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刼》 第四章、寺院时光（1）

在我1958年去太原之前，我大姐已嫁到天津，我大哥已在四川成都工作，我二姐己嫁到太谷，我二哥已在浙江军队工作，我三哥已在北京上大学，我三姐已在太谷农学院读书，我五弟和四妹已随同我母亲去过天津。当时我们家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坐过火车。当时祁县火车站附近有很多水坑，这些水坑为我童年游泳带来了很多方便。每当一列列载人客车从祁县火车站缓缓而过时，我都会从水中跳起高声呼叫，我多么想坐一次火车呀！谁知，从1958年开始，我竟然坐了上千次火车，成为我们家坐火车最多的一个人！

我初到太原找不到工作并没有灰心，我仍然马不停蹄四下寻找，最后，终于让我找到了一所实行半工半读的民办学校。这就是我曾经读了二年的我的初中母校----太原长胜中学。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我是什么也不会顾及的，只要有地方要我，有地方养活我，有地方给我饭吃，我是什么地方都会去的。

长胜中学始建于一九五七年。当时太原有两所民办中学，一所是长风中学，一所是胜利中学，后来这两所中学合并了，叫做长胜中学。

长胜中学的校长叫孟德龙,据说是长篇小说《晋阳秋》上那个县长的儿子。这个人很能干,提出了一系列振奋人心的口号。当时让我最为感动的就是这个学校提出的“吃饭不要钱。”的口号，因为我们家太穷了,当时有那么多上学的孩子,我三哥,我三姐,我五弟,我四妹,那么多的嘴,都要吃饭,而我父亲只有微薄的工资,母亲又没有工作,日子很不好过。如果我在这个“吃饭不要钱”的学校读书,就可以减轻家庭一点负担,所以我很高兴上这个学校。

我根据这家学校招生广告的介绍,找到了这家学校,她就在胜利街,离我妗子家住的太原九中家属宿舍不算远。因为我来时这家学校的入学考试已经结束,学校便对我独立一人进行入学考试。当时发下了两张试卷,一张语文,一张数学。我很快就都做完了。他们马上当着我阅卷,我马上被录取了。但由于初一年级班里已有七十多个同学,再也放不下我了。于是他们动员我上初二年级。我是不管这些的,只要我能上这个学校,我上那个年级都无所谓。这样,我初来乍到,就成为二年级的学生了。

我上了这个学校以后,由于我是外地人,由于我说着一口浓厚的地道的祁县话,便使同学们把我当做取笑的对象。当晚上我睡下觉的时候,他们会突然把电灯关灭,然后用他们的各种各样的枕头向我身上砸来。当砸得我呀呀哭叫的时候,他们便很开心的哄堂大笑。而在白天呢,他们会学我说话。祁县人把手指头叫做“摘豆儿”,把女孩子叫做“奴儿”,他们总是围着我说:“有个奴儿,走到柳巷儿,碰见个狗儿,咬了奴儿的摘豆儿”。我听了窘得很,他们又是开怀大笑不止。

对于他们对我的欺负,我是敢怒而不敢言。我知道,唯有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才可改变这种受人欺凌的局面。于是我在他们沉睡以后,悄悄地爬起来,离开宿舍,走到院落,开始了“明月当空即走拳”的学习打拳生活。经过数月的锻炼,我的拳艺虽然没有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但我想对付那几个城市纨绔子弟足是不在话下了。

当时我班有两个最为霸道的学生,他们在同学中作威作福,横行霸道,不可一世,同学们对他们怕得要死、恨得要命。这两个同学一个叫陶根生,是个一天到晚说着“阿拉阿拉”的上海人,另一个是长着浓眉大眼、彪形十足的太原本地人杨贵生。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先把这俩人治住,别的同学对我就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于是我找了一个同学们最多的时候,那是一个课外活动吧,我猛地对杨贵生发起攻击,他一时间毫无防备,被我打了个狗啃泥。待他从地上爬起来向我发起攻击时,又被我打翻在地,这一下他再也不敢动了。当时我说:“谁还来?我平时因为都是同学,不想和你们伤了和气,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欺负我一个外地人,我实在是再也无法可忍了!今天我要教训那些在同学们中横行霸道的人!杨贵生已被我打倒在地,谁还来?我告诉你们,我练的是祁县戴家的形意拳,四两拨千金!不怕的来呀!”

我高叫着,同学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呆若木鸡,谁还敢再上场呢?而那个不可一世的上海人家陶根生,此时此刻早已不知他溜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些“银样蜡枪头之类”的人。他们平时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原来尽为酒囊饭袋之辈,都是些无用的东西!

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甚至他们要共推我为老大。我知道,他们只是怕我、畏我,而不是尊我、敬我。作为一个学生,要想在老师中、同学中树立威信,就必须要有好的学习成绩。于是,我起五更、睡半夜,开始拼命学习了。因为我没有上初一便插入初二,学习起来自然十分吃力,但我有的是意志,有的是毅力。父亲曾不只一次地教导过我:“没有苦,那有甜? ”、“不受一番冰寒苦,哪得梅花放清香? ”、“天之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这些振聋发聩的话语,时刻萦绕在我的耳际,回荡在我的胸中。

在我的拼命学习下,我的学习成绩与日俱增,一路飚升,我被提升为学习委员,我成了同学们众星捧月的对象,我成了老师们心目中的明星,我成了学校的骄傲,我真正体会到学习好给我带来的喜悦,我真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被学生尊敬、被老师爱戴的乐趣。此时此刻,我心高志大,我概然而言:大丈夫在世,当顶天立地,我一定要争当共和国的副主席。其实,我心目中想做的是主席

。我的这一番石破天惊的话一说出,只惊得同学们张口结舌不知所云。有的同学说:“你确实不简单,不过我想你最大只能当一个部长或省长,恐怕当不了国家的副主席。”我闻言大哭:“尔等屑小之辈,安知鸿鹄之志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