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那一世他的名字叫顾别舟,是他年岁尚小时,他父亲给他取的
发布时间:2025-09-04 13:32 浏览量:6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陈顾这个偏僻的院子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人来,更别提有人会发现萧月照把赵绵绵屋子里的东西搬来给陈顾补贴家用的事情了,四下安静极了,萧月照见陈顾不在屋子里,于是也准备在府里四处转转。
她刚走出院子,就听见近处传来一个嚣张的声音:「今天早上阿娘受了风寒,我们兄弟姐妹都在守着阿娘,就你个没良心的不知道在哪,我今天就替阿娘教训你这个白眼狼!」
说话的是陈顾同母异父的哥哥陈岷,十二三岁的样子,满脸都是嚣张气焰,正挡着陈顾的路,不让陈顾回院子里。
陈岷背对着萧月照,萧月照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见陈顾平素阴郁的脸上泛过一阵浓重的杀意和戾气。
陈顾重生一世,再不复上一世那般无暇心性,这一世反倒是戾气重极,正暗自蓄灵力准备惩治陈岷,却无意间瞥见萧月照正往这个方向走来。
他一个不留神,就被陈岷推倒在了地上,小手蹭过坚硬不平的地面,一下就被地上尖锐的小石子划出一道血口子,温热的血液在皮肤被划破的一瞬间争相涌了出来。
陈顾撑着身子爬起来,垂眸看着自己受伤的豁口,手心里缓缓集聚了一簇灵力,这般灵力对于修士来说并不算什么,对于寻常人来说却足以致命,他院子里前几日死的那几个婢女便是欺辱于他,被他这样杀了的,甚至死前都不明不白地没闭上眼。
他正准备把灵力施出去,另一只正流血的手却被一双微凉的手攥住了,萧月照见他被陈岷推倒在地,急忙跑了过来,抓着他的小手看了一眼,然后挑衅地看着陈岷冷笑道:「你几个妈啊,这么嚣张?」
陈岷的印象里,「妈妈」是「阿娘」最粗鄙的叫法,只有乡下人才会这么说话,他扬起头看着萧月照,翻了个白眼,「我……」
刚说了一个字,萧月照就伸手把他的头发攥在手里,抓着他的脑袋往下按,一边把他按成正鞠躬的姿势,一边冷笑:「道歉。」
陈岷挣扎着要抬头,一句道歉的话也不说,反而嘴里骂骂咧咧地把陈顾又羞辱一遍。
萧月照听得心头火起,她素日里倒也不是个爱好多管闲事的人,圣母病她也没有,但是陈顾可怜兮兮的,简直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她看着他这样就想起来小时候被一群小孩欺负的自己。
种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她直接运了灵力轻轻拍了拍陈岷的背,她的手掌所到之处,皆是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疼得陈岷眼泪鼻涕乱流,嘴里断断续续抽抽噎噎地胡乱说话。
萧月照见他不仅不道歉还想跑,索性又松开手,在他抬脚跑走的时候伸腿绊了他一下,陈岷一个重心不稳,「咣当」一下重重摔在地上,手上也被石子开了个大口子。
他哭得更惨,萧月照蹲下身子抓着他的头发,逼他抬头看陈顾,在他耳边柔声问:「道不道歉?」
声音轻柔,却莫名让陈岷想起来「蛇蝎」这个词,他流着眼泪哭道:「你这个毒妇!你心肠坏!」
「长得好看的女人心肠都毒。」萧月照平生最讨厌这样的熊孩子,又是状似轻柔地拍了拍他,实则手里运了灵力,拍得陈岷浑身刺痛,嘴上无所谓道:「不道歉,我便天天这么拍你。」
到底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住萧月照这么吓,他涕泪横流地抬起眼,对上陈顾眼眸深处的一丝错愕,边哭边叫道:「我错了,错了……」
萧月照满意地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像拎小鸡崽子一样,她忽地又忆起在凌霄宗时都是别人这么拎她,如今倒换成了她这么拎别人,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欺软怕硬的恶霸。
她花了两秒钟接受了自己是个欺软怕硬的恶霸的事实,然后又在陈岷耳边森寒道:「快滚,见你一次打一次!」
陈岷被赵绵绵溺爱长大,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却也受不了被萧月照那双手拍得全身刺痛,于是一溜烟地跑了,一边跑一边暗想下一回该怎么好好整治陈顾。
等他跑远,陈顾面上的错愕也收了个干净,他垂眸绕过萧月照欲走,却听见萧月照在她身后开玩笑似的道:「喂,小萝卜头,怎么感谢我?」
他脚步一顿,「你想要什么?」
萧月照其实就是开个玩笑,她根本没打算从这个奶娃娃身上拿什么东西,不过更像是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就也心疼着多照顾他一些,更何况,陈顾年纪小又不受宠,怎么可能有东西能给她?
她想着,又觉得无聊,于是走到陈顾身边微微弯身,指了指自己的脸,逗他玩道:「看你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我,哎,那你就亲我一下吧。」
陈顾听了她的话,白皙稚嫩的脸蛋一阵发红,他错身离她远了些,结结巴巴道了句「无聊」,然后转身就走。
「哎,那你欠我一个吻!」萧月照在他背后笑道。
陈顾步伐更快。
「我欠你也行啊,过来过来姐姐亲一下!」她也不恼,笑了两声以后追上他,然后蹲在他面前拉起他受伤的那只小手,用了些灵力给他治伤,然后随口胡诌道:「你知道修仙吗?其实我是上天派来教你修仙的仙女,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和我学修仙。」
她不可能在陈家当一辈子丫鬟,现在留在陈家也不过是因为她对外界的环境知道得不多,贸然离开反而不如先留在陈家观察一段外面的环境,等她对这个时空了若指掌了再离开。
但陈顾到底是个可怜的,她也不可能留在陈家保护这个小可怜一辈子,还不如教他些防身用的仙术,对付他那几个刻薄家人足够了,等她离开了,他也不至于再受欺负。
她的手触到陈顾的那一瞬,他忍不住悄悄感应了一下她的修为。
如果没感觉错的话,她应该有元婴中期或者下期的修为了,可是前世萧月照只是个突不破灵寂的废物,到死都还是灵寂期修为。
而眼前这个人除了长相和萧月照一模一样,修为和心性俱是不同。
因为萧月照蹲着给他用灵力治伤,陈顾站着看她,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夺舍?
他既是能违背天道重生一回,那夺舍又有什么奇怪的?
他瞧着萧月照头上的簪子,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开口试探道:「那你们修仙之人,可知夺舍之事?」
萧月照抓着他小手的动作一滞,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但在瞧见周围环境时,又骤然松了一口气。
吓死她了。
乍一听见「夺舍」这个词,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魂穿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毕竟她确实是占了属于原身的身体,虽说她并非有意,但也的确是夺了别人的舍。
夺舍在这个修真世界里是要被正派打得神魂俱灭的,所以她从前在凌霄宗沉水峰时总是小心翼翼地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极少和别人接触,生怕被别人发觉什么不对劲来。
也是后来去了兰因峰,姬晔臣从前没接触过原身萧月照,她才敢稍稍放飞自我一点。
她余光四下环顾一圈,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并未在那些修仙门派里,周围接触的全是寿命不足百年的凡人,而陈顾这么问,大约也只是十岁小孩杂书看太多,好奇了吧。
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松了口气道:「有所耳闻。」
陈顾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垂眸看着自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的伤口,又问:「何以耳闻?」
他声音稚嫩,不管如今性格有多沉闷阴郁,到底还是在一个十岁凡人少年的躯壳里。
萧月照修为不如他,也探不出他的灵根,对小孩更不设有心防,遂回答道:「嗯……我有个朋友是夺舍来的。」
我的朋友就是我,没想到吧。
陈顾听她这么说,心里已经了然,却也没有戳穿她,只继续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那你的朋友叫什么?」
萧月照被他问得一愣,然后很快又道:「她名字不太好听,叫腊肠。」
陈顾嘴角微微上扬。
这女人……
急吼吼撒谎说夺舍来的是她朋友就算了,连名字都不会起个好一点的。
半晌,他压住笑意,「那你呢?」
她来陈家这些日子以来还从未说过自己的名字,他虽知眼前这具躯壳叫萧月照,却不知躯壳里这个夺舍来的灵魂叫什么名字,这些日子他也从未唤过她的名字。
「萧月照。」她站起身,替陈顾把衣衫上沾的泥土拍干净,总觉得叫陈顾直呼她的大名有些奇怪,又无端想起从前顾别舟莫名其妙叫她「阿照」,于是又补一句:「如果觉得叫大名太烦琐,那叫我阿照也可以。」
陈顾「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绕过萧月照就自己进了屋子。
他这个态度一点都不像是想修仙的样子,萧月照也不愿意勉强他,后面一段时间里就没再提起过修仙的事情了,同平日里一样该干吗干吗。
而后又过了一两个月,在她准备离开陈家跑路的前一晚,陈顾才找到她犹犹豫豫说要和她修仙。
萧月照来到这个修仙世界这么久,如今也渐渐像个真正的修士了,之于现在的她来说,五六年不过也只是弹指一挥间,所以在陈顾和她说要修仙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并且承诺等到他突破修仙低级境界第一期的旋照期再离开。
旋照期是修仙等级里最初的一阶,换作在修仙宗门里,旋照期就是任谁都可以欺负一下的废柴,但在凡人里,旋照期修士足以碾压他们了。
常人即便是有灵根有天赋,修行到旋照期约莫也需要近十年光景。
但是陈顾天赋极佳,萧月照只是在他身边指点一二,他的修为就突飞猛进地涨,不过四年,陈顾就快要突破旋照期了。
只不过于陈顾来说,修行四年才快要突破旋照期已经是他把时间拉得很缓慢很缓慢得出来的结果了,他的真实修为隐藏着不让萧月照窥见,只给她瞧自己想让她看见的。
四年时间一晃而过,陈顾近十五岁了,近来突然身量拔高,翩翩公子的形象也隐隐初成。
赵绵绵生得好看,陈顾虽不受宠,却也十成十继承了赵绵绵那张好脸,不过他平日里总阴着张脸,看起来就不太好惹。
他素日里话不多,也就只有对着萧月照才会笑一笑,萧月照总觉得他长得和顾别舟有七八分相似,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有时候她甚至会荒谬地觉得陈顾就是顾别舟,但是这两个人的性格差异实在是太大了,她也只摇摇头觉得是自己多心。
更何况顾别舟是个修仙奇才,她虽已经记不清原著里的内容了,可是曾经在兰因峰的时候,她和姬晔臣下山将薛燃带回凌霄宗时,姬晔臣曾经提到过顾别舟修行至灵寂期只花了三年,而对于寻常修士来说,修行至灵寂期至少五六十年,多则百年。
而眼前的陈顾虽然天赋好,有灵根,最近却似乎到了滞涩期,连着修行两三个月,却一点长进也没有。
萧月照坐在台阶上看着正修行的陈顾,更觉得他不可能是顾别舟了。
她正兀自盯着陈顾神游天外,陈顾却忽然停下动作,走近她犹豫道:「我还是控制不了风刃……」
风刃算是修仙中最基础的一招了,目的是通过控制和凝结周围的风,让它集聚成一道尖锐到足以能划伤别人的气流,修为越高,控制风刃越得心应手,风刃的伤害也越高。
其实陈顾初初重生回十岁时,那几个欺辱他的侍女就是被他用风刃杀死的,风刃于他来说也不过是最简单的东西,但是他就是想让萧月照再多教他几次。
少年正在变声期,嗓子有些发哑,声音却不难听。
萧月照见他拧着眉头,于是回过神伸手抬起他的胳膊,「那我再教你一次,你记好了。」
「嗯。」陈顾应了一声,悄悄敛眸遮住眼中一片笑意。
又过了一会,他状似无意地随意开口道:「等我突破旋照期你便离开吗?」
萧月照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开心道:「对呀,到时候你就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
陈顾并未再说话,眼底笑意也消失无踪,而后又装作学不会控制风刃的样子,沉声道:「还是不太会……」
如果等他突破旋照时她便要走,那他这些年就装成无法突破的样子好了。
等他十六岁时机缘到了,能避过天劫离开泊夜郡的时候,他再和她一起走。
她若是不愿意带着他,他在她身后悄悄跟着她保护她也是好的。
萧月照只当他是到了修行的瓶颈期,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四年能达到这个程度她已经很欣慰了,并不打算再强行让他在短时间内有突破,又见现在天色晚了,便让他明日起床再练。
结果第二日清晨她却并未见到陈顾身影,反而是陈岷气喘吁吁地找到她,着急忙慌道:「陈顾,陈顾……陈顾被旁边林子里的野兽抓走了!」
陈岷这几年虽然不敢明面上再欺负陈顾,背地里小动作却勤快得很,但他每回暗搓搓欺负陈顾,都会被萧月照欺负回去。
萧月照对陈岷的说辞很是狐疑——毕竟陈顾要是死了,他怕是开心还来不及。
陈岷见她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赶忙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道:「好姐姐,我知道你是仙人,平时就算我不喜欢陈顾,但是我也不能看着他被野兽抓死啊!」
他继续道:「也就你能救陈顾了,那么大的凶兽,说不定再晚一些去,陈顾就要被撕成碎片了!」
萧月照心里一动,觉得陈岷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的修为足以把一旁林子里的野兽全都杀光了,就算有灵兽,她杀个一两只也不在话下。
如果陈顾没有被野兽抓走,她最多不过是白忙活一场。
但如果陈顾真的被野兽抓走了,她大概会自责一辈子。
陈岷见她动摇,又叽里呱啦声泪俱下地说了一大堆话,萧月照到底还是害怕陈顾真的会出事,于是打发走陈岷,一个人去了附近的林子里。
她走后,陈岷擦干眼泪,嘴角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又在府中四下溜达了一会,找到了一大早就被他气去别处修行的陈顾,大声喊道:「喂,你那个丫鬟自己找死去旁边的林子里了,啧啧。」
陈顾没理他。
陈岷报复心极强,更何况赵绵绵自上次得了风寒就一直缠绵病榻,他后来进陈顾的院子才发现赵绵绵屋子里的窗户是他们拆走了,导致赵绵绵吹了一夜冷风,身体就此落下了病根。
赵绵绵疼他,他从小和赵绵绵相依为命,不管她如何苛待陈顾,但是于他来说赵绵绵是他最爱戴的母亲,谁若是敢伤害到赵绵绵,他必是要想法子报复的。
他就知道萧月照会去林子里救陈顾。
哼,索性把这两个人都骗去林子里,叫野兽把他们俩活剥生吞了才好。
想到这里,他继续道:「那林子里野兽多得很,哎,她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进去了,谁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被撕成好几片了。」
陈顾还是没理他。
陈岷又嚎了一会,陈顾被他吵得头大,于是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里继续修行。
萧月照的修为足够应付泊夜郡附近林子里的野兽了,况且泊夜郡附近的林子里没有什么凶兽,萧月照去林子里应该是自己有什么事情,他等她回来就是了。
想着,他又坐在院子里打坐了一会,约莫正午的时候,他睁开眼,却见她还没回来,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已经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不管她去林子里做什么,现在都应该回来了吧?
时间一点一点地从指缝中流逝,他心中也愈发不安起来。
那处林子正压在泊夜郡屏障的外圈,里面都是野兽,而林子里又死过不少人,一路上怨气丛生。
他若是能用灵力倒也还好,但是如今他在屏障外圈用灵力必然会被天道感应到,直接降下天雷把他劈死。
可他若是不去……为什么萧月照还没回来?
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握了握拳,拿了把短刀去了那处林子里。
那处林子极大,陈顾一路扒开繁茂的枝叶前行,没走多久就出了泊夜郡的屏障,他心跳极快,整个人也隐隐有些喘不上气。
他不能用灵力,只握着短刀一路纯靠武力制服那些欲把他生吞入腹的野兽们,很快身上就挂了彩,有野兽的血,也有他被野兽抓挠出来的血。
他心里焦急,在林子里找了一处又一处,却一直都没见到萧月照的踪迹,越见不到她,他心里越慌张,一边拿短刀和野兽搏斗,一边又气又急地喃喃道:「平白不让人省心,修为那么差还成日乱跑叫人担心……」
若是再叫他见到她,定是要好好教训她,让她连着做几日被野兽吃掉的梦,看她还敢不敢乱跑。
那头野兽撕咬着他的手臂,把他手臂处咬出一道血痕,温热的血液顺着被扯破的衣服「滴答滴答」地蜿蜒而下,陈顾又是一刀子刺在野兽的致命处,直到野兽停止挣扎,他才又把刀拔出来。
林子里已经都是野兽的残尸了,一时间没有别的野兽再来挑衅他,他看着眼前空无一人却满是树枝灌木的密林,突然捂着冒血的胳膊垂眼咬唇又往前急急走了几步,嘴里还高声唤着她的名字寻她:「阿照,阿照?」
唤了一会,他的声音又低了下来,被风吹得发颤,语气里带着些卑微渴求的意味:「求求你出来好不好……」
原本明晃晃的日光被林间头顶上繁茂的树叶遮去大半,如今天色暗了,阳光暗了下去,林子里的光线就更加暗了些,陈顾手上那把刀上的血已经干了,只有他身上的伤口还冒着血。
他心里半是着急半是生气,好似被野兽抓挠撕咬的不是他的皮肤,而是他的心一样,他加上上辈子,如今也已经活了千年有余,从未有一朝体验过这般着急的感觉。
又走了许久,他的体力已经近耗尽了,而耳际却突然听见些模糊不清的人声。
他原本黯淡的眸色也骤然亮了起来,踉跄着就掀开枝叶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萧月照正好端端地蜷着身子在那里睡觉,身下枕着凶兽柔软的皮毛,而她身边还站了个锦衣玉带的男人,听见树叶被扒开的动静后,警惕地拔剑刺了过来。
陈顾见那个男人拔剑,电光火石间也伸手出刀挡住了他的攻击,刀剑相碰间发出「咣当」的一声,扰得连周遭空气都在震颤。
萧月照被刀剑声猛地惊醒过来,见面前两个人正刀剑相向,于是赶忙挥出一道小结界去挡住两人相撞的刀锋,「哎哎哎你们怎么打起来了?!别打了别打了!」
她一边说,一边爬起身子走到满身是血的陈顾身边责备道:「你这个小屁孩子乱跑什么,连风刃都学不好还敢一个人乱跑?!这不就被野兽抓进林子里来了,我刚才在林子里找了两三圈都没看见你,吓死我了。」
陈顾一愣,又想起陈岷同他说的话。
那畜生竟是以他做借口把她骗进了林子里!
他心中怒气满涨,却又因为萧月照的行为忽而漫上一丝浅淡的甜,而后他伸手扯了扯衣袖把伤口遮住,转头看向那个锦衣玉带的执剑男人,「陆三公子何以在此?」
陆三公子?
萧月照一头懵逼,「你们认识?」
被称作陆三公子的男人衣衫上也有血迹,脖颈上还有两道爪印,他朝着萧月照点了点头,又转脸和陈顾解释:「刚才我路过这片林子,恰好遇上妖兽,还多亏这位姑娘出手相救,我才不至于被妖兽吞进肚子里。」
若是遇见野兽,陆三倒是不太害怕,他有武功傍身,杀几只野兽不在话下。但是妖兽有灵,修为甚至比有些修士还要高,他一个凡人见到妖兽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萧月照进这片林子找陈顾,起初也没料到这片林子里有妖兽。
而且还是镇山妖兽。
她原以为这片林子里只有些野兽和低等凶兽,没想到正遇上陆三公子路过林子,惊醒了林中镇山的妖兽,那妖兽想把她和陆三都吞吃入腹,她也是耗尽了灵力才勉强把那妖兽重伤,救了陆三和她自己一命。
而后她耗尽灵力没了力气,只寻了个凶兽皮毛垫在地上,准备坐着运些灵力再继续找陈顾,不承想运着运着就因为太过疲惫睡了过去,再一醒来就看见陈顾和陆三拿着刀互相砍。
天色已经暗了,透过头顶上碎碎的枝叶,能瞧见尚未黑透的天幕上正挂着轮不太明显的月亮。
陆三解释完,又顺手把剑按回剑鞘中,略带歉意地对陈顾道:「方才听见树叶的声响,一时警惕,没看清是陈小公子就下手了,抱歉。」
「无事。」陈顾垂眸道。
原本萧月照进林子的目的就是找陈顾,现在他自己出现在她面前了,她也就不准备在这处林子里多逗留了,陈顾和她是同样的想法,扯了扯她的袖子说要和她一起出去。
天色晚了,陆三公子也不愿意再在林子里停留,于是跟上萧月照和陈顾一同往林子外走,一边走一边道:「姑娘于陆某有救命之恩,不知姑娘姓名,来日陆某必登门道谢。」
「我叫……」
萧月照刚准备说自己的名字,前面攥着她袖子的陈顾就像疯了一样脚下生风走得飞快,拽得她踉跄几下只得小跑着跟着他:「哎,你走这么快干吗?!那位陆三公子一个人在后面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陈顾走得快,萧月照被他拽着袖子又只得跟着,眼见着后面的陆三公子已经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他才缓了缓步子轻咳道:「我……咳咳,我被野兽抓伤了,现在有些头晕,还是先快点出了这林子好……万一等会我晕过去了,怕是平白给你和陆三公子添乱。」
他的身体的确也到了强弩之末。
这具身体到底也不过才近十五岁,就算他的灵魂修为再高,现在的躯壳也不过是半个肉体凡胎,如果换作常人被野兽这样抓挠,怕是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他如今不过也是撑着一口气强自往回走罢了。
萧月照听见他的话,便再没有提陆三公子了,反而是把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他的伤口上,「你疼不疼,要不要我先用灵力给你治一下?」
林子里光线暗,她只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施照明术又怕再招野兽过来,于是只得伸手小心翼翼地从他的袖口往上探。
陈顾把手缩了一下,唇角勾出一个愉悦的弧度来,声音却还是低低凉凉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先出去再说吧。」
「你怎么会和那个陆三公子认识?」又走了一会,萧月照问。
「他家在泊夜郡挺有名的,嗯,他来过陈家,陈家一家都得出去迎接。」陈顾从来不觉得陈家是自己家,说话也冷冰冰的,「陆三是上京城宰相嫡三子,说是出生不祥才被送来的泊夜郡外祖家。」
萧月照点了点头,心里了然。
这个世界里修仙者为尊,但是在凡人的世界里也同样分三六九等、王侯将相,和古代其他时候没什么大区别,这么说来陆三其实算是凡人里的贵公子了。
陈顾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极,她便没有和他再说话。
这林子虽然大,但只要往一个方向走,很快就能出去,他们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彻底出了林子,只刚刚出了林子,就见到前面很近的地方有人在生火烤野味。
那人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脸上贱兮兮的笑容一瞬凝固了,凉飕飕道:「哦,你们出来了啊。」
是陈岷。
陈顾没理他。
萧月照也没理他。
空气中有一瞬的安静。
陈岷看见这两个人好端端地出来了,只是身上挂了点伤,一时间一股气往心头冲,连香喷喷的野味都不想吃了。
他把萧月照和陈顾骗去林子里以后,自己也找车夫开开心心地来了这处林子外面,说得好听些就是打发自己的车夫进林子里给这两个人收尸,说得难听点就是幸灾乐祸地来野营。
陈岷就在林子外围,连同来时的马车也停在一旁,陈顾本想直接驾马车回去,扭头又见到萧月照站在烤野味前挪不动道,于是又转身回去在她身边坐下了。
他这一坐,陈岷带来的金丝坐垫就彻底被占了,陈岷脸上一阵青一阵黑,张嘴就打算嘲讽,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陈顾不想听他说话,如今又进了屏障里,他就随手给陈岷施了道禁言咒,然后又施法把他的身子转过去,不让他面对自己。
萧月照拿着小野鸡吃得正开心,突然又看见陈岷背对着他们,于是小声问:「你哥在干吗?」
「看月亮吧。」陈顾面无表情道。
他身上还溢着浓重的血腥味,如今正好坐在火堆前,萧月照放下烤野鸡施了个净手咒,就要撸他袖子和衣服看伤。
陈顾又往后退一点,「吃饱了回去再看吧。」
他其实不太想让她看见那些伤。
那些伤痕太可怖太丑陋,他不想她看。
见他这么说,萧月照就起身准备要早些回去给他看伤,还未挪步,陆三也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朗声道:「姑娘,陈小公子,又见面了。」
他移步走近,也和陈岷打了招呼,见陈岷不说话,他也不恼。
「你要吃烤鸡吗?」萧月照见他来了,也不好意思直接就走,于是顺手掰了只烤野鸡腿给他。
「好啊。」陆三公子笑笑,无视陈顾凉冰冰的眼神,接过烤鸡腿坐在了萧月照的另一边。
萧月照见陈顾也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便也弯身坐下了,她一左一右坐着陆三和陈顾,但这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还是陆三疑惑道:「陈大公子站在这里做什么?」
「好像是喜欢赏月吧。」萧月照也有点迷惑,然后又掰下一个大鸡腿问陆三,「还要吗?」
陈顾看着萧月照和陆三说话,心里莫名酸溜溜的,又因为萧月照正看着陆三,他没办法施法让陆三闭嘴,于是摇了摇萧月照的袖子,「阿照,我伤口疼。」
萧月照听见陈顾可怜兮兮带着哭腔的声音,赶忙又回头看他,给他输了些灵力止痛。
「我也想吃烤鸡腿……」陈顾看了眼萧月照准备给陆三的鸡腿,又委屈巴巴道。
「好好好,给你给你。」萧月照把鸡腿递给他。
她觉得就他娘的离谱,陈顾平日里话少得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今天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一会伤口疼一会肚子饿,时不时还叫她给他拨一拨柴火。
算了算了,果然还是小孩子,不管平时怎么样,受了伤也还是脆弱的。
毕竟再冷酷的男人,直肠都是温暖的,又何况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呢。
面前的火光暗了,萧月照一边想着,一边准备起身去捡些树枝来,陆三比她动作快些,直接起身道:「我去捡。」
他也受了点伤,看起来有些虚弱,起身的时候正露出衣袍上被妖兽抓破的大口子,萧月照瞧见衣衫下面微微泛黑的伤,突然想起来这道伤是妖兽抓的,担心伤口带毒,于是又起身凑近他:「我看看你那个伤。」
她还没走两步,陈顾又重重咳嗽两声,然后突然捂住胳膊蜷缩在地上发抖。
「抱歉啊,我先去看看他。」萧月照头都要炸了,她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陆三,然后赶忙又蹲下身子去了陈顾身边,她把他扶起来,担心道:「怎么了?」
「伤口痛……呜……」陈顾声音颤抖,眼睛发红,看起来像一头受了伤的幼兽,无端叫人心疼,「想回去……」
半大的十五岁男孩撒起娇来并不令人讨厌,萧月照把他扶上马车,然后又冲陆三想说些什么,陆三却是先朝她一笑:「姑娘先带陈小公子回去吧,改日陆某定当上门拜谢!」
陈岷的车夫不知道去哪里了,陈岷又一直站在原地不动,萧月照告别了陆三以后就准备架着马车走,陈顾却是坐在前面的马上,把萧月照往马车里一关,径自就往陈府的方向驾驶。
萧月照觉得就他妈奇怪,这小屁孩刚才还眼泪汪汪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又能好好驾马车了?
她一脸懵逼地探出一个头,把陈顾往车里拽,「我来驾马车吧,你进去坐着。」
「我无碍了,我来。」陈顾推拒道。
几番推拒以后,萧月照忽地冷笑一声,「我看看你的伤,我倒要看看你是真伤还是假伤!」
说完,她就伸手开始扒拉陈顾的衣服,陈顾不愿意给她看伤,腾出一只手来死死拽着自己的衣服,两个人拉扯间,马车被驾驶得七歪八倒,好几次眼看着就要撞到周边的建筑上去了。
萧月照被晃得脑袋发晕,模模糊糊想道:或许这他妈就是车震吧。
马车歪歪扭扭地又驶了一会,总算临了陈宅,陈顾要勒马停车,萧月照趁着他不注意,直接拽着他的领子就把他往后拖,然后伸手拽着他的衣领要扯开衣服看看小屁孩是真伤还是装伤。
手方才把他的衣领扯开一点,陈宅的大门就忽地一声打开了,从宅子里走出一个美妇人,身后带着一群下人。
见到门前马车上的两人,她双目圆瞪,伸手颤抖地指着萧月照和陈顾:「你们……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