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鹤先生(38)

发布时间:2025-07-09 19:52  浏览量:1

(作者 何奈无知音)

有钱人的生活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自体验、打死也猜不到会是这样。

司机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南方人,说话口音浓重,但普通话还算标准。

之前以为不过是普通商场,没想到地下一层是高档商场。

一斤青菜三十八,红薯叶更是贵的离谱,一小把七十三,简直抢劫。

富人的生活我算是理解了,还得谢谢笛叔给我机会。

进入海鲜区挑选鲍鱼,一开始我不懂人家说的几头鲍,傻子一样问人家难道鲍鱼有几个头?别说卖家、连司机都笑了。

卖家:“您也别拿我开玩笑了,哪能不懂几头鲍啥意思!”

司机:“三头鲍还有吗?”

卖家:“还有、来三头?”

司机:“哥、准备买多少?”

我懵逼的问:“哥?”

司机:“你跟董事长的关系叫哥正常。”

我问:“我跟他啥关系?”

司机:“您是他干儿子啊,董事长都说了。”

我张大嘴巴说:“啥、我是他干儿子?”

司机:“对呀、董事长发短信特意告诉我,还说想买啥随便买!”

内心嘀咕着、好你个笛叔老狐狸,居然趁我不注意占我便宜,看我回去怎么算账!

“这样吧、来个二十头鲍鱼,反正最贵的来就是。”心想笛叔占我便宜,我得让他出点大血。

司机跟店家马上懵逼了,二十头能贵到哪去。

司机:“哥、您可真会开玩笑,贵的自然是越少越好,比如稀有的两头鲍。”

我:“你这里有两头鲍鱼吗?来。”

卖家:“这个真没有、现在就三头鲍。”

我尴尬的说:“来六头吧。”

出了商场才真正明白几头鲍啥意思,司机告诉我一些,自己去网上查阅了关于几头鲍。刚才我应该是很傻叉的行为,不知道那位卖家心里有没有鄙视我。

买燕窝的地方看上去一般,谁知进去一看价格傻了,这他妈那是有钱人的生活,简直烧钱过日子。

最后花四千八买了,坐在车上把我那个心疼啊。这一袋东西和那些菜百姓真吃不起,比如红薯叶老家多的是,别说几十块、几块都嫌贵。

“鱼哥、董事长对你好吗?”我觉得自己问的是废话,他敢在我面前说不好吗?

“您说话挺幽默,呵呵!”

“你我聊天别用您,直接你!你跟董事长开车多少年了?”

“五年了,学校毕业没多久进了这家公司,董事长对我很是照顾。”

“没事、在我面前可以说他坏话,我向你保证不会告诉他。”

“董事长对我真的好,生活中有困难他每次帮助我,所以我从心底感谢他!”

“他能有这么好吗?为啥总欺负我呢?”

“看得出你跟董事长很亲,从你刚才说的话能听出来。并且董事长在外闯荡这么些年,他不可能看错人。”

“这你可就错了,他以前非常瞧不起我,后来不知道老天爷做啥好事,他突然对我好的要命,搞得我尴尬到不行。”

“是吗?没想到董事长挺有意思。董事长是一个很开朗的人,前些日子他突然变得不爱说话,一个人经常在办公室待着,好久以后才知道原来家里出事了。”

“啥事?”

“听说董事长爸不在了,前几年我还见过老人家,人非常亲切,见谁也都笑眯眯的。”

“你说啥?”可能我声音过于大,让司机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难道这个事你不清楚吗?”

我没在回复司机,呼吸变的凝重,总觉得有人拿石头压着我胸口,导致我非常困难才能够得以呼吸。

窗外的景色唰唰而过,感觉双眼看不清任何事物,像是麻痹了。

爷爷、你怎么能悄无声息的离开我,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我在这里下、觉得旁边的景色很美,你不用等我了,一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我怕再也憋不下去在车上掉泪,我怕会痛彻心扉在车上发疯呐喊,我怕一些不好的让司机发现。

一个人走在公路上,突然间好想大声笑出来,没想到自己能愚蠢成这副模样,难怪没人懂我,除了先生。

爷爷的形象和一幕幕生动画面不断从脑海中播放,仿佛他从另一个世界传递给我信息,告诉我以前生活的快乐。

爷爷、天的那边是什么呢?是天堂吗?你在哪里、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你的离去?

路过一家咖啡店、里面正播放着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的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一个人、可怜的坐在门口听完这首歌,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歌词意思。多么无奈的人生、多么难以接受的现实。

爷爷、这么对我不觉得残忍吗?你不是说会陪着我吗?为什么要离开?又为什么悄无声息不要我?

如果没有如果会怎样?后悔药没有,这份情债到死也还不清。

突然手机响起,我知道肯定是笛叔或者先生打来。

过了几分钟,掏出手机看是笛叔打来的未接,在这一瞬间挺反感笛叔,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事实,难道这样做是为了弥补我,还是想让我更加愧疚?

像行尸走肉在街边,脑袋里装满了空白,此刻一辆货车冲我撞来也来不及反应。

也许我本不该去那座城市,如果我不来爷爷或许会活着,过着他该有的日子。

走着走着、笛叔再一次打来电话,内心怒气让我接听直接骂他。

“够了、为什么要骗我?你是在可怜我吗?不需要、一会儿我就带先生离开,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更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够了、我真的够了,笛叔你心太狠了,这么残忍对待我。”

笛叔:“你小子先回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能不能别发孩子脾气?鹤叔担心着你呢,再不回来他该出去找你了,你自己想想吧?”

“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欺骗我?你懂我跟爷爷的感情吗?为什么你要瞒着我,告诉我?为什么呀?”

委屈的泪水还是掉了,以为自己是男子汉不会哭,没想到哭起来跟个孩子一样,那么的绝望。

像小时候摔倒哇哇大哭的孩子,长大后能哭成这样是一种幸福,至少我们真的爱过,爱到我也死去才会忘记活着的这一段情!

忽然想起文天祥说过的一句话,人生自古谁无死!每个人都会死,只是我们无法面对死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

怪不得自己在学校被人笑话,看来我的确是太愚蠢了。

笛叔之前那些行为我应该早联想宣爷,不然他哪能忽然对我好,说明他心里有愧!

很多事真要相信冥冥中的注定,如果我今天不是跟司机出来不可能知道,所以一切被老天安排的好好。

没一会儿先生果然打电话来了,这一次我不想接听,真的很想一个人静静。

即使走在路上吹吹微风,听听河水波浪的动静,想把自己置身事外另一个无人的世界。

任由手机持续的响,整个人颓废而懒散行走,双手自然下垂像电视里的行尸。

麻木了、总以为自己还能还一些情债,没想到连最后那一声爷爷成了现实中的奢侈。

人们常说相思成疾,不知道梦里的我还有机会见到宣爷吗?

如果有、真想死死将他抱住不放手,这样一来或许阎王爷没有办法从我身边带走他。

可先生又该怎么办呢?这是一个痛苦的选择、无奈的相遇!

人有时候吧、真倒霉时简直不敢出门。等我抬头才发现旁边是一个火葬场,滚滚浓烟四处飘散,这味让人有些做呕,像锅里炸糊的肉跟锅粘在一起,大量糊味全部进入鼻孔。

一辆灵车从我身后开来,它和别的车不一样、速度非常缓慢,像极了爬行的蜗牛。

车上放着哀乐、一首典型的二泉映月。

面包车后门打开,座位被拆卸掉了,一个被白布盖着的人,只是那双鞋看着让人胆战心惊!是呀、他的亲人此刻该多悲伤,至此世间少了一个人,少了一张熟悉的面容和笑脸。

先生再次打来电话,我怕他担心我闹出病来,本身先生身体不太好,万一他再有个闪失我更是活不下去。有些抖的手指按下接听键,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关心。

“小滑头啊、你去哪里了,快回来吧,别让大家担心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司机说的是你笛叔的岳父,因为两人关系好,你笛叔在任何人面前都说那是他爸,所以司机不知道你跟爷爷的事。你知道吗,你再这样先生该出去找你了,我心里着急的很呐,别难过了好吗?”

先生的声音有些失望、有担心。

是呀、他该怎么选择呢?

我又该怎么办?

“先生你别担心、我马上回去!”

有人知道什么叫喜极而泣吗?

不知道有人亲身体验过吗?

今天真是荒谬的一天,真的吓死我了。

回去路上想着待会怎么化解尴尬,毕竟是我造成眼下的局面,说起来也是让人无语。

公司里坐着笛叔和先生,当我踏进门第一步,先生立马起身走过来把我抱着,他的拥抱一直这么温暖,让我不再感到害怕。

笛叔:“电话里不是骂的挺痛快吗,见面不应该说我两句?事没搞清楚对我一顿骂,我告诉你小滑头,也就你笛叔我不生气,毕竟我父亲在你心里重要,听得出你刚才的绝望和哽咽,愤怒……因为这些我原谅你了!”

先生:“别难过了、想爷爷我们去见他,刚才笛叔特意把事情告诉你爷爷了,老人也想你。没事了啊,明天你去见爷爷!”

“我?先生你呢?”

先生平静笑了笑、和蔼地说:“先生去不了、你好不容易不在身边,我得跟你笛叔多喝点。机票买好了,明天早上八点半的飞机,下午你们能见面。”

“先生……”

要是自己能分成两份多好,眼下又感觉对不住先生,看得出他眼里的不舍。

是的、我只能二选一,不可能三人一起生活!

笛叔:“咋了、这下又舍不得我鹤叔了?我说句不该说的,你如果跟我父亲,以后鹤叔一定是我的,你可能不会得到现在的身份,自己想好了再做决定!”

第一次见笛叔如此严肃,难道我真要选择宣爷丢下先生不管?

臭笛叔,为什么要给我这样困难的题目来选择?

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原因?

是我拥有这该死的情感,拥有这恶心的人生,去他恶心的世俗,去他一切不爽的事情!

站在原地唉声叹气,我真的无从选择,这本是没有选择的机会。好比有人问我想要左手还是右手?难道我能把其中一只砍掉吗?

笛叔:“别想了、赶紧回去做晚饭,反正你明早八点的机票。”

我问:“笛叔你怎么知道我身份证?”

笛叔:“我哪能知道你的身份证,是鹤叔告诉我你身份证号。看看公司有没有落下啥东西,免得明天走了又想起落下了。”

先生:“还难过呢?应该开心嘛,明天就可以去见爷爷了。”

先生啊先生,我哪能开心的起来,看得出你脸上的忧郁。

笛叔:“因为你小子这样激动的表现,我差点把司机给换了,没想到话挺多。”

我说:“这跟他没啥关系,你不能仗着是自己董事长,就把人家饭碗丢了!”

笛叔:“少给我来这套,电话里骂我时感觉我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呢,现在好意思给别人求情!”

“谁让你之前对我不好,突然间又对我好的要死,换成谁都以为你是有愧才这样改变的!”

“又跟我顶嘴是不是?你小子别忘了那个人是谁,我爸、亲爸知道吗?你告诉我你们之间的事,谁还能像我这样宽容?”

“但我是真的喜欢爷爷,所以我~~~”

笛叔打断我的话,松了一口气才说:“要不是真心真意,你以为我会这样?我知道你重感情,把我爸看的非常重要,有些事我们谁也代替不了你,自己想好再做选择。”

回去路上是笛叔开车,我跟先生坐在后面。

但是、此刻的我一样没心情欣赏窗外的景色。

笛叔:“现在一开车就让我想起那司机,你可真能给我找事,幸好这两天你不在,我也给自己放个短假,带鹤叔到处逛逛。”

我问道:“那我这次待几天回来?”

笛叔:“你不回来都没问题,鹤叔的事你不用担心,如果他愿意我给他养老都没关系。所以我说了,自己做的选择以后别后悔!”

先生:“忧笛你别给我家小滑头制造压力,他都不敢去了。”

笛叔:“鹤叔你还帮他说话呢,我已经够仁慈了,没想到你比我还仁慈!”

看着窗外、感觉自己此时像极了一个小三,勾引了先生、又跑去勾引爷爷,现在搞的大家面临这番场景。

第一次不敢直视先生,我害怕看见他难过和忧郁的眼神,我不能再次伤害身边的他,我敬爱的先生!

不知什么原因、我觉得笛叔开车特别慢。

车上的氛围让我们及其不自在,看样子没人愿意先开口打破安静,让气氛死寂沉沉。

我竟然不由自主往窗户边上坐,内心第一次害怕靠近先生,连我也自己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感受。

从先生上车以后、笛叔没说话,他也没多说一个字,看来这感觉不是假的,真真正正的让我遇到了难题。

总以为我们俩不可能这样,我那么爱先生,不会没话说呀,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为啥害怕靠近先生?

透过车窗的反射、发现先生和我一样紧盯着外面的景色,趁他不注意我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先生老了、他真的老了,鬓角几乎快白完。

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伤害他,难道以前那些幼稚的事给他的痛还不够吗?

黄灵雨呀黄灵雨,你还算个人吗?你连牲口都不如,你不是说过再也不会伤害先生吗?可为什么这次又让他受伤呢?

先生窗户打开一丝缝隙,微风把他整齐的背头发线吹的有点凌乱,按照以前的先生不会不管,他在意自己在别人面前的形象,说对别人尊敬首先要给一个良好形象。

今天、先生为何无动于衷,说明他的心被伤了,被一个说从来不会伤害他的人伤。

一声又一声长长的叹息在我内心发出,这千古罪名让人背负着多少痛?

世俗凡人、芸芸众生、宿命能改的有多少?

月落乌啼、为何把你的霜添给先生,让他在我生命中快去苍老?

天边残红的夕阳,是谁在此刻聆听着啼血的杜鹃嘶鸣?

如果这一次我再伤害先生,当我面临的结局也许不在是之前那个假消息,可能他会真的离开我,永远的离开我这个不归人!

好不容易到家、先生把我拉去一旁说了几句话,然而这几句话让我听后全身颤抖。

先生:“小滑头、先生永远都不会怪你,不管你选择谁?三个人的地平线,总得有个人退出,把这道完美的影像记录下来。人生不一定永远赢,也不会一直输下去。你的选择当着是先生的兑现,选谁都是最好的归属。其实你选择爷爷或许是更好的,不用太在乎先生的感受,你难道还不了解先生吗?先生把一切都看的平平淡淡,守着那个老家才是我的愿望!小滑头、先生相信你会更幸福,这条路不会是你的尽头,还有更远的、更多的爱!”

我居然展现一副嘲笑的表情,难道我不该嘲笑这该死的人生吗?

该死的世俗吗?还有该死的缘分吗?

这条路已经到了穷途,三人的追逐是该有人要退出,也许所有的爱必定要经历跌跌撞撞,反反复复后、才能回到最初的一片空白。到时、站在原地的人是否还为我等待?

“先生、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希望你幸福,我不会让你孤独了。”

先生轻轻一笑、说:“小滑头啊、先生老了、没那么多想法了,只要你开心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这才是先生祝福你最重要的归属啊!”

“先生!”我一个拥抱死死把他抱住,用尽我所有的力气,我害怕失去先生,害怕失去宣爷。

“先生、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选择?我怎么办?”

“傻孩子、先生永远支持你的选择,真的、只要你幸福就够了!”

笛叔:“过来吧、帮忙打下手、知道你们来,我让保姆回家休息两天,这样可以无所顾忌喝开心。”

先生松开我的拥抱、他离开前我亲眼所见那滴眼角的泪,先生掉泪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啊?

这一晚无法入睡,明明睡的是席梦思床,身体犹如躺在冰冷的木板,体温越来越下去,随时可能让自己死亡在自己设定的界限中。

第二天起来、哪怕马上要飞去见宣爷,我依旧高兴不起来。

心里想被什么东西堵住,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自己不是早就想见宣爷吗,为啥难过呢?

先生今天起的很晚,从我认识他以来从没有这样。

昨晚的孤独夜晚让我害怕一个人,不明白笛叔为啥非要先生跟他一个房间。

去往机场的路上,笛叔和我聊了些平常话,他没有说关于先生的事。

先生一个人在家等笛叔回去,他让我路上注意安全!

“笛叔、你能给我一个提醒吗?我不知道怎么办了,脑子里特别乱!”

“感情这样的事我不能说,以免以后出问题你怪罪我,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我相信你比任何人看的要清楚的多。”

“笛叔、手和腿你会选吗?难道非得成残疾才满足?”

“所以、什么事都可以玩弄,唯独情感不可儿戏,可你已经犯下错误,你让我一个局外人怎么帮你选择?”

机场到了、笛叔没在送我进去。

拖着简单的行李箱,身子却疲惫不堪,像干了一天的重活直不起腰。

飞机上让我特别想先生,想我们出来前那些欢声笑语,他困了靠在我肩膀睡觉的模样,他熟悉的气息,身上的香味。

一夜没睡的我依旧不困,周围的一切和我没有关系,脑子里开始瞎想失去先生而选择宣爷的种种画面,先生比现在还要苍老的坐在门前,那张熟悉的藤椅,还有那颗童年的李子树,虽然它如今只是一个树桩,依旧无法让曾经的快乐消失!

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不要再转世为人,活着太累了,累的一塌糊涂!

“先生?先生?目的地已经到达,请仔细检查自己的行李,以免落下在飞机上。祝您旅途愉快,谢谢乘坐此次航班!”

空姐几次唤我才回神,原来飞机已经停下了。

那个许久不见的人马上可以见了,只是内心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经过多方打听、转了三次车才来到宣爷老家。

这个村子有好几十户人家,和其他北方农村不太一样,反而更像南方。

有青山绿水,静静的小溪流,久远的老房子,年代感十足。

“阿姨你好,你知道张文宣家在哪吗?”

“你找他干嘛呀?往前走转过那个泥巴院,第三家就是。小伙子你是他什么人啊,从没见过你呢?”

“我是他家人。谢谢!”

农村的巷子很安静,不像城市车水马龙,喧嚣声从不间断。

绕过她说的泥巴院子,发现第三家大门敞开着,我高兴的冲进去大声喊到。

“爷爷、爷爷、爷爷我来了,我是灵雨啊!”

屋子里空无一人,桌上放着一杯温汤的茶水,先生也有一个这样的水杯……

村里有着错综复杂的巷子,每一条看上去几乎差不多,让我叹为观止。这可以称得上是鬼斧神工,经过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巷子两旁的墙壁也一样相似。

绕了几圈最后回到原点,直到六点多有村民扛着锄头从山坡回来,赶紧上去求助人家,不然指不定在村子里转悠多久。

“大叔你好、请问你有见过张文宣吗?”

一个年纪五十上下的男人,裤脚上全是未干的稀泥,脸上也沾着许多。但他依然不在乎,还是一脸笑意。

“你找他啊,恐怕在前面祠堂跟那几个老头子下象棋呢。你知道祠堂在哪吗?”

我腼腆的说道:“我今天刚到这里,在巷子转了好长时间,差点迷路了,你们村挺像迷宫的。”

他爽快的说:“跟我走吧、刚好我去前面商店买盒烟抽。小伙子你不是他家亲戚吧?我们邻居几十年了也没见过你,你们啥关系呢?”

“他是我爷爷!”

他听我说张文宣是我爷爷,我能看出他不相信和怀疑的眼神。

“他是你爷爷?不会啊、忧笛只有一个儿子,那小子我可是看着他光屁股长大的,难道你是外面的那个?”

我听出他意思了,以为我是爷爷私生子的孩子。

恐怕他心里此刻正盘算我是不是来讨钱,觉得他有点不想带我去祠堂的意思!

“我不是什么私生子,更不是过来找麻烦的,看你眼神以为我来要钱的呢?”

“你不说清楚,谁知道小伙子你究竟是干嘛的呀,我们农村人实在。”

“你跟笛叔很熟吧?”

他忽然自以为明白了,张嘴便说:“哦、你是忧笛的干儿子吧?怪不得叫张文宣爷爷呢。他们家有钱啊,你说我们普通人巴不得去城里享清福,你爷爷倒好,偏偏喜欢往农村跑,说什么这里的空气新鲜,污染不严重。你们城里人真是会玩,不都一个天嘛,空气还能有啥不一样?”

“大叔你要在城市待久了、自然想回到农村,打个简单的例子,好比你们自己养的家禽,跟外面卖的味道肯定不一样。反正我能吃出来。还有蔬菜也没自己家种的好吃。空气肯定没有这里好,主要是你在农村待了大半辈子,习惯身边的一切,所以你感觉不到这里哪好。”

“有钱人的思想跟我们穷人还真是不一样,前些日子你爷爷家请客,叫村里人吃饭,喝那个红酒前还要使劲晃,当时可把我们村那帮人笑坏了。我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喝酒前需要晃。对了、你再往前穿过那条巷子,然后右拐就是祠堂,也是我们村休息中心区,你爷爷肯定在那,快去吧!”

“谢谢你!”

想着马上要见到宣爷,还是无法隐藏心里那份激动,脸上的笑意开始浮现出来。

按照大叔说的穿过巷子,映入眼帘的是醒目的祠堂,上面写着几个复杂的字体。

休息区果然一帮老头老太太,有的带着小孩子跑来跑去,有的拿着大蒲扇坐在树下。

也有豪爽的光着膀子在一旁看手机。

第一眼并没有先发现宣爷,而是一堆人围着那儿,我猜想人多的地方一定在下象棋。

匆匆跑过去一看居然不是他。

周围就这在下象棋,既然这里没有肯定在祠堂里。想着许久不见他,眼看他近在眼前激动的心难以掩盖。

再次跑入祠堂,看见他坐在背对我的方向,身旁围着三四个老头,我悄然走进去站在一帮人后面,想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你这老张、分明是我先走的这里,你怎么能耍赖呢?每次都输不起是不是?再怎么说也七十好几的人了,能不能别跟孩子一样输不起?”

爷爷反驳道:“那那那,那肯定是我刚才看错了,重新走!”

“哪能重新走的道理,这把你又输想耍赖吧你。”

“笑话、我啥时候耍过赖?还不是你们几个下我一个,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爷爷一副好无助的表情,差点没把我看笑。

“什么叫我们几个下你一个,你那边不也有人出点子吗,谁知道你们技术都差到一块去了。”

“不下了、留着明天下,今天累了精力不足,你赢的也不光彩。”爷爷果然没办法,下不过这个老头。

幸好离开他的日子我经常跟电脑下,而且电脑里的对手不是一般的厉害,让我学到不少精髓。

“唉唉唉、哪能没下完就走啊,看以后我跟不跟你下。”这个老头不依不饶,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

“爷爷、我来帮你跟这位老爷爷下,相信我吗?”我语气很开心,当他看见我出现更是惊讶的不敢相信。

其他老头纷纷看向我,像见了魔鬼似的表情。

“雨儿、真的是你吗?太好了、让爷爷好好看看你,怎么瘦了啊?走、我们回家做饭,爷爷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唉、老张你别从哪找个人冒充孙子救你。”

“你这怪老头、你家孙儿才是外人冒充的呢。今天我家有事不下了,等我明天找你算账!”

我说:“爷爷、我哪能让别人笑话你,相信我。”

他附在我耳边说:“雨儿你下不过他的,你的技术爷爷知道。”

“爷爷你相信我吗?”我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嗯、爷爷当然相信自己的孙儿。好、我们爷孙齐上阵打败你这个怪老头,输了看你还得意不。”

不得不说爷爷口中的怪老头技术的确不错,我跟他周旋了半个小时才赢,甚至差点输了。

爷爷高兴的拍手喊到:“这回输掉怎么不说话了呢?遇到克星了吧,我说明天下是为了不让你难堪,真的是没眼力劲!”

老头说:“看把你得意的,又不是你赢了我骄傲啥。我明天不把你们爷孙打的落花流水才怪。”

爷爷得意的说:“哼!我孙儿在看你们几个还敢欺负我,小心被我打的落花流水,到时候没面子的可是你们喽。”

老头:“小伙子有两把刷子,明天再跟你下一把完整的棋!”

“多谢!希望老人家不吝赐教,我还想跟您多学习一点棋艺呢。”我客气的回应。

老头:“我真怀疑老张你是不是把人家孩子给骗了,看看人家多有礼貌,哪像你赢得起输不起,哼!”

爷爷:“我家孙儿是我教得好,羡慕我呢?我家孙儿可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哦、差点忘了你这怪老头也是大学教授,一点也不大度、哼。”

爷爷口中的怪老头居然是大学教授,怪不得看着斯文秀气,跟其他几个老头肤色都不一样。

他皮肤和爷爷的皮肤差不多、很白净!

老头:“老张你少糊弄人,忘了我也是985学校教外语的老师?我跟孩子不像你一样,输不起。走了,回家吃饭,明天小心别输了。”

原来老头是外语老师。

宣爷拉着我走出祠堂,是的、他紧紧拽着我的手并排走,一脸幸福而有些得意的笑容。

唉!时间呀!你慢些走,不到一年的时间,像是隔了几个世纪,在这短短又漫长的日子里,宣爷老的许多,幸好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顽皮可爱,简直老来乐!

头上戴着一顶八角帽,至于那顶老年爵士帽为啥不戴我不知原因,或许洗了未干。

被他这么拽着,不得不引起所有人关注,弄得我有些脸红了。

宣爷倒是无所谓,优哉游哉和休息区的老人和孩子打招呼。

看得出他在村子里很受爱戴,每个人都很和善。

被他带着七拐八拐走进一条又一条胡同,胡同宽度刚好够两人行走。

院子里搭的蔬菜架伸出院外,这是一颗黄瓜藤,上面还接着几根小黄瓜,尖部开出几多黄色花朵。

“爷爷、这是谁家的院子?种了好多蔬菜在里面,可不可以摘一个黄瓜吃?”

“这是李老师家,就刚刚跟我下象棋那个老头,你想吃爷爷给你摘,反正他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

他调皮的姿态踮起脚尖,将手伸进去摘了两根黄瓜。

院子高度大概有一米五,走在巷子里可以看清院子里的一切。

他刚摘完有些得意洋洋,庆幸没被主人发现,脸上堆满了笑容把黄瓜递给我,说:“吃吧、城市里可吃不着,纯天然蔬菜。不过啊、李老头不知道,等我明天路过肯定又会听见他说、唉、我黄瓜怎么又少了啊。他每次都这样好无奈,爷爷看他疑惑的表情,真的是搞笑的不行……”

突然……

“谁说我不知道、今天被我逮个正着,你这输不起的小气老头,象棋输给我也就算了,还偷吃我家黄瓜。”

“我去!我说李老头你也太小气了,不就两根黄瓜嘛,有啥大惊小怪的。大不了还给你,我知道你不会要,我都吃了两口你肯定嫌弃。再说你一个人吃得完吗?我帮你吃点,别浪费粮食,这样一来,你还得感谢我,知道吗?”

爷爷真的很活泼,我觉得他有李老师这样的朋友生活上肯定非常有趣,想到这里脑海中浮现出先生的容颜,他呢?

除了我只有蒋伯,然而蒋伯又不在一个村子,人家在镇上。

如果我离开先生、他只能落寞的坐在那张藤椅上,家里空无一人,只有年迈的他。

“嘿、你这老张说话挺有意思啊,你说你一把年纪、钱这么多又花不完,怎么不拿出来给我花呢?”

“你退休工资都大几千,居然还打我的主意,你要钱干嘛,出去花天酒地吗?”

“我去哪你管不着,不跟你说了,回家做晚饭。”

眼看李老师刚走进院子,宣爷便开始攻击他。

“这老头挺有意思,一把年纪还出去花天酒地,也不怕人家笑话他老了不中用了!”他说完还没来得及捂嘴偷笑,院子里又发出一句话。

“嘿、我说老张,你背地里笑话我是不是,你哪只眼睛看我去花天酒地了?再说、我行不行中不中用,又不要你帮忙,赶紧走吧你。”

俩老人隔着院子相互嘲讽,只能看见对方脖子以上,下半身被泥巴院墙挡住。

因为李老师比宣爷矮一点,他踮起脚尖的模样非常可爱。

“嘿嘿!我就要管、反正你干啥好事我都盯着你。”

“小伙子,你怎么有这么一个爷爷,我都替你害羞,这种爷爷太拿不出手了,你看他从头到底哪里有优秀的地方?小伙子你赶紧离开他吧,要认干爷爷也得找个好的。老头脾气又差,性格还幼稚不成熟,只会耽误你小伙子大好前途。”

宣爷觉得自己没有踮起脚尖气势不够,他也踮脚尖和李老师互相嘲笑对方。

“什么干爷爷湿爷爷,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还说我没有优秀的地方,我比你优秀多了。单从身高来说比你还高两三公分呢,我长的比你好看。”

李老师噗嗤笑了,哈哈大笑道:“我没听错吧,你比我好看?天呐、糟老头子一个居然说自己好看,你也不怕让孩子笑话,咋说出口的那句话。”

“哼、你就嫉妒我吧,村子小孩都喜欢靠近我,说我慈祥和蔼。”

“你可别说下去了,要不是拿糖逗孩子玩,你以为孩子愿意靠近你呢?”

“李老头你今晚还做不做饭,像苍蝇一样没完没了。”

“怎么,被我拆穿不好意思啦?”

“雨儿我们回家,我看这老头准是寂寞了,没人陪他说话,所以故意气我,这样我可以多和他说几句。”

“拉倒吧你、你又不是大姑娘谁稀罕跟你说话,赶紧走吧,我才懒得看你。”

这可真是两对活宝,加起来再怎么说也得有一百五十岁,说话方式和年龄不相干。

回到家、他居然比我还要着急还要迫切,我们站在堂屋紧紧相拥!

宣爷把我抱的特别紧,我感觉到这都是他的全部的力量了。

一道东西像是从鼻子快速流下,我拿手一擦居然是鼻血。

“雨儿你想啥呢,有这么大的火气吗?鼻血都流出来了。”

“爷爷你别说我了行不行,看我小爷爷是不是快乐疯了了!爷爷,没想到你还这么风采依然,让我激动不已呀!”

“当然了,爷爷就等着你呢,万事俱备 只欠你这东风呢,怕不怕晚上受惊啊?”

“怕、当然怕了,爷爷的惩罚我可是领教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气势、那表情、还有让我害怕而澎湃的冲锋号,简直让人骨头快化掉,连连开口告饶呀!”

“哈哈哈、没想到我家孙子还是如此调皮捣蛋,一点没变,越来越帅了。今晚想吃什么?爷爷给你做几个拿手菜。”

“做你最拿手的就行,因为菜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吃饭。”

“我家雨儿说话永远好听。对了、你怎么突然跑来找爷爷,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啥事、主要是长时间没见你想你了呗!所以偷偷跑来找你了。你身体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得很。是呀、爷爷其实也想你,又担心让你为难。你那位先生呢?他原谅你了吗?”

是呀、先生他会原谅我,可我能原谅自己吗?

不知道为啥,跟宣爷在一起心里总是纠结。

先生在夕阳下徘徊的身影在脑海里不断闪烁,多年以后他拄着拐棍,站在山坡上眺望我离去的方向,那该是多么绝望的一幕?

我不能让先生受伤了,上一次的不告而别,已经让他伤痕累累,我不可以再重复一次给他带来致命伤,不然我死也不会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