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皇后死后我被嫁给内务总管,总管人前慈眉善目人后残暴不堪
发布时间:2025-07-13 17:02 浏览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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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墙根底下,我第一次遇到皇后娘娘。
那时我抢不过别人,每天只有雨水能进肚子。
为了第一个抢到恩赏,我冲撞了娘娘的马车。
马夫一脚把我踹出老远,饥饿和疼痛之下,我直接昏死过去。
等我再睁眼,雕花床榻织金锦缎映入眼帘,我进宫了。
娘娘的贴身侍女飞雁告诉我,我今日冲撞的人是当今皇后,宰相林有平的女儿。
娘娘小产不久,心思沉闷,为了让娘娘开心,她们伙同林府的顺子偷偷带娘娘出城散心。
哪知回城路上碰见我,顺子既害怕又紧张,一时失手伤了我。
娘娘看到我孱弱无力,又晕倒在地,痛骂了顺子一顿将我带进宫,又把我留在宫里做侍女。
说是侍女,但我手脚粗笨,又不会读书写字,都得从头学。
可娘娘不嫌弃我,大家对我也好,昭德殿的日子比以往轻松百倍。
但快乐的日子马上就消失了,张桐进宫了。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皇帝登基不久宫中妃嫔不多,大家相处也和睦。
但张桐是御史台长张启明的小女儿,出身好又长得美艳动人,性格霸道娇横。
她进宫后,仗着得宠,就处处与娘娘作对。
她父亲张启明更是在前朝与老爷针锋相对。
娘娘是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些肮脏手段,没多久就被她将中宫之权夺去。
宫里宫外都传,朝中第一重臣的位子,林相怕是坐不稳了。
娘娘不在乎这些,对张桐的挑衅都一笑了之。
但飞雁死了,娘娘便不再漠视这些流言蜚语。
她以皇后之权处死了几个传闲话的太监宫女,又让皇上责罚了京城里办事不利,致使流言动荡朝堂的官员。
做完这些事,娘娘原本就没好透的身体一病不起,没有精力和张桐斗,干脆关起殿门,除了皇上一概不见。
原以为日子就要这样过下去,但娘娘的弟弟在城外赈灾时失手打死了几个妇孺。
虽然皇帝看在娘娘的面子上,只将他下放外地。
但张启明像是终于抓住林府的把柄一般穷追不舍,接连弹劾。
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皇上再难袒护。
一时之间,圣旨一道接着一道传到林府,林府和娘娘仿佛秋日枯木一般迅速凋落。
终于在深秋里,娘娘丢下我和云游撒手人寰。
2
想到这些,我的泪水翻涌而出,刚想去擦,就被自己的猫爪戳到了眼睛。
我怎么忘了,我现在已经是一只橘猫了。
刚刚还被刘规折磨得半死不活,下一瞬间就变成了昭德殿的一只猫,莫不是老天爷听到了我的恳求,真的让我做了娘娘身边的小猫。
我环顾四周,昭德殿是我刚进宫时的样子。
我这是重生了?
来不及细想,我就被一双手环抱到了空中。
是飞雁!
时隔大半年我又见到了飞雁,还是活生生的!
贴着她温热的脸颊,我想到上一世被抬回来的冰冷的飞雁。
那时她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穿着一件银白暗纹素衣,纤细的脖颈布满紫红的勒痕。
他们以飞雁穿着白衣在华清殿外晃荡,吓到怀有龙裔的张桐为由,私自处死了她。
飞雁只是想给娘娘出口气啊,她根本不知道张桐有孕。
华清殿的华儿斜眼瞧着我们痛哭,神色冷漠,丝毫不在乎地上躺的曾是个活生生的人。
春日里的地砖还冰凉,冷意沁入骨髓,整个昭德殿哭声一片。
算算时间,张桐马上就要进宫了。
还好,这一世我来的及时,我一定能救下大家。
以前的我碍于身份,行事小心翼翼不敢出错,这次不一样了,我只是一只猫,天大的错也就是我一只猫抗。
我在昭德殿住下后,第一件要紧事就是去翻看娘娘的补药药渣。
上一世中宫之权落到张桐手里后,内务府趋炎附势,和华清殿勾结,给娘娘的补药里换了一味药材。
这药材与原本的药材长得相似却药性相克,长久下来,娘娘气血亏损,直到最后回天乏力。
我们都以为娘娘是小产后一直未痊愈,直到刘规在一次醉酒后殴打我时将实情吐露,我才知道,娘娘是被他们联手毒死的。
我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将那味药材的名字深深地刻在脑子里。
土三七,土三七……
我趁着夜色偷偷叼走一包,请御药房的老猫帮我辨认。
又用昭德殿里多多的山珍海味贿赂它,请它亲自来一趟,闻闻药房里有没有土三七的气味。
答案皆是没有。
那时林氏一族下狱的下狱,病死的病死,云游也跟着娘娘的棺椁去往陵墓守灵,刘规没有必要骗我。
看来张桐他们还没有下手,或许不止张桐和内务府,昭德殿里也有内鬼。
可宫里的人在昭德殿落魄时都未生过事端。
思来想去,唯有粗使宫女春桃。
上一世张桐曾向皇帝告发春桃要害她,随即就在她的随身物品里发现砒霜。
正当我们都以为春桃是被人陷害时,她自己一口应下罪名,又在问她缘由时支支吾吾,给了张桐攀污娘娘的机会。
这件事虽然以春桃的死为结局,但皇上和娘娘间还是有了嫌隙。
现在来看,春桃只怕也和华清殿早早勾结,可春桃死了之后的药又是谁来换的。
我只好每日熬药时都蹲在一旁守着,若是药味出现异常,好及时提醒娘娘。
除了给御药房的老猫送吃的,我每天还会带一些美味佳肴去往宫里各处。
皇宫里猫多,但是除了养在各宫娘娘殿里的猫,其他猫都是一顿饱一顿饥。
“我和你们说,这是昭德殿的皇后娘娘人好心善,不然我哪能弄得出来。”
我舔舔爪子,招呼着面前的猫姐猫弟们。
为了日后大事,我得早早拉拢猫心。
张桐进宫的日子比上一世早了几个月,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入宫后,她果然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盛宠至极,没多久就封了珍妃。
穿着打扮华丽不说,性格霸道野蛮,动不动就这儿不舒服那儿觉得疼,每每都把娘娘搅得不得安宁。
皇帝竟还觉得她这种性格可爱,屡次纵容她。
3
“娘娘,外邦进贡了上好的珍珠宝石,皇上说,放在这次年中节仪里分给各宫娘娘。”
和上一世一样,内务府总管刘有德来传皇上的旨意。
“还请娘娘派一位姑娘去内务府取呢。”
“喵~”
我对着刘有德谄媚的样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上一世娘娘对他们那么好,到最后还不是巴结张桐欺负我们。
“嘿!”
我啪一掌拍在云游的小腿上,把她推了出去。
“团子你推我做什么!”
上一世娘娘指派我去内务府领东西,原本是想让我见见世面。
哪想在那里碰到了华儿,对我一顿挖苦就算了,还暗戳戳地嘲讽娘娘不够得宠。
只可惜我上辈子是木头脑袋,害怕在宫里做错事了会被赶出去,忍气吞声,让华儿欺负到我们头上。
得了一回势,华清殿往后愈发肆无忌惮。
这一次不能再重蹈覆辙,得杀杀他们的威风。
云游平日不作声,但发起脾气来也是不好惹的。
“云游,那你去吧。”
“是。”
因着被我贸然推出去,云游的脸颊还泛着红晕。
云游回来后,我就知道让她去没错,她春光满面,全然没有愧疚之情。
“那个华儿有贼心没贼胆,不敢指名道姓,只会阴阳怪气地说些难听话,不过娘娘不用担心,我敢直接骂她。”
“我骂她狗嘴吐不出象牙,还骂他们华清殿没见过世面没得过好东西,区区珍珠宝石乐成傻子样,她被我骂得哑口无言。”
虽然云游没在嘴皮子上让昭德殿吃亏,但区区妃嫔的宫女敢这样挑衅皇后还是让大家心里憋了一口气。
娘娘倒是笑了,对华清殿的挑衅她也不生气,只夸云游牙尖嘴利。
“陛下到。”
皇上来了,刚刚还嘻嘻哈哈的大家一下噤声,我也从娘娘怀里跳下来。
莫不是张桐这么快就去吹枕头风了?
娘娘拍拍云游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害怕。
“陛下今日怎么来了?”
“今日事少,我来陪你用午膳。”
“今天朝上,张启明又与岳父拌嘴了。”
张启明这人固执得很,和他那帮书生总是与老爷起争执。
“陛下,有些事父亲做得不够好,臣妾向陛下赔罪。”
皇上摆摆手示意她无事。
“清漪,若是桐桐能有你一半贴心就好了。”
又提那个女人,我为娘娘感到不平,不想继续听,就在周围转了转。
殿中似乎有些不对。
皇上来时,宫中之人都得出来接驾。
但春桃不见了。
我溜到她们的舍房,没有看见她的踪迹,难不成……
我顺着屋顶跑到华清殿,看到华清殿的小福子与春桃在殿外一个小角落里拉拉扯扯。
果然有问题。
他们两人躲在墙根边上,说话声细细簌簌,春桃的手还扯着小福子的袖子。
还没等我下去,春桃就抹着眼泪走了。
走之前还捏了捏袖子,像是有什么东西塞在里面。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下毒这件事就是他们华清殿自导自演。
我跳下屋檐,偷偷地跟在春桃身后。
春桃没有回昭德殿,她鬼鬼祟祟地到了御花园,像是在等什么人。
我钻在草丛里,慢慢地靠近,想要仔细听听他们的计划。
没一会,我隔着灌木丛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
“刘大人,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做啊!”
来人还没站稳,春桃就哭着开口。
“求求您了,您让我做什么都行,但皇后娘娘是好人啊。”
春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力地向对面磕头。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皇后和秋桂你得选一个。”
好熟悉的声音,是刘规!
“秋桂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她死的。”刘规的声音阴森森的。
说完一脚将春桃踹开,转身就走。
妻子?刘规在当上内务府总管前就能娶妻?
4
回昭德殿的路上,我思索了一路。
按照上一世的结果来看,春桃最后还是选择背叛娘娘。
既然她有苦衷,为何不求娘娘呢。
以刘规的德性,秋桂必然是过得不好,才让春桃左右为难。
皇天之下,发生这种残害民女殴打妻女之事,别人不管,娘娘肯定会管。
我是因为无人可求才落到那样的下场,可现如今……春桃真是糊涂啊。
还有一件事,刘规是刘有德的义子,在内务府众太监里地位高,但也绝对高不到年纪轻轻就能在宫外娶妻。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等我回到昭德殿时,皇上已经走了。
他虽然没有责怪云游,但还是暗示娘娘宽宏大量些,莫与张桐计较。
娘娘虽然应下,但云游不服气,飞雁和娘娘只能轮番地说笑话逗她。
这样的日子真好,以前是我太笨了,笨到没有发现危险悄然而至。
既然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我会保全昭德殿的。
一番打闹间,我看见春桃进来,她的眼睛有些红肿。
看得出来她原本想趁着大家没发现她时溜进后院,我跑去咬住她的裤腿,她没办法,只能到娘娘跟前请安。
“春桃,你怎么了?”,娘娘发现她有些不对劲。
春桃只是摇摇头,说自己被风沙迷了眼睛,说完便要退下。
笨蛋,这正是说出实情的好机会啊,我急得直叫。
见她没有要说的意思,娘娘捂了我的嘴,挥挥手让她下去。
春桃啊,你为什么不敢说呢,若是你真的听刘规的,我只能揭发你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发愣。
“娘娘,皇上说的家宴您打算怎么办?”
宫宴?我回过神来,连忙钻进娘娘的怀里,竖起耳朵听。
距离上一世出事故的中秋宫宴还远着呢,怎么平白无故又多出了一个宫宴。
“皇上说,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家宴,要展现皇室气度,得大操大办。”
娘娘眉心微皱,精致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她的愁容。
“京郊瘟疫才过去不久,怕是奢靡太过,会惹人寒心。”
京郊瘟疫,听到熟悉的事情,我转了转脑袋,看到娘娘忧虑的眼眸。
原来娘娘还惦记着那场瘟疫。
凉风吹过,明明未到秋日,却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见气氛有些冷了下来,娘娘打起精神,把我高高地举起。
“还是我们团子好,不用劳神费力,每天想玩什么玩什么,想去哪去哪。”说完便把我抱在怀里一顿揉搓。
“喵~”,我假装表示不满,赖在娘娘怀里不肯走。
娘娘,这一世我一定要保护你平平安安。
5
上一世中秋宫宴当晚,皇室宗亲,各族亲王,觥筹交错。
但本应燃放的烟花全部被水浇湿,巨大而沉闷的闷响甚至让几个不受管教的亲王笑出了声。
皇上直接处死了经办这件事的管事太监,还对娘娘发了好大一通火,没几天中宫之权就到了张桐手里,直到娘娘去世。
也是因为这样,内务府那帮人才能将娘娘的药调换了。
无论这次宫宴是否会与上一世的中秋宫宴一样,我都要严格把控好每一个环节,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不过宫宴安排琐碎繁杂,在最终的置办方案出来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趁着月色朦胧,我偷偷溜进春桃的屋舍。
只要在娘娘面前把春桃藏的砒霜找出来,就能先张桐一步治她的罪。
我翻遍了春桃的包袱,箱子,什么也没找到。
枕头,难不成她在枕头下藏着?
我溜到她的身边,月光照耀下,她的脸颊还有未褪去的绒毛。
对不起了春桃。
我用尾巴扫了扫春桃的脸,她摸摸枕头底下,迷迷瞪瞪地睁眼,一见是我,转个身又睡下了。
我顺着她的动作,将那团东西轻轻抽了出来。
一块手帕包着一根半截木簪子,还有一张被折起来的纸。
砒霜呢?
什么东西值得她压在枕头底下这么宝贝,我把东西铺开。
半截木头簪子,簪头雕着桂花花样,那张纸也起了毛边,薄薄的轻脆的。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秋桂送春桃。”
诗尾还画了两朵小小的桂花和桃花。
我瞬间明白春桃为什么不敢向娘娘求情。
这件事如果被刘规说出去,娘娘帮不了她,不止她得死,秋桂也会。
我不知道秋桂的结局是什么,上一世我嫁给刘规时,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想来结局并不好。
春桃啊春桃,你牺牲了自己,最后还是没救下秋桂。
我把东西包好,又塞回了她的枕头底下。
砒霜不在屋里,也没在她身上,看来她和刘规还要再见一面。
我跟着月光来到院子里。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以前飞雁教我认字时,拿娘娘和皇上的感情给我讲这首诗。
所以在我嫁给刘规时,也这样憧憬过。
那时云游去给娘娘守灵,张桐却向皇帝提出要我去伺候她。
想到飞雁死时的惨状,我已经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
可刘规在这时站了出来,他说他自昭德殿一见就倾心于我,请求皇上给他赐婚。
他言辞恳切,真情流露,所以我以为我能遵守娘娘的遗言,好好过日子。
没想到,这一步,我踏进了地狱。
瘟疫,挨饿,流浪,这些比起刘规带给我的痛苦都不算什么。
他是恶魔,我真希望我能亲手杀了他,用我的牙齿咬断他的喉咙。
6
那晚之后,白天我就在院子中央晃悠,晚上我就窝在春桃身边睡着。
既然春桃还没有拿到砒霜,我就得日日提防她,院中央能看见殿门,她出去进来我都清楚。
这天上午,我在娘娘怀里盯着殿门。
“你去把春桃叫来。”娘娘对云游说到。
娘娘突然找春桃做什么,莫不是娘娘已经发现了春桃是内奸,太好了!
“娘娘有什么吩咐?”春桃面色如常,看不出一点异样。
“这是八宝眼药膏,你上次说你被风沙迷了眼睛,擦这个会好些。”娘娘递了一罐药膏出去。
“这是五十两银子,不知道能不能解你的急,你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春桃愣在原地,她直勾勾地盯着娘娘,连平时的礼数也忘了。
“多…多谢娘娘。”
“娘娘!”
春桃像是犹豫了很久,终于在娘娘要起身离开时下定决心。
“我想向娘娘求一个恩典。”春桃跪伏在地上声音闷闷的,
“我有一位至亲姐妹病了,我想出宫看看她,求娘娘恩准!”
娘娘有些面露难色,粗使宫女不到年限是不能随意出去的。
“既然是至亲姐妹,飞雁你安排一下吧。”娘娘犹豫一会还是点了头。
春桃出宫那天,特地喂了我许多肉干。
她一边掰着肉干,一边说。
“团子,谢谢你,知道我难过,每天晚上都陪着我睡。”
我有些羞愧,只好蹭蹭她的手。
“今后不要再翻别人枕头底了,没有人会在那里藏好吃的,万一是不好的东西,吃了要肚子疼的。”
春桃摸了摸我的下巴,言语间有些哽咽。
“日后去小厨房偷东西吃,也要小心些,以后我可不会跟在你后面给你擦脚印了,被袁公公发现,你的屁股要开花的。”
“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娘娘。”
“喵!”我舔了舔她的手,不要哭,带上秋桂逃吧。
她像是听懂了我的话,没收住眼泪,把最后一把肉干洒在我面前,踏上了林府的马车。
春桃出去了,没有回来。
林府的人来报,他们把春桃送到相国寺门口,到了回程时间却不见人。
她只是一名粗使宫女,娘娘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也没有其他人问起她。
7
几日后,我走在宫道上,跟着飞雁他们去看宫宴的布置,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春桃不见了,其他人不在乎,但华清殿也一点动静没有,他们不是要利用春桃诬陷娘娘吗。
“你听说了吗,刘规死了。”
什么!
我停下了脚步,掉头跟着路过的那两个小太监。
“怎么死的,他不是住在他义父宫外的房子里吗?”
“听说是惹了女人,有人听见他在家里和两个女人争吵,吵着架呢,一把火就烧起来了,好大的火,只有刘规出来了。”
“而且刘规是捂着脖子跑出来的,你知道他脖子上插的是什么,一根簪子!要不是惹了女人,怎么能死成这样。”
簪子,什么簪子。
我跳到他们面前,迫切地想要他们说多一些,可我喊了半天,他们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不在乎一只猫的狂叫。
宫宴与上一世一样,都办在临水殿,面朝沁水湖,只是见到用来装点的鲜花,我的心脏仿佛被揪了起来。
春桃的死让我对是否能改变上一世的结局感到怀疑。
张桐提早进宫,家宴提前举行,这些变数是不是因为我,我的举动是否会影响到故事的走向。
“飞雁姑娘,这是宴会上燃放的烟花,都是京城里最新的样式。”
烟花是新鲜玩意,皇上要大操大办,还是预备下了。
上一世查到最后也没能查出是谁往烟花上浇了水,
如果是张桐,在众宗亲面前丢尽皇家脸面只为了夺走中宫之权,这太冒险了。
可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与皇后娘娘有如此大的仇怨。
我嗅了嗅刚运来的的烟花,硝烟味浓烈,没有水汽潮湿的感觉。
不行,不能这样守株待兔,上一世飞雁也反复检查过宫宴的各项安排,最终还是出了差错。
怎么能防止宫宴再出岔子呢?
“哎,这烟花下头得垫东西,每天晚上得拿油布盖上,不然受潮就放不出来了,到时候出了岔子看你们怎么交代!”
是小柱子在呵斥装卸的太监们,作为袁公公的徒弟,他虽然比不上袁公公能干,但对娘娘是忠心耿耿的。
烟花,黑夜,光,我知道要怎么办了!
“你说什么?你说团子认字?”娘娘不可置信地望着云游和台阶上蹲着的我。
云游不敢直视她,好半天憋出一个“嗯。”
飞雁和娘娘像见鬼了一般对我两看了又看,见她们不肯相信,云游赶忙把她们拖进房子里。
“你们自己看!”
书案上摆着一本诗集,几乎所有的流萤二字都被我踩上了爪印。
“我今天一早就被它拽来这了,我也不相信的,但它又当着我的面踩了一首诗。”
娘娘仔细对比了我的脚印与墨迹,又亲眼见我演示一边,才终于将怀疑的眼神变为惊诧。
“你想要抓萤火虫玩?”娘娘盯着我。
见她终于懂我的意思,我欣慰地点点头。
“好,好……”娘娘边答应我,边扶了扶自己的脑袋。
这天后,我每日都拿着我踩出来的诗摆在娘娘床前,她也只好每日都让人去给我捉萤火虫。
好在宫里人都以为是娘娘过于溺爱我,娘娘也不让飞雁云游把这怪事说出去,所以没有人怀疑。
终于等到宫宴这日,正午里烟花已经装上小船,停靠在岸边,就等着晚上开到湖中央燃放。
我带着平日里拉拢来的猫猫们,从烟花上船就躲在边上守着,如果有人来浇水,一定能抓住他。
下午的日头毒辣,等了小半天的我们都有些疲累,得亏平日里没少它们的好处,不然这苦差事,哪只猫愿意做。
我藏在阴凉处,盯着放烟花的小船,蔫蔫地梳理着我的毛发。
“汪!”
一股强风穿过我的脊背,一转头,一只大狗飞快向我们奔来。
它提溜着哈喇子,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碗大的脑袋对着我们就是一顿拱,其他猫被吓得四处逃窜。
哪来的狗!
它往我这边扑来,咧着嘴就想咬我,我没办法,只好与它缠斗起来。
“豆子!你瞎跑什么,难怪娘娘平日不放你出来,一出来就和疯了一样,你吓着皇后娘娘的猫了!”
这只叫豆子的狗身后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宫女。
我记得她,她是张桐的贴身宫女,叫银杏。
他们华清殿的人张扬,狗也张扬。
银杏一手捏着豆子的嘴把它往后拉,一手把我搂起来。
这时我定睛一看,小船边闪过一个人影,刚刚只顾着打狗,没注意看烟花。
我挣扎着跳下来,跑到船边,潮湿的硝烟味充斥在我鼻腔,还是让他们得逞了。
太阳慢慢沉了下去,时间不多了,我得赶快回去找娘娘。
8
“这个时间再去采买肯定来不及。”
娘娘把烟花拆开,摸了摸内里,都被水浸湿了。
“还好团子早早发现,引我们过来,这是有人要害我们。”飞雁凑到娘娘身边,轻声说到。
娘娘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云游,你这样……快去。”
“飞雁,叫小柱子把这些烟花都搬走,不准再放。”
我蹦跳着,把刚刚沾了墨的爪子露给娘娘看。
飞雁以为我在捣乱,想把我抱开。
“等等!”娘娘看着我的脚掌,若有沉思。
“前两日给团子捉的萤火虫呢?”
“团子不爱玩,每次扑棱两下就走,我都养在我们殿的花室里了。”
“加上这点萤火虫,再让人去捉一些。”
等到宴席开始,云游才匆匆赶来,给娘娘使了使眼色。
我蹲在一旁,看着场下的宗族亲眷,各宫嫔妃。
张桐穿着鲜艳,打扮得耀眼,眼见着风头就要盖过娘娘。
张桐的哥哥张常也来了,他前几个月刚被皇上亲赐御前侍卫,引得老爷对张家不满,今天就获得恩准来赴宴,一双眼睛还一直往我们这边瞟。
我转过头去,不想再看这一家人得势的样子,也不知道娘娘想出的办法到底是什么,能不能将宴会糊弄过去。
“啪——”
烛火突然熄灭了大半,整个临水殿暗了下去,殿内被一层雾蒙蒙的烛光照着,湖面上什么光亮都没有。
“快看湖面!”
黑黢黢的湖面闪起点点荧光,在夜晚的水汽笼罩下像是点缀星光的薄纱。
人眼看不出来,我的眼睛却能看到湖面上穿着黑衣的宫人坐在小船上往外放萤火虫。
小船上亮起红烛,船上的人却被一张一人高的宣纸挡住,素白的纸也被红烛照得红彤彤,人影就在纸面上舞动。
荧光闪烁和着红烛摇曳,丝丝管乐之声从湖心传来,等到一舞曲毕,殿内恢复烛火,大家才似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
“好好好!”
宴席上传来大家的赞叹声,皇上也很高兴,眼中竟然含着泪光。
见大家都满意,我紧张的大脑才终于得以休息,趴在娘娘脚边吃迟来的晚餐。
9
宫宴第二天,张桐意外地来到昭德殿。
“我听说豆子昨日吓到了娘娘的猫,特地来给小猫赔罪。”
张桐招呼着银杏,把一筐子小鱼干摆在我面前。
假惺惺,我把头扭过去。
“团子平日很亲人的,许是害怕,所以才这样。”
娘娘有些尴尬,把我抱到膝上,抚摸着我的头。
“前段日子在内务府的事,我也才听银杏和我说,是华儿冒犯了娘娘,我已经罚她半年俸禄,希望娘娘不要责怪。”
张桐倒是难得地摆出低姿态,低眉顺眼地赔罪。
只不过看得出她很少这样做,道歉都像是现学现卖。
娘娘宽宏大度,接受她的道歉,还替我把小鱼干也收下了。
两人装模做样地聊了一会儿天,张桐酷爱时兴妆发,娘娘偏好人文美景,实在是聊不到一起,半盏茶的功夫,张桐就回去了。
飞雁气不过,气鼓鼓地收拾她送来的东西。
“娘娘是没听见外面怎么说的,一个她一个她爹,像是要把我们林家生吞活剥一般,也只有您那么好心,还留她喝茶。”
娘娘轻轻地笑了一声,“她今日不是来赔罪了吗,更何况她年纪小,家里人溺爱些,我要是有个妹妹,我也这么宠她。”
“再说她爹,都是为官之人,父亲和他想的都是如何能国泰民安,父亲的信上也说,张大人是好官,他们只是行事作风不同罢了。”
见飞雁还是闷闷的,娘娘把她拉过来,亲自给她喂糕点。
“我见她像是有孕了,所以他们宫里的吃食肯定好吃,你试试。”
“娘娘怎么知道她有孕?”
“我昨日见她不爱荤腥,偏喜欢酸甜之物,猜个大概吧。”
娘娘摸摸肚子,眼神落寞,我知道,娘娘想到了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把这些东西和皇上赏的都按照老样子,挑些出来,过几天送出宫去。”
老样子?我以前也总听娘娘说,却从来不知道是什么事。
正好,这次趁着马车出宫,我也跟去看看。
“你说,张桐今日是真心的吗?”
晚上,飞雁躺在床上,和云游闲聊着。
“我看着不像,谁来道歉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我从被窝里钻出来,挤到他们两人中间。
“娘娘好性格,我却忍不下这口气,皇上有多久没来看娘娘了,上次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是给张桐说情,想想以前,皇上对娘娘多好。”
“皇上现在对娘娘不也挺好的吗,娘娘说,这是人之常情,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傻飞雁。”
“要不是看她有孕,我定要去吓唬吓唬她。”
我急忙用爪子捂住她的嘴,摇摇头示意她不能这么做。
“好啊团子,你也要帮她是不是。”飞雁嬉笑着把我提起来。
我又赶忙摇头,生怕她误会我的意思。
“我知道,我不会去的,她如果真的有孕,我不能伤害小孩呀,娘娘会伤心的。”
飞雁说完就迷迷瞪瞪地闭上眼睛,夜晚的凉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10
确认飞雁不会鲁莽行事后,我跟云游出了宫。
马车载着我们三人和粮食往城外驶去,路过城墙时,我特地探头往外瞧。
墙根下已经看不见多少流民,只有零零散散路过的乞丐。
马车外的风景一幕一幕掠过,逐渐变得熟悉起来。
这不是京城往陈家村走的路吗?
小小年纪家破人亡的我,在这条路上流了不知多少汗水泪水与血水才走到京城。
现在坐在马车上,才发觉这条路没有记忆里那么遥远。
越往村子里走,越能明白娘娘当时为何不告诉我她在做什么。
昔日繁荣兴盛的家园变得荒芜人烟,破败的房屋,荒废的菜园。
谁见了都会难过,更何况是生长于此的我。
“大毛!快来拿东西!”
马车停在村里的祠堂前,还没停稳,云游就凑出半个身子向外面吆喝着。
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从里面出来,叫了声姐,就和顺子一起搬东西。
“陈奶奶!小姐让我来看你们啦!”
云游带我走进祠堂的一间小屋。
屋子里因着有人住,比外面的房子整洁干净许多。
里面住的都是一些年迈的老人家,或是身染疾病的妇孺,好些都曾同我一起在城墙根下住过。
还有一些,是陈家村那次瘟疫里的幸存者,云游喊的陈奶奶就是其中之一。
我的心脏像被人紧紧捏住,有好多话想说。
“喵~”
“这是我们家小姐养的小猫,您看可不可爱。”云游抱起我,把我递到陈奶奶的手中。
阿婆,我小时候也曾像这样睡在阿婆怀里。
那场瘟疫几乎带走了我们全村青壮年的性命,独独留下一些老人小孩。
还有能力往外走的,都和我一样去外面讨生活,像阿婆这样年纪大的,只能留在村里。
我还以为阿婆早已离世。
原来娘娘一直在帮助这些流民,难怪我以前向娘娘询问他们的下落时,娘娘总说不用担心。
11
在回程的马车上,顺子和云游闲聊,我才知道娘娘早就照顾起这些瘟疫后的幸存者了。
她先让人在陈家村收拾出可以容纳大家居住的屋子,又把村里落下的老人集中到一起,陆陆续续又收留了许多外面来的流民。
那个叫大毛的小子,是外来的流民,娘娘见他能干又年轻,就让他留下来帮着照顾大家。
在娘娘身边呆久了,我也学到一些处理事情的方法。
京郊瘟疫这么大的事情,朝中竟然没有派人来处理后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刚见到故友,我的心情有些沉闷,便把脑袋伸出车外透气。
进城的队伍总是拥挤,马车停停顿顿。
人群中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往城外走——华清殿的小福子。
他一个太监这个时候出城要做什么?
我看着他消失在尘土里的身影,越想越觉得奇怪。
皇上当时念及娘娘小产思念家人,才特批昭德殿的宫人可以进出宫门为娘娘与林府传送书信。
就算是这样,娘娘也十分谨慎,每次让人出宫都会将事情缘由告知皇上。
难道张桐也得了皇上的特批?
等我们回到宫里,张桐有孕的消息已经传遍皇宫。
皇帝龙颜大悦,给张桐晋了位分,还大赏华清殿众人。
娘娘也给她送了贺礼,是一柄翡翠百子玉如意。
“娘娘给她送礼,也不见她宫里来谢恩。”
“好啦,她们宫里现在肯定闹哄哄的,指不定等会就来了。”
“小柱子,华清殿热闹吗?”
“飞雁姑娘,我去的时候,送礼的人乌泱泱的,我差点没挤进去呢!”
“你就贫吧!还乌泱泱呢。”飞雁被气笑了,抓起手里的果皮就朝他丢去。
“团子今天出宫了,好不好玩呀。”娘娘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挠挠我的下巴。
“娘娘,您可真是恋家,这出宫的机会可不是每个宫都有的。”小柱子羡慕地看向刚回来的云游。
娘娘轻轻一笑,“今日只是让她出去买我爱吃的糕点,小柱子,你去把上次经手宫宴烟花的人员名单找给我。”
其实娘娘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让他下去,我们已经查过一遍,什么也查不出来。
“娘娘,您为什么做好事还不让人知道。”
“流民这件事,父亲已经向陛下提过了,既然还没动静,我就不能出这个风头,要悄悄地做。”
“知道了,”飞雁点点头,“袁公公要告老回乡的事,我已经和内务府说过了。”
“好,你准备一些钱,袁公公年纪大了,回去请奴仆,修房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袁公公和上一世一样,想娘娘请命,想告老还乡。不过这次倒是晚了个把月,他虽然总是怪我好吃,但是个好人。
12
萧索的陈家村让我心里难受睡不着,只好来院子里看月亮。
临近十五,月亮又圆又亮。
我身后却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有个人在往后门走。
我悄悄摸过去,那佝偻的身影,是袁公公。
袁公公不是定下明日一早出宫吗?
我继续跟着他,只看到他七拐八地到了一间偏僻的宫殿前。
“袁公公,挺准时的。”一个男人藏在月影之中,看不清脸。
“我不会说出去,我保证,我一定死守这个秘密!”听得出来,袁公公很害怕。
“换药的时候,确实没想到你这个老太监能看出来,”袁公公的身影在颤抖。
“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为谁做事,守不住这个密码,就只能死!”
换药,袁公公知道娘娘的药被换了!
“皇上的命令,我肯定,肯定不说……”
袁公公点头哈腰地向对面的人保证时,一道寒光闪过,他的脖子被割出一道大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是皇上!要害娘娘的人竟然是皇上!
为什么,我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无法思考。
皇上和娘娘不是青梅竹马吗?
不是皇帝自己请先皇赐婚的吗?
他们自成亲到现在,琴瑟和鸣不是很幸福吗?
我的胸腔中好像有一团怒火,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顾不得那人手中还握着匕首,我跳上前,踩着袁公公还未倒下的尸首,用爪子抓他,用牙齿咬他。
娘娘是好人,她兢兢业业做好皇后,好妻子,为什么要害她!
“喵!”
那人避让不及,生生挨了几下,脸皮被我撕破。
等他反应过来,想用刀刺我时,我已经跳上屋顶逃了回去。
夜晚的风是冷的,袁公公的血也是冷的,满身血迹的我走在宫殿的屋顶上,浑身发抖。
原来我一直都错了,害死娘娘的不是张桐,是皇帝。
回去的路上,路过几个大水缸,我径直跳下去。
在冰凉的水里我理了理思路。
换药是皇帝的安排,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给张桐一个名正言顺的地位?
刘规是皇帝的人,所以权力能如此之大。
那张桐知不知道这件事,她在其中起什么作用?
听刚刚那人的意思,娘娘的补药已经被替换了,那应该就是白天发生的事。
可我早上已经闻过没问题的,除了春桃,昭德殿内果然还有内奸。
当务之急是先找出他,至于皇上为什么要害娘娘。
只能从找到那个被我挠破脸皮的人下手。
13
等我回到猫窝,天边已经泛起白光。
袁公公上一世也走得悄无声息,应当也是在晚上被人灭口。
他发现娘娘的药被调换,第一时间不敢声张,说明他知道换药的人是皇上的人。
昭德殿里还有内奸!
“袁公公已经走了?真早啊。”绿画的哥哥在少爷手底下当差,应该不是她。
“哦,或许是师傅怕大家又要送他就先走了。”小柱子是袁公公的徒弟,袁公公怎么敢对皇帝的人打打骂骂呢?
"娘娘的药拿回来啦。"小令子是从内务府来的,但他才十五岁,会是他吗?
“华清殿的小福子调到内务府了,你们两不眼馋呐”
“华清殿能和咱们宫比吗,小福子在那不受用的,他去内务府是高升,可我跟着娘娘,那已经是天大的荣耀了……”
我嗅嗅药包的气味,没问题。
刚想跟着去煎药,就被云游抱去寝殿。
因着上次皇上在饭里吃出猫毛,我已经不能再光明正大地进小厨房了。
14
药送来时,娘娘还在梳妆。
药里带点苦涩的气味,果然有土三七。
为了吸引她们的注意力,我把药从桌上推了下去。
在她们惊讶的目光里,我指着地上的药汤,摇摇脑袋。
有了先前萤火虫的例子,娘娘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让云游和飞雁关上门。
“团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娘娘指着纸上两个大字是和否示意我。
我拍了拍是。
“你不让我喝药,药有问题是不是?”娘娘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继续拍是。
云游和飞雁发出一声惊叹,娘娘却像看透一般,面如死灰地收起那张纸。
那一整天,娘娘都托病没有出门。
我将知道的信息和未来要发生的事都一字一字踩出来。
等娘娘想清楚后,她写下一封书信,让飞雁送回家中。
又吩咐我们不要打草惊蛇,怕皇帝直接痛下杀手。
做完这些已是傍晚,房中就剩下我和娘娘。
“他纵容张桐,抬高张家,我哪里不知道他的用意。”
“他觉得我们林家见过他争储时的狼狈样子,想用朝中新贵打压我们。”
清晨的阳光透进来,照亮了娘娘脸颊的一滴泪。
“我以为我低调一点,林家低调一点,他会放心,可我没想到,他真想让我死。”
“我与他十几年的光阴啊。”娘娘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痛哭。
原来娘娘一直不与张桐计较,是知道计较也没结果。
原来娘娘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想到十几年的少年情谊无法打动冷漠的帝王。
我靠在娘娘身边,想给她一些安慰。
15
几日后,为了试探张桐,娘娘举办赏花宴,宴请宫中妃嫔。
宴席上娘娘多次出言试探,张桐却像痴傻小儿般只顾笑,到让我们摸不着头脑。
只听说,她回去后没多久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召她哥哥进宫。
月黑风高,而我正踩在华清殿的屋顶上,偷听他们兄妹讲话。
“我究竟还要乖到什么程度!我现在碰到皇后都发怵。”
“平时在家里让你好好学礼仪你不肯,现在知道麻烦了!皇后娘娘宽和大度不和你计较,不然就你这个狗脾气,早被打了!”
“你还好意思骂我呢,你觊觎皇帝的女人,要不是我为你作掩护,你怎么办!”
“再说了,我本来也没有欺负林清漪,我只是没想到宫里的规矩这么多吗。”
“漂亮衣服我没穿了,她让我早起我也起了,至于那个顶撞她的宫女,我都罚她钱了,我还要怎么办嘛……”
哈?
我差点没踩稳一脚摔进殿中。
16
正在我准备回去的路上,又看见了华儿和一个小太监在华清殿外小声说话。
帽檐太低,我在高处根本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那个女人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她哥哥来后更不听我挑唆了。”
“没事,药已备好,到时候都推到皇后身上,张林两家也算彻底决裂了。”
“这个孩子,皇上又不要?”
“皇上说了,这个孩子若是出生,张启明就能变成下一个林有平。”
“况且早除早好,城外已经准备好了。”
“你的脸?”
“野猫抓的。”
两人说完就匆匆分开,我在屋檐上悄声跟着那个太监。
我依稀记得上一世死前,刘规说她小产了?
看来张桐也是这狗皇帝的受害者。
又不要?
难道说娘娘的第一个孩子,天杀的狗东西!
等我终于跟到有光亮的地方,那人的面孔也逐渐清淅。
是福子!
他调到内务府顶刘规的差。
福子,华儿,我们宫里的内奸和死了的刘规。
皇帝是想挑起娘娘和张桐的矛盾,故意让她们两虎相争。
我得赶快回去。
“喵~喵~”
路过华清殿时,四周突然响起阵阵的猫叫声,屋顶上更是聚起一群野猫。
前方的宫道上远远飘着烛光,是张桐的轿子,她送她哥出宫,刚刚回来。
恍惚间,我的头脑发胀,身体里踊跃着莫名的兴奋与冲动。
原来他们是想用野猫吓掉张桐的胎。
宫里只有娘娘养猫,再加上华儿的挑唆,这罪名就给娘娘扣实了。
远方的烛火越来越近,我的脑袋却越来越不听使唤。
不行,张桐的孩子今天不能出事!
“汪!”
又有一股风从我身边吹过。
豆子甩着尾巴跑出宫,兴奋地在我周围踱步。
对啊,可以让豆子吓跑这些猫。
“喵~”
我想和它沟通,但猫狗语言不通,这傻子又只想着玩儿,给我急得直跺脚。
烛火越来越近,野猫也开始陆陆续续下到地面。
我啪地一巴掌,把豆子的脑袋扇到一边。
他才终于发现不对劲。
“汪!”
他暴躁的叫喊吓跑了一些猫,也把华清殿的人都喊了出来。
我则乘机跳上屋顶,看见张桐被众人护着进殿,才赶回宫里。
17
这一夜的经历让我回宫后就病倒了。
娘娘亲自去了一趟华清殿,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
但华儿被贬成粗使宫女的消息却在几天后传来,看来张桐信了娘娘的话。
从那以后,两人开始明面上互呛吵架,三天两头闹到皇帝面前。
背地里一样外来的食物都不吃,每日的汤药都浇到花盆里养花。
等我好透了,皇帝让少爷安抚流民的旨意又下来了。
少爷自幼热爱习武,自己把名字改成了林武。
好不容易到了能打仗的年纪,又被皇帝派了个文官的活。
现在想来,应该是怕林家再出一位将军。
有了我的提醒,娘娘以想让云游给林武做妾为由把她派出宫,让她协助林武。
云游多次去往陈家村,知道如何安抚灾民。
张桐的胎已经有七个月,相比我们,她的危机似乎更大。
我对她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但娘娘似乎很喜欢她和她的孩子,总是帮着她与皇帝周旋。
几日后,宫外传来消息,有人在城外借流民之口聚众闹事,还误伤了赈灾使。
京城府尹随即派兵前去镇压,将带头闹事之人抓捕归案。
此事发生之后,张启明在朝堂上对林武大口夸赞,说他为保弱小不惜自身安危。
“我见到大毛带着陈家村的妇孺在安置处喝粥,就觉得不对,让少爷上些心。”
“果然他呆了两天就和一帮没见过的年轻人一起,撺掇大家起哄闹事,还把陈奶奶她们往前推。”
“我上前安抚,有些人见我便不再闹了,只是那几个年轻人实在劝不住,少爷为保护我们才伤了。”
云游回来向娘娘汇报这几日的事情。
没想到那个大毛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我愤愤不平地喘着粗气。
“我后来托人去牢里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有个人许诺他们若是能闹得赈灾使做不下去,那人就给他们一大笔钱。”
云游面色有些不忍。
“他还说,总是靠小姐也不是办法,他得为陈家村的乡亲们多想些。”
寝殿里一时没了声响,我们都陷入伤感中。
突然间,我想起那天晚上福子和华儿说的话——城外已经准备好了。
难怪那次我在城门见到了福子,许诺大毛的人就是他。
这样看来,上一世张启明和老爷的矛盾,林武失手打伤妇孺,皇帝对老爷不分是非的袒护。
都是皇帝为了打散林府和林有平门生布下的棋。
娘娘死后,他还得一个敬爱发妻,重情重义的名声。
说他是狗简直侮辱狗了。
18
赈灾的事没让皇帝得逞,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毕竟往后的事连我也不知道。
娘娘与家中的书信往来更为频繁,我都害怕被皇帝发现。
但娘娘总是坦然自若,面对皇帝也毫不心虚。
今年冷得格外的早,还没入冬,寝殿里就支起火盆。
娘娘在书桌上画着什么,我则窝在火盆边。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殿门被重重地拍响,在寂静的夜里十分吓人。
“娘娘,是银杏,她说张贵妃早产了,请您赶快过去。”绿画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怎么会突然早产呢?”
我们急匆匆地赶去,华清殿内却聚集了一群侍卫。
银杏觉出不对,不顾阻拦快步冲进殿内。
华儿在寝殿门口伫立着,像是早早就等在那。
“皇后娘娘,您终于来了,皇上在里面等着呢。”
那样冷漠瘆人的笑容,上一世她也是这样朝飞雁的尸首笑的。
我刚想偷偷溜走去宫外找老爷,就听到华儿说。
“娘娘!皇上说了,华清殿有喜,昭德殿的人都应当来贺喜,小猫也不例外。”
说完,身边就有一个高大的侍卫将我提起。
19
殿内血腥气弥漫,张桐身边不见产婆与太医,只有几个助产的宫女。
“小柱子,你说这只猫有古怪?”
皇帝坐在上位,面色阴鸷,混杂着张桐生产的惨叫声,就像地狱来的恶鬼。
“奴才亲眼见到它识人认字,许多事就是被它坏了。”
“既然是妖猫,拿出去杀了。”
皇帝话音未落,侍卫就将我提了出去。
尽管我对他拳打脚踢,但他的手劲大的吓人,掐住我的脖子,让我动弹不得。
飞雁和云游想来救我,却被其他侍卫狠狠压住跪倒在地。
“陛下天龙之子,竟会害怕一只猫吗?”
殿外风声呼啸,我听不清娘娘之后的话。
那群侍卫怕猫血溅在他们身上不吉利,让那人把我提到偏远些的地方杀。
那人用脚踩住我,冰凉尖锐的刀对准我的腹部。
老天爷,既然你给过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怎么就不能让我如愿呢。
我不甘地喊出一声悲叹。
咚!
那侍卫突然倒地,手中的刀就不受控制地垂直落下。
刀尖在地上发出轻脆的响声。
我喘着粗气,一身冷汗地看着哆哆嗦嗦手握木棍的小令子。
“团……团子……”
我没时间留下来安慰他,踩着他的肩头登上屋顶。
找到上一次偷听张桐兄妹两讲话的地方。
她果然没补砖瓦!
“清漪,你是被妖猫所迷惑!”
“陛下!你还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的孩子,张桐的孩子,日日不断的补药,城外闹事的流民,陛下,您的戏演得真好。”
“我演戏,你们又何尝不是在对我演戏!”
“当年,林有平当太子少傅时,假惺惺地关照我,同情我!我是王爷!再落魄我也是王爷!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可怜我!”
皇帝指着娘娘咆哮到。
“他不过是想在父皇面前彰显他的无私罢了。”
“还有你,你到处充当什么好人,施粥布善,收留灾民,你和你父亲一样!”
“所以我要慢慢磨死你,要你看着林武因为做善事而死,要你看着林府被群臣攻击。”
“制衡之道,面子功夫,父皇当年就是这么做的。”
“张启明不怕得罪人,正适合用来弹劾你父亲,但他竟真以为我看中他的能力,还敢提出重新调查陈家村瘟疫。”
“还有那个蠢女人,竟然也被你收买,也好,今日一次性把你们都解决掉,省得我日后再动一次手。”皇帝像是疯癫一般,在殿内哈哈大笑。
“陛下,陈家村的瘟疫,与你有关,是吗?”我看到娘娘的手在颤抖。
“对,一个染病的死囚,为了方便日后扳倒你父亲。”
“陈家村百口人的性命……”
“草芥蝼蚁的命与我何干!更何况是因为你!若不是你,他们不用死。”
原来是这样,我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陈家村老老少少几百人,都是因为这个昏庸的皇帝,因为他可笑的制衡之术,暴病惨死。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才不是草芥蝼蚁!
我从洞中跳下,用牙齿咬住皇帝的脖子。
“保护陛下!”
小柱子慌张地招呼侍卫来护驾,一群人丁零当啷地从外面跑进来。
我的牙齿架在这狗皇帝脆弱的皮肉上,只需要轻轻一咬就能皮开肉绽。
我看着娘娘脸上淡淡的笑容和小柱子惊恐的表情。
狗皇帝,你想死还没那么简单呢!
“臣张常奉命,进宫保护皇帝陛下,保护皇后娘娘!”
趁着皇帝愣神的功夫,我转身钻进张桐的帷帐。
殿外刷刷的齐步声,随即就传出刀剑拼杀的打斗声。
“陛下受奸人蒙蔽,误听谗言,臣奉百官之命,进宫护驾!”
“奸人刘有德,江福已被斩首,尔等速速投降!”
听着张常慷慨激昂的喊声,我连忙将后脚掌一直攥着的催生保命丹拿出来,让银杏给张桐服下。
还好娘娘细心,走到半路让小令子回去取药,我又正好被小令子救下,这才能赶快将药给她送进来。
“朕已经把宫里消息封住了,你怎么能……”
见张桐面色好些,我走出帷帐,皇帝难以置信地看着带兵进宫的张常。
“陛下有难,臣万死不辞……”
张常又掏出百官联名上奏的奏书,请求皇帝将奸人斩首。
张常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御前侍卫,但有张桐平时的宠爱和百官联名做担保,倒是真集合了一帮禁军。
我给旁边气喘吁吁的豆子递了个赞许的眼神,没想到他跑得还挺快。
就在刚刚华儿把我们押送进华清殿时,我原想死命挣脱出来,却远远看到豆子叼着一封信躲在暗处朝我使眼色,那时我才放下心进殿。
“你的信有问题对不对!”皇帝突然冲上前扯住娘娘的衣服。
“我的书信陛下都检查过,有没有问题您最清楚。”
“陛下您怠于政事,昏聩无道,更别说爱戴子民了,朝中大臣人人皆知,只需要稍作提醒,大家都知道该做什么!”
皇帝像是终于醒悟一样,推开娘娘,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你要篡位,是吗?”
“陛下,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当年父亲帮你,是见你关心街边乞讨小儿,真心觉得你比其他王爷更适合这个位置。”
“你怎么变成如今这样!”
一阵婴儿啼哭打破了他们的对峙,“恭……恭喜……是个小皇子。”
那宫女见这场面不敢多待,又匆匆进去了。
“来人,宣张大人与宰相进宫,为陛下拔除奸佞。”
20
那夜过后,皇帝立张桐的儿子为太子,又称病将朝中诸事交由张启明和宰相。
张桐继续做她没心没肺的贵妃,不用在皇帝面前装爱他的样子,她更自在了。
林武如愿以偿,去往军中。
陈家村也有人负责修缮,安置灾民。
至于娘娘和我。
我正吃着小鱼干,翘着二郎腿看着娘娘和云游飞雁收拾远行的包裹。
“姐姐,你真的不留在宫中了吗?”张桐现在一日能在昭德殿坐八回。
“天高海阔,我本就向往大好河山,当年若不是他执意求娶,我早就走了。”
看着张桐一脸心虚,欲言又止的模样,娘娘忍不住笑了。
“替我向你父亲母亲问好,还有你哥哥,感谢他愿意相信我,只不过我志不在此。他一定能做个好官,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娘娘坚定地望向张桐,言语铿锵有力。
那个张常,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那夜他伸手扶住娘娘的时候还敢脸颊绯红,好在娘娘认清了天下男人的真面目。
我坐在马车里自言自语,颠簸的车程让我有了些许困意。
“你看团子,又要睡了。”
“每日除了吃就是睡,这几日我都快抱不动她了。”
飞雁和云游又在打趣我呢,我钻进娘娘的怀里,用尾巴对着她们。
娘娘摸摸我的脊背,凑到我脸颊边,对我亲了又亲。
“谢谢你,我的小猫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