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被发现后,王爷看着五岁儿子气笑了:跑就算了!还怀着孕跑!
发布时间:2025-07-17 07:05 浏览量:1
我不过是小王爷萧恒房中那个连名分都没有的通房婢女罢了。
名义上虽被称作通房,可实际上,连妾室这般低微的身份都攀不上,无非就是比寻常丫鬟多了个陪主子安寝的活计。
我这身份,卑微得好似地上肆意生长的野草,生命轻贱得如同那随时会被踩进泥里、碾作齑粉的草芥。
王妃林婉儿嫁入王府那日,便将我们这些身份“暧昧不明”的婢女都唤到了跟前,每人赐下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苦涩气息的避子汤。
她神色威严,冷冷地开口:“王爷不懂事肆意妄为,你们也跟着瞎掺和?这王府的嫡子,只能由我腹中诞生!”
那碗汤药,漆黑如墨,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惧意,喝到嘴里更是苦得直钻心窝,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灼烧殆尽。
我低垂着头,紧咬着牙关,一口气将那汤药灌了下去。
可命运偏爱捉弄人,谁能料到,没过多久,我竟察觉自己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仔细推算日子,正是上个月王爷喝得烂醉如泥的那晚。
那夜,他把我错认成了谁,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旁人的名字,可动作却粗暴得如同发狂的野兽,好似要将我整个人吞噬、撕碎一般。
第二天一早,他醒过来,随手扔给我一支金簪,眼神里没有一丝温情,只有满满的厌烦和疏离。
“拿着,以后别在我眼前晃悠。”
我手里攥着那根能换二十两银子的金簪,手心却冰凉冰凉的。
如今,我腹中这悄然孕育的小生命,对我来说,既是催命的符咒,也是我唯一的牵挂。
我心里清楚,一旦被王妃发现,我和这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我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感受着腹部那微弱却又顽强跳动着的生命,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心里疯狂滋长。
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但绝对不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府里生。
“沈月浅,你在这儿磨磨蹭蹭地干啥呢?王妃让你去前院扫雪,你耳朵聋啦?”
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翠环,双手叉腰,柳眉倒竖,那眼神,就像在看地上一团让人恶心的烂泥。
我正捂着嘴,强忍着一阵又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孕早期的反应,把我折磨得面色蜡黄,整个人虚弱得连站着都有些费劲。
“翠环姐姐,我……我这就去。”
我扶着廊柱,声音虚弱得像根丝线。
“哼,装什么可怜!”
翠环不屑地冷哼一声,“别以为爬过王爷的床就能抖起来,在这王府里,你连条狗都不如。”
这话虽然难听,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我低下头,把眼底的寒意藏了起来,默默地拿起扫帚。
此时正值隆冬,大雪纷飞,整个世界都被白色笼罩。
庭院里的积雪厚得没过脚踝,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钱。
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足够我逃离这可怕的王府,足够我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然后好好把他养大。
王爷给的那支金簪,当晚我就偷偷托付给相熟的采买婆子,换成了银票,藏在了鞋底的夹层里。
可这点钱,远远不够。
于是,我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攒钱。
我女红不错,这是我娘教给我的手艺。
白天,我在府里干着各种粗活累活;晚上,就着那昏暗的油灯,偷偷地绣些帕子、荷包。
那些绣样,都是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新巧花样,然后再托那个采买婆子带出去卖。
一个荷包,能卖三十文钱。
一个月下来,也能攒下小半两银子。
我还负责清洗王爷的衣物。
他时常会忘些小东西在衣兜里,有时候是几块碎银,有时候是一枚成色不错的玉佩。
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会原封不动地交上去。
但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就像一只贪婪的仓鼠,拼命地往自己的小窝里囤积粮食。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摊开那张皱巴巴的银票和那一小堆铜板碎银,心里的安全感才会多那么一分。
腹中的孩子,似乎能感受到我的努力,除了最初的孕吐,竟然格外乖巧,没再折腾我。
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所幸冬季衣衫厚重,暂时还能遮掩住。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转机出现在一个月后。
王爷要陪圣上南下巡查,王妃作为王府的主母,自然要留在府中主持大局。
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王爷离京,府里的防卫肯定会松懈许多。
我逃跑的成功率,也会大大增加。
于是,我开始更加疯狂地敛财。
那天,我去书房给王爷送茶。
萧恒正和几个幕僚在议事,见我进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我退下。
我垂首退下,眼角余光却瞥见他随手放在桌案上的一方玉佩。
那是一块上好的和田暖玉,上面雕着繁复的龙纹,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
我的心,开始砰砰狂跳起来。
偷窃主子财物,在这王府里可是死罪。
可我看着那块玉,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看到了绿洲。
有了它,我和孩子的下半辈子就有了着落。
我的手心全是冷汗,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
一旦被发现,那就是万劫不复。
可腹中那微弱的生命,却仿佛在无声地呐喊,催促着我、诱惑着我。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直到晚上,我再次被叫去伺候。
萧恒似乎心情很不好,喝了很多酒,俊朗的眉眼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郁气。
他没再把我错认成别人,只是沉默着、粗暴地占有我。
我就像一叶无根的浮萍,任由他摆布,心里却一片冰冷。
结束时,他从枕下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扔给我。
“够你一年的嚼用了,安分点。”
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依旧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语气。
我捏着那个荷包,里面是几块金瓜子。
在黑暗中,我无声地笑了。
这点钱,确实够一个丫鬟“安分”地活一年。
可我要的,是自由,是一条能让我和孩子活下去的生路。
我悄悄起身,趁他熟睡,将那方玉佩从他挂在屏风上的外袍里,偷了出来。
玉佩触手温润,却烫得我指尖发麻。
我把它和我所有的积蓄一起,用油纸包好,塞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包裹里。
做完这一切,我躺回冰冷的床榻上,一夜无眠。
天一亮,我就要去面对我的命运审判。
要么生,要么死。
第二天,整个王府都炸开了锅。
王爷最心爱的那块龙纹玉佩,不见了。
萧恒震怒,下令封锁王府,彻查所有下人。
一时间,府里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
翠环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第一个冲进了我的房间。
“沈月浅!肯定是你!昨晚就你进了王爷的卧房!”
她那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破我的耳膜。
我故意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瑟缩着摇头:“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搜!”
翠环一声令下。
我的小屋子,瞬间被翻了个底朝天。
衣物、被褥,被扔得满地都是,就像被狂风席卷过一样。
我藏在床板夹缝里那个装钱的包裹,很快被搜了出来。
翠环得意地抢过去,打开一看,脸色却变了。
里面只有一些碎银、铜板,和几张面额不大的银票。
最值钱的,是萧恒昨晚给我的那个荷包。
“玉佩呢?!”
翠环逼近我,恶狠狠地问道,“说!你把玉佩藏哪儿了!”
我只是一个劲儿地哭着摇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她们自然找不到。
因为那块玉佩,根本就不在这里。
我早就料到她们会来搜查。
昨夜,月色如墨,我趁着那层朦胧的黑暗,悄悄把那块玉佩埋在了王妃院中那棵历经百年的桂花树下。
都说最危险之处,往往藏着最安全的庇护。
谁能料到,一个卑微的通房丫鬟,竟有胆量将偷来的赃物,堂而皇之地藏在主母的眼皮子底下?
不久后,我被带到了萧恒面前。
他端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林婉儿依偎在他身旁,表面上温柔地为他抚着胸口,眼神却如淬了毒的利刃,直刺向我。
“说,玉佩藏哪儿了?”
萧恒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王爷,奴婢真的没偷……”
我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便红肿一片。
“不见棺材不落泪!”
林婉儿冷笑一声,向身旁的婆子使了个眼色,“给我用刑!”
滚烫的烙铁,狠狠地压在了我的手臂上。
“滋啦”一声,皮肉烧焦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我疼得浑身颤抖,几乎要昏死过去,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我不能喊,更不能求饶。
我表现得越是“嘴硬”,他们就越会相信,我只是个被冤枉的、没见过世面的蠢丫头。
我的惨状,似乎让萧恒有些不忍。
他皱了皱眉:“够了。”
林婉儿却不依不饶:“王爷,这贱婢偷了您心爱之物,若不严惩,府里的规矩何在?”
她凑近萧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我看不清萧恒的表情,只听到他说:“既然查不出,就先关进柴房,饿她三天。若还不招,就乱棍打死,扔出去喂狗。”
他的声音,像腊月的寒风,冻得我浑身发冷。
我被拖进了阴暗潮湿的柴房。
门“砰”地一声关上,那一刻,我强撑的身体终于垮了下来。
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肚子饿得咕咕叫,寒冷和饥饿一同袭来。
我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里,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告诉自己,沈月浅,再忍一忍。
就快了。
我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能帮我把消息传出去,并且绝对可靠的人。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桃。
小桃是和我一起进府的丫鬟,性子单纯,胆子又小。
我们平日里关系不错,我时常将自己做绣活赚的钱分给她一些。
三天后,我被从柴房放了出来。
我饿得脱了形,走路都摇摇晃晃,手臂上的伤口也开始化脓,整个人狼狈不堪。
林婉儿见我还是不招,似乎也失去了耐心,只罚我去浣衣房做最苦最累的活儿,不许我再靠近萧恒半步。
这正合我意。
我找到小桃,把她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到她手里。
这是我最后的积蓄。
小桃吓得连连摆手:“月浅姐姐,这……这使不得!”
“小桃,你听我说。”
我握住她的手,声音因为虚弱而颤抖,“我活不成了。王爷和王妃都认定是我偷了玉佩,早晚会打死我的。”
小桃眼圈一红:“姐姐,那可怎么办啊?”
“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小桃,你帮我最后一个忙。我知道城南有个叫‘鬼市’的地方,那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你拿着这钱,去那里找一个叫‘鬼手张’的人,让他帮我办一件事。”
我附在小桃耳边,将我的计划全盘托出。
小桃听得脸色发白,身体抖得像筛糠:“姐姐,这……这太大胆了!万一被发现……”
“不成功,便成仁。”
我惨然一笑,“小桃,我死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但若我能逃出去,日后必有重谢。”
我又从怀里拿出一对小小的银镯子,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这个也给你。若事情顺利,你就对外说,我投瘌痢湖自尽了。若是不顺,你就说这镯子是你捡的,与我无关。”
我把所有后路都替她想好了。
小桃看着我决绝的眼神,终于含泪点了点头。
当晚,小桃就出了府。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场冒险。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浣衣房突然燃起了大火。
火势凶猛,很快就吞噬了半个院子。
府里的家丁们乱作一团,提着水桶来回奔跑,叫喊声、哭嚎声响成一片。
而我,早已趁乱换上了一身小厮的衣服,脸上抹了锅底灰,混在救火的人群里,悄无声息地溜到了王府的后门。
后门看守的家丁,已经被我用下了药的酒灌倒,睡得人事不省。
我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冷风扑面而来。
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
赶车的是个中年汉子,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正是“鬼手张”。
他看见我,只点了点头,言简意赅:“上车。”
我钻进车厢,里面已经放着一个装着女子衣物和干粮的小包裹。
马车启动,缓缓驶入无边的夜色。
我掀开车帘,回头望去。
那座曾经囚禁我、折磨我的牢笼,在冲天的火光中,渐渐模糊了轮廓。
别了,萧恒。
别了,这吃人的王府。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沈月浅。
我捂住小腹,那里,一个新的生命正在悄然孕育。
我们的新生,从今晚开始。
马车一路向南。
鬼手张是个守信的人,收了钱,便一路将我护送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苏城。
这里气候宜人,风光秀丽,与天寒地冻的京城截然不同。
我用剩下的银子,在城西一个僻静的巷子里,租下了一间小小的院落。
从此,我改名换姓,叫“苏念”。
念,是思念,也是纪念。
纪念我那死去的过往,和那段不该有的牵绊。
小桃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她说,王府的那场大火,烧死了好几个人。
我在浣衣房的床铺上,也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女尸,手里还攥着我的那对银镯子。
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偷了主子玉佩、畏罪自焚的通房丫头沈月浅,已经化为了一捧焦土。
萧恒是什么反应,小桃没说,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从那天起,我自由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忙碌。
我孕吐得厉害,几乎吃什么吐什么。
但我不敢请大夫,只能自己去药铺抓些安胎的草药,熬着喝。
为了生计,我重拾旧业,开始做些精巧的绣活。
苏城的绣坊多,我的手艺在这里,竟也算得上出挑。
我绣的团扇、帕子,花样新颖,配色大胆,很快就受到了一些大户人家小姐太太的青睐。
我的名气,渐渐在城西的绣娘圈子里传开了。
生活虽然清苦,但我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我时常会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腹部,给孩子讲故事,唱我小时候听过的歌谣。
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奇妙而温暖。
这个孩子,是我活下去的全部希望和动力。
十个月的漫长孕育,终于迎来分娩的那一刻。
那是个初夏的夜晚,生产的征兆悄然降临。
我事先已请好了一位经验丰富的稳婆。
当阵痛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我痛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稳婆在旁不断给我打气:“苏娘子,再加把劲儿!孩子的头已经露出来了!”
我拼尽全身力气,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呱呱坠地。
是个男孩。
稳婆将他轻轻擦洗干净,用柔软的襁褓包裹好,递到我眼前。
“恭喜苏娘子,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哥儿。”
我望着他,那么小,皱巴巴的小脸,眼睛紧紧闭着。
可那眉眼间的轮廓,却与某人如出一辙。
像极了萧恒。
我的心,猛地一揪。
但随即,又被无尽的喜悦和温柔所填满。
这是我的孩子。
是我用生命换来的宝贝。
我给他取名,念安。
沈念安。
愿他一生平安顺遂,无忧无虑。
时光匆匆,五年转瞬即逝。
念安如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
他继承了萧恒的俊美容貌,五官清秀,小小年纪便已初露锋芒。
但他的性子却与萧恒大相径庭。
他沉静内敛,寡言少语,却聪慧过人。
三岁便能吟诗作对,四岁已能通读大部分书籍,五岁时,竟已开始钻研棋谱和兵法。
巷子里的邻居都夸我生了个神童。
我既感到骄傲,又隐隐有些担忧。
他的聪慧、他的容貌,都像是一把双刃剑,时刻提醒着我,他的身世并不简单。
这五年来,我凭借一手精湛的绣技,和一些自己研制的美颜秘方,开了一家小小的胭脂铺,名为“念安记”。
铺子虽不大,但生意兴隆。
苏城的贵妇小姐们,都钟爱我调制的胭脂水粉。
我们母子俩的生活,早已今非昔比,不再捉襟见肘。
我在城东购置了一座带花园的两进院子,还雇了两个丫鬟婆子帮忙打理。
我成了邻里间传颂的精明能干的苏老板。
没人知道,我曾是王府里一个任人欺凌的通房丫头。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那天,一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打破了我们平静的生活。
那天,苏城知府夫人在我的店里举办了一场茶会,邀请了城中所有的名门贵妇。
我的“念安记”,早已成为苏城上流社会的一个小小风向标。
茶会进行到一半,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个身着锦衣卫飞鱼服的青年将军,带着一队人马闯了进来。
“奉旨查案,闲杂人等退避!”
贵妇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躲避。
我心里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那青年将军目光如炬,在铺子里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绣品上。
那是我闲暇时绣的一幅《百鸟朝凤图》,运用了我独创的“乱针绣”法,栩栩如生,是我最为得意的作品。
“这幅绣品,是何人所绣?”
将军的声音冷峻而有力。
我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微微欠身:“回官爷,是民女所绣。”
他转过头,目光如鹰般审视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苏念。”
他的眼神让我感到极度不适。
那是一种看到猎物的眼神。
“苏念……”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笑了,“好名字。可我听说,京城安平王府五年前也走失过一个叫‘沈月浅’的丫头,她也擅长这种‘乱针绣’。”
我的心猛地一沉,血液仿佛凝固。
我强作镇定:“官爷说笑了,民女自小在苏城长大,从未去过京城,也不认识什么王府的人,更不认识叫沈月浅的人。”
“是吗?”
他笑意更浓,“巧了。我这次南下,正是奉了安平王爷之命,寻找一样东西。”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在我面前展开。
画像上,是一块龙纹玉佩。
正是我当年偷走,又埋在桂花树下的那块。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五年了。
他竟然还在寻找。
他找的,到底是那块玉,还是……偷玉的人?
“这玉佩,苏老板可曾见过?”
青年将军,也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陆臻,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垂下眼帘,声音平静无波:“民女未曾见过。”
“可惜了。”
陆臻收起画像,“王爷说了,谁能提供这玉佩的线索,赏金千两。若是能将玉佩寻回,他老人家必有重谢。”
千两黄金,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我心中警铃大作。
看来,苏城是待不下去了。
送走陆臻这尊大佛后,我当晚就做出了决定:离开。
我连夜收拾好金银细软,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念安,前往更远的南方避难。
可我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第二天清晨,我带着念安刚坐上马车,就被一队官兵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正是陆臻。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我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
萧恒。
他比五年前更加成熟稳重。
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与张扬,眉眼间多了几分深沉与威严。
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金冠束发,依旧那般丰神俊朗,高不可攀。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复杂得让我难以捉摸。
有震惊,有狂喜,有愤怒,还有一丝……我不敢深想的痛楚。
五年了。
我以为我早已心如止水。
可见到他的那一刻,我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乱了。
“沈、月、浅。”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我抱着念安,下了马车。
我将念安护在身后,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说道:“这位爷,您认错人了。我叫苏念。”
我的冷静,似乎激怒了他。
“苏念?”
他冷笑一声,一步步向我逼近,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他伸手,想要抓住我的手腕。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
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尴尬。
就在这时,我身后的念安突然开口了。
“不许你碰我娘。”
他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却冷得像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只有五岁大的孩子身上。
萧恒的视线,也终于从我脸上移到了念安身上。
当他看清念安的脸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如遭雷击一般。
念安的脸,简直就是萧恒的缩小版。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甚至连那紧抿着嘴唇、一脸不悦的神情,都如出一辙。
“他……他是谁?”
萧恒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颤抖。
我心知肚明,再也瞒不住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念安拉到身前,直视着他:“我的儿子。”
“你的……儿子?”
萧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死死地盯着念安,又看看我,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半晌,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眼中迸发出一种混杂着狂喜和暴怒的骇人光芒。
“好,好一个沈月浅!”
他颤抖着手指向我,怒气攻心,整个人都在剧烈地哆嗦,“你……你怎敢……怎敢偷走我的骨肉!”
“他并非你的孩子。”
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语气冰冷,“他姓苏,名唤苏念安,是我独自生养的孩子。”
“一派胡言!”
萧恒的情绪瞬间崩溃,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伸手就要抢夺念安。
我紧紧地将孩子护在怀中,寸步不让。
“萧恒,你疯了吗!”
我厉声斥责,“五年前,在那王府之中,你可曾正眼瞧过我?可曾问过我半句?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任你打骂、随意丢弃的玩物罢了!”
“在你仅仅因为一块玉佩,就要将我乱棍打死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腹中已怀有你的血脉?”
“你没有!”
我的声音愈发尖锐,每一句都饱含着压抑了五年的委屈与愤怒。
“这个孩子,是我从鬼门关前硬生生抢回来的!是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大的!他生病发烧,是我整夜整夜不合眼地守着他!他学走路,是我扶着他一步一步地前行!他读书写字,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耐心教导!”
“你呢?萧恒,你又为他做过什么?你凭什么一出现,就要抢走我的儿子?”
我字字如血,声声泣诉。
萧恒被我问得瞠目结舌,脸色由苍白转为铁青,又由铁青转为通红。
他眼中的暴怒,渐渐被一种茫然和痛苦所取代。
他看看我,又看看念安,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
周围的官兵和路人,都静静地注视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这王爷也太不是东西了,当年那样对待人家母子。”
“这苏老板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啊……”
那些议论声,如同一根根细针,狠狠地扎在萧恒的心上。
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尊严和体面,在这一刻,被我撕得粉碎。
最终,这场对峙,以我的暂时胜利而告终。
萧恒并未强行带走我们。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带着他的人,转身离去。
那眼神,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让我无处可逃。
我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回到家中,立刻吩咐下人收拾行囊。
“念安记”的铺子,我直接关了门。
院子,我托付给邻居代为变卖。
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苏城。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萧恒的势力。
整个苏城,所有的水陆要道,都被官兵严密封锁。
只许进,不许出。
我成了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插翅难飞。
当天晚上,萧恒就找上门来。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我家庭院的月光下。
他脱下了一身威严的官服,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常服,看起来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多了几分落寞与孤寂。
“月浅。”
他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我们谈谈吧。”
“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
我站在廊下,隔着几步的距离,冷冷地注视着他。
“就当是为了孩子。”
他放低了姿态,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恳求。
我沉默了。
念安,确实是我的软肋。
我最终还是让他进了屋。
我们在堂屋坐下,丫鬟上了茶,便识趣地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对不起。”
良久,他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我愣住了。
我曾设想过无数种我们再见面的场景,他或许会愤怒地质问,或许会用权势逼迫我。
我唯独没有想到,他会道歉。
“五年前的事,是我的错。”
他看着我,眼神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真诚与悔恨,“我不该不信你,不该……那样对你。”
“我不知道你有了身孕。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又会怎样?”
我打断他,语气中充满了嘲讽,“把我关起来,等我生下孩子,再给我一碗毒药,然后把孩子抱给林婉儿养,对外宣称是嫡子?萧恒,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我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中了他的痛处。
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我不会。”
他艰难地开口,“月浅,我承认,我以前混蛋,我不是东西。可我……我不会伤害我的孩子。”
“是吗?”
我冷笑一声,“那你为何要为了区区一块玉佩,对我用刑?”
提到玉佩,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那不是普通的玉佩。”
他沉声道,“那是先帝御赐的,里面,藏着能调动三万京畿卫的虎符。”
我浑身一震。
虎符?
我做梦都没想到,我当年偷走的,竟然是这么要命的东西。
“我当时急着南下,是要去办一件掉脑袋的密差。虎符丢失,我没办法向皇上交代,所以才会……失去理智。”
他解释道,“我查了很久,都以为玉佩是你偷的。直到三年前,我才查到,是林婉儿,她买通了你身边的丫鬟,偷走了玉佩,又栽赃给你。”
我的心,猛地一揪。
小桃……
是她出卖了我?
“不,不是小桃。”
萧恒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是另一个叫小兰的丫鬟。她嫉妒你,得了林婉儿的好处,就把玉佩从你藏身的地方偷走,交给了林婉儿。林婉儿又制造了浣衣房那场大火,想让你死无对证。”
“那……小桃呢?”
我急切地问道。
“她在火灾当晚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小桃,那个单纯胆小的姑娘,恐怕早已……凶多吉少。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林婉儿。
“林婉儿呢?”
我问,声音冰冷如霜。
“我把她休了,送进了家庙。”
萧恒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月浅,你受的苦,我会加倍替你讨回来。”
“我不需要。”
我别开脸,不去看他,“萧恒,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博取我的同情?然后让我心甘情愿地把儿子交给你?”
“不。”
他摇头,“我不是要抢走念安。我是想……接你们回京。”
“回京?”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回那个吃人的王府?萧恒,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商妇,而你,是高高在上的安平王。我们云泥之别,你让我以什么身份回去?继续做你的通房丫头?”
“我会给你名分。”
他急切地说道,“只要你点头,我明日就八抬大轿,娶你为安平王妃!”
安平王妃。
这个曾经对我来说,遥不可及的位置,现在,他竟轻而易举地许给了我。
何其可笑。
“我稀罕吗?”
我看着他,笑了,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萧恒,五年前,你若肯信我一分,对我好一分,我沈月浅,便是为你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可你没有。”
“现在,你用一个王妃的位置,就想抹平所有的伤害?就想让我带着儿子,回到你身边,继续看你那些莺莺燕燕的脸色,继续过那种勾心斗角、身不由己的日子?”
“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苏念,现在有钱,有自己的事业,有我最爱的儿子。我过得很好,很自由。我凭什么,要为了你,放弃这一切?”
我站起身,指着门外。
“你走吧。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念安,你别想带走。否则,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你斗到底!”
萧恒还是离开了。离开时,他的背影透着从未有过的萧索,连脚步都带着几分我从未见过的落魄。
我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底没有半分畅快,唯有说不出的疲惫如潮水般漫上来。
我知道,这事儿还没完。
果然,次日天刚亮,陆臻就来了。
他没穿官服,只带了两个随从,送来的补品和孩子的玩物堆了满院。"苏老板,王爷说了,不强求您。但求您让他见见小世子。"
陆臻语气和气,像在谈桩再平常不过的买卖。
我看着那些名贵物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先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这些当权者的手段,倒是一脉相承。
"我儿子睡了。"我冷着脸拒绝。
陆臻也不急,笑着拱手:"不妨事。王爷说了,他能在苏城等到您点头。"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进我心里——他这是明着告诉我,我走不了。
除非我松口,否则他便要耗到底。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拿这权势毫无办法。在绝对的威压面前,我的反抗像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破。
接下来的日子,萧恒倒没再出现。可他的眼线却像春日的柳絮,飘得满城都是。
宅子外二十四小时有人"守着",我去哪都能"偶遇"几个生面孔。他用最温柔的方式,把我和念安困在了苏城。
念安也察觉了异样。这孩子突然变得沉默,常一个人坐在窗前,盯着外头发呆。
有天他突然问我:"娘,那个王爷……是我爹爹吗?"
我的心猛地一揪,像被针尖扎了下。我蹲下身,摸着他的小脑袋,不知如何开口。
"是,还是不是?"他追着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倔强得像头小兽。
我望着那张和萧恒如出一辙的脸,终于艰难地点头:"是。"
"他想带咱们走?"
"是。"
"娘不想走,对不对?"
"对。"
念安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眼神亮得像星星:"那咱们就不走。念安陪娘。"
我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眼泪簌簌往下掉。
我的孩子,我的小男子汉。有他这句话,再大的风浪,我也能扛。
打破僵局的,是场突如其来的雨。
那天念安突然发起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嘴里说着胡话。我吓坏了,连夜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
大夫诊完脉,摇头叹气:"孩子太小,这病来势凶,能不能熬过去……得看天意。"
我感觉天都塌了,守在床边寸步不离。汤药一勺勺喂下去,却像石沉大海,半点不见好转。
念安烧得嘴唇干裂,小脸通红,我抱着他,心像被刀剜着,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
就在这时,萧恒来了。
不知他从哪得的消息,冒着大雨冲进来。看到床上的念安,他二话不说抱起孩子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放下我儿子!"我疯了似的扑上去。
"你想让他死?"他冲我吼,"城里这些庸医救不了他!跟我走,我带他找御医!"
我愣住了。他抱着念安转身就往外走,步子又急又稳。
我看着怀里昏迷的孩子,最后的防线轰然崩塌。抹了把脸上的泪,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萧恒,这次我信你。若你救不回我的儿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们连夜往京城赶。萧恒动用了王府所有的人脉,快马加鞭,日夜不停。
一路上他几乎没合眼,亲自抱着念安,亲自喂药喂水。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俊朗的脸上写满疲惫和焦虑。
我看着他笨手笨脚却小心翼翼照顾念安的样子,心里泛起说不出的滋味。
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我看到了一个父亲的担当。
回到京城,御医立刻被请进王府。诊完脉,老御医松了口气:"小世子是感染了风寒,又水土不服,才病得重。幸好送治及时,好生调养便无大碍。"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整个人软得像团棉花,差点瘫倒在地。
萧恒眼疾手快扶住我。他的手臂很有力,隔着衣衫能感觉到掌心的温度。
我脸一热,挣开他的手:"谢谢。"
"咱们之间,不必说这个。"他看着我,眼神深得像潭水,"月浅,我知道你还怨我。但为了念安,留下好吗?"
"王府里我清理干净了,不会再有任何人欺负你们母子。我会给你们一个安稳的家。"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诱人的温度。
我看着床上熟睡的念安,苍白的小脸终于有了血色,心开始动摇。
或许,为了孩子,我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在安平王府暂时住了下来。萧恒为我们母子收拾了处独立的院子,名"念安居"。
院子里的陈设全是按苏城的样式布置的,一草一木都透着他的用心。府里的下人见了我,都恭恭敬敬喊"苏姑娘",没人敢怠慢半分。
我知道,这是萧恒的威慑。他兑现了承诺,给了我们最大的安稳和尊重。
念安的身体在御医调理下很快康复。他似乎也接受了萧恒这个父亲,虽然仍不爱说话,但偶尔被萧恒逗笑时,会露出浅浅的梨涡。
每当这时,萧恒都高兴得像个得糖的孩子。他开始学当父亲,陪念安读书、下棋,带他去马场骑马,把朝堂上的事编成有趣的故事讲给他听。
念安的聪慧常让他惊叹,父子俩在一起的画面,温馨得像幅画。
我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不得不承认,有个父亲在身边,对念安的成长太重要了。
萧恒对我的态度更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卑微。他从不强迫我,从不踏进我的卧房半步,每天准时来"念安居"陪我们用晚膳,之后便默默离开。
他送来的珍宝、布匹、首饰堆满了库房,甚至为了我遣散了后院所有姬妾。整个京城都在传,安平王爷为了个来历不明的"苏姑娘",虚设王妃之位,简直是昏了头。
流言像风一样刮遍大街小巷,我问他:"你不在乎?"
他只是笑:"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只在乎你和念安。"
他的深情像张温柔的网,将我越缠越紧。冰封的心,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本以为,平静的日子能一直延续下去。
可这安稳,终究没能长久。
某一天,宫里突然降下一道旨意,太后要召见我。
我心里明白,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萧恒的母亲,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可不是个寻常人物。
她能同意萧恒休妻,允许我这个身份成谜的女人住进王府,背后定有她的盘算。
我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裳,跟着传旨的太监,踏进了宫门。
在慈宁宫,我得以见到这位大齐朝最尊贵的女人。
太后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眉眼间与萧恒有几分相似,却比萧恒多了几分威严与锐利。
她并未让我行礼,只是静静地端详了我许久。
“你就是苏念?”
她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却自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是。”
我垂下头,轻声回应。
“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我依言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太后看着我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倒是个标致的人儿。”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难怪恒儿对你如此着迷。”
“太后过奖了。”
“哀家听闻,你为恒儿生了个儿子?”
“是。”
“把孩子抱来,让哀家看看。”
不一会儿,奶娘便抱着念安走了进来。
念安不怕生,对着太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念安见过皇祖母。”
这一声“皇祖母”,让太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一把将念安拉到身边,仔细端详着,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好,好孩子!长得真像恒儿小时候!”
她拉着念安的手,问了许多问题,念安都一一回答,不卑不亢。
太后越看越喜欢,当场便赏了念安一块象征皇孙身份的玉佩。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却异常平静。
我知道,这只是第一道考验。
果然,等念安被奶娘带下去后,太后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起来。
她看着我,直言不讳:“苏姑娘,哀家知道你受了委屈。恒儿行事鲁莽,是哀家没有教好他。”
“哀家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念安是皇家的血脉,是哀家的亲孙子,绝不能流落在外,也不能有一个身份不明的母亲。”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哀家可以让你入王府,给你一个侧妃的位置。等你日后为王府再添子嗣,哀家可以考虑,将你扶正。”
侧妃。
这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大让步了。
对于一个曾经的通房丫头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恩赐。
可我,却并不想接受。
“谢太后恩典。”
我跪下,不卑不亢地说道,“但民女只想带着念安,过平凡的日子。王府的富贵,并非我所求。”
太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放肆!”
她厉声道,“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哀家给你脸,你不要脸?”
“苏念,你别忘了,你的命,你儿子的命,都掌握在哀家手里!哀家能让你一步登天,也能让你瞬间跌入深渊!”
强大的威压,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我依然挺直了脊梁。
“太后,五年前,我能从王府逃出去,靠自己活下来。五年后,我依然可以。”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荣华富贵。我想要的,只是尊重,和选择的自由。”
“如果您非要逼我,那我也只能告诉您,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这条命,不值钱。但若我死了,我保证,您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您的好孙子。”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赌的,是她对念安的喜爱,和我在萧恒心中的地位。
慈宁宫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太后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中迸射出骇人的怒火。
许久,她突然笑了。
“好,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点了点头,“沈月浅,你比哀家想象的,要有胆色得多。”
“你想做王妃,是吗?”
我没有回答。
“好。”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哀家就给你这个机会。但王妃之位,不是那么好坐的。”
“从今天起,你搬进宫里来,跟着哀家学规矩。什么时候,哀家觉得你合格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做这个安平王妃。”
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就这样,我带着念安,住进了慈宁宫的偏殿。
名为学规矩,实则……是软禁。
太后是个严厉的老师。
她要我学的,不仅仅是宫廷礼仪,还有管家理事、权衡人心之术。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学走路、学说话、学站姿、学坐姿……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做到尽善尽美。
稍有不慎,便是戒尺和罚跪的惩罚。
晚上,还要看各种账本、卷宗,学习如何打理一个庞大的皇家宗族。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些知识。
我没有抱怨,也没有退缩。
因为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为自己和念安争取未来的方式。
我想站到和萧恒并肩的位置,不能仅仅依靠他的爱和愧疚。
我要靠我自己的能力。
萧恒每天都会进宫来看我们。
看到我手上被戒尺打出的红痕,他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他去找太后理论,却被太后一句“你若真为她好,就该让她学会如何在后宫立足”给堵了回来。
他只能无奈地、笨拙地为我上药。
“月浅,对不起,又让你受苦了。”
他握着我的手,声音里满是自责。
我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看着我,眼神里除了心疼,还多了一丝敬佩和欣赏。
“月浅,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人总是会变的。”
我抽回手,淡淡一笑。
是啊,我不再是那个怯懦卑微、任人欺凌的沈月浅了。
是五年的苦难,是我的儿子,是残酷的现实,把我打磨成了现在的样子。
坚硬,理智,也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日子在严苛的学习中,一天天过去。
我的进步,连太后都感到惊讶。
她开始把一些宫中的事务,交给我处理。
我处理得井井有条,毫无差错。
她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审视和挑剔,渐渐多了一丝赞许。
而宫外的林婉儿,却没那么安分。
她被休弃在家庙,心有不甘。
当她得知我不仅没死,还带着儿子回了王府,甚至得到了太后的青睐时,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买通了宫里的人,想要对我下毒。
幸好我早有防备,太后又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她的阴谋,还没实施,就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太后雷霆震怒。
她没再给林家留任何情面,直接将林婉儿毒害皇孙的罪证,递到了皇上和林家家主面前。
林家为了自保,只能舍弃了林婉儿这颗棋子。
最终,林婉儿被赐了一杯毒酒,结束了她罪恶的一生。
而我,也终于除掉了这个心腹大患。
扫除了重重阻碍,我迈向王妃宝座的征途,似乎已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
太后对我的种种考验,也悄然步入了尾声。
她给了我一项终极任务:筹办今年的中秋盛宴。
中秋宫宴,乃宫中一年一度的盛事。
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齐聚一堂,任何细微的差池都可能引发轩然大波。
这无疑是个烫手的山芋,办好了,荣耀加身;办砸了,万劫不复。
我毅然接下了这个重任。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埋头于历年宫宴的章程,结合今年的新情况,精心策划,力求创新。
从宴会的菜单、歌舞编排、座次安排,到宫灯的样式、烟花的燃放时刻,每一处细节,我都亲力亲为,力求完美。
宫宴之日,一切井然有序,顺利进行。
皇上龙颜大悦,频频举杯共庆。
太后端坐上首,目睹我游刃有余地掌控全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顺利通过了太后的终极考验。
宫宴圆满落幕后,太后召我至慈宁宫。
她紧握我的手,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
“月浅,哀家果然没看错你。你比哀家预想的还要出色。”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大齐朝的安平王妃。恒儿和念安,哀家就放心交给你了。”
言罢,她亲手为我戴上了一支象征王妃身份的凤钗。
凤钗入手温润,既华丽又沉甸甸的。
我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身着华丽的宫装,头戴凤钗,容颜精致,眼神却平静如水。
这一路走来,我失去了许多,也收获了颇丰。
我终于,站在了梦寐以求的位置。
不为他人,只为自己,只为我的儿子,能活得有尊严,有底气。
我与萧恒的大婚,定在了一个月之后。
婚礼之盛大,轰动了整个京城。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我成了名副其实的安平王妃。
洞房花烛夜,萧恒轻轻揭开了我的盖头。
他凝视着我,眼眶微红,声音略带哽咽。
“月浅,我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他紧紧地拥抱着我,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骨血。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我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内心一片宁静。
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也没有恨意。
过去的种种,仿佛都已随风飘散。
“萧恒。”
我轻声唤道。
“嗯?”
“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抬头看着他,“但你要记住,我嫁给你,并非因为我还爱你。”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
“我是为了念安,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一字一顿,清晰有力地说道,“如果你再敢像以前那样对我,我随时,都可以离开。”
“我不会。”
他凝视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认真,“月浅,我发誓,这辈子,我定不负你。”
他低头,深情地吻住了我的唇。
这个吻,不再是掠夺和占有,而是充满了珍视和温柔。
窗外,月色如银,洒满大地。
我知道,我的人生,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至于未来会如何,爱与不爱,或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
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要美好许多。
萧恒真的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王爷。
他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朝政和我们母子身上。
他对我,极尽宠爱和包容。
我想做生意,他便将王府名下的所有铺子都交给我打理。
我凭借在苏城积累的经验,很快便将这些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盈利翻了几番。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他才能生存的女人。
我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价值。
在京城贵妇圈中,我成了一个独特的存在。
她们羡慕我的荣宠,又嫉妒我的能力。
但我不在乎。
我与萧恒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我们是夫妻,是孩子的父母,更是事业上的伙伴。
他主外,处理朝堂之事。
我主内,打理王府和产业。
我们相敬如宾,却又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默契。
念安在我们的共同抚养下,愈发优秀。
他文武双全,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已初显储君之风。
皇上和太后,都对他喜爱有加。
我看着他,满心自豪。
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有一年冬天,我们一家三口前往皇家围场狩猎。
那天的雪,下得很大,让我想起了离开王府的那个夜晚。
萧恒为我披上一件火红的狐裘斗篷,将我的手紧紧握在他的掌心。
“冷不冷?”
他关切地问道,声音温柔如初。
“不冷。”
我摇了摇头,微笑着回答。
他看着我,突然开口:“月浅,那块玉佩,你到底藏在了哪里?”
我愣了一下。
那块开启了我们所有纠葛的龙纹玉佩。
我把它从苏城带了回来,一直锁在我的首饰盒最深处。
我笑了笑,反问他:“怎么?现在还怕我拿着它去调兵遣将吗?”
“不是。”
他摇了摇头,握紧我的手,“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当年的你,是怎么想的。”
他凝视着我,眼神深邃,“你明明可以带着它远走高飞,一辈子衣食无忧。为什么,还要把它埋在王妃的院子里,给自己留下那么大的一个隐患?”
是啊,为什么呢?
当时的我,满心都是逃离,根本没想过虎符的事情。
我只是本能地觉得,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太危险了。
而留在王府,留在林婉儿的眼皮子底下,反而是最安全的。
至于以后……
我望向远处,念安正骑在一匹小马上,英姿飒爽地拉开了弓。
我笑了。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真的跟你,一刀两断吧。”
我轻声说道。
我只是想,等我安顿下来,等孩子长大,或许有一天,我会回来。
不是为了复合,只是为了告诉他,他有一个儿子。
只是为了,给这段错误的缘分,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
我没想到,这个句号,会是现在的样子。
萧恒听到我的话,身体猛地一颤。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眶里,瞬间涌上了泪水。
他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月浅……”
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原来……原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我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心里,一片柔软。
恨吗?
或许早就没有了。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在看到他笨拙地讨好、小心翼翼地珍视中,那些曾经的伤痛,早已被磨平。
爱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我儿子的父亲,是我名正言顺的丈夫。
他给了我尊荣,给了我安稳,也给了我……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或许,这就够了。
“萧恒。”
我拍了拍他的背,“念安看着呢。”
他这才松开我,胡乱地抹了把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念安骑着马,跑到我们面前,好奇地看着我们。
“爹,你怎么哭了?”
“爹没哭。”萧恒抬手轻咳一声,努力稳住声线,道:“爹……是让风给迷了眼。”
念安这孩子,鬼灵精怪得很,偷偷朝我瞟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个“我全明白”的狡黠笑容。
他从马背上探下身子,把一只刚射中的野兔递到我面前。
“娘,这个给你。”
我笑着接过,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咱们念安可真有本事。”
萧恒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看着我们母子,嘴角上扬,笑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阳光倾洒在雪地上,那洁白的雪被照得闪闪发亮,晃得人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那一年,我二十六岁,正值青春好年华,风姿绰约。
身边有疼我爱我的夫君,有我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儿子,还有我凭借自己的双手打拼出来的事业和一片江山。
我望着眼前这对父子,一个高大英俊、身姿挺拔,一个粉雕玉琢、可爱至极。
那一刻,我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仿佛整个世界都圆满了。
我想,这大概就是幸福该有的样子吧。
时光匆匆,许多年如白驹过隙般过去了。念安长成了大齐朝最耀眼的太子,文韬武略,深受百姓爱戴。
而我和萧恒,也成了京城里人人羡慕的神仙伴侣,走到哪儿都被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他曾经深情地对我许下承诺,这辈子一定不会辜负我。
他也真的用一生践行了这个诺言。
他的府邸后院,自始至终都只有我这一位女主人。
他把所有的爱意和温柔,毫无保留地都给了我一个人。
有一年上元节,我们带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念安,一起去逛热闹非凡的灯会。
京城的街道上,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萧恒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生怕我在这人山人海中走丢了。
走着走着,我们看到一个卖面人的摊子,五颜六色的面人栩栩如生。念安指着一个捏得像我模样的面人,笑着对萧恒说:“父王,你瞧,这个像不像母妃年轻时候的样子?”
萧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也忍不住笑了:“不像。你母妃啊,现在比这面人还要好看呢。”
我被他俩这一唱一和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娇嗔地瞪了萧恒一眼。
他却握紧我的手,凑到我耳边,轻声细语道:
“月浅,谢谢你。”
“谢我什么呀?”我疑惑地问道。
“谢谢你,当年没有真的狠下心离开我。”
我看着他鬓角已经泛白的头发,还有眼角那深深的皱纹,心里一阵温暖。
我回握住他的手,轻声回应道:
“也谢谢你,一直都没有放弃我。”
我们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太多,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就在这时,街角处,烟花突然冲向天空,在漆黑的夜幕中绽放出绚丽夺目的光彩,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我抬头望着那绚烂的烟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这一路走来,跌宕起伏却又最终圆满的人生。
从一个出身卑微、被人瞧不起的通房丫头,一步步走到了尊贵无比的安平王妃之位。
我靠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运气的眷顾。
而是那份哪怕身处绝境,也绝不向命运低头的勇气,还有那份无论遭遇什么艰难险阻,都敢于掌控自己命运的决心。
我,沈月浅,这一辈子,活得坦坦荡荡,无怨,亦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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