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年玉米地里遇女医生,她蹲下问我:这地肥不肥,你来试试

发布时间:2025-08-23 19:48  浏览量:11

那年夏天,格外的热。

太阳像个大火盆,悬在头顶上,把地里的暑气一波一波地往上蒸。

我叫李卫民,那年二十二,是红旗生产大队里的一把好劳力。

晌午头,别人都找树荫歇着去了,我还在自家的责任田里忙活。

玉米已经长到一人高,叶子被晒得打了卷,蔫头耷脑的。

我赤着膊,汗珠子顺着脊梁沟往下淌,砸进脚下干裂的泥土里,洇开一小块深色的印记,又很快被烤干了。

我正用手掰着一个玉米棒子,想看看里头的浆灌得怎么样,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

不是风吹玉米叶的声音,那动静更细碎,更刻意。

我心里一紧,以为是队里的野猪下来拱庄稼了,抄起手边的锄头,猛地一转身。

结果,身后站着个女的。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两条辫子乌黑油亮,搭在胸前。脚上一双白色的塑料凉鞋,在这泥地里,显得格外扎眼。

她不是我们村里的人。

我们村的女人,没有一个在这么毒的日头下,皮肤还能这么白净,眼神还能这么清亮。

我愣住了,握着锄头,像个木桩子。

她好像被我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逗乐了,嘴角往上翘了翘,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同志,别紧张,我不是坏人。”她的声音很好听,像山泉水,清凌凌的,把这田里的暑气都冲淡了几分。

我这才反应过来,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赶紧把锄头放下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好在满是泥灰的裤子上胡乱擦了擦。

“你……你找谁?”我问话都有些结巴。

她没回答我,而是弯下腰,从地上捏起一撮土,放在指尖捻了捻,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那动作,不像个城里姑娘,倒像个摆弄土地的老把式。

她看得那么认真,眉头微微蹙着,好像这土里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我大气不敢出,就看着她。

阳光透过玉米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的侧脸,像画里的人。

过了半晌,她突然蹲了下来,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我。

“这地肥不肥,你来试试。”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人敲了一记响锣。

整个人都懵了。

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听见一个女同志,还是个这么好看的女同志,对我说这种话。

我的脸,肯定已经红得像猪肝了。

我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她看着我这副傻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那张白净的脸也“腾”地一下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你、你别误会!”她赶紧站起来,摆着手解释,“我是说,这土质……你常年种地,你来试试这土的肥力怎么样!”

第一章 一碗红糖鸡蛋

原来是说土。

我心里那只扑腾乱撞的兔子,总算是安生了。

可脸上的热度,却怎么也退不下去。

我不敢再看她,低下头,也学着她的样子,抓起一把土。

土是好土,黑油油的,捏在手里有点黏,使劲一攥,能攥出油来。

“是黑土,肥得很。”我瓮声瓮气地说,“只要水跟得上,种啥都长得疯。”

“嗯,看出来了。”她点点头,脸上的红晕也消了些,“我是县里卫生院新来的,我叫林慧,下来做地方病调查的。”

“林……林大夫?”我抬起头,有些惊讶。

这么年轻,还是个女的,就是大夫了?

她笑了:“叫我小林就行。”

“我们这儿……有啥地方病?”我纳闷地问。

“我在县里的档案上看到,你们这片儿,以前大骨节病和克山病的发病率很高,我想来看看现在的情况,顺便取点水样和土壤样本。”林慧解释得很耐心。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人家是来干正经事的,刚才问那句话,也是工作需要。

是我自己心眼歪了,想岔了。

我越想越觉得丢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哦,哦,那病是老黄历了,解放后就慢慢少了。”我赶紧说,“现在没人得那病了。”

“少了不代表没有了,预防总比治疗重要。”林慧说得一脸认真,“我刚看了你们村东头的水井,还需要再找几个水源点。同志,你对村里熟,能麻烦你带我转转吗?”

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当下就扔了锄头,领着她在村里村外地转悠。

她随身带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好些瓶瓶罐罐,还有一个笔记本。

每到一处水源,她都要取水样,在地上挖点土样,然后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城里来的女大夫,跟我们村里的人,真是不一样。

她不怕脏,不怕累,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子我们说不出来的劲儿。

那股劲儿,叫“认真”。

转眼就到了傍晚,西边的天烧起了红彤彤的晚霞。

我把林慧送到村口的卫生所。

那是个很简陋的院子,三间土坯房,还是以前生产队的仓库改的。

“林大夫,今天谢谢你了。”我站在门口,挠了挠头。

“应该我谢谢你才对,李同志。”她冲我笑笑,“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李卫民,保卫的卫,人民的民。”

“李卫民,”她重复了一遍,点点头,“好名字。今天辛苦你了,快回家吃饭吧。”

我“欸”了一声,转身往家走。

走出老远,回头一看,她还站在门口,夕阳的余晖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接下来的几天,我总能在村里碰见林慧。

她不是在井边取水,就是在田埂上跟老乡聊天,有时候还背着个药箱,去给村里行动不便的老人看病。

村里人起初还对这个城里来的女大夫有些疏远,但没过多久,大伙儿就都喜欢上她了。

她看病仔细,开的药又不贵,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一点城里人的架子,见谁都笑眯眯的。

我娘的老寒腿,一到阴雨天就疼得下不了床。

那天,林慧听说了,主动上门来给我娘看。

她又是按摩,又是针灸,折腾了快一个钟头。

我娘半信半疑,觉得这小丫头片子能有多大本事。

结果,林慧走后没多久,我娘就觉得那条腿热乎乎的,像是揣了个小火炉,疼了好几天的关节,竟然松快了不少。

“嘿,这女娃,还真有两下子!”我娘靠在炕上,一脸惊奇。

我爹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也点头:“是块好料。”

我心里听着,比自己被夸了还高兴。

第二天一早,我娘就煮了两个红糖鸡蛋,用碗装着,让我给林大夫送去。

在我们乡下,红糖鸡蛋是顶好的东西,只有招待最尊贵的客人才舍得拿出来。

我端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红糖鸡蛋,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走到卫生所门口,我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林慧,她穿着一件白大褂,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显得更精神了。

“卫民?你怎么来了?”她看到我,有些意外。

我把手里的碗往前一递,脸又开始发烫:“林大夫,我娘让我给您送来的。她说……她说谢谢你。”

林慧看着碗里那两个卧得整整齐齐的鸡蛋,愣了一下。

然后,她笑了,那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

“替我谢谢婶子,但这我不能收。”她说着,就要把碗推回来。

“您就收下吧!”我急了,“这是我娘的一点心意,您不收,她心里过意不去。”

我把碗硬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跑,像后面有狼在追。

我一路跑回家,心还在“怦怦”地跳。

我不知道林慧最后有没有吃那碗红糖鸡蛋。

但我知道,从那天起,我每次从卫生所门口经过,脚步都会不自觉地放慢。

我总盼着,能再看到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心里头,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洋洋的。

第二章 闲话里的风声

日子就像村口那条河里的水,不紧不慢地流着。

秋收过后,地里的活儿少了,人也闲了下来。

村里的男人们,要么聚在村头的老槐树下抽烟聊天,要么就凑在一起打扑克。

女人们则三三两两地坐在自家门口,纳着鞋底,说着东家长西家短。

我和林慧的来往,也渐渐多了起来。

卫生所的屋顶漏雨,我找了几个泥瓦匠的叔伯,帮她重新翻修了一下。

她那个小小的院子里,空落落的,我就从山里挖了几株野菊花,给她种上。

她有时候做调查,需要翻山越岭,我就自告奋勇地给她当向导。

我们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她会给我讲城里的新鲜事,讲书本上的大道理。

她说,人不能只埋头种地,还要抬头看天,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我听得入了迷,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我心里打开了一扇窗。

我也给她讲我们村里的故事,讲哪座山上的蘑菇最多,哪条河里的鱼最肥。

讲我小时候怎么淘气,被我爹追着满村子打。

她听着,总是笑得前仰后合。

我喜欢看她笑的样子,感觉整个山谷都亮了。

我们之间,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

但我们俩,谁都没有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在那个年代,一个农村小伙,一个城里来的女大夫,这中间的距离,比从我们村走到县城还要远。

我自己心里清楚,我配不上她。

我只有一身的力气,和几亩薄田。

而她,有文化,有技术,她的未来,应该是在窗明几净的大医院里,而不是在这个穷山沟里。

我把这份心思,悄悄地藏在心底,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村里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们走得近了,闲话就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

“哎,你看见没,卫民那小子,天天往林大夫那儿跑。”

“可不是嘛,又是修屋顶,又是送东西,我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林大夫一个城里姑娘,能看上他一个泥腿子?”

“那可说不准,卫民长得不赖,人也实在。”

这些话,像针一样,一根一根地扎在我心上。

我走在村里,总觉得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那些窃窃私语,像风一样,钻进我的耳朵里。

我开始刻意地躲着林慧。

她来找我帮忙,我借口说家里有活儿,脱不开身。

她在路上碰到我,笑着跟我打招呼,我也只是匆匆地点点头,就埋头走开。

林慧是个聪明人,她很快就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那天傍晚,我正在院子里劈柴,她找了过来。

“卫民,你最近在躲着我?”她开门见山地问。

我手里的斧子一顿,没敢看她:“没……没有啊,地里忙。”

“秋收都结束了,地里还有什么忙的?”她走到我面前,语气里带着一丝执拗,“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我抬起头,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有疑惑,有委屈,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心里一酸,差点就把那些委屈和彷徨都说了出来。

可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我不能连累她。

“林大夫,”我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们……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我说完这句话,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不敢看她的反应,只是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堆木柴。

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卫民,你是个好人。”她说,“但是,你也是个懦夫。”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单。

我的心,像被那把劈柴的斧子,狠狠地劈成了两半。

那天晚上,我娘看我魂不守舍的样子,把我叫到了炕上。

“儿啊,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林大夫了?”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娘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娘知道,林大夫是个好姑娘。可是,卫民,咱们是庄稼人,人家是吃公家饭的。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会有苦头吃的。”

“娘,我知道。”我闷声说。

“你知道就好。”我娘拍了拍我的背,“断了念想吧,安安生生地在村里找个姑娘,结婚生子,比啥都强。”

我躺在冰冷的土炕上,睁着眼睛,一夜没合眼。

窗外,月光如水。

我知道我娘说得对。

可是,心里头那份念想,又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它就像一棵种子,在我心里扎了根,发了芽,就算我用再大的力气去拔,也只会让自己更疼。

第三章 城里的来信

自从那天和林慧不欢而散后,我们俩就真的没再说过话。

在村里碰见了,也只是像陌生人一样,各自低下头,匆匆走过。

我心里难受,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

干活的时候,总是走神,好几次差点把锄头抡到自己脚上。

我爹看我这副样子,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一袋接一袋地抽着旱烟。

我娘则变着法儿地给我做好吃的,想让我高兴起来,可我吃什么都觉得没味儿。

我知道,他们是心疼我。

我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可这痛,却像是长在了骨头里,日日夜夜地折磨着我。

村里的闲话,也渐渐平息了。

大伙儿看我们俩真的疏远了,也就觉得没啥嚼头了。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只是我的心里,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转眼,冬天来了。

北风呼呼地刮着,像刀子一样,割在人脸上。

地里都上了冻,农活彻底停了。

村里人没事,就喜欢凑到卫生所去。

那里生着炉子,暖和,林慧又好说话,大伙儿都愿意跟她待着。

我不敢去,怕看见她,会管不住自己的心。

我就每天待在家里,帮着我爹修整农具,或者去山上砍些柴火。

我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可越是这样,林慧的影子,就在我脑海里越清晰。

我想起她在玉米地里,蹲下身子问我“地肥不肥”时,那又认真又带点天真的样子。

我想起她给我娘针灸时,那专注的神情。

我想起她在山路上,给我讲城里故事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

这些画面,像刻在我心里一样,怎么也抹不掉。

那天,我去邮局给城里的亲戚寄东西,正好碰见邮递员老王。

“卫民,正好,有你的信。”老王从一堆信里,翻出一封递给我。

我愣了一下,我哪有什么人给我写信。

接过来一看,信封上的字迹娟秀有力,透着一股书卷气。

不是林慧的字,又是谁的?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可再一看寄信地址,却是从省城寄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我躲到邮局后面的一个角落里,颤抖着手,拆开了信封。

信是林慧写的。

她说,她回省城探亲去了。

信里,她没有提我们之间那些不愉快,只是像朋友一样,问我家里好不好,我爹娘身体怎么样。

信的最后,她写道:

“卫民,我爹娘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对方是省里大医院院长的儿子,也是个医生。他们希望我能调回省城工作,结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心里很乱。”

看到这里,我手里的信纸,像是突然有了千斤重,差点拿不住。

我的心,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原来,她已经有更好的选择了。

也是,那才是她应该有的人生。

我算什么呢?

我不过是她人生旅途中的一个过客,一片她偶然停留过的风景。

风刮得更紧了,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心里的那份寒意,比这数九寒冬,还要冷上千倍百倍。

我把信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失魂落魄地往家走。

一路上,我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信里那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心里很乱。”

她为什么会乱?

她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难道……难道她心里,也是有我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一棵小火苗,在我冰封的心里,突然点燃了。

可随即,我又被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给逗笑了。

李卫民啊李卫民,你真是异想天开。

人家一个城里来的女大学生,前途一片光明,怎么可能为了你,放弃那么好的前程?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屋里,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那封信,就像一个烙铁,烙在我的心上。

我一会儿觉得,我应该祝福她,让她去过好日子。

一会儿又觉得,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我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娘看我这样,心疼得直掉眼泪。

“儿啊,你这是何苦呢?”

我没说话,走到院子里,用冰冷的井水,狠狠地洗了把脸。

水很凉,刺得我一个激灵。

也让我混乱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我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了。

我得做点什么。

哪怕最后的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也要试一试。

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回到屋里,找出纸和笔。

我没读过多少书,字写得歪歪扭扭,像狗爬一样。

可我还是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开始给林慧写回信。

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倒不出来。

最后,我在纸上,只写了短短的一句话:

“你想好了,就回来。我等你。”

写完,我把信纸折好,装进信封,贴上邮票,跑到邮局,把它投进了那个绿色的邮筒里。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吧。

第四章 老榆树下的决定

信寄出去后,日子变得格外漫长。

我每天都像是在熬着,心里头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唯一的盼头,就是每天去村口等邮递员老王。

我盼着他能从那个绿色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封省城来的信。

可是,一天,两天,一个星期,半个月……

我等来的,只有失望。

村里人看我天天守在村口,像个望夫石一样,又开始在背后指指点点。

“卫民这孩子,我看是魔怔了。”

“可不是嘛,为了个城里姑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值当的吗?”

我娘听了这些闲话,气得跟人吵了好几架。

回来后,她拉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儿啊,咱不争这口气了,行不?天底下的好姑娘多的是,咱犯不着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看着我娘鬓角的白发,心里一阵发酸。

“娘,我知道了。”我低声说。

我知道,我让她操心了。

从那天起,我不再去村口等信了。

我把那份念想,更深地埋进了心底。

我开始像以前一样,下地干活,帮家里收拾院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人前我装得再若无其事,人后,那份思念,却像藤蔓一样,死死地缠绕着我的心。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林慧。

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我甚至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懦弱,为什么不敢对她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如果我勇敢一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她大概,已经决定留在省城,嫁给那个门当户对的医生了吧。

想到这里,我的心就一阵阵地抽痛。

年关将至,村里开始有了年味儿。

家家户户都开始杀猪宰羊,准备年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和鞭炮的硫磺味。

可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喜庆。

我的心,像是被冬天冻住的河,没有一丝波澜。

腊月二十八,下了一场大雪。

雪花像鹅毛一样,纷纷扬扬地从天上飘落下来。

一夜之间,整个村子,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我扛着铁锹,去院子里扫雪。

刚扫出一条小路,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卫民。”

我浑身一震,猛地回过头。

只见风雪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头上戴着一顶绒线帽,两条辫子垂在胸前,鼻尖冻得通红。

是林慧。

她回来了。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铁锹“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没错,是她,真的是她。

她瘦了些,也憔悴了些,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清澈。

我们就这样,隔着漫天的风雪,遥遥相望。

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我……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嗯。”我应了一声,嗓子干得厉害。

“你的信,我收到了。”她说。

我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我爹娘……他们不同意我回来。”她低下头,声音很轻,“他们说,如果我非要回来,就……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我心里一沉。

“所以……”我艰难地开口,“你这次回来,是来……告别的?”

她猛地抬起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不是!”她大声说,“我回来,是不想走了!”

她一边说,一边朝我跑过来。

雪地很滑,她跑得又急,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扶住了她。

她顺势扑进了我的怀里。

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带着一股风雪的寒气。

可我抱着她,却觉得像是抱着一个火炉,从心里暖到了四肢百骸。

“卫民,”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声音闷闷的,“我不想嫁给那个什么院长的儿子,我也不想留在省城的大医院里。我想留在这里,跟你在一起。”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等这句话,等得太久了。

我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林慧,”我哽咽着说,“你……你想好了?我不识几个字,就是个种地的,跟着我,要吃苦的。”

“我想好了。”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却无比坚定,“苦,我不怕。我怕的是,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

我们俩,就在这漫天的大雪里,紧紧地拥抱着。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只有彼此的心跳,和风雪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我拉着她的手,走到了村头那棵老榆树下。

那棵树,比我爷爷的年纪都大,是村里的见证。

我让她站在树下,然后,我“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

“林慧,”我仰着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李卫民,今天对着这棵老榆树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对你好一天。我没啥大本事,但我会用我这双手,让你吃饱穿暖,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睫毛上。

她哭了,也笑了。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那三个字,像天籁之音,砸在我的心上。

我高兴得像个孩子,从雪地里一跃而起,抱着她,在老榆树下,一圈一圈地转着。

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埋葬。

可我的心里,却像是春天来了,百花盛开。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人生,要不一样了。

第五章 提亲的风波

我和林慧的事,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子。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替我高兴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

“卫民这小子,真有本事,把城里的女大夫都给拿下了。”

“我看悬,他爹娘能同意?”

“就算他爹娘同意,林大夫家里能同意?听说她爹是省城的干部呢!”

这些话,我听见了,只当是耳旁风。

现在,我心里眼里,只有林慧。

只要她愿意,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我把林慧带回了家。

我爹看着林慧,半天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娘则拉着林慧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圈红了。

“好孩子,好孩子。”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就是……就是委屈你了。”

林慧摇摇头,笑着说:“婶子,我不委屈。能跟卫民在一起,我高兴。”

我娘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心里头那点顾虑,也消了大半。

她把我拉到一边,悄悄问我:“儿啊,这事儿,林大夫家里,真的断了?”

我点点头:“她爹娘不让她回来,她自己偷跑回来的。”

我娘叹了口气:“这……这可咋办啊。这亲事,名不正言不顺的,以后人家爹娘找上门来,咱们老李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娘,你放心。”我拍着胸脯保证,“等开了春,我就去省城,亲自上门提亲!就算她爹娘打我骂我,我也认了!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把林慧娶进门!”

我娘看着我坚定的样子,没再说什么。

年,就在这样一种复杂的气氛中,过完了。

过完年,林慧回到了卫生所。

她不顾家里的反对,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这件事,让县卫生局的领导都惊动了。

领导找她谈了好几次话,想劝她回城。

可她铁了心,谁劝也没用。

最后,领导也没办法,只好由着她了。

村里人看林慧真的留下了,对她的态度,也从看热闹,变成了敬佩。

一个城里姑娘,为了爱情,放弃了那么好的前途,甘愿留在这个穷山沟里,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心里,更是又感动又心疼。

我暗暗发誓,这辈子,绝不辜负她。

开了春,地里的雪化了,路也能走了。

我跟我爹娘说,我要去省城,给林慧家提亲。

我爹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都拿了出来,又去东拼西凑,借了些钱。

“儿啊,”他把一沓用布包得整整齐齐的钱塞到我手里,“到了省城,别小气。该买的东西要买,该说的话要说。咱家是穷,但礼数不能丢。”

我娘则连夜给我缝了一件新棉袄,又准备了好多我们这儿的土特产,什么干蘑菇、野核桃、山里红,装了满满两大包。

“见了亲家,嘴甜一点,手脚勤快一点。”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我揣着那份沉甸甸的钱,和爹娘沉甸甸的期望,踏上了去省城的路。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

火车上,人挤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味和方便面的味道。

我抱着那两大包土特产,心里忐忑不安。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到了省城,按照林慧给我的地址,我找到了她家。

那是一栋家属楼,红砖墙,看着就很气派。

我站在楼下,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走了上去。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身得体的干部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应该就是林慧的母亲。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悦。

“你找谁?”她冷冷地问。

“阿姨,您好,”我赶紧鞠了个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叫李卫民,是……是林慧的朋友。”

“李卫民?”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脸色更难看了,“你就是那个让我们家慧慧,连家都不要了的乡下小子?”

我被她的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进来吧。”她侧过身,让我进去。

屋里很宽敞,也很干净。

沙发上,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看报纸。

他应该就是林慧的父亲。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刀子一样,锐利,冰冷。

我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叔叔好。”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又鞠了个躬。

林慧的父亲没有理我,只是对我母亲说:“让他把东西拿走,我们家不缺这些。”

林慧的母亲走到我面前,指着门口,说:“你走吧。我们家,不欢迎你。慧慧的事情,我们不同意。她迟早会想明白,回来的。”

我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长这么大,我从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我想转身就走。

可是,我想起了林慧,想起了她为我做的一切。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扑通”一声,跪在了他们面前。

“叔叔,阿姨,”我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我配不上林慧。我没文化,没本事,就是个种地的。可是,我是真心喜欢林慧的。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她好,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求求你们,成全我们吧!”

林慧的父亲“啪”地一声,把报纸摔在桌子上。

“一辈子对她好?你怎么对她好?让她跟着你在乡下刨一辈子地?让她跟你一样,当个睁眼瞎?李卫民,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娶我的女儿!”

他的声音,像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响。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我知道,这次提亲,失败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楼的。

我只记得,省城的风,比我们村里的,要冷得多。

我提着那两大包土特产,走在陌生的街头,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我心里,充满了绝望。

第六章 扎下根的白杨

我从省城回来,像丢了魂一样。

我把提亲失败的事,告诉了林慧。

我本以为,她会动摇,会退缩。

没想到,她听完后,只是平静地看着我,说:“卫民,这件事,你别管了。交给我。”

第二天,她就去了县城,给家里打了个长途电话。

我不知道她在电话里,跟她父母说了什么。

我只知道,她回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们,还是不同意。”她对我说,“但是,没关系。我的户口,早就迁到咱们村了。我们,可以自己去登记。”

我愣住了。

在那个年代,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跑去登记结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林慧,你……”

“我什么?”她打断我,“李卫民,我问你,你还想不想娶我?”

“想!”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不就得了。”她笑了,笑得有些苍白,“只要我们俩在一起,别人的话,管他呢。”

看着她决绝的样子,我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烟消云散了。

是啊,为了她,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俩,没有通知任何人,悄悄地去了乡政府,领了那张红色的结婚证。

拿到证的那一刻,我手都在抖。

我看着结婚证上,我们俩并排的名字,李卫民,林慧。

我觉得,自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简单。

没有酒席,没有鞭炮,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嫁妆。

林慧,就穿着她那件红色的棉袄,搬进了我家的土坯房里。

新婚之夜,我们俩坐在炕上,看着窗外那轮明月。

“卫民,”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把她搂得更紧了:“傻瓜,是我委屈了你。让你跟着我,住这样的房子,过这样的日子。”

“我不觉得委屈。”她说,“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住哪里,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觉得甜。”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又酸又暖。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林慧嫁给我之后,并没有像村里人想的那样,变成一个只知道围着锅台转的家庭主妇。

她还是那个认真负责的林大夫。

白天,她在卫生所给村民看病,晚上,她就点着煤油灯,看她的那些医学书。

她还把她从城里带来的那些先进的卫生知识,一点一点地教给村民。

她教大家要勤洗手,饭前便后要洗手。

她教大家不要喝生水,要喝开水。

她还组织村里的妇女,成立了卫生宣传队,定期打扫村里的公共卫生。

起初,村里人都不理解,觉得她是在多管闲事。

“几辈子都这么过来了,也没见谁有事。”

“城里人就是讲究多。”

但林慧不气馁,她挨家挨户地去劝说,不厌其烦地去讲解。

渐渐地,大家发现,村里的孩子,生病的少了,得痢疾拉肚子的人,也少了。

村子的环境,也变得干净整洁了。

大家这才明白,林大夫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好。

村里人看林慧的眼神,也从敬佩,变成了真正的尊敬和爱戴。

我娘,也彻底接纳了这个城里来的儿媳妇。

她看林慧每天那么忙,就把家里的活儿,都包了。

她逢人就夸:“我这个儿媳妇,比亲闺女还亲。”

而我,也在用我自己的方式,努力地改变着我们的生活。

我不再满足于只种那几亩责任田。

我跟着村里有经验的老把式,学起了木匠活。

我手脚勤快,脑子也灵,没过多久,就出师了。

我开始接一些给人家打家具的活儿,一天下来,也能挣个几块钱。

虽然不多,但也能贴补家用了。

我们的日子,虽然清贫,但却很充实,很幸福。

就像村口那棵新栽的白杨树,虽然还很纤细,但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扎下了深深的根。

我相信,只要我们俩同心协力,这棵树,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

第七章 土地的回响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十年过去了。

这十年,我们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这个小山村,也变了样。

泥泞的土路,变成了平坦的水泥路。

家家户户都盖起了红砖瓦房,有的家里,还添置了电视机和洗衣机。

我和林慧,也有了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儿子叫李念国,女儿叫林思乡。

名字是林慧起的,她说,希望他们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国家和家乡。

我的木匠手艺,越来越好,在十里八乡都有了名气。

我不再满足于打打零工,而是和村里几个年轻人,合伙开了一个小小的家具厂。

靠着诚实守信和过硬的技术,我们的生意,越做越红火。

家里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

我们盖了村里第一栋两层的小楼,买了彩电,冰箱,还装了电话。

我成了村里人眼中的“能人”。

可我知道,我能有今天,都亏了林慧。

是她,给了我勇气,让我敢于去闯,去拼。

是她,在我背后,默默地支持着我,照顾着我们的家和孩子。

她自己,却还是那个朴素的林大夫。

卫生所的条件,比以前好了很多,但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尽心尽力地为每一个病人服务。

她还利用业余时间,学习了新的医疗技术,考取了更高的职称。

县里好几次想把她调回去,给她更好的职位,更好的待遇,都被她拒绝了。

她说,她离不开这里,离不开这里的乡亲们。

她的父母,最终还是原谅了她。

那是在我们结婚后的第五年,林慧的母亲,突然生了一场重病,省城的医院都束手无策。

林慧知道后,连夜赶了回去。

她用她学的中医知识,结合西医的治疗方案,硬是把她母亲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从那以后,她的父母,才真正接纳了我这个乡下女婿。

他们也来我们村里住过几次,看到我们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看到林慧被村民们那么爱戴,他们也就放心了。

有一年夏天,我爹娘带着孙子孙女,去省城探亲。

家里,就只剩下我和林慧。

那天傍晚,吃过晚饭,我们俩像年轻时一样,手拉着手,在田埂上散步。

地里的玉米,又长到了一人高,绿油油的,在晚风中,摇曳着身姿。

我们走到当年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块地。

夕阳的余晖,洒在田野上,一片金黄。

“卫民,”林慧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

我笑了:“怎么能不记得。你当时蹲下,问我,这地肥不肥,让我试试。”

“是啊,”她也笑了,眼角泛起了细细的鱼尾纹,但在我看来,还是那么美,“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弯下腰,像当年一样,从地上捏起一撮土。

“卫民,”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你说,咱们这辈子,算不算把根,扎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了?”

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她。

“是啊,”我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看着眼前这片我们生活了半辈子的土地,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慨和幸福,“我们不仅扎下了根,还开了花,结了果。”

风,吹过玉米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土地的回响。

在回应着我们,也祝福着我们。

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还很长。

我们会在这片土地上,一直走下去,直到白发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