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及笄时 母后带我祈福 一道士为我卜卦 说我日后必将母仪天下
发布时间:2025-05-19 18:02 浏览量:4
我十五岁及笄礼之际,母后带我去了玄真观祈福。
一位道士硬要为我卜算一卦:“此女日后必将母仪天下。”
“荒唐!栀儿乃是当朝公主,又如何做得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我的婢女也在一旁附和,“娘娘说得对!他昨日说我也能母仪天下,真是一派胡言!”
母后当即将这个道士杖杀。
小道士九泉之下对着阎王诉苦:“我死得好冤啊!”
他说得没错。
我和婢女都母仪天下了,一个成了皇后,一个做了太后,而我正是那个水土不服的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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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快为公主收拾行李!”
母后支走我身边其他随从,只留贴身宫女映雪为我整理行囊。
“母后,我就是去南郊的行宫住几天,不必这般紧急。”
“栀儿,南郊行宫的御厨已经准备好了你最爱吃的鲈鱼,去得晚了,鲈鱼可就没了!”母后卸下紧绷的神经,打趣地说道。
听到心动的美食,我不免也有些心急,吩咐说:“映雪,手脚麻利点。”
在母后的目送下我们朝南郊的寝宫出发了。
今日是我行及笄之礼的第二天,昨日的疲惫还未完全消解,就被母后早早唤起,让我去南郊行宫游玩。
只是历年盛夏才可品尝的鲈鱼,为何今年蒲月就有了?
我在马车的颠簸晃动中昏睡过去,一路摇摇晃晃,映雪也睡得昏昏沉沉,最后还是赶车的柳妈妈掀开帘子将我们轻轻唤醒。
“公主,我们到了。”
柳妈妈是母后的陪嫁丫鬟,跟随母后多年,没想到这次她竟然来为我们送行。
在映雪和柳妈妈的搀扶下,我缓缓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隐匿在荒山野岭之中的古典院落。
“不对吧,我们不是去南郊行宫吗?”我疑惑地望向柳妈妈。
“公主错不了,皇后娘娘交代老奴的就是这个地方。”
柳妈妈示意映雪将我扶进院子,同时拿出盘缠和干粮让我们这段时间不要出去,假以时日会有人来接我们,说罢跳上马车,疾驰而去。
我和映雪呆立原地,一脸茫然。
“这是丢下本公主要生二胎吗?”
我望着柳妈妈离去的方向略带嗔怒地指责。
这时的我还是一身公主架子,以为自己可以做永远的南栀公主,天下永远姓柳。
殊不知,江山易改。
如果当时我知道,这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我一定会和她们好好告别。
02
柳妈妈走后,映雪开始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她烧得一手好菜,在她的照顾下我都胖了几斤。
“映雪,等你满了年龄出宫后,你想做什么啊?”
“奴婢不想出宫,想一直侍候在公主身边。”
“那我就求父皇封你为御膳房总管,负责每天为本公主烹调山珍海味。”
“奴婢遵命。”
嬉笑洋溢在这座荒山小院内,一个少女的梦想碰巧被山川与流云知晓,可她至死都没有当上御膳房总管。
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一声嘶喊划破了这份宁静。
“这边没有!去其他地方!”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正站在墙头掏鸟窝,突然看到远处乌压压一片人。
“是有人来接我们了吗?”映雪也听到了声响,不解地问。
我压低身子仔细看,竟发现他们各个手持尖刀,急忙跳下来。
“他们不像是来接我们的,倒像是来杀我们的!”我用手势比划了比划。
映雪被我的话吓得花容失色。
“快收拾东西,赶紧跑!”
我随便捡了几件值钱的物件,开始拉着映雪逃命。我们绕到院子后面隐秘的小路,也不知道路的尽头是哪里,活下去的欲望让我顾不得多想。
天渐渐黑下来,路也愈来愈宽。我们阴差阳错地来到了一个名叫春泉镇的地方,看到一家客栈,饥肠辘辘的身体让我的大脑停止思考。
“店家,要天字一号房,再来四菜一汤送到房内。”说罢,我将背包中的金锭交于老板。
店老板仔细掂量,欲言又止,随后让店小二带我与映雪去看房间。
饭后躺在床上,我隐约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和窸窸窣窣对话的声,但身体却动弹不得,意识渐渐模糊。
当我再次睁眼时,大大小小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陌生的房间挤满了人。
见我苏醒,他们全部叩头跪拜,为首的那个人坐于床边。
他声称是我的皇兄,还要拉着我起义。
我听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嚷嚷着要回宫,要见父皇母后。
“父皇母后早已自裁!大梁亡了!现在是元鼎元年!”
我怔怔地呆坐在床上,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原来命运早已为我做出了选择,我能做的只有上路。
曾经令无数人艳羡的嫡公主身份成了号令天下的令牌,我就这么成了一群反贼的精神领袖。
03
他们从平都一路打到镐京,从一个长满栀子花的南方,打到一个长满梅花的北方。
我自幼生活在平都,从未离开,初次北上让我的身体倍感不适。
日渐寒冷的天气、愈加凌冽的寒风让我开始吃不消,风寒半月未见好转。
我的这位皇兄忙于前线战事从未来探望我,其余旧臣更是对我不理不睬。将士们士气高涨,全都沉浸在复辟大梁的美梦中。
我的身边唯有映雪鞍前马后地照顾。她总是变着花样为我做好吃的,以此安抚我被苦药折磨的心。
军队攻至镐京,大家都以为胜利在望,可这一切全都是新皇的圈套,就是要在你认为最有希望时将你拦腰斩断。
皇兄的百日皇帝梦破碎了,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孤魂。那些旧臣们四散奔逃,有的为了表明忠心选择自裁以报君恩,有的临阵倒戈入了新皇麾下。
我从病榻上被人抬起,抬至金碧辉煌的朝堂。一切装潢一如平都的模样,只是我从身份尊贵的嫡公主变成了前朝的余孽。
“堂下何人?”
见我不语。
新皇身旁的太监答到:“前朝公主柳南枝。”
“带至洪武门,设祭台,杀公主祭天。”他简单几句就裁决了我的生死。
我烧得滚烫,意识不清,只是知道自己被赐死了。
洪武门前祭台高筑,棍棒柴火足有六尺高,一根根成了我的催命符。
我一身素衣站在通往祭台的甬道。
我又一次被命运推了出来,又有一次因为尊贵的身份成了众矢之的。
叛军需要我稳定军心,新皇需要我以死安定民心。
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个声音响彻云端,“慢!”
我缓慢睁开迷离的双眼,午时三刻,阳光如同银针扎在眼皮上。
“陛下有旨,封前朝公主柳南枝为舞乐教坊女官,传授宫中舞女舞技,钦此!”
声音好熟悉,是王瑕吗?
不,是王桢,我曾经的驸马。
04
他为我松绑,将我抱到女官的厢房。我重重地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昏睡过去。
当我再度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将军,只是比我去年见到他时更黑了。
“栀儿。”他握着我的手,轻轻唤起我的乳名。
我定定地端详着我的驸马,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许是我的目光让他略感不适,他继续开口说道:“太医说你的身体已无大碍,但需每日服用凝香丸。”
“好!”声音嘶哑,让我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声音。
他示意站在一旁的映雪为我倒水,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后离开。
在太医的妙手回春下,我的身体逐渐康复。
新皇寿宴在即,我开始日复一日带着一群舞妓排练《兰陵王破阵曲》。
我的舞技是母后亲自传授,冠绝天下,曾经更是引得了一波世家贵女争相模仿。
旧时王谢堂前燕,如今也飞入了寻常百姓家。
只因天上有的仙乐,也落入了人间。
在我练舞的空隙,映雪会偷偷从御膳房跑出来给我送好吃的。
自我身体完全恢复后,映雪就被分配到了御膳房,我的身边再也无人照顾。
“柳大人的舞姿真是不减当年啊!”来人拍手叫好。
“殿下过奖了。”我俯身行礼。
相似的容貌,相似的声音,只是语气透露着疏离。
来人一身锦衣华服,面若冠玉,贵气逼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桢的孪生哥哥,当朝六皇子,御王殿下。
“本殿下听说柳大人的娇躯不太适应北国的气候,特地派人去卢明寺求了一枚平安符,望此符可以为大人趋避邪气,护佑玉体。”
我大喜过望,露出了数月以来的第一抹笑意。
望着我笑靥如花,对面的人也不禁粲然。
此后数日,六皇子都会假借监督的名义,前来探望我。
他带我偷偷溜出宫,看镐京夜空的绚烂烟花,赏玉兰苑的火树银花,品长街的点心和红茶……
我多想停留在这日这时,曾经无数次对抗父皇都未能如愿的事如今却实现了,曾经无数次期盼的梦成真了。
“殿下,你许的什么愿?”
“天下太平,百姓安定,海晏河清。”
我和他盯着远去的花灯许愿。
他没有问我的愿望,小小的失望了一下后,我说,希望他能如愿。
05
元鼎元年的第一场雪悄然降临,雪花落入跳动的灯火里瞬间化为灰烬。
新皇寿宴如期举行,四方诸国皆来朝贺。
“楼兰国大使携我王口谕恭贺陛下寿辰,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齐国富民强,江山绵延百世!”
父皇在位时不见他们来拜见,今日却来恭贺大齐的皇帝。
我站在台下静静地看着他溜须拍马。
“儿臣拜贺来迟,愿父皇赎罪。祝父皇福寿绵长、身康体健!”说罢打开随行的盒子,“此乃进犯我大齐边境的楼兰军统帅首级,作为贺礼,献予父皇。”
新皇意味深长地望向楼兰国大使,笑着说道:“我大齐必定绵延百代,与天同寿!”
宴会开始,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我站在大殿中央摇曳生姿,如同一株在北国绽放的栀子花。
雪越下越大,为红墙绿瓦穿上了一件银装。
王桢也送了我一件银狐袄。
“栀儿,这是我在边关打猎时所得的一只银狐,特地找上好的工匠赶制,镐京越来越冷,你身子虚,一定得注意身体。”
他将银狐袄为我披上。
“阿桢,大梁已亡,我们的婚约不做数了。”
“栀儿,不用担心。我此次前去边关立了战功,父皇会答应的。”
“可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原本明亮的眸子瞬间暗淡,他张了张口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我的目光穿过人群,急切地搜寻找那个人。
他依然身着一身华贵的锦袍,但他的身旁立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此刻他正逗得她眉开眼笑。
“小心我六哥。”阿桢见我的注意力全在六皇子身上,不得不悻悻地离开。
我正醋意上头,全然将阿桢的叮嘱抛诸脑后。
那名少女我曾有一面之缘,某日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时见过,她那时是礼部侍郎的独女,现在听闻她已经是宰相之女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是高门贵女,我却成了前朝余孽。
06
心中愤愤不平,待歌舞节目表演完毕,我率众舞妓回到教坊。
胸中闷气难以宣泄,我到坊外散步排解。今日宫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忽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随即我的脖颈吃痛,面前的宫墙在我眼中晃动,膝盖酥软,跌入那人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马车上醒来,一身楼兰装束的两人分别坐在我身旁,我认出其中一人正是楼兰大使。
“你们要干什么?”
“公主不要害怕,我们楼兰王想请公主去戎狄喝杯茶,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请公主号令大梁遗民,与我楼兰联手助公主复辟大梁。”
我不禁冷笑,又是奔着我那尊贵的身份而来。
可我又怎么能用大梁子民的性命满足我的一己私欲,天下百姓再也经不起战事了。
我假意答应,借此让他们为我弄些吃的。
我们在一处隐蔽的山丘处停下,他们几人升起篝火。
我取出怀里的迷药,是映雪送给我防身用的。我趁他们不备将其撒入烧鹅里。
待我们再次上路,我用阿桢教我的防身术轻易将他们打晕,攥紧马车的缰绳,用力挥动马鞭,马儿受惊开始奋力奔跑,前方就是悬崖。
我受够了这种被人争来抢去的日子,就让我来结束这场闹剧吧!殿下我们来生再见!
马车一跃而下。
但命运又一次将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洗刷干净,再一次送上权力的餐桌。
“这就是阎罗殿吗?”
“这是军中的营帐。你被楼兰安插在宫中的间隙掳走,又摔下悬崖,已经重伤昏迷五日了。”映雪整理我额前的碎发轻轻说道,生怕惊扰了我。
“驸马爷,啊,不对,”映雪还是习惯叫王桢驸马爷,“祁王殿下,他知道你被掳走后焦急地询问你的踪迹,为了能尽快找到你才把我带来了。”
“他真是有心了。”
忽然帐内来了一个人,映雪起身行礼:“奴婢参见祁王殿下。”
“映雪,这是御王殿下。”我尽力掩饰语气中的欣喜。
映雪“扑通”一声跪下,“奴婢眼拙,望殿下恕罪!”
不怪映雪,倘若不是和他们两兄弟接触的久了,我一时也认不出眼见身着军装的人是谁。
王桢和王瑕拥有相似的容貌,却拥有不同的神情,一个温柔清澈,一个让人猜不透。
07
御王趁祁王不在,将我强行带回镐京。
他带着我招摇过市,生怕街上的人看不清我与他的相貌。
一路下来,所有人都认为是他将我从敌人手中救下,那些大梁遗民都认为是王瑕救了他们的公主。
我在马车内紧张地低着头,却又总是止不住地偷瞄御王的侧脸,内心小鹿乱撞,早已将他几日前才与另一位少女有说有笑的事抛诸脑后。
元鼎三年春,新皇驾崩。
大齐的开国皇帝只坐了三年的皇位,命运就将他拉了下来,快到他还没有来得及立储。
父皇尸骨未寒,众皇子就开始了王位争夺的权谋大戏。
鹿宰相将自己的女儿绑进花轿,拜了天地,入了洞房。那日先皇寿宴上的明媚少女,在春回大地的日子,在自己新婚第二日的清晨草草结束了生命。
“女儿无意富与贵,此生不入帝王家。”
女儿的死亡并没有阻碍鹿相投城的心,他依然称御王为他的爱婿。
在鹿相的带领下,群臣纷纷站队。
御王获得了朝中文臣的支持,祁王却拥有边关武将的拥护。
镐京内火光冲天,京外重兵把守。
在御王结婚那日,我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吃不喝,以此祭奠我的少女心事,最后还是映雪敲开了我的房门。
她在院内为我种了两树花,一株是梅,一株是栀子。
这几日宫内管理松懈不少,我得以与映雪天天见面。
“公主,你觉得谁会是下一任的皇帝?”
“御王吧。”
我想起了那夜我们一起在花灯下许的愿,我希望他能如愿。事到如今,我还是忍不住偏心于他。
“那祁王岂不是会很伤心。”
我撇撇嘴说:“可我只能选一个啊。”
“您为什么那么喜欢御王殿下呢?”
“因为他身上有和父皇类似的帝王之气。”
两个懵懂的少女无心那些为了皇位的打打杀杀,谁做皇帝对她们来说其实都不重要。
只是苦了那个叫鹿鸣伊的女孩,做了这场腥风血雨的牺牲品。
我对她再也恨不起来。
多年之后,人们都称呼她为元昭皇后,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死在了新婚翌日,每年皇帝都会带群妃拜祭。
皇帝在乾清宫内一直养着梅花鹿,不知道是否在追忆那个如同小鹿一般灵动的女孩子。
08
御王挑拨边陲将士的关系,又以良田美女诱惑,以香车宝马招安。
很久之后,阿桢对我说:“武将的责任是护百姓,戍边关,守江山。天下太平里有将士的热血,百姓安定中有将士的性命,海清河晏之下是将士的尸山血海。”
祁王没有阻拦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离去,他在朝堂上叩拜新主,只求皇帝不要让将士们寒心。
皇帝没有让他失望,但也夺了他的兵权。
他离开了自幼生活的边关,此后常说那里才是他的故乡。
新皇登基,改国号为元狩,他昭告天下要做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好皇帝,更是立下誓言要在两年内平定前朝遗民的叛乱。
典礼上我们这些舞妓粉墨登场,成了这场盛大宴会不可或缺的点缀,只是细看下来却比先皇的寿宴简陋不少。
望着皇位上的王瑕心想:“那日我们许的愿要成真了。”
镐京的春天来了,我的身体比大脑先知道。日益暖和的天气,让我的心情也愈加畅快。
栀子在春风里伸展腰肢,舞动裙摆,吐露娇嫩的枝丫,誓要做抓住这易逝的明媚春光。
王桢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王瑕也是。
我想我会在镐京的深宫孤独终老,我的少女怀春也要就此落幕了。
09
近日听到映雪向我抱怨,说现在御膳房的存粮不多,总管天天头疼。
宫中传闻,新皇每日废寝忘食,励精图治。
这为什么会把粮食治理没了呢?
宫中的人不知宫外已大旱四年之久,流民四起,激进者甚至要揭竿而起,复辟大梁的口号不知又从何人口中传出,内忧不止,外患又频发,西北方的楼兰虎视眈眈。
正在皇帝一筹莫展之际,身旁的太监出了个馊主意。
“奴才有一计可解难民之乱。”
皇帝也是病急乱投医,示意他说下去。
“这宫中教坊不还有位前朝公主吗?这位就是破局的关键。”
皇帝欣慰地看着自己的近臣,“知我者,李广全是也。赏!”,随即拟好诏书。
看着李公公领旨离去的背影,皇帝喃喃道:“得一人而收天下民心。三年前布下的局,也该收网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舞乐教坊女官柳氏兰心蕙质,秀外慧中,甚得朕心,特册封为皇后,钦此。”
10
我颤颤巍巍接过圣旨,叩谢皇恩。
在大梁灭亡后的三年,我从一个亡国公主被册封为新皇的皇后,皇帝是我自十二岁时就喜欢的人。
圣旨宣读后,我不再教坊教习,开始全力准备五日后的封后大典。
在一群人忙前忙后的间隙,我兴奋地偷偷跑到御膳房探望映雪。
御膳房众人见到我接连跪拜,口中说着:“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我学昔日母后的模样,言语间是难以掩盖的欣喜。
“映雪,你还记得三年前我的及笄礼上,那个为我卜卦的道士吗?他竟然算对了!”
“哪个道士……”映雪一番艰难地回忆,“我想起来了,他说……他说你会母仪天下。”
“等我当上了皇后,就求皇上册封你为御膳房大总管,你的梦想要实现啦!”
映雪不自然地笑了笑,我被册封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竟没有注意到。
匆匆告别映雪,我兴冲冲地找到早年间还是公主时秀的香囊,想要送给皇上。
哪怕我知道他并不那么喜欢我,他并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太阳,可我认为,哪怕是太阳的余晖也足以点燃栀子花在北国盛开的欲望。
不过,他为什么急于立我为后呢?
我恭恭敬敬地站在养心殿外等候,从日上三竿等到日落黄昏,殿外的李公公劝了我一遍又一遍。
“李公公让我进去吧,我保证不打扰陛下。”趁其不备,我溜进了养心殿,像曾经无数次闯进父皇的养心殿一样。
我脚步轻盈,一蹦一跳全然忘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仪态。
此时养心殿内一男一女正香汗淋漓,锦衣龙袍与婢女宫服堆叠在一起,黄色纱帐内人影堆叠。
女子娇嗔地喊着:“陛下!陛下!”
这个声音让我不由得呆愣在原地,太熟悉了,不用细想都知道是谁。
我将香囊连同他赠与我的平安符一起狠狠摔在地上,负气离开。
“王暇,我再也不需要你的庇佑了。”我下定决心。
“娘娘,老奴该死,没拦住您啊。”说罢,李万全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我无视一路上众人的请安,快步回去收拾行李。
11
“我乃是前朝余党,恐玷污皇后之位,无颜面对圣上,今已离宫,勿念。”
临走时,我推倒了院内的那株梅,乔装打扮混出宫门。
离开了这座囚禁了我三年的北方的皇城,日后再见,不知已经过了七年。
我带着盘缠一路南下,天气日渐和暖,微风日益轻柔。
路途中我才得知,天下竟已大旱四年,饿殍遍野,此景与当今圣上的愿景相去甚远,此刻大齐也已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
等我到达平都已经是三天之后,我将干粮悉数送给过路的难民。
从他人口中得知平都已改名为平城,一朝都城现如今破败不堪,入目的栀子树都已被扒光树皮,等待它们的只有死亡,已有几棵撑不住倒下了。
“公主,是我们的南栀公主回来了!公主才不要做那个狗皇帝的皇后!”一个曾在宫中当过差的人眼尖地认出了我。
命运又一次提醒了我,我曾经是公主,我有属于自己的使命。
瞬间我的四周聚满了大梁的遗民,随之而来还有皇上派来的追兵。
他们各个装备精良,却低估了这群手无寸铁的难民的愤怒。
一群接着一群向他们扑过去,誓要守护他们的公主,守护一个摆脱饥荒的可能性。
第一个人的鲜血让我彻底震怒,我用防身的匕首抵住自己的喉咙,“住手!都住手!”
众人纷纷看向我,跪求我将匕首放下。
这次我知道我不能死,我还有父皇交给我的百姓需要守护。
我拒绝和他们回镐京,平城的百姓也不可能让我走,于是,我以一个前朝公主的身份向当朝皇帝书信一封。
“草民柳南栀,知陛下近日为国内难民烦忧,大梁遗民更是让陛下不堪其扰。恳求陛下开仓放粮,草民愿亲自布施,安天下遗民之心,为陛下排忧解难。”
12
比救济粮先到的是皇上如期封后的消息。
“大梁后主之嫡公主,梅映雪,端庄典雅,贤良淑德,以金册金宝,册立为皇后,赐居坤宁宫。追封皇后梅氏之母为淳懿太后,灵位供奉于太庙,享万世香火,钦此。”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和百姓一起寻找可以扒的栀子皮。
父皇在我的百日宴上宣布将整个平都种满栀子,每株由几户人家管理。平都的栀子十八年屹立不倒,都是平都百姓的功劳,现在也该报答他们了。
一个不注意,手上的镰刀割伤了手指,我吃痛地闷哼一声。
“您永远都是我们的公主!”身旁的众人安慰我道。
自封后结束,流言不胫而走,他们都说梅映雪才是真公主,而我只是一个换掉公主的狸猫。
天知道这有多好笑,我与母后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身边伺候过的都知道。
可真相不重要,皇后需要一个前朝公主的身份,皇上需要一个平定叛乱的助力。
叛乱止,但饥荒不止。
我眼含热泪地看着众人,他们一个个衣不蔽体、面黄肌瘦,不知道这四年大家是怎么度过的,愧疚之心溢于言表。
“我柳南枝对不起大家,之后我必竭尽全力护佑诸位,护佑平……平城。”
听到“平城”二字时,大家的情绪瞬间低落。
“栀儿。”熟悉的声音响起,已经好久没有人叫我的乳名了。
我转身回头发现他正立在我的身后,“阿桢。”
夺嫡失败后,阿桢被皇上软禁在了平城。他也听说了近日的封后大典,害怕我会出事,不顾皇上降罪跑了出来。
正欲北上去镐京,谁知刚出门就遇到了我。
见到阿桢,难民们纷纷行礼,依旧称呼他为驸马爷。
时隔一年,我们再次见面了,我才恍惚间忆起他的叮嘱。
如果我的一生都可以用悲剧来形容,那阿桢就是命运对我的手下留情。
岁和十九年,一个少年从边塞来到平都,他有着和我心心念念的情郎相似的容颜,但他风尘仆仆、衣衫破旧,我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个冒牌货,是不被疼爱的孩子。
当得知他是父皇为我钦定的驸马时,我觉得天塌了,但无论我怎么闹脾气耍性子,父皇都没有改变主意。
精明如父皇也早早看出王瑕的狼子野心了吧。
13
见救济粮迟迟未到,平城百姓生活岌岌可危,其余地方的难民知道我回到了平城,更是从四面八方涌来,我们的余粮不多了。
阿桢不得不去镐京面圣,我负责留在平城稳住民心。
曾经尊贵的公主身份又一次成了定海神针。
皇上迟迟不放粮,不是不想放,而是无粮可放。
这场长达四年的饥荒终结了一个王朝,也正在蚕食另一个新生的王朝。
阿桢没有领来粮食,领来的只有一道空白的圣旨和三百御林军。
皇上将平城难民全权交给他,也把历史的罪名交给了他。
我看着这道圣旨发愣,不敢相信帝王真就如此薄情。
王瑕你好狠的心,这就是你口中的天下太平、百姓安定、海晏河清吗?
“栀儿,对不起。”阿桢将我紧紧抱在怀中。
我在阿桢怀中失声痛哭。
父皇交给我的黎民,那么信任我的百姓,我竟保护不了他们。
命运又一次跟我开了个玩笑,昔日我怨恨自己亡国公主的身份,现如今我庆幸自己曾是公主,我想用手中仅存的一点威信护佑那些信任我、爱戴我的人,可竟办不到。
夜幕降临,我身着缟素,来到平城荒凉破败的皇宫。
曾无数次为了偷偷溜出宫而走过的暗道,没想到有一天竟会以这种姿态回来。
宫中的一砖一瓦,无不诉说着曾经金碧辉煌的模样……御花园内还有昨日与母后嬉笑玩闹的声音,那个栀子花模样的风筝还卡在树上,儿时最爱的秋千在那孤独的摇晃。
我慢慢走上城墙,平城的夜色一览无遗,清冷的月光为我这一身缟素镀上银边。
从未给父皇母后服丧,女儿真是不孝。今日我穿上丧服,既是为了尽孝,也是在给我的人生戴孝。
我好累,好想一跃而下。
城楼上的风景,让我回想起来父皇。
“栀儿,如果日后遇到了困难就去国库的地下室看看,父皇为你准备了锦囊妙计。”
14
我半信半疑地走向国库,凭着零星的记忆找到了暗门和钥匙。
用尽全身力气打开大门,香气扑面,月光透了进来,照耀在无数稻米谷物上,顷刻间室内泛起金黄的光。
“栀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父皇和母后应该已经不在了。赎父皇无能,未能守住祖宗的基业,只能竭尽全力护住你的性命。
我的栀儿,国库里有父皇为你备下的三千旦粮食、一万两黄金,还有数不尽的绫罗绸缎,足够让你富贵一生。
你总是不满意我为你挑选的驸马,可是只有他才能让你在叛贼手里活下来。他们父子情深,王桢又对你情深义重,你大可安稳一生。
好了,我的栀儿,父皇累了,就写到这吧。”
父皇早就为我准备好了一切,我之前却埋怨他不近人情,还骂他是个专横武断的昏君。
那时的他有苦难言,定像我今日这般心累吧。
在我想要出宫通知阿桢开仓放粮时,看到他正在四处焦急地寻找我。
“阿桢,百姓们有救了!我找到粮食了!”
我开心地跳起来,向他挥手。
父皇的粮食救了他的子民,我想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父皇从来不是昏君,只是他接手的江山太破碎了,朝堂太混乱了,边境太脆弱了。
平城的难民逐渐安定,阿桢带着三百御林军回京复命。
回来时他带来了陛下赐婚的圣旨和一道平安符。
笔力虬劲,龙飞凤舞,是陛下的真迹,只是圣旨上有一些水渍。
阿桢悄咪咪地从柜里取出样东西,暗黄色的卷轴,鲜活的二龙戏珠锦绣纹样,是父皇的圣旨,还有一道竟是先皇的圣旨!
原来那日先皇寿宴之后,他真的用军功求了道赐婚的圣旨。
“栀儿,我想护你一生一世周全。”阿桢深情地看着我,眼底是升腾而起的爱意。
“王桢”、“柳南枝”,三道圣旨、两朝皇帝,都为这对新人赐婚。
在平城满城百姓的见证下,在每家每户的帮衬下凑齐了结婚的用品,我与王桢举行了一场简陋的婚礼,一场迟到了三年的婚礼。
一个是前朝的公主,一个是丢了军权的王爷。
婚礼前夕,家家户户门前又种起了栀子树。
平城的夏天来了,新一批的栀子树深深扎进土壤,为平城清晦气,添新颜。
平城迎来了新生。
皇帝为我们的婚礼送来了几匹锦缎,一个玉如意,一壶上好的合卺酒,皇后送来了几片栀子花和一封信。
15
将其余贺礼撇在一旁,我独独打开了那封信件。
“公主,如果可以,我更愿叫你一声妹妹。
你有所不知,我的母亲是一位承御侍女,得了父皇垂怜生下我,却没有名分,一直在御膳房当差。我们的身份无人在意。
上次你来找我说有个道士为你卜卦,其实在你及笄礼的前几天,我的母亲也带我前去卜了一卦,那个小道士说了同样的话。
母亲曾对自己的名声格外在意,她日日盼望我能出人头地,给她一个名分。
小道士的卦词只是一个契机,真真假假无须在意,我只想完成母亲的遗愿。
起初我并未想与你争夺后位,只是情况紧急,陛下需要一个拥有前朝公主身份的皇后,而我恰好成了最佳人选。
你已离开数月,院中栽种的那株栀子花开了,我折了几瓣赠予你。
愿你比我幸福。”
我细细端详着这几瓣栀子花,花形与平城的不同,许是水土不服,花瓣小了许多,香气也淡不少。只是不知那株梅树怎么样了?
元狩三年春,我在平城生下了我与阿桢的儿子,取名王尧。
第一场春雨在夜晚敲击着门窗,告诉我们它来了。
平城的栀子花衔着雨珠含苞待放,熏风将清甜的香气送至平城的每家每户。
人们卸下两年前的伤痕,开始憧憬,开始盼望。
新的巡抚入住平城,开始在田间地头劝农桑,务积谷。劝耕织,薄赋役。百废待兴,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四年的饥荒把人们都饿怕了,每家每户都开始卯足劲耕种,撒下希望的种子,期盼秋日的收获。
阿桢每日辰时都要在院中练剑,而我也会在栀子花旁翩翩起舞,尧儿却眼花缭乱地不知道该看哪个。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主成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当家主母,能征善战、所向披靡的将军成了卧剥莲蓬、锄豆溪东的乡野村夫。
朝廷拨发的俸禄微薄,我们也只好自力更生。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七年,我曾天真地以为会持续一辈子。
在七年里,我时常想,命运终于把我忘了。
16
元狩十年春,平城的栀子花愈发粗壮。
我放下刚刚采购的蔬菜,好奇地询问:“阿桢,为何这么多人?”
“楼兰进犯,边陲告急。”他欲言又止。
“去多久啊?”
“短则半月,长则一年。”
我默默点头,拿起菜篮子,淡淡地说:“我去做饭。”
阿桢自幼跟随舅舅生活在边关,他说那里才是他的故乡,能再次领兵打仗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我又有什么理由阻拦呢?
他说,只要国泰民安,皇位上是谁不重要。
他说,乱世之秋,守边关,护江山是一个武将的使命。
他说,他生来就是要做这些的,而且总有人要做这些。生在帝王之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临行前,我把还没有做好的汗衫赶制出来,在衣服内里绣上了一枚含苞待放的栀子花,希望这花能保佑他归来。
阿桢出征之时,我与尧儿被接到了镐京。
陛下依旧心机深沉。
镐京的景色比平城晚一个月,此时这里还是一幅荒凉萧瑟之景,无半分绿意。
十三年足以让一座衰败的小城一跃成为天朝帝都,繁华程度不亚于曾经的平城。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家家户户门前都贴着新年的桃符,路上还有未及时清扫的爆竹纸片。
边关的战事并未惊扰这座都城的富丽堂皇,人们依旧安居乐业。
我不禁鼻头一酸。这就是阿桢希望看到的吧。
一阵凉风袭来,我缩了缩脖子,穿上十三年前阿桢送我的银狐袄,将尧儿护在怀里。
“阿娘,这袄真暖和,为啥在平城没见你穿过?”
“因为平城不像京城这么冷。”
哪怕有银狐袄护体,我还是在几天之后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了。
一如初到镐京时那般,风寒数月不见好转。
17
窗外的刺耳的笑声将我吵醒,我勉强挪动脚步,来到窗边。
尧儿玩的起劲,七岁的孩子正是闲不住的年纪。
他的身边站着的是当朝皇后,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我唯一的亲人,梅映雪。
她回头莞尔一笑,见我醒了过来,不顾皇后的威仪,跑过来看我,身后的宫女端着餐盒。
“我炖了你最爱喝的鸡汤,给你暖暖身子。”
“这是姨娘亲自下厨为您做的,熬了三个时辰呢。”尧儿站在补充道,“姨娘都不让我尝一口,非得等您醒了不可。”
“我好久不下厨了,不知道喝不喝你的口味。”说罢,亲自为我盛了一碗。
尧儿眼巴巴地看着。
皇后唇畔漾着笑意,为他也盛了一碗。
“姨娘的手艺真好,比阿娘做的强多了。”小孩子童言无忌,狼吞虎咽地咀嚼。
“你姨娘的手艺堪比御厨,娘自然是比不了的,还不谢过姨娘!”我假装责怪。
尧儿一脸委屈地钻进皇后怀里,“阿娘凶我。”
听到我变相承认她是我姐姐,她嘴角上扬,眉目带笑。
“栀儿,我在教坊前种在院中栀子花开了,你要过去看看吗?”
我微微点头。
被困在房中数日,我也想去看看镐京的明媚春光。
“这棵栀子好奇怪啊!和平城的不一样!”
那株栀子长得的确比平城的矮小,但枝干却异常粗壮,整体外形似一个南瓜,在这个南瓜的头顶点缀着的几朵小花。
“栀子乃平城特色,不适宜京城的气候。这些年,皇上请宫内最好的园艺师照料,才勉强让其开花结果。”
“陛下与娘娘为这无心之花伤神费力,真是这株花的福气。”
在这棵侏儒般的栀子旁,挺立着一株梅树,虽已过了花期,但依然可见它的清丽身姿,纤细的枝干如同女子优美的曲线。
“橘生淮南为橘,生淮北则为枳。既然不合适,为何要强求呢?”
是啊,为什么要强求呢?
18
元狩十年冬,大齐与楼兰的战事接近尾声,阿桢率精锐五千骑兵追赶戎狄残余部队至积云山,中了敌人的奸计,被敌军团团包围。
当援军抵达时,五千精锐损失惨重,阿桢率众将士拼杀至最后一刻。
大齐胜了,边关又一次恢复了安宁,百姓可以继续安居乐业了。
可我的阿桢却再也回不来了,他死在了班师回朝的路上,死在了皇帝海晏河清的宏图之志里。
消息传到朝中,皇上追封阿桢为忠烈侯,所有参与的将士也都获得了封赏,加官进爵、绫罗绸缎、香车美酒。
一寸土一寸功,皇上又一次兑现了登基时的承诺。
阿桢的灵位被请进太庙,但他的尸骨却葬在了边关,葬在了他的故乡。
下葬时,他穿着我为他赶制的汗衫,栀子花护在他的胸口,一抔抔黄土落下,不知何时会盛开一朵栀子花?
他用生命完成了他的使命,用生命向自己的兄长表明了忠心。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穿着阿桢送我的银狐袄坐在雪地里一整天。
“镐京距平城三千里,山高水远,你们母子就在宫中住下吧。”
皇帝日理万机,却特地抽出时间来劝我,他腰间绣着栀子花的绿香囊晃来晃去,在雪地里分外惹眼。
“臣妾多谢陛下好意,阿桢不在了,可平城的百姓需要我,我得替我的父皇,也替陛下守护好他们。这是我的使命!”
我拒绝了所有人的挽留,执意带着尧儿回平城,可尧儿不愿意。
他说,看到皇伯伯就仿佛看到了阿爹。
无奈,我只好将尧儿交给皇后照顾,独自踏上归途。
临行前,帝后和文武百官都前来为这个忠臣的遗孀送行,我在上车时也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张酷似阿桢的脸,腰间系着他再次为我求取的平安符。
这次或许他真的希望我平安吧。
之后的很长时间,我总是有些精神恍惚。
是不是我在无意间向命运借了七年,而现在命运要变本加厉地讨回去?
19
我在平城开设粥铺,施粥救人,尽我所能守护一方。
尧儿在皇后地照料下出落成了一个身长八尺的玉面公子,在皇上的悉心栽培下成了一位能文能武的栋梁之才。
他从来没有忘记楼兰的杀父之仇,多次领兵冲锋陷阵。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皇上日日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但却膝下无子,与皇后也无子嗣,他们都将尧儿视若己出。
“尧儿,皇伯伯兢兢业业一辈子都未能彻底铲除楼兰,天下太平、百姓安定、海晏河清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那日花灯下的愿望,王暇记了一辈子。
“皇伯父对不起你爹娘,也对不起你姨娘,还对不起一个像小鹿一样的女孩,”皇帝失声苦笑,“朕对不起的人太多了,要去地下好好道歉啊!”
“把你娘接入宫吧,宫里的那柱栀子花替皇伯父照看好了。”
元狩二十年春,陛下在李公公的声声呼唤下再也没有醒来。
尧儿登基,改国号为元封,我被接入宫,与映雪同时被尊为太后。
教坊院内的栀子初见颓势,镐京的春天再也没有了栀子花的盛开。
元封元年冬,我的身体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我盖着阿桢送给我的银狐袄,在病榻上对尧儿说:“我死后不用入皇陵,也不必与你父亲合葬,把我埋在平城就好。他有他的边关需要守,我也有我的平城需要护。”
“姐姐,日后尧儿还要拜托你照顾,原谅妹妹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要去见父皇母后,告诉他们我把平城的百姓守护的很好。”
镐京的雪又来了,梅花开在萧瑟的北风中,争奇斗艳,“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断香”。
映雪紧紧握住我的手说:“妹妹,我一定替你照顾好陛下,替你们等到天下太平、百姓安定、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我释然地缓缓闭上眼,平城的栀子花都开了,父皇母后派人把我从那个荒山小院接了回去,在他们的见证下我与那个钦定的驸马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