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军吊在城墙第十日,宋慈:“我说过,他最爱的人从不是我”
发布时间:2025-07-05 23:48 浏览量:1
敌军压境首日。
宋慈率领八百女兵,在城门前摆开阵势。敌军按兵不动,我方也严阵以待。
敌军压境次日。
城中粮草断绝,宫里传来圣旨:命宋将军再守三日,援军即刻启程。
敌军压境第三日。
八百女兵折损过半,百余名姐妹被活捉至敌营。她们宁死不降,受尽凌辱,凄厉惨叫响彻云霄,军中人心惶惶。
敌军压境第五日。
仅剩二十余名女将苦苦支撑,说好的援军始终不见踪影。宋慈绞尽脑汁布阵迎敌,终究寡不敌众,被敌军生擒。
敌军首领阴险狡诈,将宋慈吊在城门之上示众。
"贱 人!大秦皇帝怎么还不来救你?"
"他最爱的不是贵妃阿媛吗?怎么会把你这种弃子丢在阵前?"
单于的咆哮让宋慈扭曲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几鞭子抽下来,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她充血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
"别做梦了......他心里从来只有阿媛......"
提到阿媛,单于彻底失控。
他扔掉皮鞭,抄起带倒刺的钢刀,猛地朝宋慈脸上劈去。
刀刃划过之处,皮肉外翻,一道狰狞的伤疤像蜈蚣般趴在她的脸颊。钻心的疼痛让她倒抽冷气,耳边却回荡着单于疯狂的嘶吼:
"上官夜泓凭什么抢走阿媛!她本是我的妻子!是那个狗皇帝用权势逼她入宫!我要他用阿媛来换你!否则你就永远挂在这城墙上!"
整整二十个日夜。
没有半点援兵的消息。
宋慈被吊在城墙上,任由风吹日晒雨淋。每次她气息微弱到几乎断绝,单于就会命人灌下汤药续命。
军医说,她全身筋骨尽断,连舌头都被割去,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
她硬撑着这口气,就想看看上官夜泓的援军到底会不会来。
她,宋慈。
宋家军最后的女将军。
不仅是当朝大将军,更是大秦的皇后。
如今皇后被困敌营,粮草二十多日未到,援军迟迟不发。
此地离后方大营不过百里,便是老妇徒步也该到了啊!
上官夜泓,你当真如此绝情?
二十年的青梅竹马,怎么就走到这般田地?
又是三日过去。
单于再次出现在宋慈面前。
这次他冷若冰霜的脸上,竟挂着两行清泪。
"今日有桩大喜事。"
宋慈已经抬不起头,整个人如同被扔进岩浆的焦炭,只剩一口气在喉间打转。她拼尽全力竖起耳朵,听着单于的话。
喜事?
莫不是援军到了?
下一秒,单于癫狂的笑声混着撕心裂肺的哭喊炸响:
"今日!阿媛和上官夜泓大婚了!你被扣上逆贼的罪名,皇后之位也被废黜!宋慈啊宋慈,你为大秦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到头来竟落得个逆贼下场!"
"你宋家世代忠良,这就是皇帝给你的报答!宋慈,你比我还可怜!"
她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瞬间熄灭。
所有希望都化作泡影。
胃里翻涌的血气直冲喉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耳鸣声骤起,视线模糊中,她看见城下乱作一团。
号角声、呐喊声、旌旗招展声混成一片。
援军终于到了。
那抹明黄色身影刺得她眼眶生疼。
上官夜泓,你终究还是来了。
可他带来的圣旨却是:
"诛杀逆贼宋慈!剿灭敌军!"
2
大周与女真展开决战。
宋家八百女将,全数殒命沙场。
主将宋慈叛国投敌,与敌军暗中勾结,致使大周损兵折将。
皇帝亲自率兵迎战,手刃宋慈以正军法,极大提振士气。
御林军坚守城池十昼夜,将外敌逼退百里之外。
女真首领单于亲率使团递交求和文书,愿与大周联姻结盟,缔造百年和平。
随即献上数万头牛羊马匹,更有成堆的金银珠宝。
两国在边境开设集市,互通商贸,繁荣昌盛。
皇帝得胜班师回朝,百姓跪伏道旁相迎,齐声高呼:"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朝堂之上,群臣山呼拥戴。
此时沉冤台上,登闻鼓骤然响起。
咚!
咚!
咚!
鼓声沉闷如雷。
竟是位形容枯槁的老妇人。
她发髻上顶着金灿灿的冠饰,身着蓝底金线绣白鹤的华服,白鹤展翅欲飞,仿佛要直冲云霄。
宽大的衣袖下,一双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抱着块破旧木牌。
木牌上赫然刻着:先慈宋氏之灵。
她边敲击登闻鼓边嘶声呐喊:"宋家世代忠良,吾夫宋勉乃大周第一猛将,自先帝登基便戍守边关十年。只因女真族使诈掳走无辜百姓,宋勉为解救万民深入敌营,最终马革裹尸!
吾夫乃真丈夫,吾媳温婉坚韧,自夫君战死后独自抚养四子一女。宋勉、宋励、宋勤、宋廉四子分别担任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中郎将,皆在保家卫国的战役中壮烈牺牲。
先帝、先皇后临终前,特赐宋家'精忠名将'匾额!此匾高悬门楣,日日警示后人,宋家子孙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宋慈虽年幼,却在父兄教导下将报效国家铭记于心。
如今宋慈被诬陷通敌叛国,玷污宋氏门楣,祠堂拒收其灵位与先祖同列,老身不服、不解、不忍……特此一步一叩首、踏炭火、滚钉板,只求圣上重审此案!
为宋家正名,为宋慈正名,更为当朝皇后正名!"
言罢,老妇掷下鼓槌,拄起黑木手杖,颤巍巍走下沉冤台。
随即行三跪九叩大礼,每磕一个头都发出沉闷声响。
行至炭火路前,老妇褪去鞋袜,赤足踏上烧得通红的炭块。
火星四溅,青烟袅袅,炭火愈发红亮。
十丈长的炭火道上,老妇倚着手杖稳步前行,仿佛脚下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铸就的钢铁筋骨。
她脚下踩着的,是宋家世代相传的铮铮铁骨。
在场内侍见状,无不心惊肉跳。
但劝阻的话却卡在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
因为他们也不信那位端庄贤淑的皇后娘娘会是卖国求荣的奸贼!
他们也盼着皇后娘娘、盼着宋慈将军能洗清冤屈。
几位内侍虽不忍见老妇受苦,却也只能咬牙退到一旁,默默守护。
老妇每走一步,内侍便跟进一步。
待炭火走完、钉板滚罢,内侍立即将老妇背起,冲进金銮殿。
朝堂之下鸦雀无声。
龙椅上的帝王面若寒霜。
军机处处长王守成迈步出列,代天子发问:"宋老夫人,宋慈案已盖棺定论,您此番击鼓实属逾矩。这炭火钉板之刑算是小惩,速速归去吧,莫再纠缠。"
老妇虽体力耗尽,嗓音却如洪钟:"若老身偏要纠缠呢?"
王守成眯起双眼,语气森然:"那恐怕就不止炭火钉板这般简单了。"
老妇扯起干裂的嘴唇,忽然大笑:
"若宋慈真有通敌罪证,人证物证确凿,便是老身教子无方,该与逆子同罪!取老身这颗项上人头,告慰八百女儿将、八万宋家军在天之灵!"
3
宋老太太的铿锵之言,是宋家累世功勋赋予的底气。
是她宋家"精忠报国"门风的底气所在。
宋家的男儿,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宋家的女儿,更是丝毫不输男儿的巾帼英雄。
宋慈绝不可能做出任何背叛国家的事。
王大人是前朝状元出身,寒门子弟一步步走到今天,经办过不少贵族案件,最是看不惯那些靠功勋压人的家族。
宋家名声显赫,一门忠将倒是不假。
可宋慈手段狠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宋老太太这次进宫,说是要给帝王和百姓施压……他可不会由着她胡来。
王大人迈步上前,朝着龙椅上明黄色的身影微微躬身:"陛下,既然宋老太太坚持要个说法,不如就重审此案,给列位臣工、也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上官夜泓神色如常,眼底一片漠然,冰冷的声音从薄唇中溢出:"就按王大人说的办,朕静听结果。只盼今日过后,这朝堂上别再出现任何与宋家相关的议题。"
这话一出,无异于给宋家判了死刑。
老太太这场仗若是输了,恐怕要牵连整个宋氏宗族。
帝王不愿再听"宋"家之事,往后谁还敢重用宋氏子弟?谁还敢让宋家人出现在这宫闱之中?
宋老太太显然不是轻易服输之人。
她挺直腰板道:"恐怕不能如陛下所愿了,宋家、宋氏,定然会名垂青史!"
上官夜泓剑眉微挑,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弥漫开来。
王守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手一挥:"来人,把皇后通敌叛国的证据呈上来!"
几个内官急匆匆赶往军机处。
不多时,便将日前查获的物件尽数带了上来。
随同而来的,还有一名在战场上幸存的宋家女将——宋瑶儿。
宋瑶儿憔悴的面容上,在见到宋老太太的瞬间闪过一丝光亮。
可当她看清满殿的文武百官后,那丝光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宋老太太看到宋瑶儿,所有的情绪都化作指尖深深的掐痕。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王守成指着证物,逐一陈述宋慈叛国的罪证:
"这一张边境布防图,向来只有掌握虎符的大将才有资格查阅。如今朝堂之上掌握虎符的共有两人,一位是靖康王爷,先帝的亲兄弟,为大周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七十五岁高龄,已卧病在床三年有余。别说让他凭记忆绘制这地图,便是起身握笔都困难重重。因此,能绘制这地图的,只剩下一个人。"
只剩下一国之母,也是宋家唯一的后人——宋慈。
"这地图上,还留有宋慈的书写痕迹。经著名书法家柳如风鉴定,确系宋慈亲笔。老太太不妨也来看看,这字迹是否出自您的好孙女。"
王守成将证物展开,即便隔着数丈远,宋老太太也一眼认出了宋慈的笔迹。
她定了定神道:"这字迹,确实是宋慈所写。"
王守成冷笑一声,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宋慈身居后位,不可能有人胁迫她留下字迹。后续的人证物证,老太太还有必要看吗?朝堂乃议政之地,既然老太太已认下这证物,是不是该……"
话音未落,宋老太太便厉声打断:"大人说得句句在理,但我还是那句话,宋慈绝不可能叛国!"
"简直固执己见!"王守成不耐地甩了甩衣袖。
宋老太太目光如炬:"这图虽是宋慈所绘,但……谁能证明这图就是边境布防图?"
4
王守成怔了怔,再次端详手中图纸,毫不犹豫地回应:"自然没错,这便是边境布防图。"
宋老太太轻声笑着反问:"王大人方才说边境布防图只有两人经手,不知您是如何断定此图真伪的?"
满朝文武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王守成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道:"下官曾亲自登门靖康王府,得王爷首肯才确认此图。"
"可否请靖康王爷当庭再验一验?"
"王爷年事已高,这般折腾怕是……"
"王大人不必操心,老身已将王爷请至殿外候着,陛下以为如何?"
众臣屏息等待天子决断。
王守成脸色骤变,心头泛起不安。
先前他确实带着图纸找过靖康王,当时老王爷只匆匆瞥了一眼便认定是边境布防图,言语间颇有些不耐。若当时王爷老眼昏花没看真切,今日当庭对峙可就难收场了。不过转念想到其他物证铁证如山,他又稍稍定了心神。
龙椅上的上官夜泓薄唇微动,清冷声线透着几分不耐:"既然皇叔到了,便请进来吧。"
内侍领命疾步而出。
片刻后,靖康王爷竟健步如飞地踏入金銮殿——众臣原以为会见到被抬来的病弱老者,此刻无不瞠目结舌。
但见老王爷红光满面,声如洪钟:"臣,叩见陛下!"
上官夜泓鹰眸微眯,语带探究:"皇叔今日气色甚佳,前些日子朕探病时,还当您大限将至,不知是哪位神医妙手回春?"
靖康王爷长叹一声,撩袍跪倒:"陛下恕罪!臣……欺君罔上了!"
"此话怎讲?"
"臣……并未患病!只因贪恋江南山水,又碍于宗室不得离京的祖制,便寻了个与臣容貌相似的替身假扮病躯。为掩人耳目,让他终日装病卧床……谁料竟酿成大错!臣对不起宋皇后,对不起宋家满门,更对不起天下百姓!"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文武百官交头接耳,质疑的目光纷纷投向王守成。
"连正主都没认清就给人定罪?"
"宋家世代忠烈,岂会通敌?"
"此案必须重审!王大人的乌纱帽也该查查!"
宋老太太始终垂眸静立,耳畔喧嚣仿佛与她无关,只静静等待翻案时刻。
王守成面上火辣辣的,如芒在背。为官数十载,竟被个玩心大发的王爷摆了一道。
他强作镇定,将图纸呈到靖康王面前:"王爷暂且不论罪过,还请先验看这布防图真伪。"
靖康王爷却是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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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夜泓盯着台下那场面,心里头头一回这么想知道——这图纸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宋慈那女人心狠手辣得很,就算不叛国,单凭她干的那些缺德事也够她死一百回了。可就是这么个蛇蝎心肠的主儿,他上官夜泓到底还在指望啥?
他嘴唇动了动,冲着大堂喊道:"皇叔的情况确实特殊,王爷不能离京这条规矩是先帝定的,为的是京城安稳。可现在时局跟当年不一样了,这案子能不能从轻发落?皇叔您就别操心了,咱们先审宋慈叛国这案子。"
靖康王爷冲他拱了拱手表示感谢,然后仔细琢磨起那张图纸来。看了老半天,突然重重叹了口气。全场人都竖起耳朵等着听下文。
就听王爷一声:"这图纸...是真的。"
这话一出口,人群里立马响起一片哀叹声。王守成那张脸顿时笑开了花。上官夜泓心里那根绷紧的弦总算松了松。
可靖康王爷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不过这是三年前的布防图了,现在的防御早就调整过了。王大人,老夫想问问,这图您是从哪弄来的?谁给你的?"
王守成刚要开口,跪在地上的宋瑶儿突然插嘴:"这图是女真部落首领单于亲手交给王大人的。单于说,他给了慈姐姐堆成山的金银财宝,慈姐姐就把图给他了。就凭这张破图,单于带兵直捣边境,把宋家八百女将堵得死死的。"
她说着这话,脸上还带着笑。转头看向宋老太太,一字一句道:"老太太,您大老远跑这一趟,真是白跑。根本没这个必要。"
宋老太太绷着脸不说话。宋瑶儿接着往下说:"慈姐姐被砍头那天,我就在她身边。她让我别反抗,别给她翻案,也别争辩,说...没必要。"
"那时候我不明白,不明白她满肚子冤屈为啥不申辩。后来进了军机处的监牢我才想通——这群唯利是图的文人,就会在朝堂上拿着所谓'证据',硬把黑锅扣在他们想害的人头上。"
"宋家武将保家卫国上百年,宋家商行给国库挣银子,宋家女子世代经商。可现在倒好,他们居然觉得宋家人会被几个小钱收买?一国之母的位子不够尊贵?还是宋家赚的钱不够多?他们只看见金银换地图,却看不见这图是旧的,更看不见那些金银最后到底去哪了!"
宋老太太嘴唇直哆嗦,身子晃了晃。宋瑶儿这话,句句说到了她心坎里去。
周围人一听这话,议论声又炸开了锅:
"金银珠宝...前两天国库刚收到宋家一笔巨额捐款,该不会..."
"宋皇后拿张旧图就换来了国库充盈?"
"这案子审得也太草率了吧..."
王守成脸色顿时难看极了,又成了众矢之的。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宋瑶儿和宋老太太:"有件事我本来不想说,想给宋家留点面子。可现在...老太太,对不住了。"
他挺直腰板,对着大堂所有人宣布:"宋慈虽贵为一国之母,可她的出身、品行、遭遇,大家都不清楚。
要是她真受宠受保护,当然不会叛国。但事实是——咱们这位大周皇后,早就是个空架子了!就差陛下下一道废后诏书的事!"
6
宋慈在宫里不受宠,这事儿谁不知道啊?
皇上不待见她,妃子们不敬重她,连太监宫女都不把她当回事。
明明是个皇后,却天天吃糠咽菜,在宫里连一天舒坦日子都没过过。
上官夜泓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了。就像一根松了的弦,被王守成这句话又给绷得死紧。
宋慈不受宠?没错。可她吃糠咽菜?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堂堂大周皇后,宋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啊!
王守成撩起衣摆跪在地上:"陛下,这本是后宫的事,但今日有人质疑臣办案不力,臣只能据实禀报,求个公道。"
上官夜泓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平时冷冷清清的帝王,此刻眼里翻涌着暗流。
"皇后过得这么苦,朕竟毫不知情。王爱卿但说无妨,若有半句虚言——"他冷笑一声,"呵..."
这警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王守成微微皱眉,心说皇帝不知道这事也太奇怪了。
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要是传出去当朝天子苛待皇后,那还得了?这一句话就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不愧是千古一帝,说话滴水不漏,半点污名都沾不上。
此刻他竟莫名觉得宋慈可怜。可怜她嫁进皇家,可怜她坐上皇后之位,更可怜她走上通敌叛国这条绝路。
得了皇帝首肯,王守成转身将证物台上宋皇后的宫中用度清单一一展开,字字铿锵地念道:
"明佳二年冬,天降大寒。后宫各宫皆用上等金丝炭取暖,按品级配发被褥,从不克扣。唯独宋皇后住的平和殿不准用炭火,连旧被褥都不送一床。那冬月里,平和殿的两个婢女就这么冻死了。"
满朝哗然。
宋瑶儿冷笑一声,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
那两个冻死的婢女里,就有她亲妹妹。得知死讯时她简直不敢相信——堂堂皇后身边的丫鬟,居然会因为缺炭少被活活冻死!
宋老太太也惊得心头剧震。那年冬天宋慈曾派人回家要银子打点关系。
儿媳妇心疼女儿,攒了千两银子要送去,硬是被她拦下了。她这辈子最恨走后门,万万没想到...最疼爱的孙女在寒冬腊月里,连根炭火都烧不上!
一国之母,连取暖的东西都没有!
上官夜泓猛地瞪大眼睛。不解、困惑、怀疑...种种情绪在眼底翻腾。就听王守成继续道:
"明佳三年春,虫灾爆发。平和殿人手不足首当其冲,宋皇后自制香薰驱虫,宫里这才跟着用艾草。后来艾草短缺,除平和殿外各宫都配齐了香薰。皇后病重时,御医竟被禁止入殿诊治。"
讽刺吧?发现香薰驱虫法的皇后,最后却因为虫灾病倒。
艾草哪是什么稀罕物?野地里随手就能割一大捆。可堂堂皇后就是用不上!
连艾草都用不上,御医自然更别想了——那可比艾草金贵多了,当然要禁!
7
朝堂之下,众人听着,内心都起了愤慨之心。
这可是一国之母。
是以什么过错……竟然让这一国之母受如此大的委屈!
“不该啊,真不该啊!”
“且不说我等官户人家也要分一半家产与发妻,就是屠户家的妻女,也不至于这番遭人作践。”
“陛下若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上官夜泓听着那纷纷碎语。
还听着堂下王守成的絮絮叨叨。
除去以上两件事之外,宋慈的平和殿就若冷宫一般。
没有碳火。
没有被褥。
没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便是吃食,都是紧着来的,甚至于逼得她在宫中种地才能裹腹。
她……怎会是如此境地!
龙椅之上,上官夜泓心下震动。
朝堂之下,百官骇然。
宋老太太红了眼眶,眼中的晶莹闪着光。
王守成道完了这些,轻叹了一声。
“是以,宋慈如此境地,她心中怎么能平,走上歧路也有了她的正当理由,金银珠宝当然可以收买一个处在绝境之中的人!”
王守成一番话,给了宋慈叛国的动机。
也让她的罪名更有了说服力。
可宋老太太依旧身正直立着。
“王大人所言,令老朽十分的羞愧,作为宋家主母,老朽竟然是不知道自家的心头宝在后宫受了这些委屈……但王大人,你一番言语是给了宋慈叛国的理由,但你却算错了一件事。”
王守成凝神:“嗯?”
老太太掷地有声道:“你算错了我宋家儿女的坚韧,算错了我宋家儿女不怕苦不怕累的军魂,宋慈十三岁就跟着父亲上了战场,寒冬腊月,她扑在雪地里纹丝不动只为窥敌情,大雪在她身上压了十寸厚,她一双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六月酷暑,她和一群将领顶着数十公斤的盔甲在沙漠徒步,不坐骆驼战马,省了水也要先喂给更需要的战士,老朽倒是要问一句后宫的苦,能比得上行军的苦?
后宫的苦,能比得上血流成河、血肉厮杀的痛?
王大人没去过战场,但靖康王爷该是戎马一生,不然在场各位问问靖康王爷,是战场上苦,还是后宫苦!”
咚!
老太太提起手杖往地上狠狠一跺的声音,随即便震慑了整个朝堂。
王守成的心瞬时提了起来。
上官夜泓的手,也攥紧了起来。
不动声色的人,也有了少见的情绪荡漾在了俊俏面容上。
靖康王爷叹息、惋惜、伤心。
宋家一派忠门,落得如此境地……真寒心了。
他看向了两条金龙铺垫而成的登云路上,上官夜泓高处而坐。
他的这位侄儿,手段毒辣,无情心狠,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可对宋慈这幢案,怎么就如此草率了呢。
他鞠躬道:“陛下,臣可以性命担保,宋家满门忠烈,绝不可能出任何通敌叛徒!还请陛下给宋慈正名,给宋家正名,还宋慈一个清白,让她安心入土,让她的灵位完完整整的入驻宋家祠堂。”
随之,王守成背后的文武百官,皆以靖康王爷为首,纷纷匍匐。
也道出了这一句:“宋慈一案,罪证不公,还请陛下为宋慈正名,还一国之母清白。”
这一言。
让老太太充斥在她眼中的泪,瞬时落了出来。
是因宋慈值得百官跪地,她宋家更值得身正清白!
那是她宋家的百年基业所铸就的铁骨军魂!
8
上官夜泓看着面前百官,薄唇紧抿,面上泛着青白。
淡漠神色之中,喉间是堵的出不来声。
一颗心,绷得紧紧的。
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心口上。
竟是喘不过气息。
在他眼中,宋慈是那样一个毒妇……残害嫔妃、千方争宠。
王守成定罪宋慈时,这帮人高喝吾皇万岁、吾皇英明。
可现在,宋老太太想要翻案,这帮人又逼着他为宋慈正名。
“王处长,你看呢?”
上官夜泓看向了底下的王守成。
王守成已然从这一沉闷的质疑里,听到了丝丝的愠怒。
王守成抿唇低头:“陛下,臣以为……不可。”
上官夜泓眯了眯眼:“嗯,但现在百官都觉得宋慈无罪,王处长觉得朕该怎么办。”
“陛下,且等等,等臣将宋慈的所有罪状一一名列了之后,再做定夺。”
“好,朕等着。”
宋老太太看着面前的一切,心下又是一冷。
那明黄高位上的人呐。
宋慈心尖尖上的人。
还记得当初宋慈出嫁时,宋老太太为她梳妆。
她说:“慈儿,那后宫深似海,此去恐是难回家了,真当不考虑考虑?只要你说不愿,老太太便是用这一条命给你挡去赐婚。”
宋慈是怎么说的。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让宋老太太宽心。
“奶奶,我喜欢这个人,和他的身份无关,即便他今日是乞丐,我也喜欢,后宫难,他说会给我一个庇护,他说过此生只有我一人,我信他,奶奶,我会幸福的,真的。”
她的信誓旦旦,在如今看来,多荒谬。
这位帝王取皇后不满一年,便招纳了新妃。
不足三年的时间,后宫便有三千佳丽。
几次征战,宋慈作为一国皇后几次出征。
大胜归来不曾有任何嘉奖,反而得到的是冷宫妃嫔般的待遇。
这就是宋慈拿性命豁出去爱的男人。
这就是宋慈无怨无悔嫁的男人。
王守成这一回,没有和宋老太太墨迹。
而是一次性将宋慈在战场上、在后宫的所有行径都道了出来。
后宫中。
宋慈杀害丽妃、莞贵人,只为争宠。
宋慈嫉恨贵妃阿媛,特下药让其流产。
宋慈厌弃太后维护贵妃阿媛,当众对太后进行呵斥,气的太后病重。
战场上。
边境布防图暂且不做多的追究。
宋慈擅自更改行军计划,带着八百女将前往通幽山谷,被敌军生擒活捉,大损大周军气势。
而后宋慈入敌营将大周军的情报给了单于。
此次若不是帝王亲征,恐怕边疆要被单于悉数吞尽,大周国土又少了一片山河。
宋瑶儿在堂下。
已然绷不住了泪。
拿着头拼命朝着地板撞去。
清脆的声,带着她的嘶吼。
“慈姐姐何曾擅改过行军计划啊,她和将领商议,以八百女将引诱敌方至通幽山谷,后续援兵在山顶投石、以火铳压制敌军,可八百女将到达目的地,援军却不在,女将殊死搏斗,赶到城门下,大门不开,众人死死抵挡,不成,这才身败!”
“在姐妹们心咒援军、痛恨后方时,是慈姐姐安抚了众人,她说她信陛下,到死的那一刻,她都信着你……可你给了她什么。
莫须有的罪名,无尽的侮辱!”
说罢,她仰天一阵长笑。
王守成喝声制止。
但宋瑶儿则是狠狠瞪了一眼王守成,随即一头猛地朝他冲撞了过去。
王守成见状,伺机躲开。
便是那一躲。
宋瑶儿的头直直的撞在了金龙攀附的顶天柱子上。
血溅当场!
9
宋瑶儿奄奄一息。
濒死的模样,让现场的众人一愣。
宋老太太蹒跚着脚步,不顾脚底的疼痛,要去抱宋瑶儿。
“孩子,你何苦……”
“老太太,我不苦……苦的是慈姐姐,她将性命、信仰都寄托在了这个男人的身上,但他做了什么,真的,老太太没这个必要纠缠了,就让慈姐姐背负这毒妇之名吧,就让这个男人满意了吧,百官的眼中是净的,天下百姓也是心明的……呃……”
宋瑶儿的血从喉头迸出。
染了宋老太太满手。
王守成心下也是以动,竟也说不出话来了。
上官夜泓眯着眼,眉间的褶皱不知彰显着什么。
宋老太太满眼通红。
心中的疼痛,无以复加。
她原以为还能带宋瑶儿回去的。
这是宋家女将之中唯一剩下的女将了。
宋家男丁全部殁了,如今宋家女儿……也全没了……
没了。
什么都没了。
人都没了,还拿着这一灵位牌坊又何用。
“哈哈哈哈哈……”
宋老太太也笑了出声。
她脱下了先帝御赐的诰命衣装,披在了宋瑶儿的身上。
老太太穿着内里的白衫,其中还留有滚钉板时喷涌而出的血印子。
那血色,早就布满了她周身。
对比着她脸面上的苍白,身上的血迹那样鲜红刺眼。
她直立了身躯,对着朝堂上的陛下鞠躬弯腰,道:“王大人所言,老朽无从辩驳,但也想问上一句,陛下,信她吗?”
信宋慈吗?
信这一国之母吗?
信那花前月下备受了他爱意渲染的女子吗?
上官夜泓信不信宋慈,对宋老太太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
因为宋老太太手上有足够的证据去推倒王守成口中所言的一切。
诸如丽妃身死,是因淫乱。
又例如莞贵人被板子活活打死,涉及了后宫一桩密事。
贵妃流产,那也是小人的陷害。
但这一切,老太太却不想在这朝堂上说出来。
因为宋慈觉得没必要。
因为宋慈更看重的是上官夜泓玛⃠丽⃠信不信她!她更看重上官夜泓心中是否有她!
上官夜泓紧绷了脊背。
八岁登基之日起,他日夜与这龙椅相伴。
从未有一刻觉得这番如坐针毡。
他信宋慈吗?
笑话。
一个毒妇,有什么值得信的!
只见帝王嘴角的讥讽,宋老太太便是领悟了这九五之尊的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
便将手上宋慈的牌位扔在了地上。
那简陋的木制灵牌,顷刻间碎成了两半。
“为死去的人筑灵位造灵牌,是盼着死者亡魂在死后也有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得后人香火供奉,老朽原是想为宋慈讨一个公道讨一个清白,但如今倒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她说过她爱江河、爱山川,爱草原,爱策马奔腾,她不该被禁锢在一个地方,她该去更远的人间,离了这世俗尘硝。
老朽今日上朝来,耽误各位大人了,也令帝王忧心了,靖康王爷,劳烦了你来跑这一趟,是以老朽有失众望了。
老朽这就离去。”
老人家跪在地上,用力将宋瑶儿背负在肩头。
几个大人见此,想去帮忙,倒是没有一个比得过靖康王爷手快。
王爷一个托举,想将宋瑶儿的尸体自己承受,但老太太不放手。
靖康王爷只好帮老太太稳住宋瑶儿的身躯。
众目睽睽之下。
老太太驮着宋瑶儿,一步步离开了大殿。
临走时,还不忘道:“老朽今日亏欠众人,等归家时,必偿还!”
10
宋老太太这一场闹剧落幕了。
百官心中各有各自的想法。
酸楚的、难过的……
或许还有不解老太太临走最后那一句“偿还”是何意义。
上官夜泓虚软了脊背,竟是一分的颓败。
什么东西似是从心中抽走了。
一双眼紧紧盯着地上已经断裂了的牌位。
皇后过世,该是入皇陵的。
但宋慈罪责过多,入皇陵之事,皇陵管事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玛⃙丽⃙
靖康王爷将牌匾捡起,放在了怀里。
他讥诮一笑:“这东西,既然没人要了,那边由本王带回去吧,这孩子当初与本王赛过马,当时本王还不知她的身份,只当时无名小辈儿,遂和她打赌,若是能赢过对方势必要喊对方一声祖宗,这孩子年纪虽小,但马术了得,赢了我一步……她当玩笑一样没将这个赌约放在心上,可本王却记了这么多年……这一声祖宗到不想今日应验了,本王今日就将这‘祖宗’牌位安置在草原上,让她日后随心所欲可策马奔腾,也算是还了她一个愿望……”
帝后大婚时。
靖康王爷曾问她:“小丫头,你这日后入宫了,可是没机会骑马了的。”
她说:“我不骑马,我得守着我夫君,对了,我还得守着他的天下,且看吧,我必定要成为这千古一后,为他驻守这个国!”
那笑容爽朗,轻快。
饶是在后宫没吃没喝的日子,她也乐在其中。
只因为她心中有一个他!
有她的信仰!
……
朝堂散去。
内官拿着水桶早已将地上的血迹洗净。
上官夜泓屏退了婢女内官。
一个人坐在大殿之上。
静谧。
孤寂。
些许画面却是从脑海之中窜了出来。
“上官夜泓,这是我自己种的菜,你尝尝,味道可好了。”
“上官夜泓,你怎么又去贵妃那儿了,不说好了十五得到平和殿找我玩的呢?”
“陛下,我没有伤害贵妃,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你心爱之人呢。”
“陛下,臣妾愿亲征塞外,为陛下保国土平安。”
“陛下,援军为何迟迟未到……”
“上官夜泓,你当真不信我!”
“好,我懂了!”
“终究是宋慈自作多情了……”
“呵……”
她明媚的容颜,逐渐挂满了忧愁。
“宋慈,你怎么变得如此模样。”
“离朕远点,日后禁足平和殿,休要来找朕。”
“从今日起,断了平和殿内的供奉。”
“又装病,御医又不是给宋慈专用的,日后御医禁入平和殿内。”
“滚开。”
“你还想要援兵,叛徒。”
“诛杀宋慈!”
这些都是从他口中而出的狠戾言语。
所以。
到底为什么。
他们之间变成了这样!
“陛下!”
“陛下,大事不好了!”
殿外,内官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上官夜泓眉间一皱:“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内官跪在地上,喘着大气,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上官夜泓深吸一口气:“说不清楚别说,滚出去。”
内官却没走,平复了口舌,深吸了好几口气道:“陛下,宋家那个,宋家老太太,自缢了!”
餅餅付費獨家
11
宋老太太说了,若是不能给宋慈平反就交出自己的项上人头。
她说到做到。
便是给出了她这一条命。
宋母陆婉儿收拾老太太遗体。
在祠堂守了七日后,才将老太太的遗体出殡。
同时出殡的还有宋慈的骨灰。
出殡那日。
百官来祭。
王守成也来了。
王守成跪在老太太和宋慈的棺木之前,磕头悼念。
宋家二媳妇脾气是个暴躁的,扬言要将王守成赶出去。
但大儿媳,也是宋慈的母亲陆婉儿却是识大礼的。
非但允了王守成祭拜,还让王守成与其随从侧守完成这出殡的仪式。
白布挂满了整个宋府。
来悼念的人,络绎不绝。
有无数名流商贾。
有无数街头商贩。
便是这左邻右坊,卖菜的、屠夫家的、狱卒的连襟……都来了。
王守成心中颇多感慨:“这老太太荣誉一生,是该有如此殊荣,该啊。”
他一直信奉“真”,以“证据”言案。
但宋慈这一案,却让他迷糊了。
看着往来宾客,无一不泪流满面,叙述着曾经和老太太之间的情分。
老太太不该是妄断之人,在处理宋慈这件事上也不该如此轻率的。
所以,到底是他错了吗?
王守成开始自省。
内心困苦不安。
……
上官夜泓痴痴看着三年未曾进的平和殿。
门前挂着挂着一封牌匾。
上面写着:上官夜泓和狗不能进。
他嗤笑,竟是丝毫怒意也没有。
脚步准备踏进去时,又犹豫了。
近来,宋慈的模样总是徘徊在他脑海之中。
连上早朝也没了精神。
宋慈,是他的梦魇。
他该戒掉她的。
过去几年,他不戒得很好呢。
如今事实已经定局。
宋慈死了。
再想她做什么呢。
……
元宵。
京城登月楼欢聚。
每每这个时节,帝王都会携妃嫔出宫,畅享灯谜,与民同乐。
今年也没有例外。
灯楼安排的比往年倒是要更隆重些。
只因贵妃阿媛元宵节生辰,内官为讨贵妃欢心,灯展的数量较往年多了一倍不止。
帝王坐在龙撵之上,望着外面的五彩斑斓的灯,心……始终有些苍芜。
阿媛在其身侧,拉了拉他的衣角,柔声肆意道:“陛下,似乎有心事?”
上官夜泓似是没有听见,双眼也没有朝着阿媛落上一眼。
阿媛被冷落,咬了咬牙,但见百姓游走身侧,也只能微笑应对。
宋慈死之前,上官夜泓就鲜少去找她。
宋慈死之后,上官夜泓干脆就不去贵妃殿中了。
皇后之位空闲多日,宫内外都说她会成为这新一任皇后。
但都这么久了,上官夜泓也没有要封赐她的意思。
阿媛也不知道上官夜泓心里究竟想着些什么了。
骤然,轿撵一阵晃动。
阿媛惊呼。
等轿子稳当了。
阿媛才看到了轿子前面跪着一双孩童。
两个孩童身上脏污,手上分别捧着一个破碗。
“陛下,是无知孩童乞讨。”
阿媛随即便拔了头上的钗子,递给了轿外的侍女:“给孩子吧,回头安排下,找个私塾上学。”
婢女照做了。
但那一双孩童却是将婢女拿来的金钗给扔到了地上。
接着,孩童高喝道:“我叫南欢,身边的是我弟弟南实,我们姐弟二人拦天子轿撵,是有一桩冤案!”
上官夜泓眉目汇聚在了两个乞丐孩子身上。
阿媛最知察言观色。
立即就明白了上官夜泓的意思。
便是主动出声问道:“是何冤案。”
两孩童直言:“为宋慈宋大将军通敌叛国之案!”
上官夜泓脸色一黑。
阿媛心头也是一惊。
南欢则是继续高喝:“我有证据,足可以证明宋慈姐姐是天下最好最善良的人!”
阿媛观察着周遭民众,也观察着上官夜泓面部,随即道:“宋老太太都不曾有证据,你一小儿能有什么证据可言?”
南欢挺直了脊背,道:“我没有物证,但是我有人证。”
南欢瞧了一眼旁边的弟弟。
南实立即领悟,三岁的孩童,声音稚嫩软绵:“我就是人证,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宋慈姐姐给我买过棉花糖,她是最好的人。”
南实的话,逗笑了阿媛,也逗笑了抬轿撵的一众婢女侍卫。
南欢咬了咬牙,朝着身后喊了一声:“你们还不赶紧出来,怕什么怕!”
于是在暗处又索索瑟瑟出来了几个小乞丐。
小乞丐们咬了咬牙,心里念叨了一句“死就死了”!
而后便是大声喊道:“我是证人,我可以证明宋慈姐姐是好人,绝不会做出任何对子民不利之事!”
有了这一突破口。
其他小乞丐也喊了出来。
纷纷只是那一句毫无分量的话。
“我是证人,我能证明宋慈姐姐是好人!”
口说无凭在这几个小乞丐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阿媛并没有将这几个乞丐当回事。
上官夜泓亦然。
随即就差了侍卫将几个小乞丐驱离。
但侍卫还没有开始动手,人群之中,却是一卖灯的小贩跪在了地上。
他说:“我也是证人,我能证明宋慈大将军是好人。”
接着是在河岸边买零嘴的小姑娘。
小姑娘跪在地上,还是那一句:“我是证人,我能证明宋慈将军是好人。”
然后是写字的书生、卖花的婆婆、穿着私塾学院衣装的学生们……
从几个人,到十几个人。
又从十几个人,到几十个人。
最后发展成为了一条街。
这一条街面上,所有人都跪下了。
所有人口中都只有那一句:“我是证人,我能证明宋慈将军是好人!”
多苍白无力的一句话。
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却蕴含了巨大的能量。
阿媛咬了牙,看向一旁的上官夜泓,他竟是眼眶红了。
12
整条街。
涉及商铺一百多家。
小贩小商上千。
加上行人路人乘船游客,更是不下万人。
这么多人。
都跪在了地上。
不是因为轿撵之中坐着的人是天子。
而是因为那个已经死去的皇后。
被冠以通敌叛国名声的宋慈大将军。
元宵灯会。
终究在万民请愿下,让王守成重申此案。
数名文官,搬来了案桌和纸墨笔砚,来的百姓列队排好,将他们有关宋慈的善举都一一列举了出来。
“宋慈姐姐给我买过棉花糖,所以她是好人。”
“宋慈将军为我们找了教书先生,给我们建了私塾。”
“宋慈将军给了我上京城赶考的银两。”
“宋慈这个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帮我和离远离了坏男人。”
“宋慈是好人。”
“宋慈是最好的人。”
“我不知道你们案件怎么审理的,但她不可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
“我们不能忍受她被人唾骂,不能忍受她遭受无望非议。”
“宋慈是民女的恩人。”
王守成看着络绎不绝,且人数不见少的队伍,心头百感交集。
靖康王爷游走而来,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上前和王守成交谈了一番。
“王大人,近来可好?”
王守成一脸苦笑:“王爷,可是来看臣好的?”
“说笑了,本王又岂能盼着王大人不好。”
靖康王爷摸了一把下巴处的胡子,爽朗一笑。
但这一笑,落在王守成的眼中,尽是苦涩。
“靖康王爷,卑职……似乎错了……”
“嗯?”
“万民请愿这种事,历朝历代之中唯有昏君乱国时期偶有出现,为的是岳飞一般为国为民的大将,如今……本朝也出现了这么一例,卑职惶恐中,是以不知不觉中竟是得罪了万民。”
靖康看出了王守成真心实意的苦楚壹扌合家獨γ。
且道:“王大人,你不该是愚昧的人,宋慈名声如何,你当真一点儿没听说过吗?”
王大人仔细的回想,几番摇头。
“卑职若听过,还敢这番去定案吗……若提前知道百姓口中有关宋慈的事迹,卑职恐怕是要将案子去翻个三百遍看是否有漏洞的,王爷,卑职这未来的路,恐怕难走了。”
他至始至终听到的都是有关宋慈的卑劣、恶毒、自私。
后宫的那些事,他无心干预,但总有些许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
就好像有一只大手推着他如此断案。
但这一切的细节和证据,也确确实实是他找到且符合的。
所以办案的时候,他到底忽略了什么……
靖康身形挺直着,微微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你觉得为宋慈翻案还重要吗?”
“当一个人说宋慈是好人的时候,我们都会怀疑。”
“两个人说宋慈是好人的时候,我们会犹豫。”
“更多人在说宋慈是好人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理由不去相信这个事实了。”
“一个人能怎么伪装才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表现成为一个好人呢……你可知,丽妃死后,那个孩子一直由谁照料,莞贵人死后,家中亲属是谁在安排余生……还有阿媛贵妃当初流产的事……就当真是宋慈干的吗?”
王大人双眼逐渐拉圆,心头瞬时被闷堵上了。
“你真当宋老太太手上没有证据了吗?老太太光明磊落一生,荣誉看得重,但她更看重的是自己孙女啊……宋瑶儿死了,宋老太太便没了继续作证的想法……”
“王大人,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只管往深宫里走走,往宋家走一走,在这百姓深处走一走罢……”
13
靖江王爷言尽于此。
随即又道:“陛下身边是有心人搬弄是非,王大人不该如此闭目的,本王要走了,大人且行且珍惜罢。”
说完,靖康王爷离去了此地。
王守成看着靖康王爷离去的背影,看着文官为宋慈登记的人数似乎又多了些。
原本该是是这条长街就截断的人流,竟是又在这不知不觉中长了一倍。
而王守成安排的几个文官,书写的手已然打起了颤。
是以,太多了。
一旁书童整理的文件,竟是已经抱了整整两箱。
王守成过去,随手打开看了一眼。
上面写的是何其小的事情。
“宋慈帮民女找过一只小猫儿。”
“宋慈驱逐山匪,救我母亲妻儿。”
“家中灾情,全靠宋慈赈济,江南水乡庙河镇,这是当地农户的签名。”
京城百姓所遇的事件较小。
偏远山野之中的事情相对而大。
只是这小事件也得劳心劳苦排了如此长的队伍。
这大事件更是不远千里迢迢也要来叙述一番。
王守成的心,紧绷着。
“你再去找些我的门客来,替换了这些文官,我要去一趟宫中。”
“大人,奴才帮你备车。”
“不用,你在这里看牢了,我自己去就行。”
“是。”
……
王守成去了宫中。
准备是去找上官夜泓禀报一番民间的情况。
只是去了书房没见到人。
朝堂之上也没有人。
问及内官,内官只道不知情。
索性,他也没了报告的心思。
和些许走在前殿的宫女侍卫谈起了话。
宋慈作为一国之母,应该是恪守在宫中的,怎么能时常游走在外,还干了那么多的好事的?
跟在陛下身边时间最长的内官道:“皇后娘娘不受宠,这您也知道,陛下已经好几年没去过平和殿了,皇后和太后那边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与各宫嫔妃那都是尽可能保持着距离,皇后娘娘武功高强,翻个墙的事儿,能有多难。”
“虽然这样说,但这么多年,就没有被发现一次似乎也太……”
“王大人,你忘啦,守宫门的人可是宋家一手带大的肖武,肖武为人忠厚老实,对宋家的小姐,那都是言从计听的,肖武虽然不情愿,难道还会向上面告发自家小姐吗?”
如此一来,王大人便了解了。
但是王守成还是不懂:“为什么皇后会不受宠……像她那样七窍玲珑心,聪明睿智、武功高强,对付后宫那一套岂不是轻轻松松,但陛下为何……”
内官长吁了一口气。
眼中几番的不忍。
“陛下和皇后,原本是恩爱的,刚新婚的时候,陛下恨不得不去早朝,天天窝在平和殿内,但自后来贵妃阿媛进宫,情况逐渐就发生了变化……我们这位皇后,什么都好,但就是善妒,她容不得贵妃阿媛……”
“你是说,皇后追求的新派作风,强求陛下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可不是呢,就宋家的门楣,如果找了平常人家做女婿,恐怕这要求不算多高,但她面对的是陛下,陛下九五之尊,怎么可能呢……”
14
怎么可能呢?
上官夜泓也这么觉得。
宋慈初嫁给他的时候,就说过:“我要的男人,这辈子只属于我一个人,上官夜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但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相爱,就不能有不忠,如果你有,那么我就不会再理你了。”
他笑着说“好”。
一是真心疼爱她。
二是觉得男女之间的情话罢了,不能完全当真。
何况宋慈当时根本就不知道上官夜泓的真实身份。
如果宋慈知道自己将成为这一国之母,嫁的是这一国之君,态度应该有所改变的。
就如上官夜泓的几个姊妹。
若是招驸马入公主府的,基本驸马会听从公主的所有指令。
若是嫁给其他王公贵族的,就要看夫家的实力如何了。
这天底下,哪一个有实力的王爷贵族不是三妻四妾的。
对,没有。
身为帝王,更不可能如此。
宋慈进宫时,后宫已经摆放了三大妃子无数品级较低的贵人。
那时,宋慈表现出了些许的不高兴,但很快就好了。
两人新婚,如胶似漆。
君王恨不得日日不早朝,昏睡在温柔乡之中。
宋慈聪慧。
看得懂奏折,也能看清朝堂的形式。
两人在一起,除了风花雪月之外,还会探讨当政实时。
当然偶尔也会切磋一番。
宋慈武力不错,但在上官夜泓面前总会收上几分力,给他留下颜面。
起初,他们很好很好。
自从阿媛进宫后,情况就变了。
“阿媛是母后一定要纳进来的,我承诺不管阿媛在不在,我最疼爱的人还是你一个人。”
两人之间的好,已经到了“你我”相称的境地。
在宋慈面前,上官夜泓不再是一个帝王。
就像是最平常的夫妻一般。
可阿媛进宫之后……宋慈对阿媛百般刁难。
这让上官夜泓有了指责她的理由。
“宋慈,这就是你的光明磊落吗?陷害阿媛,残害嫔妃,想妄图一人占有朕,不若先看看自己什么德行,配不配的上朕!”
从前,是他失信,亏欠她。
现在,宋慈所作所为,是他在容忍她。
两人该是拉扯平了吧。
上官夜泓心里是这么想的。
先苛责一顿,而后再哄哄。
他们应该会像之前一样。
但宋慈不愿了……
拒绝见他。
拒绝帝王来平和殿。
便是他强行去,她就以诵经念佛的借口将人送走。
太后说:“女人呐,就不能惯着,皇后如今这番德行,都是皇帝太宠爱了,要本宫说,你的宠爱应该往别的地方分一分,后宫得雨露均沾呐。”
“皇后仗着自己年轻漂亮,都牵着皇帝的心,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皇帝只管冷落个她一两年,她自然就慌了的,女人的年华能有几年呢,她会慢慢懂这个道理的。”
太后是从众多嫔妃里面争斗出来的,最了解女人的心思,也最懂陛下的心。
上官夜泓对宋慈这一口气,便咽不下去了。
宋慈不见上官夜泓。
那上官夜泓也不去找她。
总有一天,他可以等到宋慈放软姿态找他的时候。
他便一直等。
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他的心被磨成了石头一般坚硬、无光。
15
几次经过平和殿。
殿内一片欢声笑语。
宋慈没有他,过得那样好。
偶尔听闻她会出宫,在外面寻得一些好玩意儿。
麻将这种东西,也是从平和殿出来的。
她还在外面做了不少事。
一开始他还会打听一下,心痒难忍去了解她的近况。
但时间长了,事情多了,便没了这些举措……
宋慈,仿若就是一个住在宫中的陌生人。
他们之间,没了任何的交集。
便是几次上战场,也是因为前朝忠臣的举荐……
朝堂匆匆一瞥,她不曾抬眼看过他一眼。
在宋慈的心里,他大概已经没了位置。
坐在平和殿内,春花和秋月两个宫女战战兢兢的守在殿中侍奉。
茶盏已经凉后又换热的五回了。
糕点也上了三回不同品种的了。
但上官夜泓一口水没喝,一口糕点也没吃。
直至半夜。
上官夜泓从平和殿内离开。
再看了一眼墙脚的牌子上写的那一句:上官夜泓和狗不能进。
竟是眼眶又红了。
……
六月的雨。
倾盆了般。
瓢泼之下,众臣上朝都湿了衣衫。
鞋底几乎都泡了水。
刘尚书见到王守成和随从抱着五六个大箱子往朝堂里面去,连忙上前也搭了一把手。
“王大人,这里面都是万民文吗?”
“是啊,千万不能湿了,这些东西收集起来,花了文官和门客不少时间呢,刘尚书帮帮忙,用衣袖挡一下雨滴。”
“好好好。”刘尚书随后又招呼了几个能干的武官过来,一起帮忙给东西运输到了殿内。
殿内,众人喘着大气。
有些在暗处脱了鞋子倒水。
身上衣服湿了,内官也聪明的拿了棉巾来给各位大人擦拭。
朝堂最重礼仪。
有些大人衣衫湿透了不敢脱。
有些大人聪慧,是将朝服给藏在牛皮袋中护在怀里,来了朝堂后再给换上的。
殿上潮湿,内官反反复复擦拭。
众人都整理好,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等陛下来到。
只是许久了,也没有见到上官夜泓的人。
闲来,刘尚书问向了王守成:“这些东西,王大人打算怎么跟陛下说?”
王守成深吸了一口气:“实话实说。”
“怎么个实话实说,说你断案断错了?”
王守成摇了摇头:“我所找的那些证据,如今已然没了公信力,而这几箱东西却是实实在在来自百姓口中的,对于宋慈……我恐怕只能以这项上人头慰藉了。”
刘尚书一惊:“王大人,也不至于……”
“至于的,你看看这朝堂上,也就你是我的同窗,才愿意和我走的近,等会儿他们在陛下面前你一言我一句,我还不得处一个秋后问斩的刑了。”
刘尚书心头大动:“可这案子,你是随陛下意思办的啊。”
“嗯,陛下有心让我朝着这个方向去做……可天知道我们陛下是怎么想的……只是我还未为国效力,就要身死,实属一件伤心之事……若可以,我倒是想象咱们这位皇后一样,身死于战场,受百姓爱戴……只可惜,我不受万民唾弃都算是一件不错的结局了。”
王守成眼眶一热,生生逼出了两滴泪来。
这世道,总没那么好如愿的。
16
王守成觉得今日一议,大概是他的死期了。
但,奇怪的是,从未缺席过早朝的上官夜泓,今日……竟是没上早朝。
然而有了第一次缺席早朝,就会有第二次。
紧接着一个月的时间。
这位殷勤的帝王,竟是一次都没有出现在百官面前。
这不禁让百官心焦,更让太后焦灼起来。
“皇帝近些日子都在干什么?”太后问向守在陛下身边的内官。
内官老实交代:“陛下近日都在平和殿内,每日看书写字批改奏折,病应该是没病……但就是爱一个人说话……”
太后皱起眉头,戴着护甲的手放在了胸前,一双眼满是疑惑不解。
“他一个人能说什么话……肯定是给周边侍女吩咐事儿呢,你一个老眼昏花的东西,瞎说什么!”
帝王不早朝,要么是堕落了,要么是病了。
不管是哪一种,对一国之君来说都不是好事。
特别是这位年轻的帝王膝下还没有一个子嗣……
若真的病了,后继便无人了。
几位在京城之外的藩王,对这位年轻的帝王本就不满。
若是这消息传了出去,天知道那些藩王会不会有所异动。
太后心思缜密。
立即就叫人给这名内官割去了舌头,警戒了他人别乱说话。
随后就去了贵妃阿媛的宫中。
屏退了随从后。
太后问阿媛上官夜泓的情况。
阿媛叹息摇头:“臣妾也不知道陛下怎么了,如今在平和殿内,也不出来,只是听得换班的宫女说陛下一直在画画。”
“画画?”
“嗯,画的是先皇后。”
阿媛将宫女从里面带出来的一张画纸给了太后看。
“就是这个……”
宣纸上,人物栩栩如生。
宋慈一身铠甲,骑在骏马之上,要多英气就有多英气。
太后眉头一皱,是烦躁的。
然后便是一脸责怪的看向了贵妃阿媛:“你老实跟本宫交代,你和陛下至今圆房了没有?”
阿媛一愣,脸颊霎时红透了。
像是夏日里最耀眼的樱桃。
“嗯?”
太后又出声质问。
阿媛只能含着舌头,咬着牙,低着头,随即若蒲扇那样摇了摇。
太后的心霎时就揪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这么久了,皇帝不是去过你宫中那么多次,就没有一次成了的吗?”
阿媛低着羞得要滴血的鹅蛋脸道:“太后,臣妾真的已经尽力了,不管用了神马办法都没办法让陛下对……”
说到这里,阿媛已然说不下去了。
太后不信。
哪有男人不好色的。
自己这个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好歹是一手带大的,不喜女色不可能。
当初宋慈入宫时,皇帝就恨不得日夜宿在平和殿内。
“定然是你想的办法还不够多,本宫不是让老嬷嬷教你的呢,怎么就是不学。”
阿媛眼眶都红了,泪盈了满眶。
她哽咽着,委屈着,还带了些许的悲愤道:“老嬷嬷教的那些臣妾都学了,真的都学了,但陛下就是……就是不愿意……”
那些勾栏里女人才用的下 贱办法,阿媛每一个都学了,还用了器具在老嬷嬷面前示范。
但没有用。
真的一点儿用都没有。
17
太后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呢,那皇帝每次来你这儿,不做这些事还能做些什么?”
阿媛擦了擦眼角的泪:“陛下每次来,都只是呆了一会儿就走了,喝点茶,吃点果子,几乎没有留宿过,臣妾害怕太后不喜,一直没有敢将实情给您说。”
她不敢说。
也不想丢这个人。
堂堂贵妃,嫁入宫中已有三年的时间。
竟然还是完璧之身,这说出来,要多丢人就有多丢人了。
太后这眉间的褶皱就更深了。
想起后宫这些年岁的不太平。
又看了看手上的“宋慈”的面容。
一股尘封多年的记忆竟是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上官夜泓的母亲德皇后,当初可不就是因为皇帝对纳妃的事心生不满,而直接投湖自尽了呢。
先皇独宠德皇后,但德皇后善妒,先帝不得不以联姻迎妃,德皇后便以自身性命来要挟。
这个女子,将情爱看的比性命还药重要。
德皇后所属胡人,胡人的性情刚烈。
丝毫没有因为其地位、其国家、其宗族而有任何的改变。
德皇后在先帝纳妃的当天就自缢身亡。
也是这一举动,让帝王后悔了半生。
先帝爱德皇后。
曾言:朕愿用江山换她一笑。
后期的懒政、怠惰、病入膏肓,无一不和德皇后的逝去有关。
想到当初德皇后死时,上官夜泓还小,过继给了如今的太后。
太后将上官夜泓一手带大,但也不过才十来岁,先帝便将帝王之位传给了上官夜泓。
谁也不知道还在盛年之中的帝王为何会做出这种决定。
权当是以为帝王是提早锻炼新帝王,也当以为帝王想当太上皇,好生享乐。
但就在上官夜泓第一天早朝时间。
先帝薨逝。
死前还特意拟了一诏书。
意为死后要和德皇后同穴,其他妃嫔不得入皇陵。
就是作为太后的她,死后也只能放置在陵寝之中,而非皇陵之中。
先帝对德皇后的深情,可谓是惊天地了。
如今同样的事情落到了上官夜泓的身上。
太后竟然是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德皇后死时留了一子,先帝顾忌亲儿被自己的保同兄弟而吞噬,所以才等到新帝登基之后才岁德皇后而去。
如今宋慈可是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啊。
如果上官夜泓真的想不开,那后果真的要不堪设想。
外敌纷扰。
单于虽然已经求和,但上一次战役单于方面受损微薄。
随时都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还有各地蠢蠢欲动的藩王,若是知道皇帝怎么了,那还不得举兵进京早起反了吗。
太后越想,心里越是害怕。
遂,也不管贵妃安媛如何了,招了人立即去了平和殿。
她得守在上官夜泓的身边。
保全这位帝王,千万不能有事。
走出贵妃殿内。
太后急忙让身侧内官找了朝中几位信得过的大臣去了太后寝殿。
“让他们赶紧过来,本宫将陛下安顿好了,就过来!”
“另外,将宋家的大儿媳那个陆婉儿也叫过来,就说本宫找她有要事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