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子嗣单薄,独子死了,我一下生俩,他却诈尸回府:听说我儿女双全

发布时间:2025-06-22 17:16  浏览量:2

燕北裴氏一门八代单传的嫡子殒命之际。

我挺着七个月身孕的肚子,攥着那枚染血的玉扳指瘫在裴府朱漆大门前。

本想着骗几顿饱饭就溜之大吉。

谁料阵痛来得猝不及防。

再睁眼时。

裴家二老各抱一个襁褓笑得见牙不见眼。

「瞧这鼻梁!这眉眼!简直跟渡儿一个模子刻的!」

我含着半块桂花糕含糊道:「要不……再蹭段时日?」

次年开春。

「心肝啊!俩宝贝走路架势都像足了他们爹!」

我往嘴里塞着翡翠酥含混应和:「得嘞,那就再赖半年!」

第三年深秋。

什么?裴家那短命鬼活过来了?

我慌忙卷起细软抱起俩崽子就跑。

刚翻过墙头就撞进一具冰冷怀抱,墨玉般的瞳仁泛着寒光。

「听说本公子儿女双全了?」

1

数月前青州城遭了蝗神过境,庄稼颗粒无收,满地都是饿殍。

我扒着运粮船偷渡到燕北时,只剩半条命吊着。

饿得前胸贴后背,我攥紧从死人身上扒来的玉扳指,扒开人群扑倒在裴府石阶前。

为首的锦衣妇人泪痕未干,待瞧见我手中信物和隆起的腹部,突然踉跄着扑过来。

「这扳指你从何处得来?」

「你……你与渡儿是何干系?」

我捂着脸干嚎不语,任由泪水冲刷着脸上的煤灰,两眼一翻假装晕死过去。

「快抬进去!请稳婆!」

耳边人声鼎沸,我却暗自松了口气。

腹中胎儿与那裴渡八竿子打不着,不过是阴差阳错捡了死人财。

那夜我躲的货舱恰是裴家接灵船,为掩人耳目藏身箱笼,半夜摸黑找吃食时,竟在主舱撞见具泡得发胀的男尸。

这枚羊脂玉扳指就卡在尸首指缝间,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燕北裴氏,百年簪缨世族。

太祖皇帝亲封的太傅门生遍布朝堂,裴老爷子弃文从商后,裴家商号更是遍插九州,富可敌国。

那位裴家独苗裴渡,生得仙姿佚貌,十八岁就中了探花郎,偏要辞官游历天下,说什么要绘尽大胤山河图。

谁成想这样的人物,竟在青州折在了暴民乱棍之下。

裴家八代单传,到他这儿算是绝了香火。

我若当初拿这扳指去当铺,怕不是要被当成盗墓贼送官法办。

饿得实在没法子,才出此下策。

本打算混三顿饱饭就跑路。

2

蒸鹿茸、烧乳鸽、煨熊掌。

酱肘子、八宝鸭、炖驼峰。

腊味合蒸、松花小肚、晾肉香肠,满桌珍馐飘着热气。

我抄起筷子就往嘴里划拉,活像饿鬼投胎。

裴老爷和夫人看得瞠目结舌。

郎中捻须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位姑娘怀着双生子呢,方才怕是饿狠了才晕厥。」

「双生子?」

裴夫人突然攥住我手腕,丹凤眼瞪得通红:「这扳指……可是渡儿赠你的定情信物?」

我慌忙垂下眼帘,指尖掐进掌心。

裴老爷忙将妻子拉到一旁,声音发颤:「姑娘可是青州人士?」

我哑着嗓子点头。

他浑浊的老眼泛起水光:「是了,渡儿这两年都在青州测绘地形……」

「姑娘芳名?家中尚有何人?」

我喉头哽咽:「小女若桃。」

「爹娘……都饿死在逃荒路上了。」

裴老爷抹着眼泪苦笑:「蝗灾肆虐,这是天要亡我裴家啊……」

「姑娘是福大命大的,遭了这些劫难还保住孩儿,实乃万幸。」

我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突然想起那个血月当空的夜晚。

爹娘把最后半块树皮塞给我,自己活活饿死在破庙里。

后来为了活命,我用清白换了半个馒头。

云英未嫁却珠胎暗结,连孩子爹是谁都不知道。

我曾想投井,想撞墙,可每当感受到胎动,又咬着牙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直到爬上裴家商船,直到遇见这对失独老人。

可此刻望着他们鬓边白发,我忽然良心作痛。

正要坦白,裴夫人却突然发疯般掐住我肩膀。

「你说啊!说这扳指是渡儿送你的!」

「说你腹中是我裴家血脉!」

她眼里的癫狂让我肝胆俱裂,刚要开口,下身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血!要生了!」

3

剧痛如撕裂般蔓延全身,视线忽明忽暗间,我恍惚听见婴孩孱弱的啼哭。待意识清明时,正撞见裴老爷与裴夫人搂着两个襁褓笑逐颜开。

「瞧这鼻梁!活脱脱是渡儿小时候的模样!」裴夫人指尖轻点婴孩面颊,眼眶泛红。

裴老爷捧着孙女的小脚丫端详:「这双眼睛更妙,与渡儿襁褓时期如出一辙!」

我怔怔望着其乐融融的三人,又瞥向那两个皱巴巴的婴孩。红通通的皮肤泛着褶皱,连五官都未完全舒展,当真能瞧出相似之处?

正恍惚着,裴夫人已携着檀香坐到床沿,帕子拭着眼角哽咽:「都怨我急躁,竟将你吓成这般……姑娘家面皮薄,那些产育之事自是难以启齿……」她忽然攥紧我的手,力道大得指节发白:「若孙儿们有个闪失,教我如何对得起裴家列祖列宗!」

「胡说什么!」裴老爷朗声打断,转身时却也红了眼眶:「要怪就怪这丫头身子骨太弱,幸而寻到裴家来。今日恰逢孙神医在府,虽说孩子们先天不足,但咱们裴家什么灵药没有?」他忽然展颜,皱纹里盛满欣慰:「早说你是个有福气的,这不,给裴家添了两盏明灯!」

喉头的话滚了又滚,终究化作无声叹息。他说的在理,若在外头生产,只怕三条性命都要交代了。可若此刻吐露实情,等待我们的唯有被逐出府门,届时寒冬腊月,我与两个婴孩怕是连城隍庙都挨不到。

4

思忖间,我假意以袖掩面,泪水洇湿衣袖:「是奴家不知廉耻……数月前青州河畔,与裴公子……」话音戛然而止,那夜月光下裴渡胸前的月牙胎记突然跃入脑海,我咬咬牙续道:「尤记得公子胸膛有枚新月状胎记……」

「错不了!」裴夫人猛然站起,银镯撞得床栏当啷作响:「早说渡儿定是留了后!」

老两口执手相望,浑浊的泪顺着皱纹蜿蜒而下。裴老爷仰天长笑:「裴家有后了!」

双生子入族谱那日,裴府张灯结彩。裴渡的棺椁尚在灵堂,二老已迫不及待抱着孙儿孙女接受亲友道贺。裴家枝叶凋零,来客多是远房亲戚,裴老爷亲自执笔,为孙儿取名「裴玉」,孙女唤作「裴珠」。当朱砂笔落在我名姓时,我慌忙推辞:「使不得,奴家卑贱……」

「住口!」裴夫人鲜少这般疾言厉色:「你为裴家延续香火,便是天大的功臣!」她抚着族谱上「裴宋氏」三个金漆小楷,眼眶又湿:「八代单传的魔咒,今日总算破了!」

我垂首盯着鞋尖绣梅,暗道这「魔咒」破得委实蹊跷。奈何如今骑虎难下——燕北城谁人不知裴家新妇?那日我乘着八抬大轿进府,惊动半城百姓。如今外头茶楼说书先生正讲得唾沫横飞:清冷孤高的贵公子与娇憨可人的采莲女,于青州河畔干柴烈火,乱世中谱就一段露水情缘。贵公子血染沙场,痴情女携遗腹子千里寻夫,终为裴家开枝散叶……

「这说书先生倒是个人才!」裴老爷捻须大笑,将族谱小心收进紫檀木匣:「明日我便命人多印些话本子,叫那些老顽固看看,我裴家如今可是双喜临门!」

我望着他得意背影,忽然觉得喉头发紧。这出荒诞戏文,怕是要唱到地老天荒了。

5

数月后裴府设宴,果真引来一位心怀嫉妒的访客。

我伴着裴夫人端坐偏厅,忽觉一道灼热视线刺在身上。抬眼望去,穿樱草色裙裾的闺秀正眼眶泛红,死死瞪着我。

"你果真与渡哥哥在河畔……"她攥着绢帕的指节发白,尾音带着颤意。

我垂眸掩饰心虚,捏着帕子装出娇羞模样。这番作态显然激怒了她,玉指直指玉儿珠儿厉声叱道:"我瞧这俩孩童生得全无渡哥哥半分影子!你定是见裴家豪富,编造谎话讹人钱财!"

她身后老者闻声跨前半步,鹰隼般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刮过一遍:"裴夫人,老朽也觉此事蹊跷得很。这女子来路不明,还需细细查证才是。"

这声音似曾相识,我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听过。裴夫人已冷下脸来,玉镯重重磕在案几上:"再有谁敢辱我儿媳,质疑我裴家血脉,往后休想踏进裴府半步!"

满堂宾客闻言噤若寒蝉,再无人敢置喙半句。待闲杂人等退去,裴夫人执起我的手温声解释:"那姑娘是沈家千金凝霜,与渡儿自小相识,不过是情根深种放不下罢了。"说着又指向老者,"这是凝霜父亲沈文,当年正是他去青州接回渡儿……"

我恍然点头,难怪觉得声音耳熟。自那日起,裴家二老对两个孩童愈发疼宠,待我亦如亲生闺女。他们虽出身簪缨世族,却无半分骄矜之气,见我日日在院中摆弄稼穑,裴老爷反而抚须而笑:"你祖父当年也爱捣鼓这些,咱们裴家本就是耕读传家!"

提及蝗灾时,他沉思片刻道:"这般大规模蝗祸确属罕见,我记得先祖曾留本农事札记,待我寻来与你。"我捧着泛黄手札如获至宝,却见其中关于蝗虫记载仅寥寥数语:"蝗生大旱之年,畏火惧水,相生相克。欲除其根,须辨种、候、性……"

此后我整日泡在田间,观虫态、查习性,翻土播种从不懈怠。玉儿珠儿蹒跚学步时,已能捧着甜瓜摇摇晃晃送到长辈跟前。裴老爷抱着玉儿直呼"像极了他爹年少模样",裴夫人搂着珠儿连声应和"简直一个模子刻的"。

望着天伦之乐的景象,我暗自盘算:且再留些时日,待到……

6

转眼又是春去秋来。这日我正蹲在田垄间捉虫,忽闻院外传来惊呼:"公子回府了!"

我们母子三人齐刷刷转头,连眼皮都未抬动分毫。直到丫鬟小翠提着裙裾飞奔而来:"夫人!公子他……"

"什么公子?"我漫不经心抹去额间细汗。

"您的夫君啊!小公子小姐的爹爹!裴渡公子回府了!"

我如遭雷击,手中竹铲"当啷"落地:"可、可他不是早已……"

小翠急得直跺脚:"千真万确!公子在正厅等着与您团聚呢!"

我踉跄后退半步,左右手各抄起一个孩童便往反方向奔去。忽地撞进一具冰冷怀抱,抬眸便跌进墨玉般的瞳仁里。

"听说本公子儿女双全了?"清冷声线裹着寒霜,月白锦袍上赫然印着几个泥爪印——方才玉儿珠儿正用沾满泥巴的小手推搡来人。

我浑身僵直,眼前人芝兰玉树般立着,眉眼鼻梁竟与孩童如出一辙。玉儿挣脱桎梏跺脚抗议:"娘亲飞飞!"珠儿也跟着哭闹:"珠儿也要飞!"

沈凝霜的笑声如银铃乍破:"裴叔裴姨快看!这骗子现原形了!"她身后乌泱泱跟着贺喜宾客,沈文更是指着孩童厉喝:"这野种分明……"

"放肆!"裴老爷震怒,"我裴家血脉岂容你置喙!"裴夫人已将嚎啕大哭的孩童搂进怀中,沈文却转向裴渡:"渡儿你来说,这女子可是欺世盗名之辈?"

满院目光聚焦处,裴渡薄唇轻启:"孩子确是我的。"沈文暴跳如雷,沈凝霜泪眼朦胧:"那河畔私会也是真?"

我屏息凝神,却见裴渡喉结滚动,从牙缝里挤出个"嗯"字。沈凝霜掩面奔逃,沈文拂袖而去,独留裴渡立于院中,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7

庭院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好一个天雷勾动地火。

「好一个共赴巫山云雨,宋姑娘可真是……胆识过人!」

裴渡冷笑着睨向我,眼底浮着碎冰般的寒光。

我耳根发烫,恨不能将整张脸埋进衣襟。

「裴公子当真误解了,这番话是裴老爷命人传扬出去的,绝非出自……」

他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目光陡然凝住,直直投向院前那片菜畦。

此处原栽着数十株傲雪红梅,清雅至极。

自打裴老爷见我总往田埂间跑,便着人将梅树尽数移走,改作一方方规整的菜畦。

如今东边是金灿灿的稻谷,西边是绿油油的菜蔬,后头还搭着瓜架,倒真真与风雅二字断了缘分。

眼见着他脸色愈发阴沉,我忐忑地挪动碎步。

「这里……我……」

他却不再分给我半分眼神,径自掀帘入内。

我慌忙提着裙裾追进去,膝弯突然发软,整个人重重跪在青砖地上。

「对……对不起,我绝非有意欺瞒老爷夫人……也从未觊觎裴家产业……更不敢贪图这泼天富贵……」

他漫不经心掀起眼皮,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叩着紫檀案几。

「哦?既不贪图钱财……宋姑娘屈尊降贵入我裴府,所为何来?

「莫非不知我裴家认下那两个孩儿,意味着什么吗?」

我喉头哽住,「我原想混几顿饱饭便离开……可……」

他眸色骤寒,「可见裴府锦衣玉食,便舍不得这荣华窝了?想用那两个野种吞并裴家家产,吃我裴家的绝户!

「好个工于心计的妇人。」

我喉咙发紧,拼命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我在青州码头捡到你的玉扳指……我腹中骨肉原非裴家血脉……」

我膝行至他脚边,眼眶灼热。

「可我实在走投无路了,那夜……那夜若不这般,我与孩儿便只有死路一条……」

微凉指尖突然掐住我脖颈,惊得我浑身剧颤。

「事到如今还要装傻?这般漏洞百出的谎话!

「裴玉裴珠生得与我如出一辙,你当我是瞎的?

「青州河畔那夜,分明是你早有预谋!」

我面色惨白如纸,怔怔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玉儿挺直的鼻梁,珠儿上挑的凤眼,此刻竟与他面容渐渐重叠。

原来竟是……竟是他。

「说!你背后主子是谁?

「今日看来,既非沈家……」

他剑眉紧蹙,「莫非是青州案余孽?或是丞相门下?亦或陆将军派来的细作?」

我舌根泛起铁锈味,死死咬住唇瓣,再不肯吐露半字。

他眸光陡然凌厉,指节缓缓收紧。

喉间火辣辣地疼,泪珠簌簌滚落,在他手背洇开朵朵水花。

他似被灼伤般猛地撤手,眼底闪过一丝怔忡。

「你……」

不过转瞬,又恢复成冰雕玉琢的模样。

「既不肯说,我便慢慢查。

「这段时日,还望宋姑娘继续演好裴家少夫人的戏码。

「否则……」他忽然俯身,温热气息拂过我耳畔,「裴某的手段,姑娘怕是不想领教。」

8

次日天未亮,裴渡便入了宫。

听说他此番又献上半幅边疆布防图,皇帝龙颜大悦欲赐官职,却被他婉言谢绝,只道历经生死,如今惟愿承欢父母膝下。

圣上大为感动,退朝时特赐下诸多珍玩。

自那日后,他便深居简出,整日里只在府中逗留。

许是血脉天性,裴渡对玉儿珠儿愈发亲厚。

闲暇时亲自教导他们读书识字,会变着法儿哄他们开心,耐性好得判若两人。

唯独对我冷若冰霜。

自那日沈凝霜红着眼眶离去后,今日竟又若无其事登门。

此刻正围着裴渡嘘寒问暖,甚至抱着珠儿逗弄,俨然以女主人自居。

这些话是小翠在我耳边絮叨的。

自那日晕厥后,我已在床榻缠绵数日。

不思饮食,不言语,连最爱的菜畦都失了兴致。

众人皆道我是因裴渡冷落而伤怀。

裴老爷夫妇更是急得将他推进我房中,命我们独处。

可他们怎知,我与裴渡早已是相看两厌。

他疑我算计,厌我欺瞒。

而我对他,从最初的愧疚到如今心生厌憎。

外人眼中他清风霁月,惊才绝艳。

若无青州那夜,我或许也会这般以为。

可我永远忘不了,那年濒死之际听见的话。

「可有清白女子?愿以玉体换馍馍!」

饥荒年月,一个馒头便能引得父子相残,姐妹反目。

有人为活命挣扎求存,有人却借机作践他人。

「少夫人!再不去正房就要被沈姑娘鸠占鹊巢了!

「还有小公子小小姐!怕是要唤别人娘亲了!」

小翠急得直跺脚。

我心底却泛起诡异的平静,抬手拭去她泪痕。

那我究竟错在何处?

是为活命欺骗二老,还是为口吃食委身他人?

若有的选,谁不愿活得光明磊落。

他裴渡又比我高贵多少?

「好小翠,替我梳妆,几日未进食,倒真有些饿了。」

9

我去前厅吃饭时,沈凝霜正坐在我平日坐的位置上,极其耐心地同玉儿说话。

裴渡坐在一旁,看着珠儿目光柔和,他们当真如小翠所说,宛如一家三口。

「娘亲!」

两个小的见我来,扑腾着小短腿,委屈巴巴地扑在我身上。

我摸了摸他们的头,「好啦,快乖乖吃饭。」

珠儿却转头瞪着沈凝霜,「你起来!这是我娘亲的位置!」

沈凝霜面色难堪,转瞬又扬起了笑脸。

「珠儿,你不知这位置原本是我的,我与你爹爹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裴渡微挑眉,并未说话。

倒是裴老爷和裴夫人急得想说什么,却被我一句话打断。

「吃饭而已,坐哪里不是坐。」

我顺势坐在一旁的空位,自顾自地吃饭夹菜。

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

裴老爷和裴夫人看着我又恢复了往日的饭量,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

「来人!把少夫人爱吃的猪肘子、烤鸭端上来!」

我弯了弯眼角,「谢谢爹娘!」

沈凝霜则鄙夷地瞥了我一眼,又继续想同玉儿说什么。

珠儿却突然哭闹起来,嚷着要吃虫子。

裴老爷和裴夫人脸色一变,却见她哭闹不止,还是命人炸了一盘蝗虫端上来。

接着在裴渡不解和沈凝霜惊恐的眼神下,连吃了好几个。

我看着她嘴角抽搐,这事其实怪我。

从前我为验证火是否真能将蝗虫斩草除根,曾用火烧过蝗虫,蝗虫烧过之后竟异常香,那时候玉儿还小,正是什么都爱放进嘴里的时候,就将蝗虫塞嘴里吃了,后来便爱上了这味,怎么都拗不过。

她边吃,眼里边放着光。

「现在咱们来做游戏!谁吃虫子,珠儿就爱谁!」

她捏着虫子递给玉儿,「哥哥,你的。」

玉儿害怕地一缩,珠儿却瞪着他,「哥哥!你不吃玉儿就不爱你了!」

玉儿小脸皱了皱,到底是接过去一口吞进肚子。

她转头又对着裴家二老,「祖父,祖母,该你们啦!」

两老闭了闭眼,也一口塞进嘴里。

她满意地拍着手,看了眼脸色阴冷的裴渡,自动将他略过。

仰起头对沈凝霜道,「姨姨,该你啦!」

沈凝霜已经被吓得连连作呕,「快!快拿走!我才不要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珠儿眼眶瞬间泛红,「哼!那玉儿便不爱姨姨了!不要姨姨做玉儿的娘亲了!」

沈凝霜闻言一滞,到底为着那一声娘亲,艰难地张开了嘴。

珠儿满意地点头,回头见我正要拿筷子夹那蝗虫,小跑到我跟前。

「娘亲你不用,娘亲不吃玉儿也爱娘亲!」

我有些愕然,随即有些失笑。

这一番动作,明眼人都看得出珠儿是故意捉弄沈凝霜。

沈凝霜气得脸涨得通红,「你!」

裴夫人却很是护犊,「不过是小儿心性,凝霜你可莫要同珠儿计较。」

裴老爷若有所思,突然正色道。

「正是,孙儿无状,沈小姐往后还是少来我裴家为好。」

沈凝霜瞪大了眼,结结巴巴道。

「裴叔!可我从前……」

「从前是从前,如今渡儿已成婚,再这般未免会伤了桃桃的心。」

我有些怔然,万没想到裴老爷会这般为我。

沈凝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裴老爷打断。

「凝霜,你不也知道,我裴家祖上早有规定,裴家子孙绝不纳妾。」

沈凝霜再一次哭着跑了出去。

裴老爷和裴夫人抱着吃饱饭的玉儿珠儿出去遛弯。

饭桌上,再一次剩下我与裴渡二人。

他又忍不住冷言讥讽。

「你倒是将他们哄得好!」

我啃着猪蹄子,看都没看他一眼。

「自然,你不也说我是好儿媳。」

他似是没料到我会这般说,面色一滞,随即紧盯着我。

「当真是好手段!我倒真想看看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了!」

我冷哼一声,「你倒是查啊,那日不是把自己说得挺有能耐的?

「怎么这么多天过去,还没查出来?」

他气得脸色发青,再不复往日沉稳模样,怒道。

「你且给我等着!」

我放下猪蹄,擦了擦嘴。

「我等着。」

10

没几天后,朝堂内翻天覆地,丞相和三王爷倒了。

原来昔日青州饥荒,朝廷本拨了两百万两白银于青州赈灾。

却被三王爷一党,伙同青州百余官员尽数贪污。

此事本该随着青州惨死的万名百姓葬送在土里。

谁知,裴渡恰巧在青州,发生这样的大事,信一封一封地送出去,却无半点音讯,他便生了疑,一层一层地查下去,惊动了远在燕北的三皇子。

三王爷一党先是想拉拢,可偏偏裴渡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于是他们便一不做二不休,决定杀了裴渡。

而裴渡这才经历九死一生回来。

听闻此事时,我红着眼在田里坐了许久。

原以为是天灾,不想却是人祸。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却叫底下的万千百姓赔上性命。

我爹娘,原也可以活的。

我抹了抹泪,回头时却看到裴渡立在远处。

见他又审视地紧盯着我,恼道。

「如何?可是查出我背后的人了?

「丞相倒了,还有那劳什子陆将军呢,可查清了?」

他面上一僵,薄唇微动。

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裴渡在躲我。

他心虚了。

我心中自然知晓为何,扑空了几次,心中便有了计较。

那夜,月黑风高,我一脚踹开了他的屋门。

又猛然退了出去。

到底谁人大半夜洗澡啊!

不过眨眼间,裴渡铁青着脸,披着件外衫站在门口。

他当真是生得极好的,俊美的五官沾着水珠,勾魂夺魄。

乌黑的发丝往下滴着水,白色外衫湿了大半,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块状的胸膛上还能隐隐约约看见那月牙胎记。

对,我记得那胎记。

那具尸体身上也有。

见我怔怔盯着他胸膛出神,他蓦然红了耳根,咬牙道。

「你知不知羞!」

我回过神,想起正事,摊开掌心给他看。

他盯着我手心里的几只蝗虫,脸色有些难看。

「你……半夜闯进来,就是要给我看这个?」

我一本正经地点头。

「是,它们不对劲。

「昨天我发现数十只蝗虫从土里飞出,我怀疑蝗虫恐怕又会重现。」

他蹙了蹙眉,「你多虑了,短短时间内怎会……」

我眉眼染上了焦急。

「你不知,这些蝗虫在一个地方饱餐之后,又飞到另外一个地方。

「吃完再飞,如此反复,而在它们饱餐的时候,它们的卵已经产到了地下,一虫至少能产九十九子,若是不加以阻止防范,恐怕燕北也要遭青州之难!」

裴渡面色微变,却还是有些不确定。

「就当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可那年青州蝗虫过境,是逢了大旱……」

我打断他,「眼下是无大旱,可也已有一月未落雨。

「你信我,这三年间,我无时无刻不在琢磨它们,很快,很快就要出事了!」

他神色终于凝重起来,「可圣上前几日去郊外的避暑山庄避暑了。

「我……即刻动身。」

11

裴渡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天刚微亮,第一批蝗虫自避暑山庄后面的大片荒地倾泻而出。

他赶到避暑山庄时,皇上与宫中妃嫔早已受了惊。

而第二批蝗虫却是在他们进城门之时,铺天盖地地袭来。

「保护圣上!」

黑云压空,前后十余里,相属不绝。

皇上的御驾人仰马翻,百姓乱作一团,裴渡与御林军们拿着刀在空中挥舞,却不伤蝗虫群分毫。

火烧眉毛之际,锣鼓声喧天,空气中浓烟滚滚。

我手举火冲在最前,高声厉喊。

「蝗虫畏声!畏火!给我烧!

「今日凡灭蝗虫有功者,统统去裴家领白银十两!」

身后数十名家丁吼声响彻天际,「是!」

而本四处乱窜的百姓听闻我说有赏,也捡起棍子引火跟着一起烧蝗虫。

一时之间所有人干劲十足,我也卖力地挥舞着棍子。

突然间手里一轻,耳畔拂过传来温热的气息。

我怔愣了一瞬,手里的火把已被裴渡接过,他将我护在身后。

「退后,我来。」

我抬眼,与他四目交汇,他往常清冷神色不复存在,眉眼竟夹杂了几分喜色。

愣神之间,天空已是一片明净,地上满是烧焦的蝗虫。

皇上也早已恢复冷毅持重的模样,看着我眸里满是欣赏之色。

「你是何人?」

我忙跪下,「禀皇上,民女宋若桃。」

裴渡上前与我跪在同侧,语调微扬。

「禀皇上,是臣的妻。」

12

宫中。

皇上温和含笑,「哦?就是那位千里寻来燕北,还为你留下遗腹子的姑娘?」

「正是。」

我面上微哂,偷偷斜瞥了裴渡一眼,却见他不经意间扬了扬唇。

「当真是位有魄力的女子,裴卿好福气!」

皇上看向我,「宋姑娘,你年纪轻轻怎对蝗虫懂得这样多。」

我指尖一紧,不卑不亢道。

「回皇上,民女乃青州人士,当年饥荒,民女曾亲身经历。

「民女的爹娘……也死在那年,后来,民女曾在命悬一线时暗自立誓,若我能苟延残喘活下来,必定竭尽所能寻找治理蝗虫的法子,让百姓幸免于难,不再遭受饥荒之苦!」

一旁的裴渡闻及此,侧目看我,眸光幽深。

皇上神色动容,「你虽非男儿身,却有男儿志,若人人都如同你这般有心,朕又至于为家国天下日日忧心,肉食朝臣尽素餐,精忠报国赖红颜。

「来人!赐座!

「宋姑娘且将这治理蝗虫之法,细细说与朕听。」

「谢皇上!」

我将袖中手写的小本呈上。

「这三年,民女日日辨蝗之种、别蝗之候、识蝗之性,已将蝗虫的习性皆写于册中。

「蝗虫畏火,畏水,畏声,畏烟。」

裴渡眉头舒展,「如此,我便派人去田间敲锣打鼓,放火烧之。」

我摇头,「若等蝗虫成群出现才放火烧之,这地里的庄稼便也要损失大半。再来,敲锣打鼓虽可取,可影响的却不只是蝗虫,还有鸟,裴大人你并非庄稼人,不知若是鸟遭了难,来年便无鸟吃虫,到时虫子泛滥,庄稼同样会遭殃。」

裴渡的法子被我否决,他也不恼,反而眼睛越发清亮。

「那依……依夫人你所见,该如何是好。」

我顿了顿,继续侃侃而谈。

「蝗虫治理,要防攻同步,据我观察所得,防治有二法。

「其一,蝗虫卵似蜂巢,于田边夜中设火,火边掘坑。

「其二,蝗虫的幼虫蝗,并未经过羽化是以并不能飞。只需着人挖沟填水,三十人为一队,一人打鼓,其他的人紧随其后将蝗虫驱赶到水沟中,便能将其斩尽杀绝。此为防治二法。

「攻亦有二法。

「若防不得当,便要迅速捕之杀之。但蝗虫之多,光靠官家是远远不够的,还请皇上完善奖励制度,鼓励民众捕蝗,凡是捕获蝗虫一斗之人,赏百文。」

皇上还未说话,一旁的裴渡已跪在一旁。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还请皇上肯许由裴家出这赏钱,让臣能出一臂之力!」

皇上眼里满是欣赏,「有爱卿如此,朕甚是欣慰。」

我继续道,「这其二,所谓万物相生相克,蝗虫的克星便是鸭子。」

皇上大手一挥,「这便简单了,朕即刻命人将全城的鸭子捉来便是。」

我瞧了一眼裴渡,朝皇上躬身。

「此事,裴家亦能办。

「早在两年前,我与公爹便在裴家的庄子上养了一批鸭子,为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哈哈哈!好!好!好一个未雨绸缪!

「既如此,此事便全权交由你夫妇二人!夫人为主,你为辅,裴卿,你看可好?」

裴渡忙应道,「臣恭敬不如从命。」

皇上龙颜大悦,「若办成,朕必重重有赏!」

「谢皇上!」

13

裴渡这人变得很奇怪,分明是我为主,他为辅。

可他事事冲在前头,不似往日那般对我冷言冷语,更不再提我背后之人之事。

反而对我多加照顾,如同那日夺过我手里火把般,一切粗活累活重活皆从我手里抢去。

哼,此战我准备三年,为的就是这一刻,怎能让他抢我功劳。

便明里暗里同他争起活来。

他从我手里抢走铁锹,我就再去拿火把。

他挖坑我就挑水。

他见我这般,莫名咬紧了牙,「你!你是不是傻!」

我也瞪着他不甘示弱。

「哼!要是任由你这样我才是真的傻!」

在我同他争得火热之中,蝗虫的防疫也打下极其漂亮的一仗。

燕北城内又开始流传一部新的话本子。

「裴家夫妇一心为民,夫妻同心,救万民于水火。他们的爱情感天动地,羡煞旁人呐!试问燕北谁能得这样的有福气的儿媳呢?当然是裴家!」

我:「……」

「爹,这又是您写的?」

裴老爷故作高深,「低调低调~」

裴渡唇角微勾,不说话。

眼看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却突然生了变故。

那日我与裴渡正要为这漂亮的一战收官,突然来了数十名黑衣人。

他们招招直指裴渡命脉,我们带的人皆是些农户,哪里敌得过那些黑衣人。

几番打斗之下,裴渡眼见地落了下风,身上也见了血。

其实以他的身手,若只他一人,想跑也是跑得掉的。

可偏偏还要顾着我。

只听一声闷哼,那凌厉的刀直直没入他的胸膛。

再这么下去,只怕,我与他都要命丧于此。

我咬了咬牙,抓起一把泥灰,大喊。

「看毒!」

那些黑衣人慌忙退后,待发现是泥土时,我早已背着裴渡不见人影。

好在我平日吃得多,干的都是力气活,背起裴渡也不吃力。

我脚步生风,背着裴渡连头都不敢回,只一个劲地往前跑。

可越跑却越不对劲。

裴渡的身体越发滚烫,粗重的喘息声在我耳边滚动。

顷刻间,脸颊一阵软糯的触感。

我浑身一震,不是,他有病吧?

这关头竟敢轻薄于我?

我心中怒气涌起,将他反手一丢,「你这登徒子!」

却见他面色潮红地跌倒在地上,手不自觉地扯着衣襟,不过几下便露出泛红的胸膛,「又……又是媚药。」

我愣了愣,「又?」

我讪讪,「不那个……会死吗?」

裴渡一声闷哼,「嗯……」

我环抱着胸,紧盯着地上挣扎的裴渡。

救还是……不救?

14

我拖着裴渡的尸体回裴家时,裴家已然乱了套。

短短几天,燕北风声四起。

就在我与裴渡遇袭失踪的那天。

宫中遭了蝗虫袭击,那蝗虫竟攻击起人来。

圣上被蝗虫冲撞一病不起。

「定是当今天子触犯了神灵!那蝗虫就是天上使者的惩罚啊!」

以陆将军为首,在宫中大肆焚香设祭,祭坛异象四起,真龙之身直现裴家。

裴渡因治理蝗虫,在民间名声大震,受百姓拥护爱戴。

刹时间民间竟传出裴渡有天龙之相的传闻。

我猛然攥紧指尖,「这是要置裴家于死地啊!」

转瞬脸色一变,拖着裴渡的尸首哭倒在裴家大门口。

「爹!娘!夫君又死了!」

裴家二老本就因传闻乱了套,如今又听闻裴渡死讯。

霎时晕了过去。

我忙扶着他们,「快!快!叫大夫!」

而裴家乱成一套时,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出现了。

陆将军带着人马将裴家团团围住。

「裴家竟敢伪造天龙之身现身,意图谋反!」

我冲上前去,「我夫君已死!又如何谋反!」

陆将军轻撩眼皮,「哦?

「那便是畏罪潜逃了。」

他看着裴家一众老小,「本将军现在可以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若你裴家肯将遍地产业拱手与我,便饶你们不死!」

裴老爷喘着粗气,怒斥道,「我看是你想谋反!我裴家就是散尽家财!也绝不会同你这等鼠辈为伍!」

话音刚落,沈文佝着身子突然出现在裴家。

将裴家的印鉴谄媚奉上,「将军,有了印鉴,不需要那老家伙,裴家的银两您便能随意拨用咯!」

陆将军大笑,「哈哈哈!姓裴的,你看!你不愿自有人双手奉上,我看你,是自寻死路。」

他一手拿起印鉴,对沈文道,「本将军看你是人才,往后就由你为本将军打理这些产业!这群老弱病残对本将军已无用处,便交给你处置了!」

沈文忙点头,「谢将军!谢将军!」

待他们走后,裴老爷呸地朝沈文吐了一口口水。

「沈文!我裴家从未薄待你!你竟恩将仇报!」

沈文脸色狰狞,「未曾薄待我?我为你裴家做牛做马,得到了什么?

「若你们早同意我家凝霜做你家儿媳,裴渡便也不必死在青州了!」

裴老爷身子颤抖,「你……是你!」

「没错!我亲自动的手!可他不仅没死!还有了孩子!有了子嗣,那么我辛苦筹谋是为了什么!你们别怪我!这都是你逼的!」

我见裴老爷神色激动,忙将他护在身后。

沈文眸中闪过一抹狠厉。

「别担心,很快你们就会一家团聚了!」

15

裴府上下人心惶惶,外头有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裴老爷和裴夫人抱着玉儿和珠儿,拉着退到我们院子里。

我望着外头被火光照得通亮的天,手里冒出层层冷汗。

再转头时,裴老爷已经拿着一个包袱塞到我手里。

裴夫人将玉儿和珠儿推到我跟前。

「桃桃,你快走。」

说话间,裴老爷已打开我们床榻下的暗道。

我惊了又惊,「这……这是……」

「这条暗道通向外头,桃桃,你带着玉儿和珠儿快走!」

我脸色煞白,「那……那你们呢……」

「我们若是走了沈文必不会放过你们,你带着孩子走得远远的!」

我突而坚定了眼神,看着他们道。

「爹,娘,裴渡没死。」

二人又惊又喜,「当真!」

我点头,那日得知裴渡中下媚药,我将他丢进了湖里。

不过多时,就有暗卫寻来。

「裴大人,你怎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是又想我给你寻一个美人吗?」

而那暗卫我一眼就认出,就是当年拿着馒头寻良家女换清白之身的人。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与他不约而同直指着对方,「你!」

他竟是皇上派给裴渡的暗卫,而裴渡这才知道他那日说下的话。

看我的眼神越发自责,「对不住……」

见我环抱着胸,才设法给裴渡喂下解药。

我瞪着他,「既有解药,为何那时还要辱人!」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解药可是我费尽心思研制出来的!

「小丫头,我话虽糙,可倘若不是我那个馒头,你又如何活得到现在?

「又如何与裴大人夫妻同心?」

我咬牙,「你!」

裴渡已然恢复神志,几步上前,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大人,拿他人的苦开玩笑,非君子所为。」

再后来,他送来皇上的消息。

一切不过是奸人故意做局,而皇上早早拿了我写的册子,是以并未遭蝗虫袭击。

昔日青州遭难,并非一方之势力,还有裴渡分明没死,却有人伪造了尸体定了他的生死。

于是他们决定将计就计。

一个装病,一个装死,引蛇出洞。

如今蛇已出洞,只待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握着爹娘的手。

「成与不成就在今夜。

「我们等到天明,若能成,裴渡便会来救我们。

「若不能,我们便一起逃出去!」

16

三更更响,五更更响。

夜幕渐渐消逝,天空升起一抹红。

爹娘抱着玉儿和珠儿焦急地坐在暗道口。

只听一声厉喝,我浑身一震。

不是裴渡。

在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将爹娘和玉儿珠儿四人推进了暗道。

「桃桃!」

「娘亲!」

又迅速跳上床,和衣假寐。

门哐当一声,沈文踹门而入。

我藏在被褥下的手紧了又紧,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沈叔好不知礼数,就这般擅闯侄媳的闺房,也不怕让人笑话!」

沈文环顾四周,面上已经不耐。

「少废话!裴家夫妇呢?还有那两个孽种呢!」

我伸了懒腰,「昨夜睡在了公爹和婆母的院子,沈叔不妨去找找。」

沈文一甩衣袖,摔门而出。

好半天又怒气冲冲地进来,人自然没寻到。

我不在意地活动筋骨,「兴许是在后院池边看鱼呢。」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摔门而出。

自然又没寻到人,几番下来, 才明白我在哄他。

而这么些时候, 爹娘早已带着玉儿和珠儿出了城。

他气得对我拔刀相向, 「我要杀了你!」

我脚步一错, 身体旋转, 狠狠一记侧踢直中他的肋骨。

死就死, 可我却不是个服输的人。

既要死了,便拉一个垫背的吧。

沈文气急,抬起长刀朝我劈来。

而我手里的银簪也直指他的命门。

只听他一声闷哼,银簪不偏不倚地没入他的脖颈。

我顶上的长刀却未曾落下。

温热的血模糊了我的眼,血污之下, 那人长身玉立,握住长刀的手鲜血淋漓。

「裴渡。」

我双脚忽地瘫软, 他两步上前,顺势将我往怀中一带。

「我来晚了。」

17

陆将军一党被全数剿灭。

江山稳固,国泰民安。

皇上龙心大悦, 论功行赏。

「裴卿立下大功,封尚书之位。

「裴夫人乃女中豪杰,封一品诰命夫人。」

我却站在一旁,踟蹰道,「皇上不公, 我同裴渡都险些丧命, 为何裴渡加官进爵,而我只能当个劳什子夫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裴渡反应过来忙磕头赔罪。

「皇上息怒, 桃桃不懂这些, 冲撞了圣上,我代她谢罪。」

皇上端坐在龙椅上, 听到我这话,倒是有些新奇。

「当诰命夫人不好吗?」

我仰头看他, 「夫君他有官职,还赏了府邸,民女的诰命夫人什么都没有。」

皇上朗声大笑, 「你想做官?想要府邸?」

我重重点头, 「想要。」

「有趣!朕从没见过这般有趣的女子。

「如此, 朕便封你平南官女子,官居从三品, 与农正同职, 则农业土地生产。赏府邸一座,你可满意?」

我眼眸一亮, 忙磕头谢恩。

「满意满意!谢皇上恩典!」

18

裴渡脸很黑。

因我带着玉儿和珠儿搬进了自己的府邸。

裴老爷和裴夫人也跟着收拾行李住了进去。

「儿媳在哪,我们就在哪儿!

「孙儿孙女在哪, 我们就在哪儿!

「儿啊, 谁让你先头对人家那样凶。

「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就是!

「还说人家贪图裴家的富贵呢!

「看吧!人家桃桃连家都不要了!」

裴渡满脸黑线地站在宋家门口。

门口贴着,【狗与裴尚书不得入内。】

珠儿捏着油炸的蚂蚱,仰头望着裴渡。

第三年。

「完「」裴渡垂眸,紧抿着唇实在张不开嘴。

珠儿哼的一声,「不吃算了, 来人呐!谁吃就让他当我爹爹!」

裴渡迅速抢过,往嘴里一吞。

宋家大门猛地关上。

门上字条晃晃悠悠,却依然醒目。

数月后。

裴尚书在宫内长跪不起。

「皇上!臣不当尚书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