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5月14日晚10时，聂荣臻像往常一样睡下了。然而不久，心电监护仪器上却显示他出现了严重的室性心律素乱，不久便心力衰竭。

虽经医生全力抢救，但仍未能挽救聂荣臻的生命。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最后一位元帅，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哼一声，就这样安详地离去了。

聂荣臻

聂荣臻向彭真传达五点嘱托

在聂荣臻弥留之际和得知噩耗以后，中共中央、中央军委的领导人赶到床前向他告别。疾病缠身的彭真同志也于半夜从郊外赶到聂荣臻的床前。

彭真

两个多月以前，病中的聂荣臻关心彭真的病情，让秘书打电话给彭真夫人张洁清，向彭真表示问候，并转达以下的话：

1.大革命时期参加革命的党内领导人健在的只有四五个了，请多保重，不能走时不要勉强，可坐在车上让人推着走。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这对身体还是有好处的。

2.自己的心脏病略有好转，但问题还是严重的，胃肠消化不好，谢谢彭真同志的关心，经常着人问候。

3.自己已经93岁，入党70年，仍想争取多活几天，看看社会主义祖国建设发展的大好形势。

4.我一生，死而无憾，死而无恨。

5.现在出版的书刊太多，同一件事情，说长论短的都有，还是任人评说吧。

寥寥数语，体现了战友之间的丝丝深情，也体现了一位老共产党人的耿耿丹心。

彭真

因此，彭真当夜便语重心长的对聂荣臻的女儿聂力、女婿丁衡高说：“聂荣臻同志的一生，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一生。他不久前告诉我，他死而无恨，死而无憾！的确，他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虽死犹生。我们要学习和继承聂荣臻同志共产主义的坚决战斗精神。聂荣臻同志永垂不朽！”

5月15日，中共中央、全国人大常委会、国务院、中央军委发布了聂荣臻逝世的讣告。讣告全面评价了聂荣臻的历史功绩：“……聂荣臻同志为中国人民的革命和建设事业贡献了毕生精力，他德高望重，深受全党、全军和全国各族人民的尊敬和爱戴。”

聂荣臻

聂荣臻生前曾一再嘱托：死后丧事从简，不进行遗体告别，不开追悼会，一切按中央的规定办。中央和聂荣臻的家属遵从了他的遗愿，没有举行遗体告别仪式，没有召开追悼会，但是当聂荣臻的遗体送往八宝山火化的那一天，却有成千上万的人自发地前往八宝山为他送行。

5月26日，是聂荣臻遗体在八宝山火化的日子。当在解放军总医院起灵时，八名威武的仪仗兵整队来到灵床边，同时向聂荣臻致最后一个庄严的军礼。这个军礼饱含全军官兵对元帅的敬仰、思念和哀悼之情。

聂荣臻

这天一大早，八宝山就来了许多闻讯赶来为聂荣臻送行的人们。他们当中有当年跟随聂荣臻转战南北、浴血奋战的老同志，有在聂荣臻领导下在我国导弹、原子弹和航空航天事业中做出重大贡献的科学家，有聂荣臻长期领导的国防科工委及航空航天系统的工作人员和工程技术人员，有远道赶来的河北“荣臻书法学校”的孩子们，还有许许多多不约而同赶来的群众。

人们在礼堂前的广场上静静地等待着，翘首以待，渴望着最后再看上聂荣臻一眼。

从上午8点多钟开始，各单位前来为聂荣臻送行的人们乘坐的大客车、面包车便络绎不绝地向八宝山驶来。

在交通警察的指挥下，这些车辆停靠在八宝山南门外的马路边，人们步行走进八宝山。时间不长，八宝山南门外的车辆就有上百辆之多，形成了一条头尾相接的长龙。

罗荣桓、贺龙、聂荣臻

9时45分，在一辆前导车的引导下，挂着黑黄两色绸带的大灵车徐徐驶入八宝山。灵车开到礼堂前，早已等候在这里的人们自动闪开一条道，人群中发出轻轻的抽泣声。

八名礼兵抬着聂荣臻的遗体，在千百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入礼堂大厅，将其安放在大厅中。聂荣臻神态安详，身着深蓝色中山装，身上覆盖着鲜红的中国共产党党旗。

大厅前方正中悬挂着聂荣臻身着元帅服的遗像，遗像上方是“沉痛悼念聂荣臻同志”的横幅。

大厅四周摆满了党政军各界和聂荣臻生前好友赠送的花圈。两名中国人民解放军礼兵持枪守卫在聂荣臻遗体两旁。

聂荣臻

10时整，人们开始向聂荣臻遗体告别，为他送行。中央领导人向聂荣臻遗体三鞠躬，并向聂荣臻的夫人张瑞华，以及聂力、丁衡高和外孙女聂菲表示亲切慰问。

然后，各界代表及聂荣臻的生前好友列队进入大厅，为聂荣臻送行。在队列中，有许多老干部、老将军，他们体弱多病，平时已极少出门参加活动。看着他们在家人或警卫人员的搀扶下，一步三挪，颤颤巍巍地走入大厅，吃力地鞠躬向聂荣臻告别，人们无不为老一辈革命家在战火中凝成的深厚革命友谊所感动。

在队列中，有数十名将军，左手端着军帽，在聂荣臻遗体前肃立默哀，眼含热泪，依依不舍地向身经百战、为人民军队的建立和发展立下不朽功绩的老帅鞠躬告别。

左为聂荣臻

在队列中，更多的是科技界的精英。科学家们向这位中国科学技术事业的奠基者告别，为失去这样一位尊重知识、关心体贴支持知识分子的老领导和长者而伤心落泪。

聂荣臻长期直接领导的国防科工委的人们围着聂荣臻的遗体痛哭失声。他们悲痛地呼喊着：“聂帅，你走得太早了啊!”“我们离不开你，聂帅，你不能走啊！”

前来为聂荣臻送行的人们久久不忍离去。八宝山的礼堂此时感到太小，太小，盛不下这么多的人，盛不下这么多的悲痛。

直到中午十二时，送行的人们才全部走完。据统计，前来八宝山为聂荣臻送行的有万余人，是一位领导人逝世后前来八宝山为遗体送行人数最多的一次。

毛泽东、罗荣桓、贺龙、聂荣臻

由于前往八宝山为聂荣臻送行的人多，这一天来到八宝山的汽车也出奇的多。从聂荣臻的遗体送到八宝山开始，一辆又一辆的小轿车便在交通警察的指挥下驶入八宝山西门，来到礼堂前停下。待领导人下车后，再驶到骨灰堂前的空场停放。停车场上的交警不停地奔跑着，做着各种手势指挥车辆自西向东，由南到北一辆接一辆的停好。

由于领导人为聂荣臻送行的时间先后与长短不同，从礼堂出来后一下子找不到自己的车辆，一时间有好几百人在停车场寻找、等待自己的车辆。

在5月灼热的阳光下，都来到骨灰堂前唯一的一棵可以遮阳光的大槐树下，休息等车。

聂荣臻夫妻合影

这天上午，八宝山前面的马路上车水马龙。从八宝山南门开出的小轿车一辆接着一辆。几乎把西长安街都排满了。交警指挥车辆胳膊一抬就是半天，都累酸了。路旁的行人惊讶地看着不见头尾的“车龙”，很容易就想到八宝山正在举行重大的丧事活动。

据统计，这天上午来八宝山的小轿车有一千多辆，创下了领导人丧事来八宝山车辆最多的纪录。

罗荣桓、贺龙、聂荣臻

桧柏树下的诗碑

13时55分，聂荣臻的遗体被送入火化炉火化。为确保火化顺利，工人们事前将火化炉全面维修保养，以便做到万无一失。在聂力、丁衡高和治丧委员会工作人员的注视下，身穿黑色西服的火化工把聂荣臻的遗体缓缓送入火化炉。然后关门点火。熊熊的烈焰包围住聂荣臻的遗体，他在亲人们的护送下，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火化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16时40分，聂力、丁衡高、聂菲来到火化场东门，治丧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和解放军礼兵在这里迎候他们。聂力由女儿和一名女军官搀扶，等候在门外。丁衡高中将则来到火化炉前，深情地把聂荣臻的骨灰一点一点地捡放在红绸骨灰袋里。

聂荣臻的骨灰总共装了三袋，丁衡高把其中一袋装入一个灰色大理石做的骨灰盒里封好，其余两袋放在一个托盘里，上面覆盖着一方红绸。

聂荣臻与妻子张瑞华、女儿聂力合影

聂荣臻的骨灰要先放到骨灰堂，举行安放仪式。两名礼兵在前面引导，丁衡高抱着聂荣臻的遗像跟着行进。聂力捧着聂荣臻的骨灰盒走在丁衡高的后面，再后面是聂菲捧着一个装满白色鲜花的花篮。

聂菲身后是聂荣臻身边的工作人员，他们捧着聂荣臻的另外两袋骨灰。这一行人缓缓而行，来到骨灰室。聂荣臻将在这里与先他而去的老战友们度过最后一段时光。

17时，太阳还悬挂在西边的天空迟迟不肯落下。聂荣臻的亲人们决定要把他的骨灰撒在一棵树下，骨灰堂外东北方的一株八米多高的桧柏树被选中与聂荣臻的骨灰相伴永远。

安葬聂帅骨灰的桧柏树

这棵桧柏树长在高坡之上，位于用方砖铺成的东南西北四条小路的中心，四周苍桧掩映，环境清幽雅致。桧柏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塔形的树冠直指蓝天，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工作人员把树下的黄土挖松，沿树挖了一圈浅浅的小沟，等待着聂荣臻的骨灰到来。

聂荣臻的夫人张瑞华率家人手捧覆盖着党旗的骨灰盒，缓步来到桧柏树下。沉浸在巨大悲痛之中的张瑞华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从骨灰袋中捧出共同生活数十年的亲人的骨灰，哽咽着说道：“安息吧，荣臻！”话音未落已是泪流满面，颤抖的双手把洁白的骨灰轻轻地撒在桧柏树下。

聂荣臻与女儿聂力、外孙女聂菲的合影

随后，聂力、丁衡高也捧起一把父亲的骨灰撒在树下。聂荣臻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怀着深深的敬仰与悼念之情逐个手捧骨灰撒放在树下。洁白的骨灰如同纷纷飞扬的瑞雪，滋润着大地，滋润着桧柏树。

此时，没有哀乐，没有花圈，只有外孙女聂菲把一朵朵鲜花放在树下，献给了外公。

在场的人们低头默哀，无声地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最后一位元帅送行。

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骨灰撒放在一棵树下，这在八宝山是头一例，在全中国也是头一例。

聂荣臻、张瑞华骨灰撒放地

17时55分，聂力、丁衡高、聂菲轻轻地铲起一锹黄土，覆盖在聂荣臻的骨灰上。他们愿骨灰化为泥土，养育着翠柏，为后人遮荫，这也是聂荣臻元帅最后的心愿和嘱托。

两束鲜花放在了桧柏树下，这是北京市八一中学（原荣臻小学）的学生们敬献的。白色的缎带上写着“敬爱的聂伯伯我们永远怀念您”“继承革命遗志把无产阶级革命事业进行到底”。

聂荣臻骨灰撒放仪式结束了，依依不舍的人们最终还是离开了八宝山。夕阳西下，夜幕降临，静悄悄的八宝山革命公墓充满了庄严肃穆的气氛。那株挺拔高大的桧柏树沐浴着夕阳，枝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聂荣臻

聂荣臻在八十岁时曾自题道：“喜桧柏之气概，念四化之早成”。如今，这句诗已被人们制成诗碑竖立在树下，与这株桧柏树一起伴随着聂荣臻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