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县激战：矶谷廉介遇上了硬茬，川军122师一日击退日军6次进攻！

1938年3月，徐州战场，矶谷廉介和板垣征四郎这两个日本少壮派军官，的确要在中国战场上竞争、比赛，见个我高你低。当板垣师团被庞炳勋、张自忠两军围困临沂战场，双方于沂水河畔和蒙山丘陵地区激战正酣之时，矶谷廉介督其第十师团沿津浦线南下，已开至台儿庄西北方的滕县。

矶谷在部署对滕县守军攻击时，收到板垣征四郎发给他的电报。

板垣以自己在临沂遭受庞、张两军的沉重打击所获得的教训，提醒矶谷廉介要注意与他第五师团配合，以免孤军深入，遇到不测。然而，矶谷看了电文，却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将它扔在一旁。

矶谷廉介也是日本“二二六”政变后被启用的青年将军，正值青云直上、年轻气盛的年华。为了在军界的前程，他时时在告诫自己：必须以显赫的军功，击败竞争对手！他同板垣一样，看准了徐州之战这个天赐良机，他正决心在此战中大显身手，奠定自己的英雄地位，怎能听得下板垣要他慎战的建议？当作战参谋送给他一份滕县守军的情报，他更是不可一世地狂叫：

“哈，‘杂牌军’，守滕县的是一支中国‘杂牌军’，怎能阻挡我前进的步伐！”

守卫滕县的部队，是邓锡侯第二十二集团军，的确是非蒋嫡系的“杂牌军”。

邓锡侯第二十二集团军，原驻扎于四川成都西北地区，所辖两个军均系“乙种军”编制，即每军两个师，每师只有两个步兵旅，每旅两个步兵团，其他任何特种兵也没有。整个集团军不过4万多人，而且装备陈旧，主要武器为四川土造的七九步枪和为数极少的土造轻、重机枪及迫击炮，重武器如山炮、野炮和特种兵器（如高射机枪和战车防御炮等）则完全没有。士兵进入战场，除腰间挂满手榴弹，背后还斜插一柄大砍刀。

第二十二集团军在出川抗战前，邓锡侯曾经要求蒋介石换发武器装备，蒋复电：“前方紧急，时机迫切，可先出发，途经西安，准予换发。”

邓锡侯率部于1937年9月5日徒步出川北上。10月上旬，先头部队刚抵西安，蒋又严令：“当速东进，过潼关，渡黄河，到达太原加入第二战区战斗序列。”

第二十二集团军进入晋东南一带与敌周旋，倍受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的冷落，丝毫未予补给。他们与敌作战40余天，损失惨重，伤亡过半。第二十二集团军为继续与敌战斗，遇有晋军的军械库，便破门而入，擅自补给。

不料为阎锡山所悉，阎大为震怒，乃致电统帅部曰：“川军‘抗日不足，扰民有余’。”并请求将川军他调。

蒋介石闻报，也很生气，说：“第二战区不肯要，把他们调到第一战区去，问程长官要不要？”

军令次长林蔚乃打电话去郑州给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告知此一命令，并老实说出其原委。程潜一听一口回绝：“阎老西都不要，你们要送给我？”

林蔚将程潜拒绝接受，报告蒋介石。当时，蒋介石正为南京初失，心绪不好，闻听拍案道：

“这里不要，那里不要，把他们调回去，让他们回到四川去称王称帝吧！”

白崇禧劝解道：“让我打电话到徐州去，问问五战区李长官要不要。”

不料，李宗仁接到电话，满口答应：“好得很啊，好得很啊，我现在正需要兵，请赶快把他们调到徐州来！”

白崇禧说：“可有话在先，他们的作战能力是很差啊！”

李宗仁坚信，世间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只要长官遇事公正，体贴部下，将士是会用命杀敌的。于是，他说：“诸葛亮扎草人做疑兵，他们总比草人好些吧？请你快调来！”

白崇禧掩口一笑，川军就这样调到了徐州。

第二十二集团军奉令，于1937年12月底由第二战区晋东南战场，调到陇海路东段的商丘、砀山、单县、徐州一带。部队集结之后，邓锡侯和本集团军副总司令孙震，前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谒见李宗仁，对李宗仁宽怀大度颇是感激。邓锡侯苦笑着说：

“一二战区都不要我们，真是天下之大无我容身之处了。李长官肯收留我们，真是恩高德厚。长官有什么吩咐，我们绝对服从命令！”

李宗仁说：“过去的事不必提了。我们都是内战炮火余生，幸而未死，回想往事，太无意义。今后如能死在抗日救国的战场上，也是死得其所。我只希望大家一改前非，同仇敌忾，与侵犯我们的日军拚命！”

邓、孙二人表示决心，一定在李长官指挥下率部拚命杀敌。

李宗仁大喜，立刻电呈军委会，给第二十二集团军拨发新枪500支。又从五战区库存中，拨出大批子弹和迫击炮，交与川军补充。邓锡侯、孙震回想在第二战区遭受的冷落，眼见李宗仁的热诚对待，一时感激涕零。

此时，因韩复榘不战而退，日军相继占领济南、泰安、兖州，而且，又沿津浦路南下，威胁徐州。李宗仁便令第二十二集团军北上，截杀南下之敌。大军出发前，李宗仁亲临训话，并举出古时诸葛亮率川军北抗司马懿的英勇故事，激励官兵们效法先贤，杀敌振国。一时全军上下，无不欢跃。

1938年1月中旬，第二十二集团军由徐州沿津浦铁路北上，阻击南下日军，总司令部设在临城。邓、孙以其第四十一军防守津浦铁路沿线各要点，并令一二二师王铭章部集结滕县一带，筑城固守；又令第四十五军一二五师向滕县之北界河前进，阻敌于泗水以北。这样，徐州危急局面才得以暂时扭转。

第二十二集团军在晋东第二战区洪洞县东关驻防时，邓锡侯曾多次同八路军总司令朱德会晤，并请朱德给二十二集团军官兵讲解抗日形势和游击战术。以丁玲为团长的“西北女子战地服务团”，也常为二十二集团军演出精彩节目。八路军的抗日爱国热情和与人民群众血肉相连的军风，对二十二集团军的官兵以很大感染。因而，二十二集团军进驻鲁南以后，也能体察民情，尊重民俗。鲁南是孔子的故乡，礼教十分严格。为此，邓锡侯又特别整肃军纪，严禁部属派款、拉伕，严禁士兵私入民宅民房。一时乡民乐道，军民关系融洽。

1938年1月14日，邓锡侯又命初到鲁南前线的先头部队，在两下店夜袭敌营，毙伤日军200余人，俘虏40人，缴获枪械一批。首战告捷，军威大振，鲁南群众特作七律一首，以颂赞川军将士：

天上摇瞻节钺临（指川军来），

安危须大老谋深（指邓锡侯）。

晋文攮楚先三舍，

忠武服蛮倚七擒。

中府一朝诛贰竖（指杀韩复榘），

阳光普照靖群阴

川军将帅皆韩岳，

岂有神州竟陆沉。

川军将士受山东民众爱戴，抗敌情绪非常高涨，他们感慨地说：“为民族而战，得到民众如此爱戴，可以死而无恨了！”

李宗仁闻讯，十分欢悦，对人说：“川军并非庸人之辈！”

消息传到武汉，蒋介石亦为之震惊，心想：“这是为何？这一支天不收地不留的‘杂牌军’，怎么一到五战区就成了‘生龙活虎’！”

1938年1月末，川康绥靖主任刘湘病逝，邓锡侯奉调回川继任，所遗第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一职，由副总司令孙震升任。

日军在鲁南两下店遭到第二十二集团军的袭击，使日军第十师团长矶谷廉介为之震怒，遂催促在他指挥下的第十师团和第一○六师团、第一○八师团之一部约三四万人，携70多门大炮、四五十辆坦克，并有配合作战的飞机四五十架，浩浩荡荡，开赴兖州、邹县，压迫滕县之境。

从3月4日起，矶谷不时派出小队、中队的搜索部队，向四十五军第一二五师的第一线阵地进行威力侦探，日机亦频繁出动，进行空中侦察。第二十二集团军也得知日军将大举进犯，于3月10日重新调整部署，加强守备。孙震任命第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为四十一军前方总指挥，以统一指挥第一二二、一二四两个师。王铭章令张宣武团由滕县以南之南沙河，进驻滕县以北15里的北沙河，部署第二道防线；王文振团由韩庄进驻县东北的平邑、城前，以掩护第四十五军第一线阵地的左侧背，并防止临沂方面之敌的侧击。

3月14日拂晓，敌步、骑兵万余，大炮20多门，坦克20多辆，飞机二三十架，向四十五军的第一线阵地展开全线攻击。四十五军之一二五师和一二七师的全体官兵，凭借既设阵地，奋勇迎战，激战竟日。除下看铺、白山庄、黄家山等前沿阵地被敌攻陷，界河东西一线的正面主阵地屹然未动。

得知日军大举进攻，总司令孙震立即从临城乘火车赶往滕县，亲赴前线视察敌情。之后，他在北沙河召集各部长官指示作战方略。此时，忽有6架敌机飞临北沙河上空，反复投弹、扫射，正在构筑第二道防线的四十一军七二七团的士兵六七十人被炸身亡。孙震冒烟突火，走到躺在血泊中的士兵跟前，对着已溜去的敌机，大声吼道：

“血债要用血来还！弟兄们，我们一定要为死去的战友报仇！”

孙震转回头来又对各部长官们说：“现在已到了与敌人拚命的时候了，我们每个人都要抱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决心。”

望着孙总司令的凛然气概，在场的官兵人人磨拳擦掌，誓要与敌人拚个你死我活。

由于官兵们浴血奋战，使15日敌主力猛攻界河阵地未能得手。日军遂又以3000余人向四十五军第一线阵地的右后方龙山、普阳山迂回包抄，但又被在那里设防的四十五军第一二七师的官兵们击退。

15日中午，另一股步、骑、炮联合之敌约3000余人，由济宁东南的石墙出动，向四十一军一二四第三七○旅的阵地深井一带进攻。该旅兵力单薄，苦力支撑，死伤惨重。为巩固第四十五军第一线的正面阵地，已担任四十一军前方总指挥的王铭章师长，急令在滕县担任城防的一二四师第三七二旅，驰赴深井以南的池头集支援第三七○旅。经过激烈战斗，稳住了深井一带阵线。为了防止敌人钻隙渗入滕县左侧，王铭章又命令在北沙河布防的七二七团抽出一个营的兵力，到滕县西北的洪町和城西南的高庙布防。

15日下午，得知前沿阵地受阻，日军第十师团长矶谷廉介又以万余人的兵力，由界河之东龙山，延翼向滕县方向右旋迂回，妄图撇开正面阵地而攻击战略要点滕县城，迫使第二十二集团军正面阵地不战自弃。

下午5时许，其先头部队已分别到达滕县东北10多里的冯河、龙阳店一带。然而此时的滕县城关，只有原设的三个师部，每个师部只有一个特务连、一个通信连和一个卫生队，此外没有任何战斗部队。城防处于十分危急的状态。

王铭章连忙电致临城孙总司令：“一股日军由滕县城东北方向而来。我军大部都在前线被敌吸引，胶着难分。城中已无任何战斗部队，请总部速调援军！”

接王铭章求援电话，总司令孙震十分犯难。虽然，蒋介石亲自檄调应援的汤恩伯第二十军团的先头部队王仲廉军，已于当日正午到达临城，但该军必俟其军团司令部到达后始能北上。而孙震能直接指挥的在临城的战斗部队，只有他本部四十一军直属的特务营，这个营有3个步兵连和一个手枪连。为了支援滕县守城部队，孙震只留下一个手枪连担任总司令部的警卫，立即令营长刘止戎率3个步兵连，星夜乘火车开赴滕县城。并告诉王铭章：

“你须竭尽努力，固守滕县城，一二日后援军汤恩伯部即到。”

放下话筒，王铭章的眉宇间结了个疙瘩。沉思片刻，他又抓起话筒，要通了设在北沙河的第七二七团指挥所，命令团长张宣武：“你团在洪町、高庙的一个营仍在原地执行任务，另以一营留守北沙河第二线阵地，暂归第一二七师指挥。其余部队由你亲自率领，跑步开回滕县布置城防。”

黄昏时分，张宣武团长率部到达滕县北门时，王铭章已是十分焦急地在城门外迎候。这时，驻防在城前镇的第七三一团，也由王铭章调回严翊营，已驻在滕县东关。王铭章对张宣武说：

“刘止戎营再过一两个小时即可到达。所有这些部队，归你统一指挥，由你担任城防司令，统一部署城防事宜。”

张宣武是王铭章手下一个极为精明强干的团长。他接任城防司令之后，即令严翊营防守县城东关，他带回的本团第三营的4个连，则令其担负城内东、北两面的防务。夜10时，刘止戎营由临城乘车来到滕县。张宣武已在那里等候，命他们一下火车，即开赴南、西两面城墙布防。

在张宣武指挥下，担任城防的部队，彻夜构筑工事。凭借滕县城墙坚固，且高而陡的优势，张宣武还令其士兵在内城墙根挖防空洞和绑扎云梯。这样，可在敌机投弹、扫射和炮火轰炸时，城上只留少数瞭望哨，其余都到城墙脚下的防空洞内隐蔽。为敌人冲锋爬墙时，再脚踏云梯，迅速登城抵抗。

这天夜里，从临城运来的手榴弹特别充足，守城士兵每人屁股底下都有一箱手榴弹。

16日8时许，当滕县县北界河、龙山、普阳山等第一线的炮火又轰然爆响的时候，冯河、龙阳店方面的日军开始向滕县城逼近。初，敌人先在东沙河附近高地发炮试射，接着，以排子炮的密集火力向滕县东关、城内和西关火车站狂轰。同时，12架飞机也飞临滕县上空，疯狂地轰炸、扫射。日军进犯界河，两天猛攻不下，滕县城内人心尚为安定。但此刻炮弹、炸弹忽如狂风骤雨从天而降，城内居民顿时慌乱，男女老幼纷纷出城向西逃去。倾刻之间，除守城士兵之外，这里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待城内居民撤离之后，王铭章命令师部副官罗甲辛将师指挥所和师直属各部全部搬进城内。他又令张宣武：“张团长，我们决心死守滕城，城存与存，城亡与亡。立即把南、北两城门屯闭堵死，东、西两城门暂留交通道路，也随时准备闭封。可以四门张贴布告，晓谕全体官兵，没有本师长的手令，任何人不准出城，违者就地正法！”

上午8时至10时，日军对滕县足足轰炸两个小时，东关、城内和西关火车站，落下炮弹3000余发。10时许，敌机离去，敌炮也忽然停止。然而未停多久，日军炮火突然集中到东关南半部寨墙的突出部位，猛烈轰击。

东关这道土筑圩寨，相当完整坚固，是守卫东关的严翊营凭借的据点阵地。但在日军强烈炮火的轰击下，那段寨墙被炸开约2米宽的一个缺口。之后，五六十名日军在机枪掩护下向缺口迫近。严翊营长集中六七十人的兵力，迅速堵向缺口。当那一股日军下到城壕时，二三百枚手榴弹掷向敌群，顿时血肉横飞，使敌遗尸50余具，逃还者不满10人。

日军发现炮击没有奏效，立即以更猛烈的火力向那缺口轰击、扫射。严营长令守兵迅速避开目标，躲伺两侧。在炮火掩护下，又有五六十个日军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向缺口，但又被严翊营守军的手榴弹炸死40余人。

至下午2时，守卫东关的士兵，在严翊营长的指挥下，一连击退日军的5次进攻，在城壕内外遗留下200余具日军的尸体。但在战斗过程中，严翊营亦有很大伤亡。王铭章将他的师部特务连除留一个排作警卫外，其余由连长何经纬率领，前赴城防第一线作战。

下午5时，日军又发起第6次攻势。此次敌人以东关的正面城门为攻击目标，还以一部分炮火向东关、城内和西关火车站等处施以纵深射击。在炮火掩护下，敌兵改用一次3个排，每排相距约百米，前后重叠，形成梯形攻击法。当这批日军前一个排向东关门冲锋时，仍被守军的手榴弹消灭得所剩无几。可是，守卫东门及两侧附近的士兵，受敌猛烈炮火的轰击，也全都壮烈牺牲。

严翊营长急令作为补充队的一个连补上去，但立足未稳，日军的第二梯队又冲上来。一场惨烈的肉搏之后，这第二批敌人全被消灭，而严翊营的补充连也只剩一二十名士兵。

见情况危急，城防司令张宣武将王铭章调过来的何经纬那个师特务连再调赴东关，受严营长指挥。但何经纬连尚未到，敌第三梯队已经冲了上来。严翊急将守备东关南北两头的部队调正面堵击敌人，一场激烈截杀，未能如愿，有40余名日军突入城内。

此时，何经纬率全连士兵恰巧赶来，严翊营长急令何连长率部驱赶这40余名日军。这股入城日军人数虽少，但装备精良，何经纬连伤亡2/3，而敌人还有二三十个未被消灭。这时天已黑透，为除掉这一祸患，张宣武抽调守备城垣东、北面的预备队张进如连速赴东关，归严营长指挥。临行，他对张进如说：

“如果不能把这几十个日军消灭，你就不要回来见我！”

张进如连是张宣武团战斗力最强的一支连队，猛扑之下，一举成功。虽然亦伤亡70多名士兵，严翊营长亲自指挥围歼敌人，大腿也中弹负伤，但终于把这股敌人全部消灭干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