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九王妃(完结)
发布时间:2025-06-04 13:12 浏览量:4
自从贵妃过世之后,便从未有人如此为他求过平安。
攻打的敌军渴望他去死。
守护的皇室众人只期盼他能活着杀完敌人。
有时候却又因为忌惮,想要他死。
如今面前的王妃,是为殿下求平安的第一人。
九王爷带着王妃求的平安符踏上了战场。
那果真是一场艰难的战事,持续的时间要比想象中的长。
殿下不在府的那些日子,王妃学着操持府中的一切。
府邸中的下人都喜欢她,她又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王府被她打理得很好。
那时,看着府中井井有条的一切,看着王妃坐盼边疆来信、小心回信的模样,我便会感慨。
感慨王府终于迎来正常日子,感慨殿下终于遇得了良人。
……
后来捷报频传。
军队凯旋那一日是大年三十,王妃起得很早,亲自做了很多菜。
她坐在堂中,从晨光熹微等到暮色四合。
又从暮色四合等到了许久。
直到夜深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上落下,她却仍然等着殿下的归来。
只是最后,实在忍不住困意,她靠着扶手睡着了。
正当我想要叫人将她抱回寝殿时,府邸的门却开了。
是九王爷。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堂中的王妃,却做了噤声的动作,叫我们不要吵醒她。
他将身上那件不知沾染多少污血又被擦得锃亮的甲衣脱下,亲自倾身抱起她,将她抱回寝殿。
可身体触上床榻时,王妃还是醒了。
她的眼神迷离,却还是抓住了殿下的衣襟,着急问他:
「可是平安归来?」
那时的王爷听了她的问题,看着她的模样,伸手将手掌敷在她的眼睑之上。
他轻声回答,身上是我从未看到过的柔意。
他说:「嗯,睡吧。」
九王爷凯旋,全城百姓雀跃,拥护声渐起。
他们都说,九王爷是颐朝的神。
说颐朝不能没有他。
……
九王爷凭借赫赫战功,受了百姓爱戴。
在一片拥护声中,皇宫设宴,摆酒庆祝,皇帝说要亲自为九王爷接风洗尘。
宴会之上来了许多人,却大多都是皇帝身边之人。
虚与委蛇之中又尽是刀光剑影。
连我都能看出,皇帝不耐烦了。
这么多年,王爷最终还是威胁到了他的地位,尤其是此次战胜而归后。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皇帝挥手为王爷上了一壶酒。
他说,这是赏他的。
赏他又一次击退敌军,护住颐朝。
赏他在百姓之中声名显赫。
然后便撑着脑袋看着他们的反应。
——收到毒酒的反应,饮下毒酒的反应。
可令谁也没想到的,在焦灼之中,却是一双白皙的手伸出,接过了酒壶。
原本安静端坐一旁的王妃主动站了起来。
她为自己斟了一杯毒酒,神态自若地喝了下去,喝完又朝着皇帝跪了下去。
她说王爷在战场上受的伤未痊愈不可饮酒。
说皇恩浩荡不可拒绝,于是自己身为王爷之妻便替他承下。
一番话说得毫无纰漏。
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她饮了毒酒,跪在地上脊背挺直、跪得端正。
那一刻看着她的模样,我只觉得眼眶湿润。
可自始至终地,殿下没有反应,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王妃喝下了毒酒。
看着她做出这一切。
看着她又一次用自己的性命护住他。
王妃中毒昏迷,太医来诊的时候九王爷就站在一旁。
太医很快诊断出了结果,他们面露难色,说是毒素沁入血脉,存活的希望渺茫。
听到这话的时候,殿下的脸色很阴沉,漆黑无垠的黑眸之中尽是读不懂的情绪。
太医很快便被退了下去。
殿下也跟着离去了。
那时我的心又急又恼。
王妃为他中毒,为他担上性命之忧,他竟会如此冷静。
可等我踏出寝殿去为王妃煮药时,却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在院中的一角,我看到了那个颀长而立的身影,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泛着寒气的长剑。
长剑之下,是瑟瑟发抖、跪坐一团的太医。
墨发垂落,殿下的脸被隐在了一片阴影之中,我看不清,却能听到那如凛冬寒冰,如从死神领域升起的声音响起。
他说:
「若是救不了我的妻,便拿全家之命陪葬。」
妻……
手中的药碗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殿下看了过来,我立刻跪了下去,生怕落得与他口中一个下场。
膝盖跪在冰凉的地上不知跪了许久,一双手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他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弯腰将瓷碗的碎片一片片地捡起。
然后将一张药方递到我的手中。
他说:「麻烦姑姑了。」
他离去的方向是王妃的寝殿。
而我手中的药方是彼时剑刃之下太医重新写的。
……
皇帝因为下毒的出格举动引起了群臣的不满。
九王爷虽是威胁的存在,但如今的颐朝却离不开他。
战乱并未完全平复,他们需要王爷来保卫颐朝。
于是皇帝收了锋芒,又送了许多东西到王府。
虽然太医担上性命之忧也尽心尽力地医治王妃,她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就如同精致的玩偶一般躺在床上,没有半分生机。
王妃昏迷的那段日子,王爷来看她的次数并不多。
因此下人暗中皆为王妃抱不平。
他们说殿下残忍又冷血,明明这是救命之恩,可他却表现得不在意。
说如此的殿下是该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在听到后一种言论之时,我没有告诉殿下,却派人掌了那个下人的嘴。
可不知为何,看着掌嘴下逐渐红肿的脸颊,看着他不甘的眼神时,我的心中不可遏制地升起一股悲伤。
没有人知道,在唯一看望王妃的那么几次,殿下却是用一整个晚上守着她。
而我送药进去时看到的就是殿下坐在床榻边上的模样。
他就孤身坐在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垂眼看着昏睡中的王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凉如水照在他们身上显得静谧,又显得苍凉。
他瞒着所有人陪着她。
……
于是那段日子,我常常去为王妃祈愿,也为王爷祈愿。
祈愿王妃醒来,祈愿王爷平安。
祈愿他们终于能顺遂幸福过完此生。
后来,在入王府的第一年整,王妃醒了。
她一醒过来就对我笑,喝完药后,纤细的手从被中伸出,缓缓拉住了我的手。
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她很认真地看着我,和我说:
「姑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明明中了毒,受了苦楚的是她。
她却还是这般温柔地与我说着这些。
那一刻眼泪不加遏制地从眼眶之中钻出,我伸手握住她的手重新放入被子之中,又为她捏了捏被角。
然而就在这时,寝殿闯入一个身影。
像是疾跑而来,九王爷身上的衣袍有些凌乱。
我微微一愣。
殿下自持久了,如今还是失态了。
王妃坐在床上笑着看着他,可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揽入了怀抱之中。
殿下抱着她,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又像是将力气克制,生怕弄疼她,露出的指骨泛白。
在这滚烫的怀抱之中王妃愣了几秒,肌肤泛出一阵粉晕,几秒后她将下巴轻轻隔在了殿下的肩膀上。
莹白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她的声音又轻又柔。
她低声喃喃道:
「王爷,如今你能这般抱着阿月,阿月很开心。」
自那之后,我觉得殿下似乎像是变了一人一般。
虽然他仍然如过去一般杀伐果断,可过去他身上有的是深渊一般寒凉的死气,如今却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他陪着王妃的时间变得多了,露出笑意的时间也多了,虽然是淡淡的,旁人和王妃也许根本看不出。
但我跟了他那么久,清楚地知道和王妃在一起,他很高兴。
他会在归府后,在她的央求下,换了衣服带着她去到繁华的夜市游玩。
明明平日不爱吃那些甜食,可还是在王妃递给他时弯腰吃了,而后解下身上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会为了王妃调养身体,专门带着她去很远的地方泡温泉。
也会在围猎之时带上王妃。
从不挑拣,连烈马都能降住的王爷,却破天荒地选了许久,选了一匹最为温顺的马匹,然后稳稳托着王妃将她抱上马背。
曾有军营中的士兵给我描述过王爷在战场上的模样。
旌旗猎猎,战鼓雷鸣,王爷手执长枪,直捣敌营。
墨色衣袂在风中翻飞,烈马驰骋于沙场,所到之处尽是尸首堆叠,血染山河。
如今看着马场上牵着马绳悠悠走着的王爷。
看着他抬头望向王妃时眸底偶然的愉悦与纵容。
我实在想象不出他在战场上的模样。
可是后来,六王爷来拜访,谈起这些行为举动。
他问殿下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西凉女子。
殿下听了却只是嗤笑一声,而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如今做的也不过是答谢她救命的恩情。」
说完,他又抬眼看着六王爷,
「六哥得知道,若身边要是有人愿意以命护住你,你便能多得一条性命。」
「而她,便是我白捡的性命。」
那一刻,我的心猛然停滞跳动。
原来是这样。
我怎么忘记了殿下是那般残忍的人,他怎么会去爱上别人。
我下意识地想要离开。
却在转身时看到转角处一抹一闪而过的青色衣角。
我记得,王妃今日穿的就是青色的衣裳!
于是我慌张走进王妃的寝殿之中。
就见她端端正正地坐着,见我到来,抬头笑意盈盈地问我怎么了。
悬着的心放下,我摇了摇头,借口似地问她今日想吃什么。
得了答案后,便掩门离开。
却错过了在我离开的一刻,她眼底失去遮掩后露出的漆黑的郁色。
没有战事、没有皇权的压制,身边又有人能够陪他。
那时的他们就像人间最寻常的一对普通夫妻一般过着最普通的日子。
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虽然这份平淡并不是建立在爱意之上。
后来,不知为何,王爷停了王妃的避子药。
在王妃嫁入王府的第二年半的时候,她怀孕了。
王爷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在王妃睡下后,进入寝殿之中。
他坐在床边看了许久。
许久后伸出手,缓慢地将手贴在王妃的肚子之上。
孩子的月份小,如今什么都感受不了。
可他的动作却显得小心,与那一次和六王爷谈话时的蔑视截然不同。
于是我实在忍不住,便问他:「殿下如今为什么愿意让夫人怀上孩子?」
他沉默了许久。
许久之后才开了口,却不是回答我,而是问我。
他问我:「姑姑,你觉得,如今我有能力能够护她们二人一世安乐吗?」
我愣了愣。
可不待我点头,就听见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他伸手轻轻抚上王妃白皙又恬静的脸庞,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许多。
他说:「姑姑,我和阿月的孩子,一定会过得比我幼时更幸福。」
有时候我在想。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那一日,停在殿下得知王妃怀孕的片刻该多好。
这样,他是幸福的,拥有的是满怀的希冀。
而不是后来那般满身是血地躺在木棺之中,握着早已逝去的人的手。
可我也知道,没有人可以阻止时间的流逝,阻止后来发生的一切。
得知怀孕消息的第二月,皇帝下令召了殿下入宫。
听跟着去的侍卫说,皇帝要殿下带兵攻打西凉。
其实皇帝很早就有一统天下的愿景,灭了西凉便是他的第一步。
可听侍卫又说,殿下抗了皇命,并没有应下。
殿下回府之时,等着他的是坐在大殿中的王妃,腊月寒凉,他脱下衣袍,褪去满身寒凉后才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之中暖着,听她与他讲今日发生的琐事。
自始至终,他没有提起皇城之内的事,没有提起皇帝的命令。
那也许是殿下第一次违抗命令,所有人都说,他是为了王妃。
但我知道并不是。
见惯了血肉白骨,他只是不希望无谓的争斗带去家破人亡。
……
可是后来几个月中,王府之内发生的奇怪事多了起来,王妃不止一次陷入险境。
一开始只是皮肉之伤,后来渐渐的,几次有了性命之忧。
殿下十分恼怒,下令彻查王府,又将有关之人带到府外生生斩首逼问。
鲜血又流了满地。
得知怀孕之时那番话语重新涌入脑海。
我终于知道那时的殿下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这一次,鲜血所流之地并不是在府邸之中。
殿下知道这是皇帝在逼他,可是皇帝的权势滔天,他找不出由头,抗不过。
直到最后,皇帝换了方式逼殿下去战。
他特意叫人放出的消息,说与南疆一战后,颐朝国力衰落,难以抗衡新一轮的战争,而颐朝也的确许久没有动作。
于是很快,边境传来西凉来犯的消息。
如此,为了颐朝,他不得不战。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脑中不可遏制地出现了前王妃跳井的模样。
出现了那一副捞起来后血肉模糊的尸骨。
但是那一晚,王爷以安胎为理由将王妃又一次禁足在了府邸之中。
他下了死令,所有人不得在王妃面前提起此事。
后来,府邸之中的下人都在王妃面前保持缄默,直到在王爷出征前一刻,王妃都不知晓王爷此番要去攻打的是她的母国,要杀死的是她的亲人。
她甚至又亲自为王爷缝了个香囊。
她说,这是保平安的。
她说,要王爷战胜而归。
可她不知道,殿下战胜而归的身后是西凉满地白骨堆积。
殿下离府的这些日子,他仍然禁了王妃的足,封锁了所有消息,不让她知道。
捷报一次一次地传来。
王妃不知一切显得高兴,而我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心酸。
无数族人的鲜血千尺时,她在王府之中享尽荣华。
兄长被杀,尸身挂在城墙三日时,她却花了三天时间给腹中的孩子做了衣服。
……
我有时觉得她幸运,能够被九王爷留下,过得幸福。
有时又觉得她可悲,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
若是有一天,她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
浑身一个寒战,那时的我止住了这个念头。
所有消息都被切断,王妃不会知道。
等她知道了,孩子也早已生下。
她那么爱自己的孩子,定不会做出什么荒唐之举。
……
可是最后,在王军凯旋前,王妃还是知道了。
没有人知道是谁告诉她的这一消息,也没有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一日接到捷报还盼着王爷早早归来的王妃,却在后一日坐在了血泊之中。
桌上是一碗喝尽了的汤药,她亲手杀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眼前的惨状与那一副血肉模糊的尸骨重合。
那么多的血。
她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半分痛楚。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脸色是失血后的苍白,原本清亮的眸色,此时暗透了,如坠入无尽深渊。
又布满了绝望。
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升起无限的恐慌,我一时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慌忙叫人去叫医师。
如果任凭鲜血流尽,她会死的。
脚尖踩在地上,沾上血迹,我声音都是颤抖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却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握住我的手,张嘴,问我:
「萧容与此番攻打的,是西凉,对吗?」
「如今他战胜而归,灭的是我族人之命,对吗?」
「你们都知道,却都瞒着我,对吗?」
她的手冰凉,让人觉得刺骨凛冽。
可我张口想要回答时,却看到她的目光从我的身上移开,投落在门口处。
于是我便知道,是九王爷回来了。
聪明如他,看着这一切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死命想要保守的消息被她知道了。
寄予希冀的孩子被她亲手杀死了。
就像独自走在深渊之中,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抹光亮,却还是被剥夺。
四周的路也全被掩埋,他不知该去向何处。
他的眼底是一片刺眼的红,可眼神晦暗得宛如濒临死去的游鱼,再也没有包含一点点生的希望。
殿下还是走上前去,将她从地上抱起。
鲜血染了他一身。
也是那一刻,墨发散落,王妃摘下了头上的发钗狠狠刺入了他的胸口。
那一刺像是用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忍着浑身的剧痛只为了这一下。
可这一刺,却并没有刺入要紧的部位。
殿下的面色不变,他只是弯腰将王妃放在床榻之上。
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将发钗对准自己的心脏,垂眼看她轻声说道:
「阿月,看准了,这里才是能取我性命的地方。」
……
谁都不知道王妃服用了什么药。
医师保住了她的性命,她的身体却仍然一日日地变坏。
药石无医。
那些日子王爷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他找了很多的医师,像是将整个京城的医师都寻了过来。
但他们都束手无策。
直到有人说,这是西凉的秘药,中原没有解法。
于是那个晚上,殿下褪去了所有的下人,只在房间中留下了我们三人。
我看着他坐在床边握着王妃的手。
看着他求王妃说出自己服用之药的解药。
而王妃躺在床上,她的眼眸之中空空荡荡的像是说什么都没有,半晌之后才看向殿下。
烛光之下,她的脸被称得很白。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之后她问:
「萧容与,你如今是真的爱上我了?」
殿下不知问句的意图,却还是点了头。
他终于点了头。
于是她就笑了,笑得荒唐又苍白,她伸手反握上了他的手,极轻极轻地说:
「可是我不爱你。」
「在嫁给你之前,皇帝就在我的身上种了情蛊,他说我唯一的任务就是让你爱上我。」
「只要你爱上我,西凉就能被保下,我的阿爹阿娘、我的兄长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她垂眼看着王爷脸上的每个表情。
说到最后她叫了他的名字:
「所以啊萧容与,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你。」
「我救你、爱你,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你爱上我。」
「甚至连你自己也分不清你爱我,是真实的情感还是蛊毒作祟的结果。」
她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出了一场赤裸裸的利益之下的计算。
而她和我知道,王爷最讨厌的就是被算计。
就是欺骗。
这是属于她的反击。
那一瞬,房间之中陷入了寂静。
伴随着无边死寂的,只有安静到几乎听不清的风声。
许久后,殿下伸手掐住了王妃的脖子。
眼中的光点彻底消失。
「蛊毒?」
唇齿之间将整个词念得清晰,再开口时,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歇斯底里:
「好啊,连你也骗我。」
可是最终,附在脖颈上的手并没有收紧,他将她带向他。
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他吻了上去。
鲜血从嘴角溢出,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不过没关系,你这一辈子都会被我困在身边,和一个灭族仇人一起度过难熬的余生。」
后来,九王爷来看王妃的次数变少了,也收了她身边所有有危险的东西。
仍然请了许多医师。
王妃的身子在强迫的调养下好转了些。
可她的精神气却很差。
她常常会坐在寝殿之中,看着门外的雪景,又看着雪地之中的桃树。
看了半晌,她便垂下眼眸。
她跟我说:
「姑姑你知道吗,在西凉,我的府邸之外也是一片桃林,那是阿翁特意为我种的。」
「即使西凉的环境并不适合种下桃花,那片桃林还是在阿翁的养护下活了,只是因为我喜欢。」
「可是后来,我嫁入中原,便再也看不到了。」
「姑姑。」她轻声唤我的名字,
「如果我死了,我不想待在黑暗的棺材之中,不想被埋入地下被蚁鼠啃食。」
「我想消失在烈火之中,化为一捧灰随风散到西凉,重归故土。」
转头看我,寒凉的一双手攥住我的手。
她说:「姑姑,求你帮帮我。」
一颗心如同被撕绞一般,一瞬喘不过气。
我不明白,为什么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
于是我弯下身子,整理了一下她身上有些滑落的毯子,又将暖手壶换了一个塞到她的手中。
做完这一切后,我倾身和她说:「夫人说什么晦气话,你的身子已好了些,如今一定不会死的。」
而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桃树,陷入沉默。
如果有人问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那我一定会说,是那一日没有拉着王妃,与她多说几句话,而是放任她的沉默。
因为第二日,她逃了。
待九王爷发现,她已逃到了城门口。
而殿下领着人马追去时,却只看到了城墙之上那一抹小小的、纤细的、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的身影。
漫天大雪。
城墙一共百余级台阶,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拖着虚弱不堪的身子顶着大雪爬上去的。
一颗心怦怦跳,我站在城墙之下冲着她大声喊叫。
不知为何,那时我脱口而出的是:
「阿月姑娘!快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不再唤她夫人,而是叫她阿月,就如同刚见面一般。
我看到她的眼睛在听到这名字后亮了亮。
光亮转瞬又逝,她弯着唇角对着我笑了笑,又轻轻对我说了一句什么。
可是风雪声太大了,我听不清。
下一瞬,我就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从城墙之上朝着西凉的方向一跃而下。
看到九王爷疯了一般跑过去想要接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