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他登基为帝,竟在冷宫深处挖出埋藏三年的女尸骨(完结)
发布时间:2025-07-30 00:00 浏览量:1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接上文,三年后,他登基为帝,竟在冷宫深处挖出埋藏三年的女尸骨(完结),前文点击头像进入主页合集查看)
“姜盛,”我慌乱无措,“你清醒一点,我已经死了!你这样,会带坏之之的。”
不仅是我接受不了,宫中内侍个个面面相觑,满脸不可思议。
“皇上疯了吧,正常人谁跟死了两年的尸体一起用膳啊?还抱着小太子一起吃,好可怕。”
“就是啊,听说是失踪了两年的王妃,前朝贵妃,这……不论如何,人都死了两年了,该下葬安息才是啊。”
“是啊,怎么办,皇上前两日还好端端的,昨日从找到这具尸体开始,整个人好像又正常又不正常的,现在宫中都传遍了,皇上肝肠寸断,为王妃一夜白发,你们说再这样下去他不会出事吧,是不是要找个太医给皇上瞧瞧啊?”
大家这觉得姜盛该看御医了,可是谁都不敢说,更不敢劝。
连准皇后林晚都被虐惨了,年轻的帝王简直残暴,没有人敢多嘴。
可接连几日过去,新帝愈发过分,不仅抱着太子跟尸体一起吃饭,还一起睡觉,除了必要的上朝外,处理奏折全部都是在寝殿完成,新帝几乎不外出。
新帝还总时不时跟尸体说话,瘆人得紧。
大臣上表,规劝新帝,帝王当没看见。
林晚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里,备受折磨,可立后大典却一直没有停下,皇后凤袍也一直在赶制,众人费解,纷纷揣测新帝不会是要立死去的摄政王妃为后吧?
流言传出,大臣上奏得更频繁了。
我偶尔会飘过去看一眼姜盛的折子,就看到有人提及关于我当年污蔑姜盛造反的事。
不止一个折子这么写。
大臣们几乎都觉得,我是姜盛的原配,又生下了太子,按理本该在死后追封皇后贤名,可是我污蔑姜盛造反,害惨了他,我德不配位,最多就是封个妃位,连皇陵都不配入葬,等姜盛百年后,也不该与我合葬。
大臣们还觉得,姜盛不该再抱着一具尸体睡觉,他不立后不纳妃,抱着尸体算怎么回事。
纷纷劝姜盛,将我安葬。
姜盛只是扫一眼,然后丢在一旁,问吴皇后情况。
内侍说吴皇后至今昏迷不醒,一口气在吊着命。
他听后并未有太大情绪波动,低头继续批奏折。
我坐在他的身边,忧心忡忡。
我不在乎什么污名,多少人骂我,我也顶得住,我只是不想看到姜盛这般难过,如此还不如让他恨我。
用过午膳后,奇遇丞突然冲进了姜盛的寝宫,上去就给他重重一拳。
“姜盛,你疯够没有!你还想让元笑笑痛苦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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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遇丞保护太子殿下两年,又为我出生入死,加上父母也与姜盛交好,姜盛直接封他为西南侯。
他入宫见驾,有太子殿下保着,谁都对他恭恭敬敬的,没想到他如此生猛,上来就给了天子一拳。
众人吓得魂都要飞了,何迁直接拔刀,“西南侯,你大胆!”
奇遇丞瞪他一眼,“你闭嘴,看看你的主子都成什么样了,他疯了,哪里还有当年摄政王的风范,哪里有天子的冷静威严!”
姜盛抬手擦了唇角的血,冷眼看向奇遇丞,“别以为你帮过元笑笑,护过太子,朕就不敢杀你。”
“你杀啊,我要是怕死就不会来,”奇遇丞胆子极大,抬手指着他,怒道:“我看你重惩林晚,还以为你脑子清醒了,分得清是非对错,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荒唐!”
“你留着元笑笑的尸体做什么,她已经够可怜了,被人碎尸,被人日日踩在骨头上,现在终于重见天日,你却不让她入土为安,还让满朝文武骂她,你还要拘她到什么时候?!”
姜盛猛然站起身,手中的奏折直接砸向奇遇丞,“你放肆!”
奇遇丞被砸个正着,依旧气势汹汹。
“我说错什么了?你为什么不好好安葬她,她生前就遭人非议,死后因为你,更是被人扣上祸国妖妃的罪名!你不仅自己疯,还让太子跟你一样疯,日日陪一具枯骨吃饭,你还是人吗!太子年幼不知死者为大,不知他娘亲死了,可你这样教导,让他长大后怎么办?!”
“你要是真的十分痛恨元笑笑,那你就继续这样祸害她,你要是对她留有半分情意,你就该好好安葬她,入土为安才是她现在最需要的!好好管教太子殿下,也才是她想要看到的,而不是你现在这样浑浑噩噩,带着太子殿下一起癫狂!”
“难道她连死,都不配得到安宁么!”
最后一句话仿佛如重锤一般,狠狠砸在了姜盛的头上。
话音落下,整个寝殿内像是死一般寂静。
众人全都低着头,却是十分赞同。
就连何迁,也忍不住抿紧了唇,收起刀,跪在地上恳求他。
“皇上,请让王妃入土为安吧。”
众人赶忙跪下,齐声道:“皇上,请让王妃入土为安吧!”
姜盛看着地上跪着一屋子的人,高大的身子慢慢佝偻下来,坐在了椅子上。
“林晚说,她想我了,”他满脸都是痛意,重重的锤着自己的胸膛,顾不上失态,双眼赤红,“她死前想见我,她想见我,我就让她多见见,不可以么?”
奇遇丞看着姜盛的脸,想说什么,最后目光定在他满头的白发上,又沉默了。
“我见到你了,姜盛。”我望着痛不欲生的姜盛,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落下来,“已经足够了。”
……
姜盛还是安葬了我。
宫里为林晚赶制的凤袍,穿在了我的身上,我如今只是一具白骨,穿着有点大。
可宫人报上尺码的时候,我才惊觉这完全是按当年我与姜盛成婚时的尺码赶制的凤袍,所以从一开始,凤袍就是为我准备的。
而非林晚。
我很震惊。
怪不得姜盛不着急与林晚成婚。
他就没想过与她成婚,他只是与我赌气,又或者是想利用这段大婚,逼我现身吧。
姜盛不顾大臣反对,执意立我为后,我被姜盛抱进了棺木,皇后有的配饰、陪葬物我都有,他将送我的玉佩,放在了我的手边,将我葬在了皇陵中。
墓碑上刻着,姜盛之妻。
我的心生疼,喜极而泣。
我知道姜盛不爱我,从未想过可以有此殊荣。
可他给了我名分。
这下,我真的可以死而无憾了。
奇家兄妹都送了我最后一程,奇离欢差点哭瞎,她恨死姜盛了。
“你后悔了吗?姜盛!”
“她真的是笑笑,她真的死的好惨,你却要将她的尸骨拿去喂狗,还要活捉她,犒赏三军,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你知道笑笑听到会有多难过么,混蛋!”
“你被污蔑谋反,你很可怜,所有人都袒护你,保护你,可笑笑有苦衷的,她一定是为了救你才走上了这条路,我不能再因为你,抛下我的笑笑了,我的笑笑更可怜,她无人照顾,她独自死去……”
“你想要她死,现在她真的死了,你满意了么,解恨了么,看你的头发,后悔死了吧,没有用了!你这辈子只能在后悔中老去!死去!”
姜盛一句话也没有说。
可他的脸色却十分惨白,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了一样,只是强撑着,麻木的活着。
后来,奇离欢哭晕了,被带走送回了府中。
整个墓地只剩奇遇丞与姜盛两人,十分安静。
奇遇丞叹息,他亲眼见过姜盛在宫中的狼狈,没有再说任何重话。
他看着我的墓碑,“我比你更早认识她,她是个顶好的姑娘,心思细腻,无比温柔,即便口不能言,也盖不住她的风华和魅力。”
“如果不是你娶了她,她又喜欢你,我一定会上门求亲,早知今日,不如我娶了她,当我的夫人,胜过如今躺在冰冷的棺材里。”
我震惊的看着奇遇丞。
他竟然喜欢我?
当年奇遇丞与我说话十分注意分寸,从不袒露情绪,我以为我们只是泛泛之交,他怜悯我是哑巴,没想到他竟如此看重我在意我,可他喜欢我,我当年读心怎么没有读出来?
难道,我读不出别人喜欢我的心声?
16
姜盛面无表情,没有出声。
直到奇遇丞要跟我许下辈子续缘,姜盛才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也想现在埋进棺材里?”
奇遇丞胆子大,“那更好,现在就能续上。”
姜盛冷呵,“等你死了,我便给你烧几个纸人,与你配婚,元笑笑与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她讨厌三妻四妾的男人。”
奇遇丞:“……你可真行,得,怕了你了。”
奇遇丞走前,说:“她肯定不是细作,但是当年在你抄家前,她的确单独见过狗皇帝,我想,也许是狗皇帝威胁了她,她怕跟你一样困在牢里,怕救不了你,所以才答应狗皇帝当贵妃,方便暗中救下你。”
“而救下你之后,刘庆帝起了疑心,有可能砍掉了她的手指,所以才会如此残缺。”
“我猜是这样,可惜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的清白,否则定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堵住那帮朝臣烦人的嘴,让她体体面面的走。”
不需要多体面的,能到如此地步,爱我的人都好好的,我爱的人也不再恨我,我已然满足了。
奇遇丞走后,姜盛坐在我的墓前发呆了许久,轻声道:“对不起,笑笑,你先等等我……”
他抚摸着我的墓碑名,神色温柔,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姜盛独自一人回了摄政王府。
王府荒废了好些年,杂草丛生,值钱的东西全都搬空了,没什么好看的。
可他还是在王府里走了许久,走在湖边,看到一旁的秋千在风中轻微摇晃,他伸手推了推,出神。
我喜欢荡秋千,我每次赴宴,看见别的大家闺秀都有秋千,是他们的父母特意着人做的,而丫鬟会推着她们晃荡,很慵懒,很舒服。
可我没有,我爹觉得我是哑巴,算什么正常的大家闺秀,我不配玩弄这些。
我身边只有嬷嬷,有时候府里会克扣我的食物,嬷嬷基本上都要偷摸出门赚手工费,再用那些钱,帮我买包子吃。
我不好意思跟她说秋千的事。
后来嬷嬷过世了,下人们经常欺负我,偏偏我口不能言,连告状都没能耐,过了一段非常苦的日子。
直到姜盛出现在我的身边。
他真的很懂我,我一个眼神他就知道我要什么,秋千是他帮我做的。
他视为亲母的姨母还特意在秋千的两根绳子上编了好看的花环,她说,“王妃的秋千,要与众不同。”
姜盛则轻轻地推着我,“本王亲自伺候,已是与众不同。”
陈姨母拍他的胳膊,“小鬼,瞧你能的。”
我特别高兴,笑得眼泪掉下来。
灵魂一旦被爱,血肉就会疯狂生长,那一刻,我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姜盛在秋千旁边驻足了好一会,迈步往里走。
一路走去,他的眼神温柔,又悲伤。
整座王府都充满了回忆。
我瞧见墙上贴着的破旧对联,想到了我同他说,要一起过元日,他摸着我的脑袋,说当然,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元日。
姜盛的手轻轻地拂过园中盛开的梨花树。
我便想起当年我同他说,想在花园里种花,他应好,然后我种了满花园的梨花树,他哭笑不得,“这,也是花?”
陈姨母会在旁边用力点头,“梨花怎么就不是花了,三年过后你再看看,肯定漂亮,到时候我们两个还得好好夸笑笑种得好。”
如今,三年过去了,却早已物是人非。
树木变得高大了。
姜盛的额头轻轻地抵在梨花树干上,嗓音暗哑。
“三年后的梨花确实漂亮,可惜……只有我一人能看见了。”
我站在姜盛的身前,瞧他满眼的悲伤,心中也万分难过。
我与姨母都走了,只剩姜盛一人,他定是痛苦的。
幸好,还有之之陪着他,否则,他该怎么熬下去。
姜盛走到了书房,他平日里看的书籍,古玩字画全都被搜刮走了。
只剩下一些散落的奏折,还有他平日里的记事,日录,以及他教我写字,画画的宣纸。
整个书房破破烂烂,脏兮兮的。
他却迈步走了进去,将我的画拾起来,手指轻轻地抚摸在上边,“画得真丑。”
我正盯着我的画看,姜盛却无意间捡到他的日录。
我见状,脸色蓦然一变,本能的往后退了退。
这是他在攻略我成功当天,我看到的那个,令人心碎的日录——
17
当初,我和姜盛遇刺那天,姜盛攻略我成功,还送了我玉佩,心情一直很好,唇角一直压不下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开怀。
我垂下眼睛,摸着胳膊上的伤,暗自羡慕林晚。
能被姜盛这般爱着,她真的,好幸福。
姜盛伤重,走不动路,我去他的书房为他取折子,却无意碰掉了他的书,捡起来时发现了其中一本,像是姜盛的记录册。
那一页写着:“本王不喜欢哑巴,哑巴的心思很难猜,很拧巴,不似林姑娘,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字迹有些潦草,瞧着像是心情不好时写的。
我的心重重蜷缩了一下,这应该是姜盛刚开始攻略我时写的。
那时,我还没有读心术。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后翻看了。
“小哑巴戒备心好重,胆子又小,本王与她说两句,她吓得差点掉进池塘里,本王要如何攻略她,还是林姑娘好,初次见本王且还能当众吟诗作对,惊才绝艳,本王更喜欢这样的女子。”
我心口一窒,自卑地低下了头。
是啊,我不会说话,性子一贯胆小怯懦,敏感又多疑。
姜盛为了林晚能活下去,竟一直对我这样的人礼遇有加,从不曾黑过脸,真是……为难他了。
后面还写了许多。
“本王发现,元笑笑的心真是干净透彻,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瞧流浪的小猫可怜还要养,明明她过得更苦,爹不疼娘不爱,还有恶仆欺负她,唯一疼她的嬷嬷还死了,本王不想再攻略她了,本王根本不喜欢她,她若不断沉沦,回头本王怎么收场?本王有些不忍。”
“元笑笑的爹竟然要将她嫁给糟老头,她那么好的姑娘,年纪那么小,嫁给一个老头?若不是看在是元笑笑的爹,本王定要办了他!纵使朝堂上羞辱打压了他一番,仍不解气,可本王也真是昏了头,竟扬言要娶元笑笑,娶了她,怎么对得住林姑娘?”
“今日是大婚,不知为何,揭红盖头时,元笑笑看着本王突然就哭了,哭的好伤心,攻略值也一直在掉,本王第一次希望她能说话,她若能出声,无论如何本王都能问出来,可她不能说话,也不愿写字,本王……拿她毫无办法,本王也有些难过。”
“元笑笑的爱意值又涨回来了,今日何迁问本王,若本王达成目的,该拿元笑笑怎么办,本王总不能一直留她在王府,可她娘家不要她,欺负她,她又是哑巴,本王若将她休离,即便给足银钱,世事多艰要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活,可留她在府中,林姑娘又该怎么办?本王莫名感到心烦,高兴不起来。”
那页过后,夹着一张宣纸,上面大大的写着“和离书”三个字。
只有这三个字,其他什么都没写。
可我已经读懂了姜盛的心意。
我的眼泪倏地滚落下来,滴在了这张纸上。
我很感激姜盛没有给我休书,给我留了最后一份颜面与自尊。
他攻略我,本就是为了林晚,却愿意为我着想,为我仗义执言,我感激不尽。
于是那时的我提笔,在那张纸上的右下角,签上了名字:元笑笑。
若非没有刘庆帝的阴谋,我原本是要在元日后,离开王府的。
而姜盛,也会跟他的林晚喜结连理。
只是谁都未曾想过,如今竟是如此局面。
如今,我不敢多看那曾令我心碎的日录,可转念一想,我都死了,看看也不会如何。
姜盛定定的看着日录,手指慢慢地翻动,轻声叹息。
我不知道他叹息什么,也许是叹息他当年真的很爱林晚,林晚真的很美好,结果如今变得手段极为残忍吧。
白月光大都如此,倘若林晚不变,他们肯定会在一起的。
突然,姜盛的手指僵住了,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那日录上有一张白纸,上边写着和离书,而右下角写着:元笑笑。
18
他拿起那张纸,上边还有清晰的泪痕,他的呼吸瞬间急促,唇色发白,喃喃自语,“你看过这本日录?”
我点头,“看过。”
见他的脸色不对,我微微抿唇,后知后觉,“对不起,我知道这是你的日录,当时是不小心看见的。”
早知道给他留一段话解释了,免得他误会我偷看。
姜盛听不到我说话,修长的手指略微颤抖的轻抚过我的名字,还有泪痕的地方,漆黑的眸子瞬间赤红,脸色苍白。
“胆小鬼,肯定没有往后看,否则,你怎么会签下名字……”
“你是怀着什么心情看这本日录的,应该很伤心,我看到你的泪痕了,好多泪痕,一定哭花了脸,可既然看了,为何不往后再看看?还给我签字,真的准备与我和离么……”
原本平静的说着,他却突然抱着日录和我的画,慢慢地蹲下身来,不断的掉着眼泪。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哭,第一次是他看见我手帕上的遗言,他似乎很痛苦,盯着签了名的和离书,难言悲痛。
“元笑笑,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到死都不知道我的心意?我爱的是你,从不是林晚,是你,一直都是你……”
“我该怎么办,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笑笑……我就不应该写这些,我怎么能写这些,我以为我从未伤害过你,可似乎……是我伤你最深。”
闻言,我的脑子如遭雷击般,重重地炸开,呆住了。
姜盛喜欢的人不是林晚,他喜欢的人,是我。
所以,林晚才会如此嫉妒我。
难怪我总觉得姜盛对林晚的态度有点奇怪,看起来很温和,可是很疏远。
而且姜盛得知林晚害我以后,杀伐果断,根本就不像对爱人,他真的是在对付仇人。
而我……我让他那么难受伤心,他对我却是又爱又恨,不知所措。
竟然是我,我才是姜盛喜欢的人!
我忍不住笑了,可是很快笑容又僵在嘴边。
可我已经死了。
他再爱我,我们注定分离。
……
姜盛为我下葬、去了摄政王府一遭之后,整个人像是被重创了一般,当晚便发起了高烧,大病一场。
小奶团子在旁边,照顾他。
我也蹲在一旁,守着他。
姜盛的日录就在旁边,我叫小家伙帮我翻页。
不愧是跟奇遇丞走南闯北的小奶娃,十分乖巧听话。
我看到姜盛后边的日录——
“我好像喜欢元笑笑的笑,怎么会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给她做个秋千,她都能笑成一朵花,真是个小傻子。”
他才小傻子呢。
我乐呵呵,招呼我的儿子翻一页。
“小傻子太好笑了,说好种花,她却让人弄了几棵树回来,姨母还说三年后开花定然好看,她怎么会这么有趣,可是,我已经在期待三年后的梨花了。”
再翻一页。
“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我好像喜欢上元笑笑了,喜欢一个人原来是会牵肠挂肚的,我从来不想林姑娘,可是上朝的功夫,我便在想元笑笑了,想她此时在做什么,一定又在荡秋千,喜欢一个人也没有条件,不需要她足够漂亮,足够落落大方,足够与我匹配才能喜欢,我对林姑娘要求太多。”
“可我对元笑笑没有要求,我只想她高兴,她高兴我便高兴,系统说我根本就不喜欢林姑娘,白废了我的愿望,我倒觉得不打紧,如果不许这个愿望,我可能不会与笑笑有交集,我喜欢元笑笑,一定要让她也喜欢我,我们要恩恩爱爱,生一堆孩子。”
看到这里,我突然顿住了,眸色有些黯淡。
小家伙瞧了瞧我,自顾自的帮我翻了一页,姜盛的日录又落在我的眼中。
“今日系统竟然说我攻略成功,其实我早就不在意成不成功了,可是,知道笑笑喜欢我,我竟无比开怀,比我当年打赢了胜仗,成了摄政王还要开怀,我送笑笑玉佩,那是我娘留下来的,送与她当定情信物,当时我真是嘴笨,看着她的眼睛就紧张了,竟没说出口。”
“不过,元日马上要到了,元日也是笑笑的生辰,等那日到来,我再好好跟笑笑表明心意,我们彼此相爱,定能胜过万难,携手共白头。”
看着龙飞凤舞的字,足以证明当时写字的人有多雀跃。
多高兴。
可那日,我只看到了日录的前半段,而且,还打算在元日结束后,离开。
原来,我是真的读不到爱我的心声,我还以为是他不爱我,可他早就深爱我了。
可惜我不知,白白错过那么多时日。
“说我傻,你又何尝不是?”我的眼泪突然落下,视线定定的落在最后一句话上,携手共白头,“姜盛,我没机会了。”
我永远只有十八岁,再也牵不到他的手了。
小奶团见我难过,软萌的小脸蛋顿时紧张兮兮,奶声奶气的唤我,“娘亲……”
我擦掉眼泪,看向小家伙,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其实我什么都碰不到,只是假装能摸到罢了。
“娘亲没事,之之真乖。”
小家伙顿时眉开眼笑,低头继续翻,不过后面都是空白的了,姜盛没再写。
而我喜忧参半的收回手,却无意瞥见我的手在烛火的照亮下,似乎淡了许多,应该说透明了许多。
我的脸色一变,目光更加黯淡。
看来,留在我夫君和儿子身边的日子,也不多了……
19
殿内寂静无声,门外传来细碎的议论。
“皇上太可怜了,见物思人伤心,人下葬了也难过,如今高烧不退,可怎么办啊。”
“谁说不是呢,可皇后必须下葬啊,否则朝臣又要争执不休,而且确实会影响太子。皇上如此深情,皇后当年为何要背叛他,真是不知好歹!”
“是啊,当年若非皇后污蔑,皇上何至于此,那些大臣也不会这么讨厌她。今日以皇后身份下葬,有些大臣极力反对,甚至气晕过去。皇上刚登基,便与朝臣闹得不可开交,不知会不会寒了大臣的心。”
“我总觉得皇后当年拼死救下太子,也曾接皇上出狱,不像会背叛皇上的人……”
她们声音细微,只有我能听见。
我叹了口气。
难怪圣贤常说,要赢得身前身后名。
像我这般污名缠身,生前挨骂,死后更遭非议,实在可怜。
可我无能为力,只能听着。
……
姜盛昏睡了一天,我守在他身旁。
他醒来时,小奶团正拱着屁股睡在他怀里,睡姿别扭。
姜盛忍不住笑,苍白的脸上多了些生气。
我气恼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快帮他躺好,盖好被子!”
若不是无人理会我,又碰不到东西,我绝不会让我儿子整晚这样睡觉。
姜盛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平,盖好被子。
他轻抚孩子,眼神恍惚。
“要是你娘也在就好了。”
我嘴唇微动,轻声道:“我在的……”
这时,门外传来太监小心的声音:“皇上,您醒了吗?”
姜盛脸色憔悴,压低声音:“进来。”
小太监急忙跑进来:“皇上,吴皇后醒了。”
吴皇后终于苏醒。
我松了口气,她终于挺过来了,幸好幸好。
姜盛眉头微动:“知道了,带她去前殿等候。”
太监连忙应声:“是,皇上。”
姜盛简单洗漱,换了衣服便去了前殿。我看他脸色依旧苍白,担心地跟了上去。
吴皇后坐在椅子上,重伤未愈,脸色苍白,但眉眼英气,显得干练。
她远远看见姜盛,立刻起身:“皇上。”
姜盛知道吴皇后帮了我许多,没有为难她,坐下后还让人给她准备茶点:“坐。”
她没有坐下,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未说话:“我听说,您见到了姜侯爷,找到了亲生骨肉,还……找到了皇后娘娘。”
姜盛看着她:“嗯,奇遇丞说,是你暗中相助,也是你告诉他关于笑笑在冷宫的事。你帮了他,便是帮了朕。朕不会杀你,还会让人给你养老送终。”
吴皇后大喜:“您是说,您愿意放过太子?如此,贱妾叩谢皇上!”
说着她就要跪下,姜盛眼神冷漠:“你是你,李巍是李巍。李巍羞辱朕,当着朕的面砍下朕姨母的头,留他不得。最多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死得痛快些。”
吴皇后是个好人,可她的儿子,实在该死。
当年姜盛沦为阶下囚,太子李巍踩着他的脸,逼他跪地做狗。
姜盛生性高傲,宁死不屈,太子便抓来姜盛唯一的亲人陈姨母,逼迫他屈服。
陈姨母多好啊,她知道我是哑巴,从不嫌弃,又知我在娘家受苦,待我如亲女,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我,还说若姜盛待我不好,她定会家法伺候。
她为不让姜盛受辱,撞墙身亡。太子嫌晦气,命人砍下她的头,几乎逼疯姜盛。
我为姨母收尸时,她尸首分离,双眼死死瞪着我,仿佛怨恨我的背叛。
这一幕,成了我夜夜惊醒的噩梦。
可惜我太弱,无法手刃李巍。
如今姜盛成了皇帝,吴皇后对我有恩,可我不愿他们交易。
我想要姜盛杀了李巍,为姨母报仇!
“皇上……”吴皇后僵在原地,脸色更白,痛苦道:“李巍确实罪孽深重,是我们对不起你。可皇上不想知道,皇后当年为何背叛你吗?所有缘由贱妾全都知道,只求皇上,留李巍一条命!”
“朕亲自见你,是因为你在宫中照拂皇后,朕愿给你三分薄面,并非与你做交易。”姜盛毫无兴趣,“她如何背叛,为何背叛,朕都不在意。她是朕的皇后,再多错,朕也会原谅。”
吴皇后摇头:“皇上误会了。当年的事另有隐情,皇后并无过错。若非皇后亲自呈上您谋反的证据,只怕您活不到今日。”
姜盛眯起眼,沉默不语。
她又道:“贱妾手中有一封信,乃皇后生前所写,记录了她为何背叛您、如何背叛您的全部经过。字迹可辨,绝非虚言!您若得此信,可公告天下,从此无人再辱皇后之名,她身上的污名皆可洗清。”
20
我写的信?
我盯着她,脑中忽然浮现当年情景。
那时我发觉有孕,宫中却无人可依,只得暗中寻上吴皇后。
她是六宫之主,我便以那封信为投名状,求她护我母子周全。
彼时我贵为贵妃,位份仅次于她,又是个哑巴,不得圣宠,却怀了圣上骨肉,还对圣上情根深种。
她若想稳坐凤位,保我,总比让一个有野心的妃子坐上这位置要强。
可……我忽然变了脸色。
那信中内容,若被说出,后果不堪设想。
姜盛微怔,眯眼道:“信在何处?先给朕看。若真能为皇后洗冤,朕可饶李巍一命。”
吴皇后直视姜盛:“此信是贱妾的保命符,不能轻易奉上。须得李巍安然无恙,贱妾才敢交出。不过……贱妾可先告知信中所言。”
我猛地挡在姜盛身前,急道:“不可!那是我的秘密,不能说!李巍必须死,他害了陈姨母!”
可姜盛更想知晓当年真相,好为我正名。
吴皇后深吸一口气:“皇上可曾听闻,皇后娘娘有读心之能?”
我脑中轰然。
糟了,瞒不住了!
姜盛若知我有此能,定会想起当年他步步为营,我却早已洞悉一切。
他会自责的!
我不愿他自责,我心甘情愿!
姜盛神色一震:“你胡说什么?”
吴皇后道:“贱妾知皇上难信,当初贱妾初见信时,也觉荒谬。可皇后娘娘真能读心,她知所有人所思所想。据说,是与您大婚那日,忽得此能。她说您是天神下凡,劝贱妾多助您,方得福报。如今看来,果然不虚。”
其实……我只是哄她罢了,说姜盛是天神转世,只为让她多帮我。
可如今秘密揭穿,姜盛……他受得住吗?
“大婚那日,她便能读心了?”姜盛脸色骤白,手死死攥住扶手,如利爪扣心,喘息艰难,“所以,她那日哭得那般伤心,是因她知我在骗她?”
“那时攻略值骤降,因她知晓一切……她全都知道了……”
我见他面色惨白,心如刀绞。
吴皇后不明其意,皱眉道:“皇上,您在听么?”
姜盛面露惨笑,额上青筋暴起,声音再无威严,只剩心碎:“你说,朕想听。朕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事,是朕不知的。”
吴皇后见他失态,却也顾不得了。
“当年刘庆帝觉您功高震主,恐危及皇权,便设下三道杀局。为此耗时三年,死伤无数。”
“第一局,您姨母身边嬷嬷,原是刘庆帝心腹。她被收买,在您王府暗藏谋反物证——传国玉玺、龙袍。”
“第二局,您与朝臣往来书信,皆被截下。刘庆帝命人仿字迹,篡改内容,全成密谋造反之证,分藏于各臣府中。”
“第三局,刘庆帝在您摄政王府旁购宅,暗挖密道三年,直通府下。大批兵器、白银早已藏入地道,只待时机一到,便抄您王府,坐实谋反。”
“此三局,任一皆足致您死地,合而为一,您与九族皆难活命。”
姜盛冷笑:“好一个天子!朕为天下鞠躬尽瘁,忠心不二,他却只觉朕功高盖主,必欲除之而后快。做他的臣子,难道只有死路一条?”
吴皇后叹道:“确是刘庆帝不仁,是我们负了您。”
“刘庆帝欲在元日前定您谋反之罪。特意派您去丹州公干,可还记得?正是那时,皇后娘娘入宫赴宴,听到了刘庆帝心声,知其阴谋。”
“她便自污名声,扮作贪权慕势之徒,主动揭发您。还劝说刘庆帝,由她出面,天下人才会信——那忧国忧民的摄政王,原是处心积虑的逆贼。刘庆帝信了。她只告您一人,当众揭发,刘庆帝不便牵连他人,故只抓您一人,未动您姨母,也未波及亲信。”
“您入狱后,刘庆帝仍疑她。为取信于帝,顺利救您,她不得不对您用刑两次。”
“第一次,您刚回京被捕,她奉命监刑。此刑让她彻底取得刘庆帝信任。第二次,她假称要废您双腿,以贵妃之权调开狱卒,暗中安排两路人马——一路是您亲信劫狱,一路是她遣心腹林晚,护您出城。计划周密,您终得脱身。”
“您逃后,刘庆帝立刻怀疑她。她为保小太子性命,只得断指明志。否则,太子难生。后来之事,您皆知晓。说到底,皇后娘娘几乎保全了所有人,唯独舍了她自己。如此贤妻,处处为您筹谋,保您性命,您忍心让她一生背负骂名,被后人唾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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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盛听罢,久久不语。
片刻后,他忽而笑了,眸中漆黑如墨,尽是心疼,更有对自己的嘲弄、憎恨,乃至厌恶。
“原来,她从未背叛过我。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救我。三年来我百思不解,如今终于明白——她不是皇帝的细作,她只是……懂得些玄门之术罢了。”
他声音微颤,字字带血:“你可知道,元笑笑本是个极胆小的人?初见时,她吓得跌入湖中。她畏人如虎,无论奴仆主子,还是父亲兄长,世人皆欺她哑口无言。她这般怯懦,却为救我,不惜毁尽名节,孤身入虎穴,为我在绝境中搏出一条生路。”
他笑得凄苦:“我的苦楚有人看见,她的苦楚却独自咽下。可我,竟恨了她整整三年……她若听见我要寻她报仇,要她血债血偿,心中作何想?定是痛彻心扉……”
我确是心痛,因姜盛竟在自责。
此事不怪他。骗过先帝,是我此生最狠的一步棋。姜盛也被我蒙在鼓中,他恨我,理所应当。
吴皇后眼中也泛起泪光。
“皇后娘娘情深义重,待您始终如一,从无怨怼。贱妾亦为她真情所动,故暗中相助。只是……贱妾无能,她被抓那日,我虽知晓,却想尽办法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她赴死,实在愧对。”
姜盛冷笑,胸中怒火滔天,声音却平静得可怕。
“若非你们皇家处心积虑要杀我,我家宅安稳,我何曾想过反?我会是个忠臣,有个虽不能言却温柔贤淑的妻,我的孩子会有娘亲,还有一位善解人意的姨母。如今,我一无所有。”
“我心难平,恨意难消。死再多的人,也换不回我所失。可若他们不死,我死去的亲人,又如何安息?狗皇帝死得太快,否则我定要他生不如死!你儿子李巍,他杀我姨母,我岂能饶他?”
吴皇后扑通跪地,泪流满面。
“皇上,刘庆帝要您死,纵使贱妾贵为皇后,也无力回天。皇后岂能敌得过皇帝?李巍……他不过是想顺父皇心意,讨得欢心罢了!贱妾知错已铸成,覆水难收。是我们对不起您,对不起您的姨母,更对不起皇后娘娘。贱妾愿以死谢罪,求您,饶过李巍吧!”
姜盛冷冷斜睨她:“你以我妻的名节相胁,我若屈从,如何对得起为我而死的姨母?若不从,又如何对得起痴心不改的妻子?吴皇后,你们皇家之人,从不知认错。在你们眼中,人人皆是棋子,皆可交易。”
吴皇后脸色惨白,满目悔恨。
姜盛缓缓起身。
“朕允你,若将皇后亲笔信呈上,为她洗去污名,朕便饶李巍不死。你们各自流放。念你曾有恩于皇后,准你出家,为皇后与朕的姨母日日诵经超度。太子流放塞北,苦役十年。”
吴皇后重重叩首:“多谢皇上开恩!”
我死死咬唇,“姜盛,莫要如此!我宁背骂名,求你莫饶李巍,他杀了姨母啊!”
姜盛取过我托吴皇后转交的投诚信。
他一字一句,看得极认真。
此时,何迁面露难色,禀道:“皇上,有大臣昨日气急攻心,病倒不起。此刻群臣跪于殿外,求您收回成命,撤去我的谥号,将我移出皇陵。”
姜盛怒火中烧,召见群臣。那些大臣仍指着我的牌位痛骂。他们多是当年姜盛入狱后,力谏先帝翻案的忠直之臣。
三年来,他们与姜盛同遭打压,而我,便是他们认定的罪魁祸首。
丞相直言:“臣等并非反对追封皇后妃位,只是皇后之尊,沈氏实难担当,不配!”
此言彻底激怒姜盛。
昨日他无凭无据,只能以皇权压下。如今有我的亲笔信,有前朝皇后作证,自当为我正名,洗去多年污秽。
群臣瞠目结舌,良久无言。
谁能想到,当年被指为伪造谋反证据、人人唾弃的元笑笑,竟非真凶,真正的幕后之人,是先帝!
而先帝所设密道,以及从朝臣家中搜出的所谓“与摄政王合谋”之证,无一不印证了我信中所言。
我虽曾诬陷姜盛谋反,牵连甚广,但最终,唯我一人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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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盛道:“朕能有今日,全赖皇后舍身相救。她以身为棋,换朕平安。幽禁深宫,自断一指,为朕诞下太子。最后逃离时,为保朕与太子,遭刘庆帝诛杀。如此情深义重,朕岂能负她?”
大臣们纷纷动容,跪地叩首。
“皇上,臣等知错!”
丞相上前一步:“皇后娘娘,贤德温婉,内外兼修,对皇上情深似海,当为一代贤后!”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姜盛为我洗清冤屈,昔日臭名昭著的我,竟成了世间奇女子,深情的化身。
百姓闻我保夫护子之事,无不落泪称颂。
众人愤慨,原以为林晚是深明大义、冒死救驾的贞烈女子,如今方知她窃取他人功劳,甚至夺一哑女之功,妄图鸠占鹊巢,更杀人分尸,其心可诛。
万民请愿,为我立碑,更求诛杀林晚,处以极刑!
姜盛虽允立碑,但林晚之死,另有安排。
吴皇后被送往尼姑庵,削发为尼。
李巍流放塞北,途中受尽折磨,未及半程,撞墙而亡。
宫外喧嚣,宫中寂静,尤以姜盛寝殿,无声无息。
自下葬后,我日渐透明,如今大半身躯已难见。
我知,我留在这人间时日无多。
我坐于椅上,凝望批阅奏折的姜盛,目光眷恋。
似怎么也看不够。
姜盛为我洗冤后,除上朝外,终日守于寝殿,连与小儿用膳亦在此。
他面容憔悴,胡须不修,腕上戴着我曾佩的红绳,怀中揣着我的手帕,那封投诚信置于枕边。
我之遗物,皆在他身侧。
他得知我有读心之术,知晓我所为,却异常平静,无过度自责,亦无悲痛欲绝。我心稍安,时光终能抚平伤痕。
我轻语:“姜盛,一切都会好。”
姜盛批完奏折,凝视腕上红绳出神。
此时,小儿迈着小短腿跑进来。经姜盛调教与御医诊治,他已能说些简单话语。
姜盛将他抱入怀中:“饿了?”
小儿摇头,大眼望向我,咯咯直笑。
他是来找我的。
姜盛要批奏折,我无法陪他玩耍。他坐不住便跑开,但很快回来,陪我坐着。
他爱我,我知。
我轻抚他小脑袋,不舍之情涌上心头。
姜盛亲了亲他肉脸:“记得姜叔叔么?你最喜的那位,如今是摄政王,日后常来陪你。”
小儿眼睛发亮,也嘟嘴亲他。
姜盛慈爱一笑,取出一条蓝白手帕,叠得整整齐齐,声音温柔:“之之,此乃你娘亲之物,爹爹赠你。想我们时,便拿出来看看。”
小儿不知其意,胖手接过贴脸玩耍。
我却听出端倪,脸色发白,莫非他在交代后事?
“姜盛,莫吓我,我胆小,经不起惊吓!”
姜盛听不见,闭目紧抱小儿,泪落其衣领。
“你娘一生坎坷,母早逝,父不爱,继母生弟妹,家中备受欺凌。幸遇我,以为是救赎,却不知我亦伤她。我实乃混账!”
“她最爱我时,发现我不爱她,定是极苦极痛。”
“可她仍爱我……儿子,你娘仍爱我。我恨过她,她却从未恨我……”
姜盛泣不成声,悔恨如刀割心。每思往事,自责如潮水般吞噬。
他抚小儿后背,尽力平静:“儿子,原谅爹爹。爹爹要去见她,要向她赔罪……爹爹想你娘。”
“姜盛,不可!”我泪流满面,急呼,“我不需你赔罪,我心甘情愿。且我见你为我所做一切,已足够,足够了!你万万不可寻短见,我不许你死!”
我情绪激动,小儿望向我,眨巴大眼,唤道:“娘亲。”
姜盛未觉,只应:“嗯,爹爹想你娘亲了。”
我蹲下身,泪如雨下:“之之,告诉爹爹,我不怪他,他要好生活着。”
小儿见我哭,亦扁嘴大哭。
姜盛望向他,小儿扯其衣袖,指向我,哭喊:“娘亲,哭哭……”
姜盛一怔,猛然抱起小儿站起,泪痕犹在,目光急寻。
我泪眼模糊站起,他望我,却不见我,唇微颤:“笑笑,你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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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容比哭还难看,满是愧疚与悔恨。
“笑笑,对不起,是朕错了!朕不知林晚害你,还与你赌气要娶她。当年接近你确是为她,可朕心悦之人,从来都是你!”
“对不起,那些混账话,是朕负了你,竟然是朕负了你,笑笑……”
“傻瓜。”我深深凝视姜盛,原不想让他知我在此。
因不知何时会再离去,怕他失而复得又失去,痛苦加倍。
且我已身死,他执念太深,困于过去,如何走出?
可他痛苦至极,已无生念。
我只能望向小奶娃,满眼哀求:“之之,帮帮娘亲可好?”
姜盛听不见,也看不见,伸手探向我,却什么也触不到。
万籁俱寂,他仍盯着我,仿若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小奶娃止住哭声,眼睛直直望着我。
我做什么,他便学着做。
我轻抚姜盛眉眼。
小奶娃抬手,轻轻抚过他眉梢,再拂过脸颊,为他拭去泪痕。
姜盛僵住,愣愣看着怀中小儿,小奶娃一直望着我,奶声奶气,一字一顿学我说:
“我……喜……欢……你……萧……骞。”
姜盛如石像般,纹丝不动,心口密密麻麻地疼,喉头似被扼住。
他望向我,纵然目不能视,浓烈情意与思念仍从眼中溢出,声音沙哑:
“朕知道,朕都懂!朕也心悦你,无比地,深深地心悦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要……好……好……活……下……去。”
姜盛崩溃,额上青筋暴起,满脸通红,抱紧小奶娃的手不住发抖:“好,好!朕活下去!求你莫走,笑笑!你要一直在朕身边,看着朕……陪着朕……”
我泪如雨下,却开怀而笑。
人生终有离别,何况我等早已生死相隔。
逝者已矣,生者当立。
若他走不出,我便给他活下去的牵绊与勇气。
哪怕是个谎言,他不知情,不是么?
我看着儿子,水汪汪的眼,白白嫩嫩的脸,生得真俊。
轻抚他头:“之之,娘亲快走了。日后不见娘亲莫怕,娘亲在月亮上。抬头见明月,便是见娘亲,可好?”
小儿年幼,我说什么他听什么,乖乖点头,可漂亮眼睛渐渐泛红,大颗泪珠滚落。
我强忍悲痛,轻笑:“这是娘亲与你的秘密,莫要告诉父皇,可好?”
他咬唇,再点头,想抱我,又怕我不允,委屈落泪。我心软如泥,多想抱抱他,却无能为力。
我最珍视之人皆在人间,怎舍得离去。
可……
幸好我最爱之人,都还活着。
……
姜盛重振精神,俊脸上终现笑意。
勤于政事,如枯木逢春,渐趋安定。
两日后,我彻底消散于世间。
此后,皇帝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百姓安居,开创盛世。
姜盛除喜对虚空低语略显怪异,且不纳妃、不立后外,乃万民称颂之明君,百姓爱戴,朝臣拥戴。
皇后珠玉在前,继后无人能及,索性由他去。
直至十年后。
皇帝于皇后忌日驾崩,身着喜服,怀中紧抱皇后遗物,服毒而逝。
太子悲痛,却无怨言,将父皇母后同棺合葬,跪拜守孝。
时年太子十二,摄政王奇遇丞辅佐其登基,延续盛世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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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齐南公的后代,祖父与父母皆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自幼由未出嫁的姨母抚养长大,她常教导我:“萧家世代忠烈,你长大后也要忠君爱国。”我在十岁时便上战场,历经八年血火洗礼,最终博得一身荣耀归来。
皇上封我为异姓王,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然而谁能料到,皇帝表面上对我赏识有加,暗地里却欲置我于死地。而指控我谋反的,竟是我深爱的妻子元笑笑。
我被囚禁在大牢中,始终不信皇帝会如此待我,更不相信元笑笑会背叛我。我以为是自己年少成名,惹来某些大臣的嫉妒,故意设局陷害。元笑笑只是出于自保,才不得不加入他们的行列。
我请求见元笑笑一面,她终于来了,但已贵为妃嫔。我对她说:“我没有谋反,我知道你过得艰难,为了活下去,你别无选择,我不怪你。”
我希望她能活下去,但她不仅作证指控我,还呈上了所谓的“罪证”:那些子虚乌有的信件、兵器和银两。她甚至下令对我施以酷刑。
我难以置信地质问她:“为何要如此对待我?”
太子李巍特意前来羞辱我,在我的面前斩下了姨母的头颅。那一刻,我彻底崩溃了。
姨母曾无数次叮嘱我要忠君爱国,我也曾无数次为国家浴血奋战。没想到,最后连自己的亲人都无法保护,还要命丧于曾经最忠诚的君主之手。
“元笑笑,若我能东山再起,定要你血债血偿!”我对她发誓。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眸,心中竟有一丝不忍。
我想,如果元笑笑真是皇帝派来的细作,那她的手段确实高明。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死刑前夕,何迁救我逃离天牢,我们一路逃亡。我拖着残废的双腿,高烧不退,几次险些丧命。
但我怎能死去?血海深仇未报,我没有资格去死!
望着星空,我想到元笑笑如今已是贵妃,或许不再像从前那样可怜了吧。“元笑笑,你要好好活着,等我回来找你报仇!”
三年后,我利用一切人脉,不择手段地发起起义,最终攻入京都,血洗皇宫,为姨母复仇。
登基为皇后,四处寻找元笑笑的下落。林晚告诉我,她已不再是贵妃,而是与奇遇丞私奔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几乎失控,嫉妒让我面目全非。那一刻,真想掐死她。
找到儿子时,他软软小小,长得像极了我,却又处处带着元笑笑的影子。
林晚和王贵妃都说元笑笑嫌儿子是个累赘,想要杀了他。虽然对此话存疑,毕竟她既然愿意生下孩子,就不会对他不顾,但想起她对我的无情,我又感到无比愤怒。
冷宫花圃挖出的尸体七零八落,何迁说无法辨认身份,但我知道,那就是元笑笑。
看到满地尸骸,我红了眼眶,不敢想象她死前经历了什么痛苦。想起曾经说过的话,即便觉得不妥,还是答应将那堆骨头一把火烧了,因为我坚信那不是元笑笑。
然而,事实证明,那确实是她。
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觉得自己罪该万死。这些年靠着对她的恨支撑下来,一步步踏过尸山火海,杀入皇宫。可她死了,我的恨又该如何安置?未来又该何去何从?我们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奇遇丞留给我她的手帕,那是元笑笑的遗物。上面的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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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如果你有幸存活下来,请记住,娘亲爱你。”
我忽然崩溃了。元笑笑爱我们的孩子,她用生命换来了孩子的生存。
我在想,当年诬陷我谋反之事是否另有隐情?她害我,要杀我,是否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从林晚口中得知,元笑笑临终前的愿望是见我一面。
那一刻,绝望笼罩了我。她的死让我重新感受到她对我深深的爱意,这几乎令我无法承受。
元笑笑对我的伤害,比当年更加致命!
我不再在乎,真的不在乎了。她是否背叛过我,如何背叛,都不重要了。如果能让她复活,我甚至愿意再次被她所伤。
将元笑笑下葬后,我回到了王府,那是一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每一处都有她的身影和姨母的身影。
令人崩溃的是,元笑笑曾看过我的日记,但只看了一半。她或许不知道我有多么深爱着她,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也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一想到这些,我的心仿佛在油锅中煎熬。
年少时的轻狂行为,在今日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吴皇后与我谈及当年真相时,我竟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疯狂。
元笑笑有读心术,她知道一切。她知道我不是好人,知道我利用她的感情别有用心,但她依然为我抚琴解忧,依旧义无反顾地爱着我。
她独自承受了所有的痛苦与悲伤,那么娇弱的姑娘,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为我开辟了一条生路。
她用自己的命,换取了我的生存。
我真的快疯了。原以为是她负我,没想到竟是我负她。
元笑笑当年刺向我的那一刀,远不及我现在心中的万分之一痛苦。
失去元笑笑,我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万念俱灰。
我为元笑笑洗清冤屈,为孩子铺好了未来之路。我想追随她而去,以赎罪求得她的原谅。
未曾料到,元笑笑竟一直在我身边。
小家伙轻抚我的眉眼,就像元笑笑曾经做的那样。
我知道是她,即使看不见,我也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她说她喜欢我。
她还说,她会一直在我的身边,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
尽管痛苦不堪,但我重燃了生活的希望。
“好,好!我会活下去,求你不要离开,笑笑,你要永远在我身边。”
然而,元笑笑没有做到,她在我的身边停留了两天便消失了。
之之嚎啕大哭。
看着元笑笑拼死保护下来的孩子,我陷入了沉思。
我知道,她不希望我死去,而是希望我和孩子能够好好活着。
这是她的遗愿。
我勉强继续生活,就当她还活着。
刘庆帝挥霍了大量钱财,国库空虚。我推动改革,调整经济,改善民生,不仅填补了国库,还为儿子留下了至少六十年的储备金,让他可以安心接手。
之之逐渐成长为出色的储君。
我立奇遇丞为摄政王,辅佐太子监国。
在笑笑忌日当天,我特意打扮一番,穿上红色喜袍,戴上发冠,整理好衣装,却有些不自信:“我好像老了许多,不知笑笑会不会嫌弃我?”
我来到元笑笑的墓碑前,手腕上戴着她的红绳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墓碑,眼中满是柔情。
“笑笑,我来看你了。”
“今天是中秋,之之要举办夜宴。他现在长得比我年轻时还要俊美,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姑娘。办事也利落,人情世故拿捏得很准,比我强多了。”
我靠在她的墓碑旁,笑着跟她聊天,回忆往昔点滴,絮絮叨叨地说着,直到天色渐暗,我才缓缓开口:“十年了,每隔几天就要来看你,路途遥远,我有些累了,以后……恐怕不能常来了。”
风轻轻拂过我的眉眼,仿佛在挽留什么。我的态度温和而坚定:“不行,我太累了,也老了,你就成全我吧,好吗?”
喉间一阵腥甜涌动,唇边溢出黑色的血,五脏剧痛,手中紧紧攥着元笑笑的手帕,头也靠在了她的墓碑上,仿佛依偎在她的肩头。
然而,我笑得非常开心,这是我十年来笑得最灿烂的一次。
“我来找你了,笑笑。”
“从此以后,无论生死,都无法再将我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