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落魄书生偶得家传古镜,镜翁:人心如镜,善恶自照
发布时间:2025-09-28 23:00 浏览量:16
明朝万历年间,清河县有户人家姓沈。
沈家本是书香门第,奈何家道中落,到了沈文轩这一代,只剩下几间漏风的旧屋和满架的诗书。
日子过得紧巴巴,全赖林婉儿日夜织布,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凑出些银钱供丈夫读书。
夜渐深,雨稍歇。
林婉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稀粥和一碟咸菜走进书房,轻轻放在桌角。
“夫君,夜深了,歇歇吧,吃点东西。”她的声音温柔,带着些许疲惫。
沈文轩抬起头,看到妻子眼角新添的细纹和手上因常年织布留下的薄茧,心中一阵酸楚。
他放下笔,握住林婉儿的手,叹道:“婉儿,苦了你了。待我他日高中,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再不用这般操劳。”
林婉儿微微一笑,反握住他的手:“夫君说的哪里话,夫妻本是一体。只要你安心读书,将来能做个好官,为民请命,我再苦也心甘。只是……眼看春闱将近,这赴京的盘缠……”
她欲言又止,眉宇间染上一缕轻愁。
沈文轩也沉默了。
盘缠确实是个大难题。
他环顾这间除了书几乎一无所有的书房,目光最终落在一个墙角积满灰尘的旧木箱上。
“明日,我把这些用不着的旧书整理一下,看看能否换些银钱。还有……”
他顿了顿:“母亲去世前留下的那个旧木匣,里面或许还有些不值钱的老物件,也一并拿去当了吧。”
第二天,沈文轩便开始翻箱倒柜。
旧书卖不了几个钱,他叹息着将母亲留下的那个紫檀木小匣子捧了出来。
匣子锁已锈蚀,他费了些力气才撬开。
里面并无金银珠宝,只有几件母亲生前用过的普通首饰,一枚磨得光滑的玉佩,还有一本纸张泛黄的族谱。
沈文轩有些失望,正欲合上匣子,指尖却触到匣底似乎有一层夹板。
他心中一动,小心撬开夹板,底下竟静静躺着一面铜镜。
这镜子不大,造型古朴,镜柄雕着云纹,镜面却异常光洁,虽历经岁月,竟无多少锈蚀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泛着幽光。
“家里竟还有这样一面镜子?”沈文轩好奇地拿起镜子,用袖子轻轻擦拭。
就在他手指拂过镜面的刹那,异变突生!
那镜面仿佛投入石子的水面,漾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原本映照出他面容的地方,变得模糊不清,继而浮现出一个盘膝而坐,须发皆白的老者虚影!
沈文轩吓得“啊呀”一声,镜子脱手掉落。
但那镜子并未摔碎,而是稳稳地立在了桌面上。
镜中的老者虚影却清晰起来,一双眼睛仿佛能穿透镜面,直直地看向沈文轩。
一个温和却直接响在沈文轩脑海中的声音响起:“小友莫怕,老夫乃此镜镜灵,沉寂多年,今日终得见有缘人。”
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沈文轩脸色煞白,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才颤声问道:“你……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镜中?”
镜翁,捋了捋长须,声音依旧平和地传入沈文轩脑海:
“老夫乃一点灵性,依附此镜而生,能照人心,亦能窥探天机一线。小友你身具文曲之气,乃科场有望之人,只是眼下困顿,命途似有波折。”
沈文轩惊疑不定,但见镜翁似乎并无恶意,胆子稍壮:“你……你如何知我科场有望?又如何知我困顿?”
镜翁微微一笑:“镜者,鉴也。小友心中所思所虑,虽未形于色,却已映照于此。你苦读诗书,志在功名,然盘缠无着,前程堪忧,是也不是?”
这话说中了沈文轩的心事,他不由得点了点头。
镜翁又道:“你若不信,老夫可略示一二。明日巳时,将有一故人自东而来,乃你远房表叔,为索还旧债而至。此人左眉有痣,言语急促。”
沈文轩将信将疑,此事太过玄奇,他一时难以尽信。
但镜翁所言细节具体,不由得他不留了心。
这一夜,沈文轩辗转反侧,几乎未曾合眼。
翌日,他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眼睛却不时瞟向窗外。
快到巳时,果然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文轩侄儿可在家否?”
沈文轩心头一跳,忙迎了出去。
来人正是他一位久未走动的远房表叔,风尘仆仆,左眉上果然有一颗黑痣。
寒暄不到两句,表叔便切入正题,提起沈文轩父亲早年欠下的一笔旧债,如今家中急用,特来讨要。
一切竟与镜翁预言分毫不差!
沈文轩心中骇然,答应尽快凑钱,好不容易打发走表叔,他几乎是跑回书房,再次看向那面古镜。
镜翁的身影依旧清晰,面带微笑:“小友,如今可信了?”
沈文轩此刻已是信了八九分,连忙对着镜子躬身一揖:“小子有眼无珠,不知镜翁乃世外高人!前日多有冒犯,还望恕罪!您既知我前程,恳请仙翁指点迷津,助我渡过难关!”
镜翁道:“相助不难。科场题目,虽属天机,然老夫亦可窥得一二,届时自会相告于你。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镜之力,终是外物。未来是福是祸,是青云直上还是万劫不复,全系于小友你之一心。望你功成名就之日,勿忘今日寒窗之苦,勿失为民请命之志。”
此时的沈文轩,已被“科场题目”四个字牢牢吸引,狂喜之下,哪里还细品镜翁这意味深长的告诫?
他连连作揖:“多谢仙翁!多谢仙翁!小子若能高中,绝不忘本,定当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得了镜翁的承诺,沈文轩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依旧刻苦攻读,但心态已大不相同,往日眉宇间的忧色被一种莫名的期待所取代。
林婉儿虽觉丈夫近日神情有异,但只当他读书更有进益,心中欢喜,更是尽心竭力地照料。
筹措盘缠虽仍艰难,但沈文轩变卖了些许家当,加上林婉儿日夜赶工织就的几匹好布换了钱,总算凑足了基本的费用。
临行前夜,他小心翼翼地将古镜用软布包好,放入行囊深处。
春闱之期转眼即至。
万千学子,怀揣梦想与忐忑,步入那决定命运的号舍。
沈文轩找到自己的位置,安顿下来。
夜深人静,他趁无人注意,悄悄取出古镜。
镜面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镜翁的身影浮现,并无言语,只是镜面上似有水波流转,渐渐显现出几个模糊的字迹片段,似乎与经义策论相关。
沈文轩心中狂跳,强自镇定,依着这些模糊的提示,结合自己平日所学,反复思忖,预作准备。
翌日,考题发下。
沈文轩展开试卷一看,心头巨震!
那试题的方向,要点,竟与昨夜镜中所示高度吻合!
他按捺住几乎要溢出胸膛的狂喜,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助。
往日所学,与镜翁的“提示”水乳交融,化作一篇篇花团锦簇,论证严密的文章。
三场考毕,沈文轩自信满满地走出贡院。
放榜之日,贡院外人山人海。
沈文轩挤在人群中,紧张地搜寻着自己的名字。
当在二甲进士榜单上看到“沈文轩”三个大字时,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都有些发花!
“中了!我中了!”
他一把抱住身旁随后来京等候的林婉儿,相拥而泣。
多年的寒窗苦读,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全赖仙翁指点!全赖仙翁指点啊!”回到临时租住的小屋,沈文轩对着古镜连连叩拜。
镜中影像清晰,镜翁面带微笑,颔首不语,似乎也在为他高兴。
不久,吏部文书下达,沈文轩被授予安宁县县令一职。
他便捧着官印,意气风发地踏上了赴任之路。
前程似锦,光明一片。
他暗自发誓,定要做一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官,不负平生所学,也不负镜翁相助之恩。
沈文轩赴任的安宁县,虽非富庶之地,却也民生淳朴。
县衙略显陈旧,但在他眼中,却充满了施展抱负的希望。
上任伊始,他可谓是兢兢业业。
每日升堂断案,查阅卷宗,走访乡里,体察民情,真个是立志要做一个明镜高悬,两袖清风的好官。
那面古镜被他恭敬地安置在书房内室的一个架子上,用一块锦缎覆盖。
每日睡前,他常会掀开锦缎,对着镜翁诉说一日公务,请教疑难。
镜翁的形象清晰平和,偶尔会给出一些模糊的提示,譬如:“明日恐有讼事,涉及田亩,需细查旧契。”
或是“城南地势低洼,雨季将至,当预作疏导。”
沈文轩依言而行,果然避免了几起冤屈,预防了些许灾患,很快便在县中赢得了“明察秋毫”,“体恤民情”的官声。
闲暇时,他与因要处理老家琐事,未能随任的妻子林婉儿书信往来,信中满是振奋之语:
“婉儿,此地民风淳朴,政务虽繁,然能为百姓做些实事,心中甚是快慰。镜翁亦常相助,为夫定不负朝廷重托,不负你我之志,做个青史留名的好官!”
林婉儿回信,也尽是鼓励与思念。
这一日,沈文轩正在书房批阅公文,门子来报,言说本县富商赵天德求见。
这赵天德是本地首富,经营着绸缎庄,米行等多处产业,传闻与州府官员也颇有往来。
沈文轩早闻其名,便道一声“请”。
赵天德四十来岁年纪,身材微胖,满面红光,穿着一身簇新的绸缎长衫,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两个沉甸甸的礼盒。
一进门,他便满脸堆笑,躬身施礼:“父母官在上,小人赵天德特来拜见!恭喜大人荣膺本县,实乃我县百姓之福啊!”
沈文轩起身还礼,请其落座。
赵天德寒暄几句,便指着礼盒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聊表小人对父母官的仰慕之心,还望大人笑纳。”
沈文轩面色一正,肃然道:“赵员外客气了。本官奉朝廷旨意,在此为官,自当秉公执法,造福一方。这礼物,是断然不能收的。还请收回。”
赵天德笑容不变,又奉承了几句,见沈文轩态度坚决,只得讪讪地命小厮抬回礼物,告辞而去。
临走前,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送走赵天德,沈文轩回到书房,自觉守住了底线,心中颇为欣慰。
他走到内室,对着古镜道:“镜翁,今日那赵员外前来行贿,已被我严词拒绝。为官之道,首重清廉,此话果然不假。”
镜中影像清晰,镜翁微微颔首,但沈文轩似乎觉得,在他拒绝礼物的那一刻,镜面极轻微地波动了一下,恍若错觉。
他并未深想,只道是自己心情激荡所致。
赵天德碰了个软钉子,却并未死心。
他摸清了沈文轩文人出身的脾性,改变了策略。
不久,他便发来请柬,邀请沈县令参加一场在自家别院举办的“文人雅集”,声称请来了几位致仕返乡的翰林学士和地方名儒,一同品茗论诗。
沈文轩本是读书人,对这等风雅之事自然心生向往。
想到只是文人聚会,并非公务,且能与前辈学者交流,有益学问,便应允前往。
赵家别院果然精巧雅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席间确实有几位老者,谈吐不凡,诗词歌赋,信手拈来。
他们对沈文轩这位新科进士,年轻县令也颇为客气,言语间多有赞赏。
赵天德穿梭其间,态度谦恭,只谈风月,不言商事,将一场宴会安排得妥帖周到,极大地满足了沈文轩的文人虚荣心。
酒过三巡,气氛融洽。
赵天德借机将沈文轩请到一旁静室品茶,看似无意地提起一桩诉讼:
“不瞒大人,小人近日遇到一桩烦心事。城西有块地皮,本是家父早年购得,准备扩建货栈。谁知旁边一户姓王的人家,非说地界有误,占了他家三尺宅基地,将他告上了公堂。此事证据确凿,地契分明,实在是那王家无理取闹。届时升堂,还望大人明察秋毫,秉公而断。”
说罢,他轻轻推过一个锦盒,低声道:“此乃前朝孤本《山水论》,知大人雅好此道,特寻来以供清赏,万勿推辞。”
沈文轩心中一凛。
他看过卷宗,隐约记得确有此事,但细节尚未深究。
若是平日,他定会严词拒绝。
但此刻,他刚刚沉浸在风雅赞誉之中,面对这投其所好的珍贵古籍,又觉赵天德所言似乎合情合理,只是“秉公处理”而已,并非要他枉法。
他内心挣扎起来,既想维持清誉,又难却“盛情”,更觉得此事似乎“无伤大雅”。
他犹豫着,没有立刻去接那锦盒,也没有断然拒绝,只是含糊道:“此事……本官自会查阅卷宗,依法而断。赵员外的心意……本官心领了。”
赵天德是何等人物,察言观色,知他已然心动,便不再强求,笑着将话题岔开。
但那本《山水论》,却悄然留在了茶几上。
沈文轩回到县衙书房,已是深夜。
他心中纷乱,走到内室古镜前。
镜中影像似乎比平日模糊了些许,镜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往常没有的凝重:“一念之差,咫尺天涯。香饵之下,必有死鱼。望君慎之。”
沈文轩心中一颤,但脑海中又浮现出雅集上的风光,以及那本梦寐以求的孤本。
他最终自我安慰道:“我并未答应他什么,只是依法办事。若果真如他所言,是王家无理,判他胜诉也是应当。这书……算是文人间的正常赠予,并非贿赂。”
这般想着,他竟鬼使神差地,没有将锦盒退回。
过了几日,县衙升堂审理赵天德与王家的地界纠纷案。
沈文轩端坐堂上,惊堂木一拍,双方陈述。
王家老汉手持一份陈旧的地契,颤巍巍地陈述祖产渊源,指认赵家侵占。
赵天德则呈上新的,格式更加规范的地契,并有两个“证人”作证,言之凿凿。
沈文轩细看卷宗,发现王家地契确实年代久远,格式模糊,而赵家的地契则清晰明白。
他心中天平已然倾斜,又想到那本已然收下的《山水论》,以及赵天德在州府可能有的关系网,一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顺水推舟”的心态占了上风。
他并未深入调查那两名证人的背景,也未细究王家地契的历史渊源,便依据“清晰明白”的赵家地契,当堂判决赵天德胜诉,王家所言无据。
王家老汉当堂呼冤,老泪纵横,被衙役架了出去。
赵天德面露得色,躬身谢过“青天大老爷”。
退堂后,沈文轩回到书房,心中并无多少轻松,反而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他抚摸着书桌上那本珍贵的《山水论》,试图用获得宝书的喜悦来冲淡那丝不安。
这时,妻子林婉儿的家书到了。
信中除了家常问候,还特意写道:“……闻听夫君处置诉讼,明断是非,妾心甚慰。只是官场复杂,人心难测,尤与那等富商巨贾往来,更需恪守分寸,清白为重。妾在家一切安好,勿念。”
这封信如同一声警钟,让沈文轩的心猛地一缩。
他烦躁地将信收起,对门外说道:“夫人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官场应酬,人情往来,岂能一概而论?”
是夜,他心神不宁,独自走入内室,下意识地掀开了古镜上的锦缎。
这一看,却让他吃了一惊!
只见镜中的自己,影像边缘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灰霾,使得整个影像不再如往日般清晰透亮!
镜翁的形象也变得模糊,脸上似乎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反而带着一种冷峻的审视。
沈文轩心中发慌,尝试问道:“镜翁……今日堂审,可有不妥?”
镜翁的声音冰冷,再无平日的温和:“镜者,鉴也。心蒙尘,镜自昏。君心如何,镜中便如何。望君自省!”
沈文轩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仿佛内心最隐秘的角落被这面镜子照得清清楚楚。
他又惊又愧,又有些恼羞成怒,猛地将锦缎重新盖在镜子上,仿佛这样就能遮住自己的不安和镜灵的锐利目光。
自地界纠纷案后,沈文轩与赵天德的关系变得微妙而紧密。
赵天德摸准了这位年轻县令的爱好与弱点,不再送真金白银那般扎眼,而是投其所好,时而是一方古砚,时而是一幅无意间得来的名人字画,价值不菲,却披着风雅的外衣。
沈文轩从最初的半推半就,渐渐变得心安理得,自我麻痹这不过是文人雅趣,正常交际。
然而,胃口一旦被吊起,便难以满足。
这一日,赵天德又来到书房,这次的神情却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熟稔与直接。
“大人。”
他压低声音:“城北有块临河的地,风水极佳,小人想盘下来建个码头,日后货物往来,利税丰厚,也是大人的政绩一桩啊。”
沈文轩翻阅过卷宗,知道那块地是平民李老四家的祖传果园,一家老小赖以为生。
“赵员外,此地有主,恐难强求吧?”
赵天德嘿嘿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契副本和几份按了手印的证词:
“大人放心,手续‘齐全’。那李老四家的地契年代久远,模糊不清,且有证人可证明其祖上曾将地抵押给小人祖上,至今未赎。只需大人升堂时,‘依法’判他个‘盗占官地’,将地充公,再由官府‘合理’发卖给小人即可。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说着,将一沓厚厚的银票轻轻推过。
沈文轩看着那沓银票,数额之大,让他心跳加速。
他想到扩建码头的“政绩”,想到赵天德许诺的后续“分红”,贪念彻底压过了良知。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银票收了起来,沉声道:“证据若确凿,本官自会依法而断。”
升堂之日,李老四手持祖传地契,跪在堂下,老泪纵横地诉说祖产渊源,痛斥赵天德勾结胥吏,伪造证据。
赵天德则气定神闲,呈上“崭新”的地契和“证人”证词。
沈文轩明知其中有鬼,但摸着袖中那沓银票,惊堂木一拍,以“证据不足,官契为准”为由,枉判李老四“盗占官地”,果园充公!
李老四如遭雷击,当场口吐鲜血,昏厥在公堂之上。
沈文轩退堂回到书房,心绪难宁。
他下意识走向内室,却见那盖着古镜的锦缎无风自动,隐隐有呜咽之声传出。
他心惊肉跳地掀开锦缎,只见镜面一片浑浊,自己的影像扭曲不定,被道道黑气缠绕,而镜翁的形象已变得狰狞,双目怒睁。
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刺入他脑海:“冤气冲天,镜难自明!官袍染墨,心窍已蒙!”
沈文轩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休要胡言乱语!此案证据确凿,本官依法而断!何来冤屈?!”
他像是要摆脱什么可怕的东西,猛地将镜子倒扣在桌上,找来一个木箱,将镜子死死锁了进去。
李老四果园被夺,一家人生计无着,悲愤离乡的消息,很快在县城里悄悄传开。
民间议论纷纷,虽不敢明指县令,但“官商勾结”,“冤屈难申”的流言已然四起。
县衙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异样,一些正直的胥吏看向沈文轩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与疏离。
林婉儿虽身处内宅,却也听到了风声。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初入官场时的雄心壮志言犹在耳,如今却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她心如刀割,寝食难安。
这日,她见沈文轩回到后宅,面色阴沉,便鼓起勇气,端上一杯热茶,柔声问道:“夫君,妾身听闻城北李老四之事……外面传言甚是不堪,可是其中另有隐情?”
沈文轩正心烦意乱,闻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勃然变色,将茶杯重重一顿:
“隐情?能有什么隐情!妇人家的,不在后宅安分守己,整日打听些街谈巷议成何体统!那李老四自家地契不清,怪得谁来?本官依法办事,何错之有?”
林婉儿见他如此反应,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泪水瞬间涌了上来:
“夫君!你看着我!你还记得赴任之初,是如何对妾身说的吗?要做个青史留名的好官,要为民请命!可如今……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眼中只有赵天德送来的金银古玩,可还看得见百姓的眼泪?那李老四一家如今流离失所,你……你心中就真无半点愧疚吗?”
“愧疚?”
沈文轩冷笑一声,烦躁地挥着手:“官场复杂,人心险恶,你一个深闺妇人懂得什么?我不如此,何以在这官场立足?何以打点上下?你以为光靠那点俸禄,能维持这体面?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
林婉儿凄然一笑,泪水滑落:“妾身嫁你时,何曾图过锦衣玉食?但求夫妻同心,问心无愧!如今这日子,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银首饰,妾身却觉得比当初吃糠咽菜还要寒冷!”
她越说越激动,猛地从妆台上拿起一面日常用的普通铜镜,举到沈文轩面前:
“你自己看看!看看镜子里这个人!眼中可还有半分当年的浩然正气?只剩下了贪欲和戾气!我看那面古镜不是什么仙物,是蛊惑人心的妖物!它把你变成魔了!”
“住口!”
沈文轩被妻子的话刺得暴怒,尤其是听到她指责古镜,更是恼羞成怒,猛地一挥手,将林婉儿手中的铜镜打落在地,摔得粉碎!
“你……你滚!给我滚回老家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林婉儿看着地上碎裂的镜子,又看看眼前这个面目狰狞,陌生无比的丈夫,眼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熄灭了。
她不再哭泣,只是用一种空洞而绝望的眼神看了沈文轩最后一眼,默默转身,开始收拾自己简单的行李。
当夜,她便带着一个贴身丫鬟,雇了辆马车,离开了县衙。
林婉儿离去后,沈文轩确实过了几天无人聒噪的清静日子。
但他很快发现,这份清静代价巨大。
偌大的后宅空荡荡荡,冷清得可怕。
白日里忙于公务尚可麻痹自己,一到夜晚,孤独和莫名的恐惧便如潮水般涌来。
他开始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李老四口吐鲜血昏倒的样子,听到他家人悲切的哭声。
夜深人静时,宅邸里总会传来一些异响,有时是走廊里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有时是窗户纸被刮动的沙沙声,甚至有一次,他朦胧中看到窗外似乎映着一张惨白的人脸!
他吓得冷汗直流,点灯查看,却什么也没有。
他想起被锁在箱中的古镜,心中愈发不安。
这晚,他刚勉强入睡,就梦见李老四穿着寿衣,七窍流血,一步步逼近他的床榻,伸出枯瘦的手抓向他,嘶吼着:“还我地来!还我命来!”
沈文轩惊叫着从梦中醒来,浑身湿透,心脏狂跳不止。
恐惧和愧疚交织,折磨得他几乎发疯。
他跌跌撞撞地冲到书房角落,抱起那个锁着古镜的木箱,歇斯底里地喊道:“是你!都是你搞的鬼!你这妖镜!”
箱子里竟传出一阵低沉而狰狞的冷笑,那声音不再是镜翁的,反而像是李老四的!
“沈大人……你怕了?你判我冤屈,夺我活路时……可曾怕过?嘿嘿……嘿嘿嘿……”
沈文轩魂飞魄散,抱着箱子冲出书房,跑到后院一口废弃的枯井边,用尽全身力气将箱子扔了进去!
听着箱子坠底传来的闷响,他瘫坐在地,大口喘气,仿佛摆脱了恶梦。
然而,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卧室,点亮油灯时,差点吓得魂飞魄散——那面古镜,竟然好端端地,竖直地立在他的枕头边上!
镜面幽光闪烁,映照出的不再是他的脸,而是李老四那张惨白,充满怨恨的面孔!
“啊——!”
沈文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抓起桌上赵天德送的砚台,疯狂地砸向古镜!
“砰!砰!砰!”砚台碎裂,墨汁四溅,但那镜面却丝毫无损,反而将沈文轩因极度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狰狞的脸,清晰地映照出来!
镜中,李老四的脸消失了,镜翁的形象再次浮现,却已如同地狱来的判官,声音如同寒冰,带着无尽的嘲讽与威严:
“弃置?毁伤?可笑!无知凡夫!吾乃汝心之镜!汝罪愈深,吾影愈厉!汝之魂魄,已与镜相连!天涯海角,如影随形!沈文轩,人心如镜,善恶自照!”
沈文轩彻底崩溃了,他意识到,这面镜子已经不再是助力或警告,而是他所有罪行的记录者,见证者,以及……索命者!
他逃不掉了。
自那夜之后,沈文轩彻底陷入了噩梦般的境地。
那面古镜如同附骨之疽,无论他将其丢弃,掩埋,甚至试图用斧头劈砍,它总会在下一刻,悄无声息地重新出现在他触目可及的某个地方——书桌上,床头边,甚至大堂的公案之上!
镜中的影像日益狰狞,有时是他罪行的重现,有时是李老四等冤魂的哀嚎,有时则是镜翁那冰冷如判官般的凝视。
他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精神恍惚。
白日升堂断案时,也常常魂不守舍。
这一日,审理一桩普通的盗窃案,被告跪在堂下,瑟瑟发抖。
沈文轩看着那张惶恐的脸,不知怎的,竟渐渐与镜中李老四的脸重叠起来。
他心神巨震,指着那被告,脱口尖叫道:“李老四!你……你阴魂不散!莫要来索命!本官……本官也是不得已啊!”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衙役们面面相觑,师爷连忙低声提醒:“大人!大人!此人是偷鸡贼张三,不是李老四啊!”
堂下百姓更是哗然,交头接耳:
“听见没?县令大人自己喊出李老四了!”
“看来那传言是真的!李老四的冤魂缠上他了!”
“我就说嘛,那案子判得蹊跷!”
沈文轩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失言,顿时冷汗涔涔,勉强压下心中惊惧,草草结了此案。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县。
赵天德闻讯,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赶来县衙探听虚实。
见沈文轩一副魂不守舍,眼窝深陷的模样,赵天德心中更是笃定。
他假意关怀道:“大人近日操劳过度,以致精神不济,小人甚是担忧。些许流言蜚语,大人不必挂心。只是……”
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带着警告意味:“你我如今同在一条船上,船若翻了,对谁都没好处。大人还需振作,稳住局面才是。”
沈文轩已无力与他周旋,只是胡乱点头。
是夜,古镜再次出现在书房。
这一次,镜面不再仅仅是恐吓,而是如同皮影戏一般,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清晰映照出他与赵天德密谋,收受贿赂,篡改文书,枉法裁判的具体场景!
时间,地点,人物,对话,分毫毕现!
沈文轩恐惧地发现,这面镜子不仅在审判他,更像是在……记录和积累罪证!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有一次,一个送茶水的仆役不小心闯入书房,似乎也瞥见了镜中那诡异的景象,吓得摔了茶盘,连滚爬爬地跑了出去。
关于“县令老爷被冤魂索命,家中古镜显灵昭雪”的流言,愈演愈烈。
沈文轩感觉自己就像被困在蛛网上的虫子,那面镜子正将他的罪行,一点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县衙内外,人心惶惶。
仆役们窃窃私语,都说衙署里闹鬼,县令老爷中了邪,那面古镜是勾魂的法器。
稍有门路的胥吏,都开始托关系调任或干脆辞工。
昔日还算热闹的县衙,变得门可罗雀,阴气森森。
民间更是舆论沸腾。
李老四的远房亲戚,在得到消息后,终于鼓足勇气,联合其他几位曾受过沈文轩不公判决的苦主,写了状纸,直接告到了州府衙门!
状纸上不仅列明冤情,更将“县令沈文轩贪赃枉法,遭古镜显灵揭露”的奇闻作为佐证。
州府官员接到状纸,初觉荒诞,但见告状者众,且所述案情细节清晰,加之平日对沈文轩近期的风评亦有所耳闻,不敢怠慢,决定派员密查。
赵天德在州府也有眼线,得知此事,吓得魂飞魄散。
他深知此事若彻查下去,自己必然难逃干系。
他立刻修书一封,派人火速送给沈文轩。
信中言辞看似关切,实则充满了切割与威胁:“闻听大人近来身体欠安,流言缠身,小弟心焦如焚。然州府已派人密查,风紧浪急。望大人早作打算,独善其身。切记,祸从口出,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第三人知,则覆水难收,玉石俱焚矣!”
这分明是警告沈文轩不要把他供出来。
沈文轩读完信,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信纸。
他这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是众叛亲离,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
所谓的盟友,大难临头时,只想自保,甚至反咬一口。
他瘫坐在冰冷的太师椅上,望着空荡荡,死气沉沉的衙署,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四面楚歌”。
州府派来的巡察御史姓王,为官刚正,素有名声。
他抵达县城后,并未声张,先是微服私访,听取民间议论,查阅相关卷宗底档,心中已有了几分判断。
随即,他升堂公开复审李老四等地界纠纷,冤判等一系列案件。
沈文轩,赵天德以及一众原告,证人均被传唤到堂。
公堂之上,气氛凝重。
巡察御史王大人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沈文轩强打精神,穿戴整齐,但脸色苍白,眼神躲闪。
赵天德则故作镇定,但额角细微的汗珠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原告们跪在堂下,泣血陈述冤情。
赵天德依仗着伪造的证据和买通的证人,极力狡辩,矢口否认。
沈文轩也在一旁帮腔,声音干涩,试图将之前的判决归结为“证据判断有误”,“无心之失”。
王大人冷静地听着,不动声色。
双方各执一词,案情似乎再次陷入僵局。
沈文轩见御史大人并未立刻发作,心中稍存侥幸。
就在这时,沈文轩竟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大人明鉴!下官……下官虽或有失察,但绝无贪赃枉法之心!天地可鉴!若大人不信,可……可询及下官家中那面古镜!此镜灵异,可证下官清白!”
说完后沈文轩突然清醒,自己怎么把这事也说出来了?
王大人闻言,眉头一挑,颇感意外:“古镜?何等古镜,竟能作证?”
堂下百姓却骚动起来,纷纷喊道:
“对!那面镜子!神仙镜!”
“让它出来照照!看看谁是黑的谁是白的!”
王大人沉吟片刻,为解众惑,便道:“既如此,便将此镜取来一观。”
衙役奉命前往县衙后宅,很快便将那面无论如何也丢弃不掉的古镜取来,呈上公堂。
那古镜在公堂之上,显得愈发古朴神秘。
王大人道:“此镜如何能证?”
沈文轩看着那面镜子,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突然,那静置的公案上的古镜,无人触碰,却自行发出了嗡鸣之声!
镜面骤然光华大盛,照亮了整个公堂!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镜面如同水幕般荡漾起来,随即清晰地显现出活动影像——正是沈文轩在书房收受赵天德银票,两人密谋如何陷害李老四,沈文轩篡改卷宗文书,以及他在堂上枉法宣判的一幕幕场景!
连对话都清晰可闻!
“铁证”如山,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公之于众!
公堂之上,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
“沈大人!沈文轩,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赵天德一脸怒气的对着沈文轩大叫道。
“放肆!公堂之上岂容你等咆哮?!”
王大人一拍惊堂木,不怒自威!
沈文轩则在听到惊堂木声后,回过神来了,自己怎么了?
刚刚自己说了什么?
做了什么?
再看向赵天德。
只见赵天德面如死灰,瘫软在地,裤裆瞬间湿了一片,当场磕头如捣蒜,口中念念有词:“我是冤枉的啊!大人我是冤枉的啊!都是沈文轩在胡说啊!”
沈文轩此刻也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双眼空洞无神,望着镜中自己那丑陋无比的嘴脸,彻底崩溃。
自己竟然当堂说出了所有事情!
案情真相大白,铁证如山。
巡察御史王大人也觉得沈文轩匪夷所思,看到镜子就认罪了,于是当堂宣判:
县令沈文轩,贪赃枉法,构陷良民,罪证确凿,革去所有功名官职,押入大牢,上报刑部,依律严惩。
富商赵天德,行贿官员,伪造证据,侵吞民产,亦被判没收家产,监禁候斩。
一应涉案胥吏,皆按律究办。
沈家被抄,那点靠贪腐得来的家当尽数充公。
阴冷潮湿的牢房中,沈文轩穿着囚服,头发蓬乱,目光呆滞,与昔日那个风度翩翩的进士县令判若两人。
牢门哐当一声打开,林婉儿在狱卒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她看着丈夫这般模样,泪水无声地滑落。
沈文轩抬起头,看到妻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干涩:“婉儿……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朝廷百姓……是贪念蒙蔽了我的心窍……那镜……那镜子……” 他想说什么,却已语无伦次。
林婉儿掩面痛哭,摇了摇头,将一包干净的衣物和些许吃食放下,低声道:“你我夫妻缘分……今日尽了。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不忍再看,转身快步离去,那决绝的背影,成了沈文轩狱中残生最痛苦的记忆。
而那面作为关键“证物”的古镜,在定案之后,却发生了一件奇事。
它被存放在州府库房之中,等待后续处理。
然而,就在沈文轩被押解流放三千里的那天清晨,看守库房的吏员发现,那面镜子竟不翼而飞!门窗完好,并无撬动痕迹,它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沈文轩的故事,很快传遍了四方,成了街头巷尾新奇事。
茶楼酒肆里,人们议论起来,总会感叹道:“啧啧,所以说啊,为人做官,心里头都得有面镜子,时时照照自己的肝胆五脏!举头三尺有神明,别以为干了坏事没人知。你看那沈文轩,那面古镜,就是给那起子黑了心肝的脏官现形用的!为官不为民做主,就算一时得意,终究还是镜碎人亡一场空,留下千古骂名!”
自此之后,县衙的高堂上,便挂上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明镜高。
意在提醒着每一个县令老爷:民心如镜,善恶必显。
故事取材民间传说杜撰加工,采用了荒诞虚构的笔法,并非宣扬封建迷信,仅供娱乐阅读。
民间故事:山羊精作怪,掳走将军女,娇娘怒斥傻子:你想不认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