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赐了我一碗避子汤,他说宁愿断子绝孙,也绝对不会和我生孩子
发布时间:2025-06-10 07:31 浏览量:3
(一)
皇上赐了我一碗避子汤,他说宁愿断子绝孙,也绝对不会和我生孩子。
我抬手挡了一下送药的小宫女,示意她站住,对那个穿着龙袍的男人道:“那不圆房便是,何必要我喝这伤身子的药,请皇上从哪端来的再端回哪去,夜深了,臣妾乏了,澄儿,给陛下照个亮,送陛下回……”
“陆宁熙!”他厉声喝道。
我十分疑惑:“皇上有何不满?”
他嫌恶的扫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拂袖而去,后面追着掌灯的太监和丫鬟跑的慌里慌张,像是一群被人撵了的鸭子。
我翻了个身,躺回了床上。
(二)
其实皇上也不老,今年二十有三,比我大三岁,我记得很清楚。
他刚登基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长得特别好看,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站在我们家院子的桃树底下,跟天神身边跟的仙童似的。
那会儿他父皇刚刚去世,膝下就他一个儿子。
老皇帝征战天下,小时候门牙刚掉就被人带上了战场,一直到驾崩的前一天还谋划着怎么扩张自己的江山。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辈子造的杀孽太多,他后宫修的跟秦始皇的阿房宫似的,后宫女眷拉起手来能绕都城一圈,却没一个能生出小皇子的。
也许是老皇帝还是有那么点和上天抗衡的真龙之气的,就在他快要郁闷死之前,后宫嫔妃连着生了十六位公主之后,皇后娘娘终于生出来了一位小皇子,取名元渌。
陈元渌。
也就是当今圣上。
也就是我的夫君。
老皇帝老来得子,估计是拿自身气数和上天赌了一把。
陈元渌出生不久,老皇帝就得了病。
天下名医看了个遍,最后甚至戒荤腥,念佛经,都没能给他续上几年命,让他多看几眼这个渴盼了多年的儿。
陈元渌也是个多情的人,他父皇驾崩的时候,他刚满十岁,本该无忧无虑,不识愁苦的年纪,他差点伤心过度和他父皇一并去了。
不过幸好没有,不然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三)
陈元渌登基不久后,他的舅舅,一个嘴边长了一颗巨大的痣,痣上还长着一根毛的男人,就开始了他的逼宫之路。
孤儿寡母,可以调动的兵力不是在城外就是远在南方打仗,身边就几个御林军,多多少少还让国舅爷买通了关系,半夜窝被窝里不出来。
陈元渌后来和我说,他登基的时候,满朝文武对他俯首贴地,三跪九叩,但他没有一点做皇帝的感觉。
但是国舅爷逼宫的那一天晚上,他被一把长剑挑起来,又抛在地上,哭着求自己的亲舅舅放过母后,最后却还是亲眼看着母后的鲜血染红龙袍的时候,他头一遭知道了做皇帝到底是什么滋味。
“鲜血的味道。”
“什么?”我问。
“做皇帝的感觉就是每时每刻都能闻到鲜血的味道。”他说。
那一次他没死成。
就在他交出玉玺,准备找人拟圣旨传位给他舅舅的时候,我爹带着援军赶到,把他救了下来。
我爹是丞相啊。
那时候是,现在也是。
(四)
我爹把陈元渌救了出来,在朝堂上率领一众大臣宣誓永远效忠于他。
但我知道,我爹那一晚,不是带兵去救人的。
那些人根本不是援军。
我爹斩奸贼于殿前,是因为他不想国舅爷捷足先登。
我以为那天晚上,我爹会杀掉陈元渌,再嫁祸给丑八怪国舅爷,然后拿着玉玺成为新帝。
但他没有。
我爹不是个心软的人,他没杀陈元渌一定不是因为什么良心发现。
唯一的可能,就是陈元渌和他说了什么,让他暂时回心转意,撤兵回府。
十岁的陈元渌说了什么,能让我爹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安安稳稳的打到回府呢。
(五)
陈元渌的后宫只有我一个人。
很奇怪。
他从来没碰过我,也没有纳妃的打算。
他也许是真的想断子绝孙吧。
我虽然不喜欢他了,但真让他家皇位后继无人,心里多少也有点过不去。
再者说后宫就我一个,那皇后的权力都没地方使,岂不是暴殄天物。
我从御花园折了只桃花,拿在手里摆弄。
突然想起来我和陈元渌第一次见面,就折了一只桃花送给他。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新皇,他对我也十分和颜悦色。
我们都没想到日后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春天真是让人心烦,好端端的想他做什么。
我想顺手把桃枝扔了。
却在要丢的那一刻被人握住了手腕。
“皇上这是做什么?”
陈元渌随即松开手,把手背到身后,眉目冷峻:“朕只是想起少年时皇后送朕的桃花了。”
我心里不知怎的,竟有些意外的高兴,只一瞬间后宫的一切仿佛鲜活了起来。
“难为皇上记得,这得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到今年春天,整十年了。”他一边说一边走。
我却突然来了兴致,快走几步跟上了他,入宫后第一次像对友人一样在宫里和他悠闲的散步。
我抬起头,顺着他的肩膀,脖颈,看向他的侧脸。
我从前没见过比他俊俏的少年,如今没见过比他肃整的男人。
我突然好奇起来,十年前那串桃花,他后来是怎样处理的。
答案是制成香囊,还是放在水中慢慢养。
或者只是一句漫不经心的“忘了”
“后来那枝桃花你是怎么处置的?”
“我把它葬在了母后去世的地方。”
(六)
皇上从前也是个多情人,可惜多情人当不了好皇帝。
那年我和我那个把持朝政的爹一起进宫面圣,陈元渌和我爹在正殿议事,一群宫女陪着我在偏殿吃点心。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从丞相带兵闯进来的那天,这皇宫就姓了陆,皇帝不过是丞相的一个傀儡罢了。
宫女们对我百依百顺,在我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有个刚来不久的小公公见了我爹和我直打哆嗦,一不小心摔在地上,打碎了一个花瓶。
花瓶碎片掉到了桌子底下,小宫女去收拾,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上,大喊:“刺客,有刺客!”
外面的守卫提刀而入,领头的那个把我护在身后,我爹和陈元渌匆匆赶来,迎面就看见刀光剑影中,桌子底下钻出来一个面色发白的少年人。
他穿着一身黑红色的长袍,高领剑袖,脑袋上编着辫子,绑着一堆金色的小铃铛,我躲在守卫身后打量他的脸,眉目深邃,鼻梁高挺,脸部轮廓比我以往见过的人都都要锋利。
我猜想他是个番邦人。
后来才知道他是一个西域小国送来的质子,有个很美的中原名字,叫星月。
陈元渌登基以后,星月这个最不受待见的质子,成了陈元渌唯一的朋友,在这位新皇饱受丧母之痛和委身国贼之屈辱的时候,他就像星星和月亮一样,不厌其烦,不离不弃的陪伴着陈元渌。
也许是经历相似,一样的亲人远去,一样的寄人篱下。他们本该和我一样,有一个追蝴蝶,编花环的少年时期,却被山一样的权势压的喘不过气来。
他们不需要两个人在深夜里抱头痛哭,只需要一个眼神,便深知对方心里的苦涩。
不是每个少年人头顶都悬着一把国家的刀。
我和星月的交谈不多,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一天,我爹敲定了我和陈元渌的婚事。
又三年,我入宫成为皇后。
我十七,陈元渌二十岁。
入宫之前,陈元渌看我的时候常常脸红,他皮肤白皙,脸一红,耳垂都变得粉嫩起来,可偏偏不承认喜欢我,老是故作严肃的扭过头去,撂下一句:“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朕要回宫了,你好自为之。”
便匆匆离去。
想来我也从未对陈元渌说过“喜欢”二字。
对于我们来说,过往的经历和身份的复杂,前路漫漫的难以预测,真情实感这种东西就显得十分奢侈
但好在我虽然知道在这偌大的皇城中,最好的处世之道的谎言与沉默,但我将对自己永远忠诚。
我没对元渌说,但我的心告诉我,我对陈元渌心动了。
在大婚的三个月前,我提剑跪在我爹面前,求他告诉我,七年前为什么放过了陈元渌,没有杀掉他自己做皇帝。
但其实我根本不想知道原因。
我希望我爹给我一个承诺,无论将来如何,这万里江山必须姓陈,陈元渌也将是这个百年唯一的君主。
“竖子尔敢!”我爹怒斥我。
“倘若父亲非要逼宫于皇上,又为何要将女儿嫁与他,父亲不守君臣之礼,女儿却一定要顾念夫妻之情,他日若是皇上因为父亲出了什么闪失,女儿定不会苟活于世。”
我爹被我气的脸色发青,让家里的嬷嬷带我出去,我失手砍断了家里一棵柱子,我爹关了我禁闭。
那三个月我什么都不知道,丞相府口风严的紧,没我爹的话,外面的风进不来,里面的风也吹不出去。
直到我大婚之后,坐在灯火通明的凤华宫中,陈元渌一身喜服,墨发黑眸,手握长剑指着我的脖子。
“你娶我就是为了杀我吗?”
我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是。”
他的声音冷的像冰,说出口的话更是让我一下子从头顶冷到了脚底。
“陆宁熙,我真想挖出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肉长得。”他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一点生气,冷漠又疏离。
我想如若不是我爹手里的权势,我现在恐怕已经被他开膛破肚了。
可即便是死也不会比被心上人羞辱更加难过。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缓声质问他:“皇上,你心里可曾有一点在意臣妾。”
他没有说话。
好半晌,他道:“从来没有。”
“那你娶我也是因为我爹的缘故,是吗?”
“我根本不想娶一个奸臣的女儿。”
他的话像是一把匕首,我的心变成了一块丝绸,那一瞬间我听到了两者触碰的声音。
(七)
一天,一月,一年过去,陈元渌没杀我。
只是在岁月的消磨中,陈元渌杀死了我的爱情。
进宫一个月后,梳头的嬷嬷告诉我说星月死了。
“怎么死的?”
“听人说他疯了,自己剜了心,血流了一地,死的时候眼珠子都凸出来了,不行,我不能给娘娘您讲,该做噩梦了。”
“什么时候的事?”
“娘娘进宫之前发生的,皇上一早派人处理了,娘娘放心。”
老嬷嬷说完,我摆弄珠钗的手被扎了一下,只轻轻一下,却流了满手的血,疼的厉害。
星月那张轮廓深邃的脸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他的眸子,怯弱又冷漠,却总是亮莹莹让人觉得充满希望。
(八)
也许陈元渌明天就会把皇位交给我爹,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
朝廷里能“文能提笔定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人不多,有数的几个都是我爹的人,陈元渌当皇帝这几年,也没能培养出几个能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亲信。
最初朝中还是有“保皇”一派的,只可惜一来二去让陈元渌自己作没了。
原因是陈元渌有个不安分的姐姐,名为陈安和。
她在我们大婚的那一年企图谋反,却被我爹抓了个正着。碍于她是个女子,又是皇室中人,活罪能免,死罪难逃,我爹干脆把她交给陈元渌处置,寻思左右不过一道赐死的圣旨。
我也以为陈元渌该恨透了这些觊觎皇位的野心家,却没想到他竟在此时心慈手软了起来。
他力排众议的保下了安和公主,准备给她一块封地,令她无召永世不可入京。
朝中大臣还在对陈元渌的“护短”议论纷纷的时候,更离谱的来了,陈安和又提出了对封地的要求,希望陈元渌能给她都城九百里外的一座大城。
颇有资历的“保皇”一派元老差点在大殿上以头击柱,一个个就差翻着跟头逼迫陈元渌拒绝陈安和的要求了。
陈元渌一边想保下他姐姐,一边又不能得罪朝中大臣,最后大家打了个商量,给了安和公主百里之外一座小城做封地。
从这座城奔赴皇城,快马加鞭只需一夜。
一来城小,二来在皇帝眼皮底下,即便她安和公主再怎么聪慧过人,也别想兴风作浪。
(九)
“这是皇上这个月送来的第六碗避子汤了,娘娘还是倒了吗?”
澄儿嘴上这么问我,右脚却已经朝向了殿门的方向,仿佛只要我一句话,她就能让这碗晦气的东西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但我不打算再倒。
陈元渌一月派人送了六次,我想看看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必了,放下吧。”
澄儿一愣:“娘娘……”
我朝她淡然一笑:“放下,出去吧。”
澄儿走了出去,我端起桌上的避子汤,捏住鼻子一饮而尽。
我实在是很讨厌苦的东西。
小时候有一次感染了风寒,医了两个月都没能痊愈,反而越发严重了,我爹无奈之下去寺庙里求了个偏方儿。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老和尚给的药是真苦,一副汤药下去能灌得我眼冒金星。
我嗓子说不出话来,我爹就不肯给我吃甜食,每每服完药,我就窝在被子里默不作声的掉眼泪。
陈元渌听说了就偷偷来看我,每次来都在怀里偷偷藏两颗蜜饯,再者壮着胆子藏一小罐蜂蜜在他的狐皮大氅里。
“宁熙妹妹,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陈元渌扯了一下我的棉被。
我心情不好,正闹小性子,死活不肯回头看他,他就左右拽一拽被角,小猫一样摸摸我的头发,窸窸窣窣的在我背后唤两声我的名字。
我心一软,就什么性子都没有了。
“什么东西?”
“你看。”
他变戏法似的从大氅里摸出一个小罐子,眼睛里亮盈盈的看着我:“蜂蜜,这是我偷偷带进来的,不过你不能吃太多,就给你一口。”
他十分熟练的拧开蜂蜜罐子,左右扫了一圈,也没能找个勺子器具。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上,眼看就要把手放到蜜罐里,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我的手,一本正经的道:“还是用你的手来吧,我一路过来,外面尽是风雪,手不干净。”
说着,他不等我说话,轻轻的拿起我的手放到蜜罐里蹭了一下,又放到我嘴边。
我已经多日没尝过甜食,一闻到甜味,就像见了花的蜜蜂一样,不顾嗓子没好,一股脑的填进了口中。
“甜吗?”陈元渌笑着问我。
我说不出话,用手挖了一点递到他唇边,示意他也尝尝。
他却在唇碰到我指尖的那一刻 ,一句话也没说的逃跑了。
狐皮大氅像面旗帜一样在他身后翻飞,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至今也不知道他那一日的脸红,究竟是天寒地冻的冷,还是为我动了心。
“皇后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打破了我的回忆,这声音熟悉又陌生。
“没什么,皇上怎么有空过来?”
陈元渌走到桌边坐下,面容肃整,冷冰冰的看不出情绪,只道:“听说皇后喝了避子汤,朕特意过来看看。”
“有劳皇上费心。”
“除此之外,朕还有一疑惑之处,希望皇后能为朕解答。”
我没说话,听他问道:“算上今日,朕已经派人送了六日避子汤,前五日皇后直接让人倒在了院子里,为何今日……倒是喝了。”
说到最后,他的眼睫微微下垂,恍惚之间,我好像从他眼底看到了一丝难过。
我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错觉罢了,理了理心绪道:“那不如皇上先告诉臣妾,臣妾入宫多年,你我二人从未有过夫妻之实,皇上近日为何频频送避子汤来?”
“我……朕有自己的打算。”
“皇上是天子,臣妾不敢多问,至于臣妾喝避子汤的原因,只是想顺遂皇上的心意而已,皇上不必忧虑。”
我嘴上说的斩钉截铁,可对上他那双多情的眸子,心中却又无端难过。
他叹了口气,低下了头:“所以皇后心里也没有朕对不对。”
我想说没有,可好像说出这两个字,我就更难过了。
我难道不是早就不喜欢他了吗?
我看着他一时出神,就要脱口而出“没有”两个字。
他却骤然起身,黑底金线的龙袍在我眼前一闪而过,转眼间已经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想告诉他我不爱他。
可如果这么做是对的,为什么还会难过呢。
我的目光飘忽到桌面上,盛避子汤的白瓷碗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颗蜜饯。
我心中有什么紧绷的东西,在这一瞬间,突然就断了。
我疯了一样的跑出去,我看到陈元渌正要走出宫门口,我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背:“有。”
说完这句话,我感受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随即一个晃神,我整个人被他抱进了怀里,还未能反应过来,便被抱回了房里。
(十)
陈元渌胸膛之中的砰砰作响盖过了急促不止的喘息声,我一只手勾上他的脖颈,只见他平日里寒潭般的面容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我曾熟悉的那副温和模样。
春风透过窗子灭了烛光,月光落到陈元渌的脸上,映照着他的眼睛,明亮而充满欲望。
我肩膀一凉,层层叠叠的纱幔已然落了下来。
次日一早陈元渌还没有去上朝,他一手搭在我的腰上,冷不丁的问了我一句:“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母后。”
我愣了一下,道:“好。”
他没有带我去皇陵,而是带我去了他母后最后惨死的地方。
四下无人,他便跪在宫门口,磕了三个头。
他道:“母后,孩儿不孝,陈家的江山,孩儿恐怕难以守住。”
我闻言,也想跪过去。
可我以什么身份跪下呢。
我爹难道不是陈元渌守不住陈氏江山的罪魁祸首吗?
陈元渌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他道:“但只要有一丝机会,孩儿就一定保住父皇的一生功业。”
我愣在原地。
我爹是个治世之能臣,我没见过比他更爱民如子的人。
也许谋朝篡位是为了国家的千秋万代,可这样做,对么?
我不知道,庙堂上的事,非我一普通女子可以理解。
“宁熙。”
陈元渌唤我过去。
他站起来,面色恢复了往日的冷淡,缓声道:“我十岁那年,刚刚登基不久,我的亲舅父逼宫,砍中母后三剑,那天晚上,丞相带人前来营救……”
他突然冷笑一声,接道:“丞相杀了我舅父后,又用剑对准了我,我当时手上沾满了母后的鲜血,我退一步,丞相便进一步,直到我贴紧墙边,退无可退。”
陈元渌说这些时面不改色,好像说的是别人家的事,我却听的心惊胆战,毕竟那个拿剑的人是我父亲。
陈元渌见我忧心忡忡,便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接着道:“我那时候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就在丞相的剑快要劈下来的时候,母后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丞相的脚踝,拽了他一个趔趄,我大惊失措,四处逃窜,却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一阵乱剑扫过,母后再也没能睁开眼睛。我被一名将士用剑尖挑起来,望着母后的尸体,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活下去……于是我和丞相达成了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丞相英明一世,即便皇位唾手可得,也不愿意背上一个谋朝篡位的名声,我便告诉丞相,只要他放过我,让我安葬母后,我立刻拟旨将皇位禅让给他,当然,他也可以直接逼我这么做,然后直接杀了我了事,但丞相磊落一世,皇位是怎么来的,骗得了别人,骗不过自己。”
我听到这突然笑了:“我爹就这么轻易的被你劝下来了?”
说完后,陈元渌也像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我那时候才十岁,只能赌,赌丞相信得过我那张小白脸。”
我回想了一下陈元渌小时候,心想他那时候的确长得人畜无害,别说我爹轻信于他,就是来只野狼,饿急了都不见的对他下的去嘴。
“后来你没禅位,我爹也放过你了?”
陈元渌:“当然不是,我根本就没想过要给他皇位,而且那晚还有第三方人,第三方人一到,我就把国玺给砸了。”
“噗嗤”一声,我笑了出来,砸国玺,这的确是小孩子能干出来的事。
砸了国玺,圣旨也没办法颁布了,是个保命的法子。
“不过,第三方人是谁,我爹怎么没提起过?”
陈元渌:“宫内之人,很早就开始觊觎皇位了,只不过那时还要为父皇守丧,她怕遭天谴,一直按兵不动。却不想中途杀出了丞相和国舅,她听闻到嘴的肥肉要跑了,这才姗姗来迟。”
陈元渌说完,我心中已经有数了,这第三方不是安和公主是谁。
(十一)
我是不相信陈元渌只是和我睡了一夜就会把事实全部告诉我的。
他一早和我说了这么多,要么这“事实”其中鱼目混珠,有真有假。
要么就是要发生什么重大变故,他不得已要和我全盘托出。
但无论是哪一种,对我而言都不是好事。
陈元渌再信任我,他如今也是大权旁落,朝堂把握在我父亲手里。
说他不恨,我是不信的。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陈元渌的冷酷无情。
他这样一个在鲜血中走上皇位的人,怎么会清清白白的走下来。
也许我爹还在朝堂上所向披靡,但背地里恐怕早已被人扼住了咽喉,只是尚不自知。
我收拾了一些宫中细软,嘱咐澄儿出去卖了,将钱财妥善安放,总有一日用的上的。
顺便去给我爹提个醒。
这京城,要变天了。
(十二)
我喝避子汤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我爹的耳朵里。
我一早知道,我爹当初将我嫁给陈元渌,图的就是我能诞出皇嗣,一方面可以用来要挟陈氏皇族,另一方面,如若我爹没办法成为新皇,将来的皇上有陆家血脉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只可惜这手好算盘,被一碗避子汤打的稀碎。
皇上这是逼我爹造反。
既然是逼迫,想必,他也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陷阱已经设好,就等我爹往里跳了。
(十三)
丞相逼宫那一日,陈元渌没有给我任何选择。
我提剑将房门砍的不成样子,他冲过来告诉我:“日后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你只能是我我的妻子,我会好好待你,朝堂之外的事皆依顺你,但今日无论我要做什么,我都不想你插手。”
我一剑捅穿了他的肩膀:“我若是偏要插手呢!”
陈元渌扶住肩膀,往后一个趔趄,咬牙忍痛:“你做什么我都不怨你……”
我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面是父亲,一面是夫君。
顾的了一面,另外一面就会永远失去。
“元渌……我父亲他非死不可吗?”我把剑丢掉,瘫坐在地上。
陈元渌一手捂住伤口,嘴唇发白,看着我没有说话。
“元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母之仇亦是如此,也许你我二人从来就没有做夫妻的缘分。”
陈元渌的喉结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却又因为现实说不出口。
我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从眼角滑落:“皇上,杀了我父亲后,也请您了结了臣妾吧。”
“朕说过……”
“臣妾不怨您。”
“朕说不行!”
“那臣妾就只能一边爱戴您,一边对您恨之入骨。”
“陆宁熙!”
“臣妾只求一死。”
我抬起头,看到陈元渌的脸上滑落一滴眼泪。
此时外面走进一名将士,向陈元渌禀告情况。
“丞相可还活着?”
我大声问道。
将士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对陈元渌道:“叛臣贼子已被逼入城南,安和公主已率大军前去围堵,不出意外,今日午时便有捷报。”
陈元渌挥了一下手,示意他出去。
随即蹲了下来,拉住我的手:“朕给你道歉。”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如死灰。
“朕当初不知道星月的死是你父亲的圈套。大婚之前你突然销声匿迹了两月之久,我本以为你要悔婚,丞相府却传来你病危的消息。”
陈元渌说话时,血腥味透过他的肩膀伤口刺得我头皮疼。
丞相府却传来你病危的消息。”
陈元渌说话时,血腥味透过他的肩膀伤口刺得我头皮疼。所以才找星月要心?”
陈元渌:“嗯。直到一个月前,我才查明真相,知道你曾为我向你父亲求情,也是因为为我求情,你才被禁足三月之久。”
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我紧紧抱住陈元渌的一只胳膊:“元渌,我们离开这好不好,离开皇城,去哪里都好,看在我们都曾真心相待的份上,答应我好不好。”
陈元渌拿开了我的手:“可是我想做个好皇帝。我希望爱我的人不必再为我担心,我爱的人也不会再受到伤害,我想尽可能的保护好身边的一切,我希望和你在在除夕夜看万家灯火,我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我的将士不必死守边关,我有很多事情想做,这是陈家的江山,我不仅要守住它,我还要它更好……”
我冷笑:“你的更好建立在我父亲的鲜血之上。”
“否则就是你父亲踩着我的项上人头走上皇位。”
(十四)
我父亲死了。
陈元渌问我想怎么处理父亲的尸身,我笑他惺惺作态。
安和公主来看过我一次,把我父亲的随身配剑带来给我。
“皇上的复仇大计到底谋划了多久?”我问。
“从星月去世就开始谋划了。”安和道。
“公主倒是实在。”
安和笑了,笑的和陈元渌一模一样,不愧是亲姐弟。
“丞相大人是个精明人,唯一的弱点,就是生了个女儿。”
我边喝茶边问:“怎么说?”
安和:“皇上过去也是个多情人,爱你爱的不可自拔,如今也是,朝堂上要求废后的事已经吵吵嚷嚷了半个月了,他仍然不肯松口。”
“这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皇上这人,你待他一点好,他便记你十分,你待他十分差,他也就记一毫,是个难得仁义的好皇帝,当初你爹是如何骑到他头上的,他没说过一个恨字,若不是后来你爹为了挑拨离间你和皇上的关系,杀了星月,他可能会乖乖当一辈子傀儡皇帝。”
说着,安和公主怒骂一句:“这个狗皇帝,差点葬送了我陈家的江山”,骂完了她又接着道:“你爹和皇上都有个底线,皇上是不准被人碰他的身边人,他从小失去的太多,人命在他眼里太重了,而你父亲则是为了你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我有些心慌,隐约预感到她好像要要吐露什什么惊天秘密。
安和:“皇上十岁那年,我得知你父亲逼宫的消息,第一件事就是包围丞相府,找到你作为和丞相谈判的筹码。”
我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指节泛白,我爹原来是因为我才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
“所以你是去救驾,根本不是谋反。”
安和:“倒也不是,我当时觉得我比如今圣上更适合当皇帝,但只要江山姓陈,是谁也没太大关系,能反则反,不能反,我也不吃亏。”
“所以三年前再次造反也是假的?”
安和微微一笑:“这你还真是说对了,那时候星月刚死不久,皇上手下没人,他想扳倒丞相,就需要一支军军队。都城百里之外的小城看似弹丸之地,且受权势制约,但只要都城有难,我们必然是最先救驾的军队,你爹啊,棋差一招。”
(十五)
皇上是个精明的人。
我爹也是个精明的人。
只有我不是,夹在他们中间,三人都难过了好些年。
我和澄儿后来以姐妹相称,带着些钱财远离都城。
近几年我听人人都夸奖皇上治国有方。
也看到风尘仆仆的军队班师回朝。我想我成了他眼中万家灯火中的一盏。
我的日子像入宫前那样快乐又简单。
我那位桃花树下的少年却早已不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