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农遇见的会走路的何首乌

发布时间:2025-06-06 12:07  浏览量:13

深秋的雾霭裹着山岚,在青崖山的褶皱里游走。

李老三将竹篓往肩头掂了掂,枯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呜咽。

他弓着腰钻进老鸦藤缠绕的沟壑,背脊的旧伤在潮湿的雾气里隐隐作痛——那是二十年前为采灵芝坠崖留下的。

日头攀到中天时,他忽然嗅到一丝异香。

那味道像被露水浸透的野蜂蜜,又混着铁锈的腥甜。

循着香气拨开半人高的蕨草,李老三的瞳孔骤然收缩。

岩缝里蜷着团紫褐色的物什,表皮泛着玉质的光泽,根须竟如婴儿手臂般白嫩,正诡异地扭动着往石缝深处钻。

当夜,李老三在祠堂供桌前守到三更。

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像株风中摇晃的枯松。

自打三年前独子溺亡,他便成了这破落村落唯一的药农。

铜铃突然在檐角炸响,惊得他碰翻了供碗。

月光穿透窗棂,照见门槛外蜷着团湿漉漉的物什——正是白日逃走的何首乌,表皮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莫非是山神赐药?

李老三用红布裹了灵物,连夜赶到镇上济世堂。

老掌柜的银镊子刚碰到根须,柜台突然剧烈震颤。

何首乌在红布里疯狂扭动,竟渗出暗红的汁液,将绸布染成斑驳的血色。

老掌柜的铜秤"当啷"坠地,脸色煞白:"此物成精了!

前清时我祖父见过会跑的茯苓,采药人全家七口……"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穿玄色劲装的汉子撞开药铺门扇,腰间错金匕首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老东西,把东西交出来。

那人嗓音像砂纸擦过生铁,"我家少爷要炼九转金丹,正缺这等灵物。

李老三抱紧红布包袱后退,后腰撞上药柜,陶罐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缠斗中何首乌脱手飞出,在梁柱间弹跳数次,竟撞开气窗遁入夜色。

玄衣人追出药铺时,只见满街雾气翻涌如沸,远处传来孩童般的呜咽。

李老三抹去嘴角的血沫,忽然发现掌心黏着片晶莹的鳞状物,在月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

三更梆子响过,李老三摸黑回到祠堂。

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神龛上。

他正要解衣包扎臂上刀伤,忽觉后颈掠过阵阴风。

转身时,供桌下的阴影里探出只苍白的小手,指甲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爹爹……"稚嫩的童声带着水汽的腥甜。

李老三浑身血液凝固——那分明是三年前溺亡的栓子的声音。

阴影中的孩童缓缓抬头,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簇幽蓝的鬼火。

李老三踉跄后退,后腰撞翻烛台,火苗顺着供桌的绸布窜起,照亮孩童脖颈处一圈紫黑的勒痕。

"把何首乌还我……"孩童的喉咙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七窍开始渗出黑血。

李老三突然想起溺亡那日,栓子怀里紧紧攥着半截紫褐色的根须。

当时他只当是山里的野果,此刻想来,那分明是何首乌的断根!

烈焰中传来马匹的嘶鸣。

玄衣人破门而入时,正撞见李老三将孩童的鬼影按进供桌下的水缸。

缸中浮着半截焦黑的何首乌,根须正诡异地往水面生长。

玄衣人挥刀劈落,刀锋却在触及水面的刹那凝成冰棱。

"原来如此!

玄衣人突然放声大笑,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而落,"这何首乌已吸了童子命数,成精的哪是草药,分明是借尸还魂的妖物!

他扯开衣襟,胸口纹着只狰狞的饕餮,眼窝里嵌着两颗碧绿的宝石,"我家少爷要的就是这等逆天改命的宝贝!

话音未落,祠堂地砖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焦黑的何首乌根须破土而出,瞬间缠住玄衣人的脚踝。

李老三趁机滚向香案,抓起供奉的桃木剑劈向根须。

剑刃触到灵物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三年前栓子在山涧发现何首乌,孩童的鲜血渗入根茎;每月十五子时,总有个白影在坟茔间徘徊;今晨采药时,他分明看见岩缝里嵌着半块栓子常戴的虎头帽……

"栓子!

李老三嘶吼着将桃木剑刺入自己心口。

滚烫的鲜血溅在何首乌上,根须突然发出凄厉的哀鸣。

玄衣人趁机挥动匕首,刀刃却深深没入李老三的后背。

濒死的药农用最后的力气抱住灵物,两人翻滚着坠入突然出现的地洞。

黑暗中传来潺潺水声。

李老三在失重感中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悬在幽蓝的溶洞中。

无数发光的水母状生物绕着他盘旋,下方深潭里沉浮着具具骸骨,每具骸骨的眉心都嵌着半截紫褐色的根须。

何首乌在他怀中剧烈震颤,表皮褪去后露出张孩童的面孔——正是栓子幼时的模样。

"爹爹好笨……"孩童的嘴唇开合,吐出的却是成年男子的声音,"我等了你三百年,你却总在找那些庸医开的方子。

潭水突然沸腾,无数根须破水而出,将两人拖向深潭中央的祭坛。

祭坛上刻着古老的符咒,正中央悬浮着颗跳动的金色心脏。

李老三突然明白,那些溺亡的采药人、失踪的孩童,都是这成精的何首乌设下的饵食。

它需要至亲之血唤醒沉睡的本体,而自己三年来每月十五在坟前的祭奠,实则是助它积蓄力量的仪式。

怀中的孩童突然睁眼,眼白完全被漆黑占据:"现在,把你的心脏给我吧。

千钧一发之际,潭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李老三看见自己腰间的采药镰刀泛起青光——那是栓子溺亡那日,他亲手挂在儿子坟头的陪葬品。

镰刀自动飞起,斩断了缠绕在何首乌本体上的血色脉络。

孩童的面容开始龟裂,露出底下布满鳞片的怪物本体。

"不!

怪物发出非人的嚎叫,整个溶洞开始崩塌。

李老三在坠落的巨石间看见无数画面:栓子发现何首乌那日,他本可阻止孩子触碰灵物;每月祭奠时,坟头新冒的紫芽他总以为是野草;今晨追赶灵物时,他分明听见地底传来栓子幼时的笑声……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溶洞时,打渔的老汉在青崖山脚发现了昏迷的李老三。

他怀中抱着株焦黑的何首乌,根须间缠着半块虎头帽。

更诡异的是,老人干涸的眼眶里,正缓缓渗出两行血泪。

七日后,有人在乱葬岗见过李老三。

他依旧背着竹篓,只是采的不再是草药,而是孩童的玩具。

每当月圆之夜,山民们总能听见老鸦藤深处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混着个沙哑的男声在唱:"采药郎,采药忙,采得灵药换儿郎……"

有胆大的猎户循声追去,只见满地散落着木雕的小马、陶烧的泥人,却始终不见人影。

直到某日暴雨冲垮了山壁,露出个布满抓痕的洞穴。

洞壁上密密麻麻刻着"栓子"二字,最深处供着半截焦黑的何首乌,根须竟在石缝里开出了血色的花。

暴雨冲垮山壁那夜,青崖山脚的三清观亮起七盏青灯。

老道玄真子拄着九节竹杖立在檐下,眼见黑云中翻涌的紫电如活物般缠向乱葬岗方向。

他腰间悬挂的青铜罗盘突然疯狂旋转,指针竟渗出丝丝血迹。

"师父,那疯药农又往坟场去了!

小道童抱着拂尘撞开观门,道袍下摆沾满泥浆,"今晨樵夫说看见他蹲在冲开的洞穴前,用石头往自己眼眶里……往眼眶里塞泥土!

玄真子竹杖重重顿地,青石板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想起三日前夜观星象,紫微垣旁竟生出颗血煞孤星,正对青崖山方位。

当时他只当是山精作祟,此刻嗅到空气中飘来的腐土腥气,才惊觉此事牵扯的恐怕是上古秘辛。

子时三刻,玄真子循着鬼火来到洞穴前。

焦黑的何首乌残根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像极了某种甲壳动物的蜕壳。

他刚要掐诀施法,地面突然震颤起来,无数苍白的手骨破土而出,指甲缝里还嵌着孩童衣料的残片。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玄真子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桃木剑上。

剑锋过处,手骨纷纷化作齑粉,却有更多根须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些根须竟能模拟人声,哭喊着"爹爹救我",混着栓子幼时的笑声在山谷回荡。

"道长小心!

沙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李老三不知何时出现在断崖边,眼眶里填满黑土,却诡异地能视物般避开所有根须。

他怀中抱着个陶罐,罐口封着朱砂写的符咒,正随着他的步伐渗出暗红液体。

玄真子瞳孔骤缩——那分明是茅山失传百年的"锁魂瓮",需以活人天灵盖为盖,心尖血为引。

他刚要开口,李老三突然将陶罐狠狠摔向地面。

瓮身炸裂的瞬间,无数黑雾裹着孩童的虚影涌出,却在触及根须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三百年了……"黑雾凝聚成模糊的人形,竟与玄真子在观中供奉的初代祖师画像有七分相似,"这孽畜借童男童女精血修炼,每逢甲子便要更换宿主。

当年我茅山七十二弟子布下天罡伏魔阵,却因一念之仁……"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

玄真子与李老三坠入更深的地宫,头顶传来何首乌的怒吼:"老匹夫!

你茅山派断我千年道行,今日便用你徒子徒孙的血来偿!

地宫石壁上刻满血色符咒,中央祭坛悬浮着具水晶棺椁。

棺中躺着个身着明黄道袍的尸体,胸口插着半截焦黑的何首乌,根须已与心脏融为一体。

更诡异的是,尸体面容竟与玄真子有九分相似,只是眉心多了道朱砂印记。

"师父!

李老三突然跪地叩首,额头在青石板上撞出血花。

玄真子这才惊觉,那些本该消散的黑雾正源源不断涌入李老三天灵盖。

老药农的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金线,瞳孔变成诡异的竖瞳。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容器。

玄真子握紧桃木剑,剑身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三百年前你自愿被寄生,为的就是今日引我入局?

黑雾中的声音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好个玄真子!

当年你斩我肉身时,可曾想过会亲手养大我的新躯壳?

李老三突然暴起,指甲暴涨三寸抓向玄真子咽喉。

老道侧身闪过,剑锋却在他衣襟上划出道口子,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符咒。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祭坛四周升起八根青铜柱,柱身刻满会蠕动的蝌蚪文。

玄真子认出这是茅山禁术"八荒锁龙阵",需以八名至阳之体的心头血为引。

他突然明白为何这些年青崖山频发孩童失踪案——那何首乌竟在暗中挑选祭品!

"师父,你算错了一步。

李老三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明,眼中黑土簌簌掉落,"栓子溺亡那日,我确实看到岩缝里的虎头帽。

但真正让我起疑的,是你教我辨认草药时,总避开何首乌的图谱。

玄真子脸色骤变。

当年他确实故意漏教了这味药材,只因何首乌成精后会幻化宿主最牵挂之人。

他原想等李老三自然老死,却没想到这药农对亡子的执念竟能压过妖物侵蚀。

"现在才明白太晚了!

李老三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底下青紫色的鳞片,"三百年前你封印我时,可曾想过自己的转世会爱上凡人?

那些夜夜入梦的哭声,那些采药时莫名的指引,都是我在等你啊……"

青铜柱突然迸发金光,将李老三定在半空。

玄真子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血色符咒化作锁链缠向何首乌本体。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水晶棺椁轰然炸裂,明黄道袍的尸体睁开双眼,眼眶里竟蠕动着无数根须。

"原来如此!

玄真子突然将桃木剑刺入自己心口,剑尖挑出颗金灿灿的内丹,"你借我转世之身布局,却不知茅山掌教历来要经历情劫方能圆满。

这颗三百年前就该给你的内丹,今日便还你自由!

内丹没入尸体的瞬间,地宫开始崩塌。

玄真子看到无数画面闪现:明末战乱中,年轻的道士抱着垂死的孩童冲进山神庙;三百年前雷雨夜,自己将何首乌钉入心脏封印;去年清明,李老三在栓子坟前发现半块虎头帽时,他躲在树后掐算的卦象……

"师父不要!

李老三突然挣脱锁链扑来,却被何首乌的根须贯穿胸膛。

老药农的血喷在玄真子脸上,烫得他道袍冒起青烟。

他这才惊觉,李老三体内竟有自己三百年前留下的护心咒。

"该结束了。

玄真子将染血的竹杖插入地面,整座青崖山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八根青铜柱拔地而起,在空中结成巨大的八卦阵。

何首乌发出非人的惨叫,根须在金光中化作飞灰。

李老三的身体开始透明,脸上却露出解脱的笑容。

"栓子在奈何桥等爹爹呢……"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掌心飘出个光点没入玄真子眉心。

老道浑身剧震,脑海中浮现出被尘封的记忆:三百年前那个雨夜,他抱着濒死的孩童冲进山神庙,却因心软留了何首乌半截残根。

那残根吸收了孩童的怨念,竟在三百年后引他转世入局。

地宫崩塌的最后时刻,玄真子将锁魂瓮的碎片按在胸口。

那些孩童的虚影从他七窍涌出,化作漫天流萤。

他最后看了眼正在消散的李老三,突然明白茅山祖训为何说"斩妖易,斩执念难"。

三年后,青崖山脚新起了座无名坟冢。

每逢月圆之夜,总有位白发道人带着酒菜前来祭奠。

他腰间的青铜罗盘永远指着乱葬岗方向,却再未出现过血迹。

有樵夫说曾在暴雨夜见过坟前立着两个身影,一个抱着木雕小马,一个拿着采药镰刀,只是眨眼间便消失在雾气里。

这日玄真子照例来扫墓,却发现坟头插着半截焦黑的何首乌。

根须上缠着块褪色的虎头帽,旁边摆着个陶罐,罐底刻着歪歪扭扭的"爹"字。

他伸手触碰的刹那,地底突然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混着铃铛般的脆响飘向远方。

暮色四合时,山脚下的村落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玄真子将陶罐小心收入怀中,转身时竹杖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竟与两个重叠的人影重合。

山风掠过坟头的野草,露出底下新刻的碑文——"慈父李栓子暨义父玄真子之墓"。

而在更深的山腹中,那半截何首乌突然渗出暗红汁液。

根须在泥土中缓缓蠕动,朝着某个方向延伸。

地底深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混着黏腻的吞咽声,仿佛有双眼睛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人间。

七日后,镇上济世堂新来了个坐堂大夫。

此人总爱戴着斗笠,案头永远摆着个陶罐。

有好奇的孩童偷看,只见罐中养着株半死不活的何首乌,根须却总在夜深人静时组成孩童嬉戏的模样。

每当有人问起陶罐来历,大夫便会望着青崖山方向轻笑:"故人所赠,不可说也。

只有更夫知道,每逢子时经过药铺后巷,总能听见两个声音在交谈。

一个沙哑如砂纸,一个清亮似少年,说的却是同样的话:"这次该往东边采药了,西山的虎精正饿着呢……"

济世堂后巷的青砖墙渗出森森寒气,戴斗笠的大夫将陶罐置于月光下。

何首乌的根须突然暴涨,在砖缝间织成张蛛网,每根须尖都凝着颗血珠。

他屈指轻弹,血珠化作赤蝶撞向夜空,却在触及云层时燃成幽蓝鬼火。

"第七批探子。

大夫的嗓音似金石相击,袖中滑出柄漆黑骨笛。

笛声起时,整条街巷的犬吠戛然而止,唯有檐角铜铃发出病态的震颤。

远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他收笛入怀,转身时斗笠边缘闪过道暗金纹路。

子时三刻,青崖山巅腾起血色雾霭。

玄真子踏着龟甲罗盘掠过树梢,道袍下摆结满冰晶。

三日前他夜观紫微垣,发现那颗血煞孤星竟生出九道妖纹,分明是有人以童男童女精血强行催熟何首乌。

更令他心惊的是,妖气中混着股熟悉的草木清苦——正是他当年封印在李老三体内的护心咒气息。

山腰处传来孩童嬉闹声,混着铃铛轻响。

玄真子捏诀隐去身形,却见月光下两个幼童正在采药,竹篓里堆满紫褐色的根茎。

他正要现身喝止,忽觉背脊发凉——那两个孩童的影子竟是成年男子的轮廓,手中镰刀更是他三百年前亲手熔炼的斩妖刃。

"道长来得正好。

稚嫩的童声从头顶传来。

玄真子猛然抬头,只见树冠间垂下无数苍白手臂,每只手掌心都嵌着半块虎头帽。

他挥袖震开扑来的鬼手,袖中雷符却化作齑粉——此处竟被布下"九宫锁灵阵",专克道门雷法。

"三百年前你断我道途,今日便用你茅山千年气运来偿!

狂风卷起满地枯叶,凝成个丈许高的怪物。

它头顶生着何首乌的根瘤,四肢却是孩童的藕节,胸口插着的正是玄真子那柄斩妖刃。

最诡异的是怪物眉心,嵌着枚与玄真子一模一样的金丹,正随着呼吸明灭闪烁。

玄真子瞳孔骤缩。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些时日总有妖物寻茅山晦气——这怪物竟在吞噬他散落人间的转世魂魄!

当年他斩杀何首乌时,确实有道残魂趁机遁入轮回,却不知何时与自己气运相连。

"天地玄宗,证吾神通!

玄真子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龟甲罗盘上。

罗盘突然裂成八瓣,化作八柄青铜古剑刺向怪物。

剑锋触及根瘤的刹那,整座青崖山响起无数孩童的哭嚎,山体裂开道道血缝,涌出粘稠的黑浆。

怪物发出非人的惨叫,根须在地面犁出深沟。

玄真子趁机结印掐诀,却发现体内灵力正被某种力量疯狂抽离。

他低头看去,腰间不知何时缠满何首乌的根须,那些根须竟穿透道袍刺入血肉,贪婪地吮吸着他的寿元。

"师父可曾算到,这具身体里还留着你的情劫?

怪物突然开口,声音竟与李老三一般无二。

玄真子浑身剧震,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三百年前他抱着垂死的孩童冲进山神庙,孩童颈间挂着半块虎头帽;去年清明,李老三在栓子坟前发现虎头帽时,他躲在树后掐算的卦象竟是"大凶";三日前陶罐中的血珠,分明带着他转世魂魄的气息……

"原来如此!

玄真子突然狂笑出声,笑声震得满山松针簌簌而落,"你借我转世之身布局,却不知情劫才是最锋利的剑!

他猛然扯开道袍,胸膛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咒——正是当年封印何首乌时留下的"噬心咒"。

怪物根瘤突然炸开,露出里面跳动的金色心脏。

玄真子看到心脏表面浮现出自己的面容,正随着根须的蠕动不断扭曲。

他突然明白这些时日济世堂的异状:那戴斗笠的大夫根本不是人,而是何首乌分化出的分魂,专门收集转世魂魄喂养本体!

"现在才明白太迟了!

怪物伸出藕节般的手臂,指尖长出锋利的骨刺,"你每救一个孩童,我便多一道转世魂魄;你每斩一只妖物,我便多吸一份道门气运。

就连你今日上山,也是我借你徒孙之口……"

话音未落,玄真子突然将龟甲罗盘拍向自己天灵盖。

八柄青铜古剑同时调转方向,剑锋指向他胸口。

怪物发出惊恐的嘶吼,根须疯狂回缩,却发现整座青崖山已被血色符咒笼罩——玄真子竟在来时路上布下了"天罡引雷阵"!

"三百年前我斩你肉身,今日便斩你神魂!

玄真子七窍开始渗血,道袍无风自动。

八柄古剑突然绽放出刺目金光,剑身上浮现出历代茅山掌教的虚影。

怪物眉心的金丹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就在这时,山脚下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玄真子浑身剧震,转头看见戴斗笠的大夫正踏着月色上山,手中陶罐不断渗出暗红液体。

更令他心惊的是,大夫身后跟着串半透明的孩童虚影,每个孩童手中都捧着半块虎头帽。

"师父好算计。

大夫摘下斗笠,露出张与李老三七分相似的面容,"可惜你算漏了人伦之情。

他轻拍陶罐,孩童虚影突然化作血箭射向怪物。

那些血箭穿透根须时,竟在怪物体内种下朵朵血莲。

怪物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根须疯狂拍打地面。

玄真子趁机结印,八柄古剑化作金色锁链缠住怪物四肢。

大夫突然将陶罐倒扣在头顶,无数孩童的哭声从罐中涌出,在空中凝成个巨大的"卍"字。

"天地同悲,往生极乐!

两人同时暴喝。

金丹应声炸裂,怪物庞大的身躯开始崩解。

玄真子看到无数记忆碎片在金光中浮现:三百年前他抱着栓子冲进山神庙时,孩童颈间的虎头帽突然渗出黑血;去年清明他在坟前发现虎头帽时,李老三躲在树后掐算的卦象其实是"死门";三日前他决定上山时,陶罐中的血珠突然组成"速来"二字……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青崖山巅只剩下个焦黑的深坑。

玄真子跪在坑边,手中握着半块虎头帽。

他终于明白茅山祖训为何说"斩妖易,斩执念难"——当年他心软留下何首乌残根,今日险些酿成灭门大祸;而李老三对亡子的执念,却成了破局的关键。

"师父,该喝药了。

沙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玄真子猛然回头,只见戴斗笠的大夫捧着陶罐站在晨雾中,道袍下摆沾满泥土。

他刚要掐诀,却见大夫从怀中掏出串风干的何首乌根须,根须竟组成个笑脸。

"弟子李栓,见过掌教师祖。

大夫突然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玄真子浑身剧震,他分明看到大夫眉心闪过道暗金印记——正是茅山掌教传承的印记!

更诡异的是,大夫身后跟着串半透明的孩童虚影,每个孩童手中都捧着块完整的虎头帽。

七日后,茅山派传出两件奇事。

一是闭关百年的玄真子真人突然现世,却带着个戴斗笠的哑巴药童;二是后山禁地多了座无名坟冢,坟前立着两块无字碑,却总有孩童在清明时节送来野花。

有守山弟子说,夜深人静时能听见坟中传来铃铛声,混着孩童嬉笑与大人叹息,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这日玄真子正在丹房炼丹,哑巴药童突然闯入,手中捧着株焦黑的何首乌。

那何首乌的根须竟组成个"危"字,顶端还开着朵血色小花。

老道手中丹炉轰然炸裂,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夜观星象,发现紫微垣旁的血煞孤星虽然消失,却在原处留下了颗暗淡的伴星。

"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玄真子抚过药童头顶,指尖闪过道金光。

药童的斗笠突然裂开,露出张布满鳞片的脸——竟与当年地宫中的怪物有七分相似!

老道却露出欣慰的笑容,将何首乌小心收入玉匣:"去吧,带着这些转世魂魄去该去的地方。

药童接过玉匣的刹那,丹房突然涌入无数孩童虚影。

他们围着药童转圈嬉戏,每个孩童手中都捧着半块虎头帽。

当第一缕月光照进丹房时,药童与虚影同时化作流萤,朝着西方天际飘去。

玄真子望着流萤消失的方向,突然掐指算出卦象——大凶中藏着丝生机,卦象竟是"否极泰来"。

三更梆子响过,玄真子背着竹篓下山。

他腰间别着那柄斩妖刃,袖中藏着半块虎头帽。

山脚下传来孩童的嬉闹声,混着铃铛轻响。

他循声望去,只见月光下站着个戴斗笠的身影,竹篓里堆满紫褐色的根茎。

"道长可要买些何首乌?

那人掀开斗笠,露出张布满皱纹的脸,眼角却带着狡黠的笑意。

玄真子瞳孔骤缩——那分明是三百年前被他斩杀的何首乌本相!

可当他凝神细看时,对方眉心却闪过道暗金印记,与李栓身上的传承印记如出一辙。

"道长买半斤,我送您个秘密。

老药农压低声音,枯槁的手指在竹篓里翻找,"关于三百年前那场雷雨夜,关于您当年心软留下的那截残根,关于……"他突然顿住,从怀中掏出串风干的根须,根须竟组成个笑脸,"关于为何每逢清明,总有孩童往您坟前送野花。

玄真子浑身剧震。

他终于明白这些时日的异状从何而来——当年他斩杀何首乌时,确实有道残魂趁机遁入轮回,却不知何时与李栓的魂魄融合。

而那些被他所救的孩童,体内都留着何首乌的精血,此刻正化作转世魂魄的容器。

"多少银子?

玄真子将袖中虎头帽按在胸口,指尖传来熟悉的草木清苦。

老药农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竹篓里的何首乌根须突然暴涨,缠住他的手腕:"不要银子,要您句承诺——若他日我后辈遇险,还望道长……"

话音未落,山巅突然传来雷鸣。

玄真子抬头望去,只见紫微垣方向亮起九道血光,分明是有人启动了失传的"九幽噬魂阵"。

他猛然甩开根须,斩妖刃出鞘的刹那,老药农已化作流萤消散,只余竹篓里躺着半块虎头帽,与袖中那块严丝合缝。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玄真子将两块虎头帽按在一起,突然露出释然的笑容。

他终于明白茅山祖训的深意——这世间本无绝对的正邪,唯有执念可斩神魔。

而此刻他手中握着的,正是斩断三百年轮回的钥匙。

丹房方向突然传来孩童的嬉笑,混着铃铛轻响。

玄真子转身望去,只见无数流萤从后山升起,在空中凝成个巨大的"卍"字。

他最后看了眼山脚下的村落,将斩妖刃插回腰间,踏着月光朝血光最盛处走去。

背上的竹篓里,半块虎头帽正渗出暗红液体,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