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807里:锅巴的余香
发布时间:2025-10-22 22:33 浏览量:9
某日,和妈一起散步,看见路边嬉笑玩闹的孩子们,顺便也聊起我小时候的事,妈说:“1975年,你出生在53807里稻花小院”,我问:“妈,我有出生证明吗”?妈笑着说:“那时没这条件,只能去罗叔叔家喝麦乳精”。
在我的记忆里,罗叔叔总爱戴着个老花眼镜,中等个子,操着温厚的湖南口音,眼角含笑。儿子罗志强和罗勇强跟我年龄相仿,应该比我和哥哥略微大些。我们俩家在部队教导大队是邻居,串门是常事。
53807里生活区域平面图
有一天,我去罗叔叔家玩,看见叔叔戴着老花眼镜正在翻看一本集邮册,我问:“叔叔,这些邮票为什么是红色的呀!”叔叔指腹轻点一枚邮票说:“看,我们也要向邮票上3211钻井队的同志学习,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我盯着邮票上肩扛钻机的背影,仿佛自己也成了钻井队的兵。
志强和勇强是我最要好的伙伴,放学后上他家“捉迷藏”,是雷打不动的功课。他家简陋得只剩一张床、几条板凳、几个大木箱子组成了家。我经常躲在大箱子里一动不动,听见脚步声渐渐靠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当箱板被掀开的刹那,兄弟俩用木制手枪朝我比划一下,我假装牺牲躺下,我用手轻轻扒开眼皮,我们面面相觑,笑声在狭小的屋里撞出清脆的回响。
教导队的厨房,是我们这群孩子的“秘密补给站”。玩累了,我们便溜进教导队的厨房。黑铁锅边堆着散落的稻壳。罗叔叔正在弯着腰把稻壳一捧一捧的倒入炉膛中,火苗随着冷风越来越旺。寒风中,他那件洗得发白军大衣沾满了灰,脸被烟熏得发黑,鼻尖冻得通红,他那冻得通红的手仍能稳稳地拿住铁铲,在锅中翻拌发出“哗啦”作响声。他抬头时,眼睛映着炉膛里的火光,像在说:“这活儿,得干得利索。”
等叔叔转身去忙,我们几个顺便溜进厨房去看锅中有什么,锅底结着金黄的锅巴,咬一口“咔嚓”脆响,焦香直沁在喉咙里,带着大地谷物朴实的甜味,那味道早已浸入岁月肌理,是我童年里最踏实的滋味。
那年冬日,天色阴暗,冷风卷着零碎的雪花扑在脸上,寒意直往骨子里钻。后来才听说罗叔叔也在那年冬天突然走了,我们几个小伙伴在他家门前,往日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望着那扇熟悉的木门,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再无一人"。那口黑铁锅,再没人用铁铲翻拌的“哗啦”声;那几片稻壳,再没人轻轻扫进炉膛。唯有锅巴的焦香,还固执地留在记忆里,像罗叔叔眼角的笑,温温的,暖暖的,一直熨帖着我的童年。
如今想来,罗叔叔不只是邮票里的英雄,更是灶台边被烟熏黑却始终笑着的邻居。他教会我的,从来不是口号,而是如何在平凡烟火里,种下温暖的种子——就像他冻得通红的手,仍能稳稳地翻动铁铲;就像他被烟熏得发黑的脸,却总记得给我们留一口锅巴。
英雄主义并非遥不可及,它就蕴藏在日复一日的平凡劳作、对邻里的温和以及对孩子们的慈爱之中。罗叔叔弯腰倒稻壳的背影,是他留给我的最生动的"吃苦耐劳"课:不是喊口号,而是用冻红的鼻尖、发黑的脸和"哗啦"的铁铲声,把精神种进生活的每一粒稻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