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破城那日,我以四千人烛招阴兵过境,助他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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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寒破城那日,我以四千人烛招阴兵过境,助他攻城。
他终荣登大宝,睥睨四海。
一番云雨,男人将我揉在怀里,情意绵绵。
「唤唤,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我满眼虔诚地看着他,以为他会娶我为妻。
不料等着我的是一把贯穿我身体的利刃。
他说:「唤唤,做我最后一根人烛,佑我江山千秋万载。」
我被置于铁甑,文火蒸煮整整七日。
最后一日我的魂魄被拘于须臾顶。
亲眼看着新一任北狄王娶了那位和我原来容貌极为相似的女子。
1
人脂燃烛,阴毒至极,遇冤魂,必化青鳞,可召阴兵。
商一零八年,襄城下,浮尸千里,残阳映在血色里,红得可怕。
商君站在城墙之上,神色漠然。
「朱唤,还要多久?」他的声音比金戈还要冷上几分。
四千根人烛在魁星楼依次排开。
他在等我起阵。
日渐西沉,和北狄的战斗已经持续了整整三日未歇。
士兵来报,西南方向的京观已筑好。
「陛下,可以开始了。」
人烛点燃瞬间,狂风四起,鬼魅横生。
数万阴兵撕碎了襄城,商止从城楼跌下,北狄大胜。
2
须臾顶上,那道天雷狠狠劈了下来,紧接着一道白光直灌入体内,一瞬间又被什么东西击得粉碎。
我醒过来时,碧螺正慌忙地推门而入。
周围被火把照得透亮,宛如白昼。
「小姐,姜小将军来救你了,快逃!」
她穿着我的罗裙,盘着我的金钗。
我乍然意识到,我重生了,重生在举家被灭族的那日。
同日,商扶刚击溃北狄敌军,奏请商君,立我为太子妃。
可偏偏在圣旨下达的前夜,一封密奏被摆上了天子御案。
尚书府勾结北狄,意图谋反,颠覆朝纲。
数罪并罚,林家连诛三族。
「染棠,跟我走。」
姜寒身披一身银光甲胄,半面身影踏在火光里,半面身影落在月光底,一副玉面修罗的模样。
他伸手拽我。
我下意识瑟缩了下身子。
他拧眉,身子往前又探了一步:「染棠,没时间了。」
屋外浓烟四起,哭喊声不绝于耳。
上一世,亦如这般。
彼时我尚未可知,他要将我拉至无间地狱,让我世世不得超生。
3
遇见姜寒那年,是大商一零四年,时值大暑。
暴雨连续月余。
京郊洪水肆虐,流民倾轧在城外不得进。
我端着一碗梅子汤,端坐在院里,不知民生疾苦。
直至一道惊雷,劈开了院门外那把落了十二年的旧锁。
我全然忘记那道士的谶语,悄悄溜出了府门。
城内,哀鸿遍野,只有人牙子的脸上可见几抹阴仄逼人的笑意。
「小姐,快回去吧,大人若是知道了——」
诶!哪儿来的乞儿,快拿开你的脏手!」
碧螺一脚踢开抓住我裙裾的少年。
他轻飘飘地滚在一边。
怀里掉出一枚羊脂玉环佩。
「救——救我。」
命运的齿轮骤然转响,以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环环相扣,至死方休。
4
屋内的房梁溅起火星子猛地砸向地面。
姜寒将我从床上拽起,抱着我冲向暗室。
他留下碧螺替我赴死。
他说:染棠,这是我唯一的解法。
他说:只有你活下去,才有报仇的机会。
上一世,我被仇恨裹挟,全然不知此案背后的操盘手就站在我面前。
直到被做成人烛的前夜,她顶着一张酷似我的脸,推开了铁狱大门。
「其实,你们一家人都该死,尤其是你爹,死得不冤,真是让我痛快。」
「我原以为我是这全天下最惨的女子,不料你比我更惨。」
「只可惜,你到死也不会知道当年那封北狄密信是谁写的,又是如何送到了先帝的御案前。」
「我若是你,怕是下了黄泉也愧对祖宗。」
可笑,她不知,我连黄泉也下不得。
5
姜寒带着我逃出襄城时,大火已将整个尚书府吞噬殆尽。
宛若人间炼狱。
「棠棠,活下来的人总归是要好好活下去的。」他神色凄然,将我揽入怀里。
我的身体本能地抽开,他的手僵硬地悬停在半空。
「棠棠,我已经尽力了,伯父他犯的是灭族的死罪。」
「我父亲,无罪。」我目光直直看向他:「你不是最清楚不过的吗?」
他的目光侧向一边。
「棠棠,我会查出幕后真凶的。」
我哑然失笑。
「姜寒,他们,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抬眸看着我,缄默良久。
这一次,我率先开口。
「听说东部夷郡有一婆子善更容换貌之术,姜寒,我要换个身份活下去。」
上一世,姜寒为了让我不被人发现,花重金寻了那面婆,中途又颇费了些时日说服我改容易面。
此间阴差阳错,酿成苦果。
这一世我以身入局,总该胜天半子。
6
姜寒根据我提供的线索很快就找到了那面婆。
「姑娘,你容貌姣好,或有天人之姿,真是可惜了。」
我苦笑,转身拿出一幅画轴递给她。
数月余,我返回襄城。
朱唤,纸火铺朱九之女,擅制烛、扎纸、点睛、请魂。
姜寒对于这个身份很满意。
他夸我是个天才。
当然,上一世这样的身份,是他赋予我的。
至于这张脸,他说,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我涂上最后一抹唇脂,侧头看向他。
「你可还喜欢?」
他凤眸微闪,蹲下身子,往我唇上轻轻一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我看向香案前燃着的蜡烛,嗤笑出声。
「那我要是变成那样,你也喜欢?」
他宠溺地刮了下我的鼻梁:「瞎说,我们棠棠怎么会变成一根蜡烛。」
是啊,这个时候他还没听信传言,又怎会想到,日后把我做成一根人烛佑他江山千秋万代。
7
这一次敕造济世堂先找上了我。
商君病重,下了折子,昆舆楼上,人烛彻夜不得熄。
济世堂堂主不得不扩大生产,为商君炼烛吊命。
成批囚犯和乞丐被押入敕造堂的黑死牢。
「你就是朱九之女,朱唤?」夜半,一带刀侍卫推开纸火铺的大门。
我站在门前,看着眼前的人,一时恍了神。
初遇时,他才八岁,被村民五花大绑地关进猪笼里。
村民说,他是贱种生的小贱种,按族规要把他沉塘。
商扶不忍,买了他,赐名昭昭,日月昭昭,天理昭昭的昭昭。
自此以后,我、商扶、姜寒和昭昭在皇城里度过了一段漫长且快乐的岁月。
昭昭刚进皇城那年,商扶被册封为东宫太子。
姜寒拉着我说要去给他伴读。
课上到一半,我们四人就偷偷溜进了御花园。
阳春四月,花开满树,姜寒和昭昭摇下满树杏花,少年眼底,尽是春风。
盛夏,姜寒想吃御池里的红鲤,可他偏爱干净,不肯下水,昭昭就卷起裤脚下水抓鱼,少年时期的商扶端着一副我自清高的模样,唯有我为他拍手叫好。
秋猎时,我们第一次夜宿军营,我半夜馋醒,姜寒便带着昭昭去捉野兔,商扶知道后把他俩臭骂一顿,说他们不知道那山里晚间有吃人的山魈,会将人生吞活剥。
他嘴上说着二人粗鄙,却吃得最多。
原本以为可以一辈子莫逆相交,可谁会料到,旦夕惊变,从此以后,只能看着天涯路远。
「盯着小爷我看什么呢!快跟我走!」
他的声音拽回了我的神思,我轻叹了一口气:「叫你们堂主来请我。」
他抿唇,倔强地仰起头:「你什么身份竟敢——」
砰的一声,屋外大门紧闭,屋内阴风四起。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你且等着,我去通传一声。」
他努了努嘴,原路返回。
像我们这种被征用过去当人烛匠的人,都得从最底层做起。
诸如给尸体净身、入甑、翻搅、看火、刮脂。
之前的这些事我做了整整一年,以至于只要我看一眼那尸汤的成色便可断定,油蜡熬至几成。
四更天,屋外的门被轻轻敲响。
我等的人,来了。
门口站着一位身着广袖道袍的术士。
从屋外灌进来的风吹得他腰间的铜铃叮铃作响。
游方——上一世进谗言、剔我骨、取我脂、将我做成长明人烛的人。
再一次站在了我面前。
「你叫朱唤。」他对着我说话,眼睛却斜睨在桌上的那根白蜡上。
我点头。
他弓着身子,将鼻尖凑到白烛前,用手拂了拂烛火,随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有点本事,是个好苗子。」
这一晚,我以烛师的身份再次进入了敕造济世堂。
被油腻子浸得发黑的牌匾像个棺材板高悬于顶。
低阶烛匠抬着一具已经处理好的尸体放在铁甑旁边。
烛师是不用干这些脏活累活的。
只需要将烛匠们刮下的油脂做成人烛就可以了。
我淡淡瞟了一眼那铁甑,还欠缺点火候。
8
自我进入敕造济世堂后,姜寒几乎日日都带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看我。
他说:「我的呼唤一定能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人烛师。」
他一开始就知道,一朝炼就阴烛蜡,可召修罗百万兵。
然而,我所做的人烛,其实和那些普通烛匠所做的人烛,并无差别。
只不过是因为我的血较为特殊,若是将其滴在人烛之上,便能生出召唤阴兵之力。
这是上一世,我对他唯一保留的秘密。
姜寒取出怀里的一方丝巾,轻轻为我擦拭沾满烛屑的手。
「唤唤,你可听过龙脉阴烛?」
我心里暗自嗤笑,前世,为了他的龙脉阴烛,我的一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无辜百姓的鲜血。
我甚至还给他们取了个好听的名字——【肉材】。
也难怪后来连地狱也容不得我,要我神魂俱灭。
我天真地摆了摆脑袋:「那是何物?」
姜寒的眼里发出神采烁烁的光:「龙脉阴烛,一支可抵十万功德。」
「只不过这制烛的法子倒是残忍了些。」
我冷笑:「若是残忍了些,那不做便罢。」
他刚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了回去。
我如何不知那龙脉阴烛的可怖。
为了练就上等龙脉阴烛,我会亲手将铜管刺入四柱纯阴之人的后颈,提取油脂。
再以婴儿的脐带为烛芯,浸满尸油细搓而成。
其残忍程度,非人哉。
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唤唤,商君病危,若得以龙脉阴烛续命,你必能受其重用。」
我将手抽出来,神色淡然地开口道:「以他身为烛,来日我必受之。」
「唤唤,可这是唯一的捷径,若是你不愿意,我自然不勉强你。」
「姜寒,我会找到属于我自己的捷径。」我撇过头,声音凉薄,空气里尽是冷意。
9
烛师除了炼烛,还需要以烛饲丹。
入夏时节,充斥着油腻味道的丹房里,最小的那尊丹炉下正发着幽蓝色的磷火。
工匠们捧着刚剔下的白骨置入炉内。
这是游方为商君炼制的续命丹。
我伏在案前,食指缓缓敲击着桌面。
今日,商止为他的父王取药。
一更天,门外那道行色匆匆的身影逐渐逼近。
推门而入。
端的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模样。
「孤来取丹,尔等速速呈上。」
他不耐烦地环顾四周。
直到看到我,他的目光倏地停了下来。
「你是新来的烛师?」
我只瞧了他一眼,便迅速敛下眉眼,和那画像上女子的神态一模一样。
他凝视片刻,骤然上前握住我的手唤了一声——素月。
前世,我成为济世堂堂主之后,商止曾传我至昆舆楼。
广阔的神殿里摆放着一具水晶棺和一紫衣女子的画像。
「朱唤,你最擅招魂之术,你来替孤将她的魂招回来,我到底还是要问问她,心里可曾有过我半分。」
烛火四起,屋内门窗被风吹得哐当作响。
放在画像旁的灵位从中断开,裂成两半。
「她不愿来见陛下,她说她在下面已经找到了容郎,往后生生世世,与陛下不复相见。」
商止跌坐在地上,眉峰隆起,眼里全是厉色。
「既然她不愿成全孤,那孤也断不会如她的意。」
此后,每当我点燃人烛时,总会见到一位叫容郎的男子问我,可曾看见了他的妻。
商止将我拉入怀中,脖颈埋在我的锁骨之间。
泫然欲泣。
这一晚,我被商止带回了王府。
他奏请陛下,要封我为王妃。
婚期定在上巳节那日。
听到这个消息后,姜寒迅速来王府见我。
丝毫不避人耳目。
如果说当年我是姜寒的左膀,那商止便是姜寒的右臂。
商止和我一样可笑,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他国破,我家亡。
姜寒的目光看向我时,极具侵略性。
「为何?」
我侧过眼,不去看他。
「我说过,我会找到属于我自己的捷径。」
姜寒喉结滚动,声音凉得像是被冰刺激过一般。
「他就是你找的捷径?你可知他就是——」
我转过头,眉眼微挑。
「就是什么?」
姜寒将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差一点,他就露馅儿了。
商止,让我林家三族被诛的直接凶手。
我垂下眉,唇齿间溢出一声艰涩的笑。
「姜小将军,到时可记得来讨一杯喜酒。」
他的手紧攥成拳,砸在身侧的廊柱上。
「唤唤,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的背影逐渐隐匿在杏树之后,我抬眼,却只能看见那杏树上结满了酸涩的苦果。
此去经年,终究是比不上往日初见。
我刚捡到他时,他瘦弱不堪,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后来我悉心照料,他的身体才终于有了起色。
因为他身上的那块玉牌,我父亲对他更是怜悯仁慈。
替他的身份劳碌奔波。
终于为他证得他是故姜老将军的唯一血脉。
此后,他顺利承袭爵位,得了陛下赐予的将军府。
可他依旧赖在我身边,整日整日地喋喋不休。
「染棠,等你及笄,我就上门来求娶你,让你做我的妻子。」
「染棠,你别喜欢商扶好不好,他日后定是要三妻四妾的,而我只会有你一人。」
哪怕我身患咳疾,他都能在酷暑时节寻来天山雪莲替我熬雪煎茶。
「染棠,只要你好,我万般皆愿。」
我怎会想到这样一位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人,终贯我以利刃,让我死后,神魂不歇。
10
商止终是没等到婚期,便迫不及待地推开了我的房门。
他身上卷着浓厚的酒气,踉跄着逼近我。
浓厚的鼻息喷薄而下,肆意地掠夺着周围的空气。
我一双手柔弱无骨地勾在他的肩上,看着他的眼里浮现出危险的欲色。
「殿下,别急,我去点根烛。」
昏暗的烛光肆意地撩拨着,发出幽绿色的光,摄人心魄。
床上的男人宽衣解袍,眼神迷离,欲仙欲死。
翌日清晨,商止将我抱在怀里,贪婪地吮吸着我发丝上的香气。
「素月,你是懂得让孤如何销魂彻骨的。」
我看着他乌青发黑的眼底,勾唇浅笑。
「那殿下日日都来我房里可好?」
他的双手又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若不是今早身子疲乏,必将与你再翻云覆雨一番。」
我轻笑着推开他。
「妾听闻游方堂主有一味丹药,可补精壮阳,殿下或可一试。」
闻言,那张妖冶绮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欣喜之色。
11
半月后,商君供奉的九莲菩萨像在灵谷寺无端起火,朝野震动。
主持声称,是商君祖上阴德有亏,只有燃上九十九支龙脉阴烛,才能求得上苍宽宥。
紧接着,游方上奏商君:「此烛唯体质特殊之人方可炼成,还请陛下让准王妃娘娘进行监造。」
一道圣命下来,我重新回到了敕造堂,婚期不得不延迟。
敕造堂昏暗的烛火下,姜寒扣住我的手腕,目光灼灼逼人,似细淬流火。
「唤唤,我说过,你只能是我的。」
我压低了声音,笑意浅浅地看着他:「若是如此,二殿下怕是要与你心生怨怼了。」
他眼尾燎的冷冽:「就他,也配?」
这是我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姜寒的野心与狂妄。
「错就错在他不该肖想我的东西。」
像是急着宣示主权,他挑起我的下巴,下一瞬,落下一个重重的吻,强烈的占有欲快要将我整个人撕碎。
那日过后,一批又一批的难民和罪犯被押送到敕造堂。
我再次见到了前世那位被我抽筋挖髓的少女。
她生得清雅脱俗,仿若山崖间一株山茶。
可惜是个瞎子。
被送到我面前时,她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一把焦尾古琴。
站在她身后的游方用夜枭一般的眼神在她身上逡巡着。
「此女体内蕴有鲛人珠,若用其筋脉做烛芯,用其骨髓做烛蜡,必能炼出上等龙烛。」
她浑身抖得厉害,唯独那琴被稳稳地抱在怀里。
游方俯下身,恭敬地站在我旁边,小声道:「商扶殿下近日来正在寻她,可惜被我的人截了道,先送了过来。」
前世,因我只是个烛匠,游方从未告诉过我这少女的特殊之处。
我心下微微一颤。
「寻她作甚?」
游方微微颔首,目光却直勾勾地停在她的琴弦上。
「娘娘可曾听闻,鲛人女所弹琴声,可织幻境。」
「商扶殿下怕是思念故人,想去幻境中寻她。」他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讥笑。
「故人……」我垂下眼眸,思绪翻涌。
「还不就是林家小姐林染棠,大殿下闻讯后,在太极殿前跪了整整一夜,最后用军功换他去给林家上下敛尸,堂堂一储君,说出去未免让人耻笑。」
站在他身后的昭昭朝他翻了个白眼。
上一世,我假死后,他亦是终日倾颓,可我还是怪他父皇灭我三族,对他日渐心生怨恨。
直至他死后,我亦未可知,他竟念我至此。
手在衣袖里微微颤抖。
所以,替林家收尸的人是他?
姜寒只告诉我商君宽容,遣了人去处理我家的后事,却没告诉我,那人是商扶。
是他用军功求来的。
我让昭昭将那少女关了起来。
转头对游方说:「三十日内,我必献出龙脉阴烛,以宽圣心。」
游方满意地点点头。
至于剩下的难民,我遣人将其全部关进了铁笼里,无令不得出。
12
襄城最近流传着一个皇家秘闻。
二皇子突遭不举,正四处寻医问药。
我和宫人闻此逗乐时,商止刚好从外面进来。
他脚步虚浮,吵着要取游方的狗命。
游方吓得跌跪在他面前。
「微臣所献丹药并无问题,或是殿下近日身子亏空厉害,又服药过猛,才导致……」
「混账东西!」商止猛地踹了他一脚,「你的意思是本殿的错!」
游方吃痛地捂住胸口:「微臣不敢……」
瞅准时机,我上前赶紧握住他的手:「殿下息怒,微臣素来懂一些黄白之术,不若让微臣为殿下调理一二。」
他大喜。
我自然知晓这一切都是姜寒的手笔。
就在我刚回敕造堂不久,姜寒便寻了众多美人送到王府,说是要给二殿下赔罪。
之前本就阴气缠身的商止如今又过度纵欲,再加之服用了猛烈的丹药,导致其肾精快速耗竭,再难行人道。
对于他这种伥鬼,不举还是太便宜了他。
上一世,他成为商君之后,听信游方所言,暗地里烹杀数千名童男童女,只为炼就四千支上等龙脉阴烛,可到头来他也不过是姜寒问鼎权势的一颗铺路石。
姜寒想留他一命做登云梯,我偏不如他所愿。
我要将他作为上上等的容器,为我所用,以驱幽冥。
13
经我调理后,商止的身体终又重振雄风。
另一边,在我的日日游说下,游方被视为商扶的暗桩,频频遭到刺杀,他断了一臂,在姜寒的掩护下逃窜出襄城。
一个月后,龙脉阴烛大功告成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商王宫。
我当即被册封为敕造济世堂堂主,成为商君的宠臣。
今夜,商君将在魁星楼点烛设宴,邀文武百官观此盛景。
上一世的我只是以烛匠的身份跟在游方身后。
并不知晓这一晚将成为商止联合姜寒发动宫廷政变的开端。
我手执莲花烛台,缓缓步入大殿之上,丝竹之音奏响每一个人心中的波诡云谲。
商止把玩着桌案上的金杯,眼神里流露出对上位者的蔑视。
姜寒手执利剑,立于商君左侧,像鹰隼一样,蓄势待发。
我恭顺地低伏着身子,余光瞟向端坐在一旁的商扶。
经年未见,他依旧清风霁月,色若春晓,端的是喜怒不形于色。
这一年,他率领了八百轻骑击溃北狄虎狼之师,被商王封为天策将军,春风得意。
也是这一年,他完善了北境的防御体系,改革边军,减轻了繁重的徭役,百姓爱戴。
还是这一年,他被罗织上「不孝」「谋反」「士卒多耗」等罪名,赐死东宫。
此时的他,身体绷得笔直,眼睛却落在我手上的烛台上,眉目半锁。
「献烛——」阉人何獠的声音敲响了这场宫变的丧钟。
他接过了我手上的烛台。
我终于直立起了身子,侧目对向商扶,待他看清我后,绷直的肩膀顿时又垂了下去。
早在进宫前夜,我遣了昭昭送信于他。
可临了,我却不敢赌他是否全然相信我信中所言。
「燃烛——」
商君在婢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下殿来。
第五台阶,前世,就是在这里,他重重摔倒在地,不省人事,而后,以何獠为首的宦官开始把持朝政。
直至商止以一道狡诏将商扶赐死,代兄继位,后施行暴政。
哐当——
还未点燃的烛台跟着商君一起跌落在地。
我瞳孔骤缩,嵌入官袍的手隐隐颤抖。
四周陷入一片混乱。
「陛下——」
「救驾——快宣御医——」
「父王——」
嘈杂的声音化成冰水灌入我的七窍。
我昏昏欲坠。
为何——
我看向匍跪在商君脚下的商扶。
纵然我言明今日种种,但他到底还是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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