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庶女淫计

话说永乐年间，山东东昌府有个绸缎商，姓柳名世昌，家道殷实，娶了两房妻室。正妻王氏生有一女，名唤玉娘，年方十六，生得端庄秀丽，性子温婉；偏房赵氏也育一女，名唤珠儿，比玉娘大半岁，容貌虽俏，眉眼间却带几分轻佻。只因珠儿是庶出，在家中总觉矮了一头，对玉娘常怀嫉妒。

柳世昌与城中盐商张万堂交好，两家早定下儿女亲事，待玉娘及笄便嫁与张家长子张云鹤。这张云鹤年方十八，饱读诗书，风度翩翩，是东昌府有名的才子。

那年中秋，张万堂备了厚礼，让张云鹤送往柳家。恰逢柳世昌外出进货，王氏留张云鹤吃茶，让玉娘、珠儿出来相见。玉娘见了张云鹤，红着脸行了个礼，便低头站在一旁；珠儿却大大方方走上前，福了一福道："张公子安好，常听爹爹说起您才学出众呢。"

张云鹤忙起身还礼，目光在玉娘脸上停了片刻，笑道："柳姑娘客气了。"王氏看在眼里，心中暗喜，命丫鬟摆上瓜果，让三人在花园凉亭小坐。

珠儿殷勤得很，亲手剥了莲子递与张云鹤："公子尝尝，这是今早刚摘的。"玉娘只在一旁绣着帕子，偶尔抬头，与张云鹤目光相撞，便慌忙避开，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那日之后，珠儿便动了歪心思。她趁赵氏进香的机会，偷偷溜到张家附近徘徊，果然撞见张云鹤从书院出来。她故作惊讶道："张公子，好巧！"

张云鹤见是她，略一迟疑："珠儿姑娘？"

"我来给舅母送些点心，"珠儿晃了晃手中食盒，"公子这是要回家？正好同路呢。"

两人并肩而行，珠儿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一会儿讲城中趣闻，一会儿夸张云鹤诗文精妙，句句都往他心坎里钻。行至岔路口，珠儿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上面绣着对戏水鸳鸯，递过去道："前几日绣的，公子若不嫌弃，便留着玩吧。"

张云鹤接过帕子，只觉香气扑鼻，正待推辞，珠儿已笑着跑远："公子留步，改日再会！"

自此，珠儿常寻借口与张云鹤相见，有时送些亲手做的点心，有时托他代购书籍，言谈间总带着几分暧昧。张云鹤虽觉不妥，但一来碍于柳家颜面，二来珠儿确实伶俐，也就没太较真。

转眼到了腊月，玉娘生辰将近，王氏让她亲手缝制一件锦袍，作为回礼赠与张云鹤。玉娘每日灯下赶工，针脚细密，绣工精巧。珠儿看在眼里，假意凑过去帮忙："妹妹手真巧，这凤凰绣得跟活的一样。"趁玉娘转身倒茶的功夫，她飞快地将一根细针藏进锦袍袖口内侧，针尖朝上。

除夕夜，柳家设宴，张云鹤受邀前来。玉娘将锦袍奉上，红着脸道："仓促缝制，恐不合身。"张云鹤接过，连声道谢，当场便要试穿。珠儿在一旁笑道："公子快穿上让我们瞧瞧，定是好看的。"

张云鹤刚将袖子套上，忽听"哎哟"一声，他猛地缩回手，只见袖口处渗出鲜血。王氏忙让丫鬟取来伤药，张云鹤忍着痛道："不妨事，许是被线头扎了。"珠儿却在一旁掩嘴轻笑："妹妹绣活这般好，怎会留线头？莫不是......"话未说完，故意瞟了玉娘一眼。

玉娘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张云鹤虽觉奇怪，但见玉娘慌乱模样，只当是无心之失，温言道："柳姑娘莫慌，想必是意外。"

这事虽没掀起波澜，却在张云鹤心中留下些微芥蒂。珠儿见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她买通了张云鹤身边的小厮，得知他每月初三会去城外白云寺抄经，便提前让赵氏邀了玉娘同去上香，自己却悄悄换了身素净衣裳，先一步到了寺中。

待张云鹤在禅房抄经时，珠儿突然推门而入，反手锁了房门。张云鹤惊道："珠儿姑娘？你怎会在此？"珠儿泪眼婆娑道："公子，我心悦你已久，求你可怜可怜我......"说着便往他身上扑。

张云鹤慌忙躲闪，却被她抓住衣袖。珠儿猛地扯开自己的领口，又将头发揉乱，突然放声大哭："救命啊！非礼啊！"这一喊，引来了不少香客。众人推门进来，见此情景，无不哗然。

恰在此时，玉娘与赵氏也赶到了。玉娘见珠儿衣衫不整，张云鹤一脸狼狈，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只觉天旋地转，扶着柱子才站稳。赵氏见状，忙上前抱住珠儿："我的儿，这是怎的了？"

珠儿哭道："我来给菩萨上香，路过此处，张公子竟......竟对我动手动脚......"张云鹤又气又急，指着她道："你......你胡说八道！"可众人看他的眼神，已带了几分鄙夷。

这事很快传遍东昌府。张万堂气得发抖，当即要退婚。柳世昌赶回家中，盘问玉娘，玉娘只哭着说不知。王氏急得日夜难眠，却无计可施。

珠儿暗自得意，以为这下张云鹤定会娶她。谁知过了几日，张云鹤的小厮突然跑到柳家，说有要事禀报。柳世昌唤他进来，小厮道："那日在白云寺，我家公子的玉佩掉在了禅房窗下，上面沾着些胭脂，不是柳家两位姑娘常用的牌子，倒像是城南'醉春楼'的货色。"

柳世昌一愣，忙让人去查。果然，那胭脂是珠儿托人买的，她怕事后被认出，特意用了别处的胭脂。更巧的是，白云寺的小沙弥说，事发前见一女子在禅房附近徘徊，手里拿着个小瓷瓶，倒了些东西在香炉里——原是珠儿怕张云鹤叫喊，想用迷药，却没敢真的用上。

柳世昌气得浑身发抖，将珠儿唤到跟前，把证据一摔："你这孽障！竟做出这等丑事！"珠儿见瞒不住，"噗通"跪下，哭道："爹爹饶命！我只是太喜欢张公子了......"

赵氏也哭着求情："老爷，珠儿知错了，您就饶她这一次吧！"柳世昌哪里肯依，怒道："我柳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当即让人找了牙婆，要将珠儿送往外地嫁人。

珠儿见爹爹动了真格，夜里竟偷了赵氏的私房钱，想逃往济南府。谁知走到城外乱葬岗，撞见几个劫道的歹人，被抢了钱财不说，还被拖进了树林。次日有人发现她时，早已没了气息，脸上还带着惊恐的神色。

赵氏得知消息，当场哭晕过去，醒来后便疯疯癫癫，终日念叨着"珠儿回来"。柳世昌虽恨珠儿不争气，毕竟是亲生女儿，也落了几滴泪，让人将她草草葬了。

这事过后，张云鹤亲自到柳家赔罪，对玉娘道："柳姑娘，是我糊涂，险些错怪了你。"玉娘红着眼眶道："公子莫要如此说。"王氏看两人情分未断，便劝柳世昌再与张家商议。

张万堂本就喜欢玉娘端庄，见张云鹤心意不改，便顺坡下驴，重新定下婚期。次年开春，张云鹤迎娶玉娘，婚后夫妻和睦，十分恩爱。

后来张云鹤考中进士，外放为官，带着玉娘赴任。玉娘不仅持家有道，还常劝张云鹤清正为官，深受百姓爱戴。东昌府的老人们说起这事，都道："善恶终有报，珠儿若安分守己，何至于此？"

正是：

痴心妄想害旁人，机关算尽太聪明。

莫学庶女行淫计，到头终是一场空。

这故事流传至今，仍在警醒世人：做人当守本分，莫起贪念，否则纵有千般算计，也难逃天网恢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