台城星火——北大红楼初识李大钊(五上)

发布时间:2025-05-29 01:19  浏览量:4

第四章北大红楼初识李大钊(上)

1922年初夏的一天,适逢星期天,丽日艳阳,微风拂面。弓仲韬照例又来到位于北京沙滩的“红楼”北京大学图书馆的阅览室,找一处僻静的角落静静地读书。

此时的他,已于两年前从北京法政专门学校毕业,眼见得同学们一个又一个攀龙附凤纷纷高就,没有门路的他几经周折,总算在距离北大红楼不远的沙滩小学谋到了一个国语教员的职位。沙滩小学为北京的一所四年制初级小学,有小学生一百二十多人,教职员工除了校长徐世儒外另有教员八人。弓仲韬教四年级的国语课,每天领一群孩子们朗读,背诵,习文,练句,他深知“教不严,师之惰”导致误人子弟的危害,故而教学中言传身教,诲人不倦,从不敢疏忽懈怠,恨不能倾其所学栽桃育李,深得一帮小学生的爱戴。

由于他孤身一人在北京,没有家室之累,下课以后也就有了较多的余暇,他常常趁机阅读一些鼓吹新文化的书籍杂志。心怀大志的他,心中隐约觉得冥冥之中总有一种浩然大气的使命在远处召唤着他,驱使着他不断追求。教课之余,他总是博览群书,希望在书中找寻另一番天地。仅有一里之遥的北大图书馆藏书丰厚,可是只对校内的学生和教职工开放,外面的人难以进入。碰巧他有一位在北大读书的保定安国籍老乡,与他交情至好,于是就借用这位老乡的阅览证摸进了北大图书馆,一来二去与图书管理员熟了,便成了这里的常客。

北大图书馆里的各类典籍汗牛充栋,囊括了古今中外的名著佳篇,真可谓洋洋大观。心有所依的弓仲韬,并不十分在意那些泛黄的线装书,却对欧美近代有关的民主自由书籍具有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对新文化运动的领导人陈独秀、李大钊、鲁迅、胡适等人的文章更是情有独钟,一旦借到,便手不释卷,如饥似渴地读起来。

北京大学原为京师大学堂,1912年改为北京大学,清末民初这里是首屈一指的全国高等学府。1917年,深孚众望的蔡元培出任校长后,首倡艺术研究自由,主张新旧思想“兼容并包”,聘请了海外学成归来的陈独秀、胡适、章士钊、杨昌济、刘半农、李大钊等饱学之士来校任教,实行教授治校,宣传劳工神圣,力主“以美育代替宗教”,并以极大的热情支持正在酝酿的新文化运动。一时间,大学的学术气氛活跃,各种思潮都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由此,这里成为影响中国社会历史进程的“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源地。

李大钊在北京大学任经济学和政治学教授、图书馆主任期间,在《新青年》杂志上发表了一系列宣传马克思主义的文章,后又创办了《每周评论》,积极领导了“五四”运动。1920年3月,他在北京发起成立马克思学说研究会,10月,在北京大学组织成立共产主义小组,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殚精竭虑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虽然1921年中共“一大”会议,他和陈独秀因故都没有出席,但他们作为中国共产党缔造者的历史地位,是没有人质疑的。“一大”过后,他负责中共中央在北方的领导工作,并当选党的二大、三大和四大中央委员。

当时共产党的活动在北方尚属地下秘密状态,与广州和上海相比,共产党的力量还相对薄弱。特别是在广大农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劳苦大众苦苦挣扎,却总是找不到方向和出路。当务之急,是尽快发展壮大党的组织,使工农革命运动并驾齐驱。李大钊深感责任重大,他以大学教授和社会名流的身份,广交各界人士,从中发现志同道合者。

适逢星期日,李大钊来阅览室查看,深邃的目光仔细地扫描着每一个角落。

这边厢,弓仲韬读得如痴如醉,时而皱眉若有所思,时而会心一笑,时而明眸发光眼前一亮,时而记一下笔记。

那边厢,李大钊的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的弓仲韬身上,以往查巡时曾多次见他坐在此处专心致志地阅读。这位读者文雅瘦弱,两目炯炯有神,看年纪不像校内学生,这么喜欢读书,究竟是何方神圣?李大钊一脸谦和地微笑着,悄悄走近弓仲韬,埋头读书的弓仲韬竟浑然不觉。

倏然间,弓仲韬感觉有人站在自己面前,猛抬头见是一位身着灰布长衫,戴金丝眼镜的先生正在朝他微笑,他猛地醒悟,认出了这就是仰慕已久的李大钊先生,赶忙起身施礼寒暄:“李先生好!”

李大钊还礼,摆手示意说:“且坐,且坐。”

两人对面落座,李大钊微笑着问:“兄台哪里人士?”

弓仲韬歉意地回答:“岂敢岂敢!这样的称呼,折煞我了。我是直隶安平县人,姓弓,名钤,字仲韬。在附近的沙滩小学当一介孩子王,借朋友的阅览证来贵馆打秋风,让先生见笑了!”

李大钊:“兄台此言差矣!中国能读书看报的人太少了,像兄台这样的饱学之士光临我们的图书馆,我可是求之不得啊!”

有人不经意或故意咳嗽了一声。

李大钊顿时领悟,冲弓仲韬努了努嘴,轻声说:“在这里说话影响别人阅读,何不到我的办公室一叙。”

弓仲韬会意,赶紧起身,尾随李大钊走出了阅览室。

最东头的一个南北套间,北边占三分之二,是为厅堂,周遭摆放着木质椅子,南边是一间办公室占三分之一,简单的桌椅沙发,几无他物,墙上悬挂李大钊自题的横幅“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

就是在这一处简陋的办公室里,1920年10月间,李大钊秘密主持成立了共产党的早期组织共产主义小组,成员有李大钊、张申府、张国焘,不久队伍就迅速扩大。毫不夸张地说,从这里走出了一大批中国共产党的早期精英,他们在李大钊先生的教诲下,几经历练摔打,在中国革命的大舞台上叱咤风云,为中共的早期创建继而为新中国的诞生做出贡献,当然其中也有人在大浪淘沙中改弦更张,走向了历史的反面。

二人落座,弓仲韬略显拘谨。

李大钊眉扬目亮地说:“兄台且看,我这里虽然简陋,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啊!京城的社会名流时常光顾。章士钊先生是我的前任,是他推荐我当上图书馆当主任的。胡适之、陈独秀二位先生先生是我这里常客,数学助教张申府帮我打理,还时常代理主任,还有一位二十八画生的湖南青年毛润之在这里当过一段图书管理员,校内的青年才俊张国焘、刘仁静、高君宇、邓中夏、何孟雄、罗章龙、赵世炎、许德珩、黄日葵等男士,另有两位女杰缪伯英和刘清扬时常前来聚会,探讨主义与人生。今天兄台挟一身燕赵侠气光临,也令陋室蓬荜生辉啊!”

弓仲韬忙说:“先生这里名流云集,令人羡慕!只不过,我这籍籍无名的孩子王,岂能与那些名流和你的高足们相提并论啊!”

李大钊随即抢过话头:“哪里哪里!听兄台刚才一席话,原来我们是乱世逢知己,相聚在京城,可谓有缘分。我们不仅是同乡,又是同道,你家在安平,我家在乐亭,都是直隶人。论职业嘛更是同行,咱俩都是传道授业解惑的教书先生啊。”

弓仲韬连连摇头摆手:“先生抬举仲韬了!”

李大钊:“兄台求学何处?”

弓仲韬:“我是北京法政专门学校三届,1919年毕业。”

李大钊闻听眉扬目亮,风趣地说:“太巧啦!咱俩的母校也是一字之差啊!我毕业于于北洋法政专门学校,你求学于北京法政专门学校,只有一个字的差别,我是在大清王朝入校,你是在中华民国深造啊!”

弓仲韬即兴接话:“照这么说,先生是堂堂前朝才俊,我则为区区后世晚生喽!”

李大钊:“古人云,同类相从,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我和兄台交个朋友如何?”

弓仲韬:“在下求之不得啊,我是三生有幸啊!”

两个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情投意合,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叹。可以想象的是,二人同为燕赵才俊,且年纪相差无几,那共同语言也如山间溪水源源流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