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与我退婚表白堂姐:谢上天成全;皇帝俯身贴我耳:谁说不是呢?
发布时间:2025-07-17 17:10 浏览量:1
我及笄那天啊,雪下得跟瓢泼似的。
正哭唧唧想着要嫁人了,那小子突然跑来说要退婚。
我抬头瞅他——好么,这会儿站着个腰杆笔直的少年郎,眼里跟淬了毒似的冒着恨意。
我俩大眼瞪小眼,我心里门儿清:嚯,这货也重生了啊!
上辈子这傻小子心里装着别人,硬是被绑来娶我。
三年夫妻,他看我的眼神跟看仇人似的。
等他白月光难产死了,直接疯魔了,一把火烧了谢府还要拖我陪葬。
这回既然老天爷给机会重来,他肯定得去追他的白月光。
果不其然,假山前面那小子跟火烧屁股似的退完婚,扭头就冲我堂姐喊:"老天开眼啊!总算能娶我心尖上的人了!"
假山后面呢?
穿明黄龙袍的男人正蹲我旁边,呼出来的热气喷我耳朵根:"可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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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片子跟碎玉似的往下砸,谢自尘跟块铁板似的跪在青石板上,脊梁骨硬得能捅人。
"今儿这亲事,我非退不可!"
丫鬟扶着我往院子里挪,脚底下雪软绵绵的,可寒气顺着绣鞋往脚底板钻——得,这回真活过来了,还就活在我及笄这天。
我爹摆了整整三十桌酒席,满屋子锦衣华服晃得人眼花。
现在那些个勋贵老爷们全跟庙里的泥菩萨似的,齐刷刷盯着个没进门就跪地上的愣头青。
卫国公府的世子爷谢自尘,您可真会挑时候啊!
崔家丢人现眼,谢家缺德带冒烟,这事儿办得可真"漂亮"。
我爹气得把青瓷茶盏摔地上,碎瓷片子溅得老高。
卫国公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吼:"你小子是不是灌了马尿,满嘴喷粪?"
那谢家小子就重复一句:"退婚!不娶崔菀!"
2
我瞅着他那张少年气的脸,可眼底下跟结了层霜似的,冷得跟千年不化的冰窟窿没两样。
突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好家伙,他也活过来了,跟我一样。
前世及笄宴上,谢自尘还装得跟个正人君子似的。
这厮平日最讲究规矩,连心上人要进宫选秀都硬憋着,结果在我宴席上灌得酩酊大醉。
偏偏这醉,倒把婚约给坐实了。
第二天全京城都炸锅了——定国公世子喝大了闯闺房,跟刚及笄的崔家姑娘共度良宵到天亮。
我家人急得直跳脚,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在自己院里被祸害,还背上这腌臜名声。
卫国公押着谢自尘来赔罪,说是喝多了失态,倒顺手把婚期提前了。
谢自尘嘴上应得痛快,婚后却拿眼刀子剜我:"崔小姐好本事,往男人床上钻的功夫倒是一流,也不嫌丢人。"
"强扭的瓜能甜几天?"他冷笑,"你等着瞧。"
原来他早惦记着去戍边,偏被这晚荒唐事绊住了脚。
他心尖上的人是堂姐郑月竹,如今倒要跟我耗着。
婚后三年,他冷得跟块冰似的,我病了都瞒着人,就坐床边看笑话:"崔菀,这就是你要的。"
3
月竹难产那天,他头一回踏进我院子。
丫鬟们乐得直拍手,说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对着铜镜描眉,心尖儿居然跟着颤了颤。
结果他带着一身酒气凑过来,瞅见我睫毛抖得跟筛糠似的,突然笑出声:"等啥呢?等你怀胎十月,再学月竹那样血崩而亡?"
我脸刷地白了,反手就是一巴掌。
三年委屈全涌上来:"不愿意娶就别娶!你的真心金贵,我的命就贱了?"
他举着烛台往我跟前凑,眼里跟淬了毒似的:"及笄那天我虽醉了,你可是清醒的。到现在还不认账?"
"那天我头晕得厉害,也不知道吃了啥,被人扶回去就睡了,醒来才见你在房里。"这话我念叨了三年,他早听烦了。
"装什么傻!"他嗤笑一声,烛火"呼"地窜上帘子,"本想让你尝尝月竹受的苦,怕她在底下等急了,今儿干脆拉你一块儿走。到了阴曹地府,你替她赔罪——我这颗心,从来就只给她。"
"疯子!"我挣扎着要跑,被他拽住袖子。
他眼底全是嘲讽:"打扮得这么齐整,当我真要跟你圆房?"
"怀了又怎样?你生的杂 种,也配让我多看一眼?"他声音冷得像刀子,"她是天上月亮,你是泥坑里的臭泥。"
火舌舔着房梁,浓烟呛得我直掉眼泪。
我哑着嗓子喊:"爹娘说我是掌上明珠,该一辈子顺遂......"
"要是没碰见你......"
他突然僵住,房梁"咔嚓"一声断了。
意识模糊前,我瞅见他眼底闪过啥,像冰面裂了条缝。
再睁眼时,我又回到了及笄那天......
4
庭前那堆雪总算消停了。
谢自尘站在台阶底下,拿刀子似的目光刮我脸:"崔小姐跟谢某压根不般配,何苦浪费时间?强扭的瓜能甜么?"
"混账东西!"卫国公突然暴起,抢过侍卫的佩剑,剑鞘裹着风声就往儿子后背招呼。
这位武状元出身的老将军,揍自己不会武的独苗儿子时,跟老虎扑兔子似的滑稽。
我爹赶紧拦住第二下重击。
今儿可是我及笄宴,真闹出人命来,倒成了满堂宾客的下酒菜。
他按住国公爷暴起的青筋手腕,声音冷得跟屋檐下的冰溜子似的:"世子从小在我府上窜门,既然喊我崔伯伯,老夫就得端着长辈的谱儿。"
"我崔远山闺女,论才学论模样,配不上你们谢家?"
谢自尘擦掉嘴角血渍,抬头时眼珠子直打颤:"崔小姐才貌双全,京城闺秀里头挑尖儿的。"
"既这样——"
母亲从回廊转出来,手指头把我手心掐出个月牙印。
她平时温柔似水的眼睛此刻冻成了冰碴子:"当着崔府大门喊三声'谢自尘配不上崔菀',这亲事就算黄了。"
谢自尘脸刷地绿了。他估摸从没见过荣安郡主这副阎王脸。
母亲攥紧我的手,声音冷得能冻冰碴:"菀儿仔细瞧着,男人要是连脸都不要了,那心肠比铁石还硬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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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反应过来。
上一世谢自尘从我家房里爬起来,恨得牙痒痒还装谦谦君子。爹娘从小看他长大,倒叫他骗得团团转。
如今他但凡有点不情愿,二老早该断了这门亲事。
他们唯一顾虑的,不过是我这颗心。
"母亲您放心。"我反握住那双凉丝丝的手,高声说:"我压根就不待见谢世子。"
谢自尘猛地抬头,眼睛里惊得跟炸了雷似的,又气又恼地挤出俩字:"很好。"
我本来就不喜欢他。
喜欢他的是堂姐。
大伯年轻时南下,碰着清河郑氏的独女郑嫣,愣是扔了京官不当也要娶这姑娘。
祖父气得摔茶盏,说郑家手握淮南兵权不交,肯定有猫腻。
大伯却偏要坐着喜轿进郑家大门,成了京城多少年的笑谈。
把堂姐接到京城养着,本就是他洗清嫌疑的法子。
我跟堂姐从小同吃同住,就是心爱的玩意儿,她多瞧两眼我也肯让。
上一世她进宫前总跟我念叨谢自尘,说他如何玉树临风,如何才华横溢。
后来我才明白,她总跳过些要紧事——谢自尘带她夜逛灯市,送她价值千金的玉钗子,在诗会上暗戳戳写她的名字。
她只管说:"你瞧,你跟世子多般配呀。"
又说:"你叔婶最疼你,肯定依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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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姐藏在袖口里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指甲都快把掌心掐出血痕了。
后来及笄宴上闹出退婚那档子事,我还是嫁给了谢自尘。
婚后第二年进宫请安,她拍着我手背直乐:"妹妹嫁了京城姑娘 们最眼馋的君子,真是好福气。"
"谢世子人还在南广呢,特意托人捎来南边的山珍海味,马都跑死两匹。"
她又补一句,"妹妹快尝尝?瞧我这记性,你们新婚甜甜蜜蜜的,他肯定把你当宝贝似的供着,比我这当姐姐的还贴心。"
可谢自尘压根儿没给我送过什么南广特产。
那两匹累死的马,八成是直奔她宫里送吃的去了。
这俩人一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一个在深宫里翻云覆雨,倒像是在唱连台大戏。
可在我这儿,这就是场怎么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临死前盯着帐顶瞧,我只盼老天爷长点心,别再让我夹在别人的恩怨里遭罪。
这时候谢自尘正跪在崔府大门口,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句话:"谢某深知配不上崔姑娘,今日特来请退婚。"
他抬头望过来的时候,我错愕得笑出了声。
十年交情,三年夫妻,到头来他干的最明白的事居然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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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人向来就爱冷眼瞧着这世上最热闹的戏码。
偏生这身子骨到了半夜就发起热来,脑袋昏沉得跟裹了层棉被似的,跟前世的症状一模一样。
及笄礼前为了妆容体面,我连饭都没吃,就着堂姐送来的那碟糕点垫了垫肚子。
现在想想,她那点子坏心思我早该看透——重活一世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好在虽然她想害我,那药性因为独占欲作祟反倒不怎么厉害。
心里有事,我比前世早醒了几个时辰。一个人往后院吹风时,忽然听见假山后面窸窸窣窣有人说话,原来是谢自尘和郑月竹在那儿私会。
"世子爷,我天没亮就往寺里赶,专门给阿菀妹妹祈福去了,您怎么跑这儿来了?"郑月竹声音娇滴滴的,"这会儿您该......"
"月竹。"谢自尘一把抓住她的手,声音急得跟憋了好久似的,"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根本没有崔菀!老天开眼,总算让我这痴心有了盼头。"
郑月竹的脸比戏台上的油彩还精彩。
他俩虽然背地里不知道私会多少回了,可总留着那层窗户纸——她最会拿捏谢自尘闷葫芦的性子,何曾见过他这么直白的?
"世子爷说笑了。"她强装镇定,"您跟阿菀妹妹有婚约在身,怎么能......"
"我已经跟崔菀退婚了!"谢自尘眼睛亮得吓人,像是要烧穿那些虚伪的遮掩,"现在我就能光明正大求娶你了。"
郑月竹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
她猛地甩开手,尖声叫道:"世子爷别胡说八道!过几天嬷嬷就要来接我进宫了,我是要伺候圣上的,您这么说想害死我吗?"
谢自尘的脸刷地白得像张纸:"月竹,你前天还说......说我要是没了婚约,你肯定......你难道不高兴?"
我躲在假山后面看着这出好戏,忍不住摇头嘀咕:"圣上也是,当什么恶人啊?还不如成全他们,省得像前世那样......"
"朕怎么就成恶人了?"
冷不丁耳边炸起这么一声,吓得我浑身一激灵。
回头就撞见李修瑾那张放大版俊脸。
他裹着黑色狐皮大氅,里头是明晃晃的龙袍,眉梢还挂着雪渣子,倒把那双冷淡的眼睛衬得柔和了些。
8
这少年天子啊,我前世嫁人后就再没见过。
如今一看,跟记忆里一模一样——就是我从小就怕他,怕得骨头缝里都发怵。
刚要行礼呢,腿一软差点栽雪堆里,被他一把扶住了手腕。
本想说声谢,结果体内那药劲儿突然发作,整个人跟棉花似的瘫软,直接靠进他怀里动弹不得。
他低头看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暗了暗,声音有点紧绷:"崔菀,你这是......怎么了?"
我现在这副德行......要让我爹看见,非得捂着脸骂"不成体统"不可。我咬着牙想站起来,结果又往他怀里倒。
他倒是早有准备,胳膊一收就把我整个圈住了。
接着一声带着后怕的叹息落在我头顶:"崔菀——"
"谁在那儿?"
谢自尘的声音突然炸响,吓得我浑身一抖。
郑月竹也回过神来,脸白得跟纸似的强装镇定:"要是让人知道我俩在这儿私会,耽误了进宫时辰......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谢自尘被她这话噎得一愣,到底还是往假山后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顾不上别的,死死拽着李修瑾的袖子小声求救:"圣上,咱躲躲吧......"
他反而挑眉一笑,不仅不躲,还搂得更紧了:"朕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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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知道他这人又冷又傲,但没想到连听墙角都这么理直气壮。
正暗自佩服呢,谢自尘已经带着郑月竹绕到假山后——好家伙,李修瑾一脸淡定,我像个鹌鹑似的缩在他怀里,恨不得把脸埋他衣领里。
"圣、圣上?"谢自尘和郑月竹扑通跪下,声音都哆嗦了。
看着他俩这怂样,我莫名觉得挺解气。
李修瑾十岁就登基,批奏折时雷厉风行,大臣们没一个不服。
当年跟他同龄的公子哥儿,还在为躲太学先生的戒尺发愁;就连谢自尘这种学霸,写诗夸他"明君圣主",也被他怼回来"少拍马屁"。气得谢自尘三天没去上学。
我比他小两岁,天天看我爹捧着他的文章集注,厚厚一摞,每次都笑得见牙不见眼:"圣上聪慧过人,跟普通人不一样!"
我从小就怕他,因为他总是一脸严肃让人不敢靠近。
现在想想,其实也有点嫉妒——他把本该属于我的父爱都抢走了。
李修瑾啊,简直就是京城这代人的童年阴影。
不过现在想想,既然连我爹都这么怕他......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起来吧。"
李修瑾淡淡开口。
俩人还跪着没动弹,眼睛却齐刷刷往他怀里瞟——好家伙,正抱着我呢。
谢自尘立马绷紧了嘴唇,压低声音冲我吼:"崔菀!你疯啦?"
郑月竹更绝,手在裙摆上绞得死紧,眼睛跟淬了毒似的钉在李修瑾搂着我的那只手上。
"皇上,我这堂妹从小被宠坏了,今儿才刚及笄,许是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您......"
李修瑾懒洋洋抬眼:"朕说她冲撞了?"
郑月竹脸皮一抽:"没、没有......"
"娇纵?太傅天天跟朕念叨他家小闺女乖得跟猫似的,合着还是你这当堂姐的比亲爹都了解?"
谢自尘"唰"地扭头瞪郑月竹。
这丫头明显慌了神,语无伦次地辩解:"臣女...臣女口不择言!小妹平时可懂事了......"
我懒得听他们扯淡,浑身跟烧着了似的难受。
反观李修瑾,怀里跟揣着块冰似的——得嘞,往冰块上贴贴总行吧?
说干就干,我直接搂住他脖子,活像朵缠树藤的喇叭花。
谢自尘和郑月竹当场瞳孔地震。
"崔菀!你疯够没?"谢自尘气得声音都劈叉了,啧,还是这么烦人。
我往李修瑾颈窝里又拱了拱,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耳朵——好家伙,不知啥时候泛起粉色了。
"知道啊。"我舒服得直叹气,嘴比脑子快:"这样...可太得劲了。"
再看李修瑾,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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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自尘盯着我瞧,眉头越皱越紧,可一瞅见我侧脸涨得通红,眼神一下子就定住了。
突然像是想起啥似的,整张脸"唰"地没了血色。
"原来……你说的是真的。"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可我立马就懂啥意思了。
以前我跟他解释八百回,说我及笄那天晚上也是受害者,他压根儿不信,张口就损我。
这会儿总算信了——信我没打过他主意。
可对他来说,这好像比之前更糟心的事儿。
我正发愣呢,突然一只暖乎乎的大手"啪"地捂住我眼睛。
李修瑾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没事就滚吧。"是对那俩人说的。
谢自尘却"蹭"地窜前一步:"敢问皇上要带崔菀去哪儿?"他明明是个臣子,说话却跟审犯人似的。
李修瑾眼皮都懒得抬:"朕用跟你报备?"
谢自尘赶紧低头:"臣不敢!就是今儿崔菀及笄宴,皇上又刚从北山打猎回来,这要是传出去……"
"谢世子想太多,朕就是顺路瞧瞧太傅。"李修瑾一把掀开蒙着我眼睛的手,我通红的脸刚露出来又给捂住了,"要不谢世子说说,崔菀到底咋了?"
谢自尘瞅见我发愣,刚要开口:"她被人——"
"小妹心里装着世子呢!刚被退婚急得多喝两杯,这会儿醉得厉害。"郑月竹赶紧打圆场,还偷偷拽谢自尘袖子。
"退婚?朕只听说谢世子在崔家门口嚷嚷配不上崔菀……"李修瑾拖长声调,直勾勾盯着谢自尘,"世子这么有自知之明?朕得替国公高兴,赏!就赏今日猎的山鸡!"
我爹说过,皇上高兴就爱赏猎物,可从来不赏山鸡。
"山鸡咋能送人?又不是凤凰。"这话听着像夸人,其实是往死里损。
谢自尘跟傻子似的接了赏,低着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我猜他肯定想起十岁那年绞尽脑汁给李修瑾写诗,当时要是直接喊"我是草包",说不定更合皇上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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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月竹赶紧上前:"皇上您费心了,我刚找小妹就撞见世子。要不把菀菀交给我吧?"李修瑾不吭声。
这沉默快把我吓死了!我现在药劲儿还没过,他俩前世怎么折磨我的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要是交给郑月竹,等天亮指不定又得重演一遍。
这三个人里,现在只有李修瑾能信。虽说他浑身帝王架子,可莫名让我觉得安全。
盼着他看在小时候的交情上,或者念着我爹娘忠心耿耿的份上,别把我交出去。
我往他怀里钻了钻,故意学小时候奶声奶气喊:"瑾哥哥……"没人知道,我小时候堂姐还没进京,就李修瑾一个玩伴。
那时候先皇后还在,我娘老进宫陪她。大人们说话时我就趴李修瑾书房窗户喊他,等他送走我爹就来找我玩。
后来先皇驾崩,皇后拉着小李修瑾掌权,再后来为了还政自鸠。
李修瑾就再没出过宫。我娘抱着我直叹气:"瑾儿以后啊,开心日子只会越来越少。"
我们慢慢就疏远了,只能从我爹夸他的话里知道,那个爱逗我笑的少年,终于成了沉稳的皇上。
隔了这么多年,我为了求保护,跟儿时玩伴这么亲近:"能让瑾哥哥陪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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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是被我爹那暴跳如雷的吼声吵醒的。
他跟我娘在我房里隔着屏风说话,声音越吵越大。
"大姑娘家的跟个男人共处一室待了一整夜,还在菀儿闺房里,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台词咋这么耳熟?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呢,就听见堂姐的尖叫声,还有谢自尘那刀子似的冷眼。
再然后我就迷迷糊糊地成了谢家媳妇,最后为了丈夫最爱的女人赔上性命。
大火烧光了我娘给我梳过无数次的头发,烧掉了爹托人送进谢府的苏织云锦新衣裳。
临死前我想挣开谢自尘攥着我的手,可怎么都甩不掉。
他在火光里阴森森地笑:"省省力气吧,我得拽着你去见月竹。"
我真是冤得没处说理。
我破口大骂他是疯子,哭着喊着要回家找爹娘,他却狠心得连哭求的机会都不给。
"月竹最眼红的就是你有对好爹娘,可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就算死,你也得是谢崔氏的牌位进我谢家祖坟——这样月竹心里才能舒坦。"
......
每一幕都真实得可怕,好像我还陷在那场噩梦里出不来。
结果一睁眼,爹娘正拼命摇我呢。娘把我发抖的身子搂在怀里,手一下一下摸着我的背。
"囡囡做噩梦了?哪儿疼啊?娘在这儿呢,别怕。"
睁开眼才发现屋里只有爹娘,没有上辈子那个带着闺密团来看热闹的堂姐。
更没有那个想跟堂姐解释、恶狠狠瞪我、最后娶了我慢慢折磨的谢自尘。
我长舒一口气,胸口还是突突直跳。
我爹紧张得要命:"老实交代,是不是皇上欺负你了?"
我愣了一下:"李修瑾?"
我娘边给我梳头边解释。原来上一世的悲剧根本没发生——李修瑾派御林军把院子围了,自己守了我一整夜。
爹娘只知道昨天有人不许靠近我院子,早上看见李修瑾从屋里出来。
我这才想起昨晚睡得特别安稳,总感觉有道目光一直看着我。
我爹琢磨着整件事,脸色还是阴沉沉的:"皇上做事滴水不漏,连风声都没透出去。"
我娘赶紧劝他。
爹也不说话,只让我好好歇着,转身就大步走了。
"我和你爹就盼着你开开心心的,可你怎么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小时候你可活泼着呢,也不知道怎么长大后,好不容易养出的那点小脾气都没了。"
我娘说着说着就想起从前,眼睛湿漉漉的。
记得小时候我被宠得无法无天,后来堂姐来了,总见她躲在角落抹眼泪。
我问她怎么了。
"爹娘在身边就该像妹妹这样想笑就笑,可我命苦啊,看你想要什么就直说,想玩什么爹娘都依你......"她哭得抽抽搭搭的。
后来只要我找爹娘要东西,或是跑出去玩不被骂,她准得哭:"妹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她总拿这些规矩约束我,慢慢的我也就不敢任性了。
没想到反而让爹娘担心起来。
娘亲握着我的手:"你爹和我跟先帝发过誓要护住瑾儿。你爹更是把毕生本事都教给了少帝......我们这辈人,包括皇上,都被责任拴得死死的,只有你,我们想让你活得痛快。"
"我们菀菀啊,就是撒泼打滚都随你。"
我听得眼泪直打转,把脸埋在娘怀里不肯抬起来。
"娘,我不嫁人也可以吗?"
"跟噩梦有关?"
我点点头,娘亲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没多问。
"当然行。爹娘就宠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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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怕我老琢磨那个噩梦,正好赶上平南王妃过寿,就带我来王府赴宴了。
我听说王府里有片竹林特漂亮,就自己溜达过去看看。结果在王府里跟谢自尘撞了个正着。
"崔菀,你跟皇上到底什么关系?"
他一开口就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调调,跟上一世一模一样,听得我浑身不得劲。
懒得理他,绕开想走,结果被他一把拽住手腕,硬生生转回来面对他。
"你也回来了,对吧?"
好家伙,他眼神跟上一世一个德行,我也能从他眼里看出来他认出我了。我冷笑一声,反正现在婚约也作废了,承认就承认呗。
"怎么,还想再杀我一次啊?"
他立马抿着嘴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顿了顿又阴阳怪气地说:"你昨晚中毒了,怎么跑皇上那儿去了?该不会是觉得重活一世,就能惦记上别的男人了吧?"
他生哪门子气啊?懒得管了,我现在就是看他不爽。
"我就惦记了,怎么了?你能为了谢月竹退婚,我怎么就不能找个自己喜欢的男人?"
他一听这话,脸"唰"地就红了,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跟变色龙似的:"喜...喜欢的不是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死死攥住我的手:"为了跟谢月竹赌气,你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不顾了?"
看他这副炸毛的蠢样我就来气:"谢自尘,你给我听好了,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更没设计嫁给你。昨晚之后你应该清楚了。你跟你那小情人害我一辈子,现在还想拦着我?"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还在那儿摇头嘴硬:"崔菀!他是皇帝啊!前世谢月竹什么下场你忘了?你只要管好你的谢月竹就行,我跟谁好,轮不到你管!"
他还想拦我,我直接抬脚一踹,他没防备,"扑通"一声掉进了旁边的池塘里。
这池子水不深,但淤泥特别多,看着跟没整修过似的。谢自尘那一身华服现在可算毁了,整个人泡在泥里跟个泥猴似的。
"崔菀!你敢——"他在泥里扑腾,气得跳脚。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现在就恨不得找间屋子把你锁起来,一把火烧干净。"
"要不把你那小情人也一起锁进去,帮你完成心愿?"
他那张脸本来全是泥,这一下惊得连泥都盖不住了:"我们...我们重活一世,我以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居然还这么恨我?"
我差点笑出声,看着这个泥坑里的"公子哥",心想京城这帮人眼睛是瞎了吧,居然给他封什么第一公子的称号。要不是没人敢提李修瑾的名字,轮得到他?
"谁跟你过去算了?谢自尘,你给我看清楚了,给我好好活着。"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前世受的那些苦,我一分一毫都不会忘。
说完我就大步往前走,结果在竹林拐角撞上个人。李修瑾斜倚在墙边,那双狭长的眼睛带着几分玩味,静静地看着我。
我实在没忍住:"皇上,您这是有偷听墙角的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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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我娘早上叫我蛮横骄纵些的谈话起了作用,也许是方才被谢自尘激起的怒火尚未平息,我竟然一点也不怕李修瑾了。
我看着他,破罐子破摔:“皇上,你都看到了,没错,人是我推的,我就是个骄纵之人。”
他却笑了,只说:“太傅会高兴的。”
这关我爹什么事?我正想追问,就见他目光往下,落在了我方才被谢自尘攥出红痕的手腕。
他沉下脸伸手过来,我下意识朝后躲,他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昨夜,你不会如此生分。”
“昨夜我中毒了,如果冒犯了皇上,非我本意。”
李修瑾收回手,视线却一直停在我腕间红痕。
“下毒之人,你想如何处置?”
细看他神色,似是已知道是谁。
“身份特殊,并不会如何。”
堂姐是被托在京城养在崔府的,清河郑氏又是那般显赫的门阀世家。
爹娘也是顾虑在此,偷偷把我身边那个作堂姐的眼线的丫鬟给处理了,对我好生愧疚。
而且堂姐马上就要入宫。
想到这里,我看向眼前的李修瑾:
“皇上,你能不要堂姐入宫么?”
郑月竹要是入宫,必会跟上一世那般,面上惦念妹妹,日日让我去宫中请安,想出许多法子来找我的不痛快。
李修瑾一怔,突然抬眸,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你为何不想让她入宫?”
我正在想借口,他忽然凑近了些,低声说:“你与谢自尘退婚之前,朕也一直有这个念头,你可知为什么?”
我眼珠子一转分析起来:“我爹与卫国公虽是老友,可政见常常相左,皇上怕崔谢两家成了姻亲,日后上朝没人吵架了太冷清?”
许久的沉默。
我睁大眼睛看向李修瑾紧绷的脸。
“崔菀。”
第一次有人这么咬牙切齿喊我的名字。
“我猜的不对吗?”
“你不愧是你爹的女儿。”
这话说的。
“彼此彼此,皇上您也不愧是你……皇上。”
好险,马屁差点就拍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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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李修瑾生气了,可我没有证据。
老王妃的寿宴礼上,无论多精彩的表演,他始终都冷着个脸。
而且我疑心自己马屁拍错了,频频望向主位的他,可他却当真像是一眼都不想见我似的。
我心中一凛。
这下完了,要对付两个仇人,唯一一根比较粗可以打发小感情牌的大腿却轻易被我断送了。
莫非是因为我不想让郑月竹进宫,而他其实很喜欢她?
上一世,郑月竹封了淑妃后确实很受宠,要不然也不会天天逮着我面前炫耀。
诶,好像也不对,她朝我炫耀的都是谢自尘的宠。
可她上一世确实有了皇子啊?
正想到这里,郑月竹已经换了一身华美的纱纹流光裙,起身献舞。
蹁跹绵延,如梦如幻。
河清的大伯给皇上写了一封托临信,信上说若皇上能允堂姐入宫封妃,便尽数交上淮南兵权。
这是在座许多人都知道的。
其余门阀散尽,唯郑氏一门独大,淮南兵权自当今皇上登基时便是郑氏死活不肯撒手的东西,大伯做了这么多年的赘婿,不知是如何说动了郑家人。
无需一兵一卒,只是封个妃便能尽数收回,实在千载难逢。
皇上应该如上一世那般,顺理成章地迎堂姐入宫吧?
我实在幼稚,竟然想着劝他莫要如此。
只见他绷了许久的脸色,终于见了缓和。
堂姐这一舞,也许是催促皇上早点宣布她进宫之事。
一舞毕,堂姐步步生莲走在台中给王妃贺寿,眼睛却是望着李修瑾。
王妃哪里还看不出她的心思,唤着堂姐坐到她近前来,夸了一通看向皇上:
“月竹独自在京这些年真是叫人爱怜,亏得长这般好,皇上,月竹今年都十七了,到了该定下终生的时候了,老身替她求个恩典,好叫她远在河清的父母放心。”
王妃是郑氏人,也是郑月竹的姨母,想必是听闻大伯那信送到了宫里,却迟迟没有消息。
李修瑾:“自然可以。”
他指尖轻点座椅扶手,抬眼扫过全场:
“既然如此,就趁今日,朕给她赐个婚吧。”
郑月竹原本羞涩低头,闻言浑身一颤,抬起头:“什么?”
16
圣上亲赐一桩婚,怎么也不会自己踢给自己。
席上人窃窃私语,纷纷猜测皇上究竟是何打算。
而眼看着李修瑾目光搜寻在京城适龄世家子弟中间,郑月竹急了,给方才开口的王妃频频使眼色。
王妃哪知道自己替着催一催怎就成了这样,失了分寸:“皇上,怎会是赐婚呢?皇上是否忘了,清河寄来一封信?”
说到这里几乎是明着扯开脸面了,李修瑾却依然疑惑:“信?何时的信?朕这半月去了北山狩猎,积压的奏章还未看完,郑家有什么急事吗?”
郑月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软着身子被王妃搀住。
这半月以来,她即将入宫的事传得人尽皆知,郑家料定了皇上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收归兵权,趁着皇上外出便已在京城传遍了消息。
一来是给郑月竹入宫造势,二来依旧是对李修瑾这个少帝存了几分轻视之心,觉得他唯有答应的份儿。
谁知他竟然只说一句没见过信。
可如今哪有人敢告诉李修瑾他信中内容都传遍了,唯独他这个做皇帝的没见过。
王妃简直有口难言,一把年纪,被娘家架在火上烹烤。
“没、没什么急事,妹妹妹夫与我家书提过,为月竹的亲事着急,料想给皇上的信里也会有同样的请求。”
“既然如此,朕就不必看信,今日就为郑月竹赐一门好亲。”
“朕觉得,她和卫国公世子就挺般配Ťũ⁺。”
“谢自尘,你可愿意?”
重新换过一身衣服晚些入席的谢自尘才坐下不久,又当众被点了名,还未反应过来。
可他怎会不愿呢,前世今生那般疯魔,所求便是如此了。
可如今他却不立时答应,反而下意识转头望朝我的方向。
席间众人此刻都注意着他,随即跟着他,将目光转向我。
我娘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同时冷了脸的还有李修瑾。
“谢世子看朝何处?上一份婚约你配不上,这一份总该可以,世子不必妄自菲薄。”
他昨日在崔家门口大喊那三声历历在目,席间许多人都在场。
李修瑾这话放在这里,叫人忍不住发笑。
我娘脸上的不悦逐渐散去。
转移到了郑月竹脸上。
只听得谢自尘道:“臣愿意。”
17
寿宴结束之后,李修瑾身边的侍卫引我去见人。
“猜出来了吗?朕为何盼着你与谢世子退婚?”
他负手而立,看不清表情。
经过寿宴,我只觉得心里有个一触即发的答案。
借着方才得母亲允许喝了好些果子酒,我胆子渐大:
“皇上,您是喜欢我么?”
李修瑾背脊一僵,随即像是松了口气,转过身来,望着我的眼中暗流渐涌:
“终于不是觉得朕喜欢看朝臣打架了?”
我干笑了两声,又觉得很难面对他。
脑子乱成一团,极力消化着“李修瑾喜欢我”这一消息。
可李修瑾朝我走近了两步,摘去我发间的一片雪:
“原本不想这么急的……”
“可大概是我怕了,怕流年种种,不肯留给我机会。”
“崔菀,你可以喜欢我么?”
或是想显示他与我之间距离并非很远,他竟连朕也不自称了。
只是满怀希冀,认真望着我。
按说我活了两世,一颗心早就滚得漠然冷淡。
可或许是我两世都没有对何人动过心,异样的火苗淌过心间,整张脸已然烧得绯红。
我竟有些想答应他。
我上一次答应人,是为了爹娘安心,为了谢自尘那假意的倾心。
这一次呢?
是否,仍有可怖的结局在等着我?
我的沉默令李修瑾眼中的希冀逐渐微弱下去。
在那光即将消失殆尽前,他敛下眉眼,将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牌放在我手中。
“我等着你的回答,无论是什么。”
18
下了轿子,我胸口仍是扑通直跳,匆匆往自己房内赶,我爹本想上来问我两句,奈何追不上。
“菀菀这是怎么了?撞鬼了?”
我娘在身后,幽幽朝他道:“是撞鬼了,撞了你最怕的鬼。”
我只顾冲进房里,将自己埋进被子,掩住我那烧红的面颊。
第二日,我摩挲着令牌把玩时,堂姐突然冲了进来。
她哭得梨花带雨:“菀菀,你救救我,我不想嫁到谢家。”
我将令牌收起来,静静望着她:“堂姐要我如何帮?”
“你说你想嫁给谢自尘,说你喜欢他,让你爹重新求一道赐婚圣旨,满朝皆知皇上最听得进你爹的话,只要这样,你和我都尽如所愿。”
她说得理所当然,如同每次让我相让于她那般。
“尽如所愿?可是堂姐,谢自尘喜欢的人不是我,否则他会那般不留余地地退婚么?”
上一世没有退婚,因而堂姐总能说动我。
这一世,事实近在眼前,她面上也有疑难了。
“凡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妹妹。”
“他是京城第一公子,多少贵女梦中的人,你若嫁给他,相处久了,他会喜欢你的。”
“是这样吗?堂姐?”
见我摆出一脸迷茫的表情,郑月竹趁胜追击:“自然是的,堂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好吧。”
郑月竹松了口气,眉眼含笑离开了。
然而第二日,京中却流行起谈论一段天作之合的爱情故事,酒肆茶楼,人人津津乐道。
主角便是谢自尘与郑月竹。
“卫国公府那枚祖传的玉钗,听闻是留给谢家儿媳的,你道如何,有人望见正插在那郑月竹头上!”
“灯会那晚,有个贵府小厮花了五十两租我的船,后面我去收船,溪上相约的正是谢郑二人!”
“还有更绝的,早就听闻谢世子文墨了得,去岁群英诗会,他夺得魁彩那首诗,有人记得名字
么?”
“慕竹!好一个慕竹啊!”
京城议论纷纷,越来越多的人都说看到了他们私下单独相处,甚是亲密无端,哪怕在谢自尘与我婚约未解,郑月竹进宫之事沸沸扬扬甚嚣尘上时。
“一个是未婚夫婿,一个是亲堂姐,如此首尾瞒着,崔家小姐好可怜!”
“依我看那进宫之事更是无稽之谈,咱们少帝这般年轻又后宫空悬,何须非要一个与堂妹未婚夫不清不楚的贵女入宫封妃呢?”
在传言里,我和李修瑾虽不是主角,却成了最惹人爱怜的存在。
李修瑾十岁登基至此执政八年,勤恳爱民,多次微服出巡以亲政,深受百姓爱戴,甚至他的身世故事都叫人感怀,有的是人为他忿忿不平。
最近的传言里,连赐婚都说成了神来一笔,甚至与李修瑾曾有过的重大决策放在一起。
……
郑月竹又要上门与我见面时,我提前打发了丫鬟不见她。
“让我进去,我有急事跟妹妹说!”
“事到如今堂小姐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小姐对你多好啊,都打算好帮你办那件事去了,这不是戏耍人么?小姐伤心又气愤,方才才哭睡着,堂小姐莫要扰她了!”
郑月竹哪里管人睡觉,纵是要闯进来,又被赶来的谢自尘拦住。
郑月竹见了他的模样,下意识捂紧了鼻子:
“世子,你衣服上怎么有股泔水味?还有蛋壳和菜叶,你从哪里来?”
谢自尘抿紧了唇,黑着脸不说话。
只他身旁的小厮抹了一把脸上的剩菜残渣:
“京城的人都疯了!往日尽是往我们公子马车里扔新鲜瓜果聊表爱意的,今日一个个跟对付过街囚车似的!”
郑月竹还想再冲进我院里,可她手绢捂鼻退后几步,被如今自尊敏感至极的谢自尘看见了,二话不说攥紧了她的手就扯了出去。
“郑月竹,今日纵是谁都嫌弃我,你也不许!”
“放开我谢自尘!你手上是什么黏糊糊的,鸡蛋清吗?”
两人走远,我才出来。
这两人上一世不是情难自持,暗地眉来眼去吗,这一世便好好享受一次不用再藏着躲着的日子,相依相伴吧。
“吩咐人把他们走过的地方仔细洗扫干净。”
19
那之后,李修瑾微服出宫,约我同游了好几次。
他是个好皇帝,年轻却能不喧不纵,在扎蓬挑起的茶水铺里蹲下跟老伯搭话,或是含笑扶起一个跌倒在他脚边的小乞儿。
遇上艺人杂耍,他也跟着鼓掌打赏,像是这京城里任何一个普通同龄的公子哥。
只是我躲在他身后,不敢看一眼。
他略转过头:“怎么了?”
那吐蕃艺人豢养的大虫正在钻火圈,堆叠起来燃烧的火圈,一个比一个烈。
我稳住声息,又实在恐惧,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袖:“我不喜欢火。”
却见他背脊一震,缓缓地转身,来寻我的手。
不知为何,我只觉得他瞬间似比我更慌张。
“是我的错,我们不看了。”
相握的手,源源不断的温热传来,他就这么牵着我,要走。
我停了下来:“算了,我突然没那么害怕了。”
李修瑾任我躲在他背后,从他肩膀处时而望上一眼。
可他却好似已没了方才的兴致,频频回头。
手被握着,我胆子也大了,甚至感叹道:“这大虫好厉害,这么旺的火也不害怕,烧在身上可是很疼的。”
李修瑾突然就将我揽进了怀里。
里外三层都在替卖艺叫好的人,眼前和耳边喧嚣吵闹,所有人都在看中间跃过火圈的大虫,没人注意我们的相拥。
李修瑾却突然将我抱得好紧。
埋着头,迟迟不言语。
该是我问他怎么了。
他哑了声音,却道:“菀菀,对不起。”
我本想说,你又不知道我怕火。
未及开口,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从我脑海中跳出来。
我忽然清醒,想去验证猜想,去看李修瑾的脸。
像是翻过赌桌上的一枚盲牌。
终于得见。
“李修瑾,你也重生了,是吗?”
20
“什么时候?”
“第一眼,狩猎赶回来,假山前见到你第一眼。”
离开了周遭喧嚣的人群,情绪更是无法掩饰。
我像是被扼住了喉咙。
“所以,你守了我一夜,并不是因为我求你。”
“我知道那个晚上对你意味着什么,一切重来,我自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对于你,我经不起一点风险了。”
所以上一世扔在狩猎逗留的人,这一世风尘仆仆赶回来。
带来了御林卫团团围住,亲自守了一夜。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沧桑过一世的灵魂,又一世得见,原是这般滋味。
李修瑾望着我:“菀菀,我这次虽还是不够早,也算有惊无险,怕再有事端,便早早表露心迹。”
“我的等待永远作数,你可以慢慢回答我。”
21
我的确需要一些时间想清楚。
李修瑾似乎也知道这一点,默契地再没约我出门。
堂姐走后,我的日子平静下来。
只是那传言不知现在传成了什么样,议亲的人家纷纷踏上门槛,都被我娘一一化解。
对此,我爹也没什么意见,他只知道娘答应了我,答应的事便该做到。
“何况你还这么小,这些人日日上门就想抢人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我乐得自在,只是有时候无缘无故地,会想起李修瑾来。
猜测他在做什么,他也会想起我吗。
还有我都没问过上一世我死后,我爹娘如何了。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我实在忍不住了,带上玉牌就想进宫去。
却在宫门口遇到了许久未见的谢自尘。
他瘦了许多,面颊都有些凹陷下去,昔日风光无两的京城第一公子,如今更像是踌躇不得志的苦读书生。
自那个传言之后,他同郑月竹一起离开京城,在清河郑家草草过了礼。
京城只有卫国公夫妇去了,回来之后面色都不好。
国公夫人找我娘诉苦,说也不知道为何,好好的一个独子,竟离了京城,非要跑那么远去给个狼子野心的门阀去作赘婿。
卫国公脸色铁青,说谢家满门忠烈,那郑氏不过一家占山为王的土匪,便是绝了后,也当没这么个儿子。
好在国公夫人说着说着,晕了过去,我娘赶忙请来大夫,说是有孕在身,不可思虑。
算是老来得子,这下国公夫妇总算是又有了新的盼头。
而谢自尘在郑家过得如何,我并不关心,且京城也越来越没人关心了。
狭路相逢,我只想快些走过,却被拦下。
“崔菀,你进宫去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
并不想理会他,却听得他在身后道:
“你可知道,你想找的这人,上一世对你爹娘做了什么?”
“你可知,你被我锁在谢家之时,你的父母正被那位囚于牢中。”
22
我在宫门五步之距停住,他追上来。
“上一世你在谢家,我爹娘对你都好,这些你以为你爹会不知道吗?”
“狡兔死,走狗烹,你爹做得帝王师,便最清楚帝王术,他早早便料到会有那一日。”
“把你嫁进谢家,你以为是看着我吗,是向他的好友卫国公夫妇托孤。”
半晌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所以,你那么恨我。”
“对,我恨你,恨你是也是来束缚我的,和从小训练我高门教养的家法戒尺没什么两样,我不想要一个父母钦定的儿媳,我要的是我谢自尘的妻子,你懂不懂?”
我眨了眨眼:“恭喜你,那你现在有了,一个不被父母认可,却被你深爱的,妻子。”
谢自尘闻言,像是不堪忍受似的,摇着头喃喃自语:“不是这样,不对……”
我停驻原地,不知道该如何走。
往前,还是退回去。
李修瑾,你到底有没有?
正当我盯着巍然宫门不知往何处走,宫门敞开,李修瑾身边的侍卫走到我面前来。
“皇上想见姑娘。”
我随他进去,穿过森森宫宇,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李修瑾。
他身前布条缠紧渗血,面色惨白如纸,朝我苦笑着:
“本不想叫你看到我这幅样子的,偏偏,总有人想坏朕终身大事。”
23
任我问伤从何来,他就是不说。
任我怎么阻止,说等伤好了再讲,他就是不肯。
偏这么气若游丝地,将前世之事袒露在我面前。
“是太傅与朕商议设的一个局。”
在他的讲述中,我第一次得知那些我嫁入谢家后,无从得知的事情。
我爹扶持李修瑾这些年来,树下不少政敌,这些人想着先除去我爹,好对少帝发难。
后来我爹与李修瑾合力设局,把有异心的朝臣清除后,我爹娘安然无恙被放了出来。
“菀菀,我再是精通帝王术,也不会害了太傅。”
“太傅于我,亦师,亦父……亦岳丈。”
我白了他一眼,被握住的手甩也甩不开。
“我死后,爹娘如何?”
李修瑾本不想说的,但看我固执,仍是叹了口气:
“太傅一夜白头,郡主乍闻噩耗,卧床不起。”
“不过朕护了他们余下的年岁,最后告老还乡,流连田园生活,均寿终正寝。”
我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望着李修瑾,不知该说什么好。
越不知道说什么,越会说错。
“你呢?前世堂姐为妃有孕,后来死了,你也失去了你第一个孩子,你们──”
“她是我杀的。”
“什么?”我有些跟不上。
“我没碰过她,她的孩子不是我的。”
我惊诧极了,堂姐与谢自尘竟胆大至此。
若是卫国公知晓,恨不得当场结果了自己的儿子。
想到两人前世当着我面眉来眼去种种,我对于李修瑾有些感同身受。
“他们二人是够恶心的,我亦知晓,你杀她应是气得不轻。”
“我不是为了这个杀她。”
“我不碰她,她却有孕了,说来正好堵了那些朝臣有关子嗣的说辞,相安无事便可。”
“偏生,她的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
我微怔。
我一直觉得堂姐哪怕磋磨我,也不至于要来杀我。
见李修瑾脸色越来越白,我终是心疼了。
“不要说了,好好休息。”
“我怕我不说,你下次又被人挑拨走了。”
“我又不是随便谁都信。”
我从未见过李修瑾如今这幅样子,无害到有些柔弱,拽着我不撒手,像是当真怕我跑了。
鬼迷心窍地,我凑近些,啄了啄他柔软发烫的唇。
“我不会跑的,嗯?”
他两颊飞红,看起来比平日那副正经模样可人许多。
我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他一张脸更红了,双眼湿漉漉的,低声唤我:“菀菀……”
“你再来一下,我便不疼了。”
我毫不设防地满足他,却在吻毕想撤开,后脑突然被只大手抵住,撤无可撤。
“李……唔……”
而他迎上来,一点点,由浅入深,辗转着。
又不知道何时,我们的位置对调,我被吻得毫无气力。
两具身体贴在一处,迷迷糊糊的,我感觉到什么。
脸色登时红得滴血。
李修瑾也怔了怔。
奈何他脸皮厚,此情此景,只会更厚。
蹭着我的脖颈,说话全然乱了气息:
“菀菀……”
“帮帮瑾哥哥,好不好?”
24
伤口是在半个时辰后裂的,我爹是一个时辰后到的。
他将我提溜回家,开始骂起来:
“若是有心人,算作弑君都可,我们一家三口全完蛋!”
我想起李修瑾汩汩流血的模样,也是吓得噤声。
正抹着眼泪,我爹忽然狐疑地看向我:
“不过只是抱了一下,伤口也能裂成那样?”
“是真的,爹,我没有骗你,或许是我力气太大了。”
心里却埋怨起李修瑾,我问他疼不疼,他说对要你疼一疼。
这个坏家伙!
我爹终是信了,可他与娘都异常淡定。
我不淡定了。
“你们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你们两这点事我跟你爹早就知道了,上次你梦魇那次,你爹捏着拳头去宫里,却抹着眼泪回来,说的是秉烛长谈,还不是被阿瑾哄好了。”
“谁、谁抹着眼泪了?夫人莫要信口胡诌!”
“是你告诉我的,你说阿瑾这孩子不愧是你教导大的,若能成婿也不会便宜了朝堂那些老家伙──”
“时辰不早了,夫人我们走吧,菀菀也该歇息了。”
爹娘走后,我好生松了一口气。
却想起方才,脸色又滚烫起来。
实在担心李修瑾重新包扎好的伤口。
心里已经盘算好明日怎么溜出去看他了。
25
李修瑾会受伤,说来是郑家沉不住气。
前世郑家以还兵权为名,要郑月竹入宫,后郑月竹有孕,郑家召集清河各郡兵力,嚣张放言说交上去的虎符是假的,若是李修瑾肯立郑月竹腹中孩子为太子,可得半扇真兵符。
朝堂震怒,大骂郑家厚颜无耻。
ƭŭₕ搁至郑月竹一尸两命,郑家起兵,卫国公迎战,本是首战大捷,却被营中士兵说漏了嘴,得知京中儿子纵火自焚还烧死儿媳,心内大恸,给尚在狱中的老友崔远山写下告罪血书,后气绝于战场。
李修瑾说到此处,握紧了我的手。
“那场战争中死去了十数万人,后来郑家虽兵败,仍然是我执政数载,最悔之事。”
“所以你重来一次,想要阻止这场战争。”
“孤身在位几十年,我 日日夜夜都会想起那场战争,复盘了上千次,一直想要一个不流血的解决办法,于是从重生时起,便开始往郑家暗地部署。”
“就像一把伞,再能遮风挡雨,榫卯相接处若是悄然换了,也会渐渐枯朽。”
也不知道李修瑾派去的人如何鼓动,郑家竟当真派了人来宫内刺杀皇帝。
我心疼地看着换下来被浸红的绷带:“也不是完全没流血……”
李修瑾笑了:“虽然我大敞着门迎客,被刺时却也是避开了要害,不打紧,只是后面你来了,我情不——”
我捂住他的嘴,恼红了耳朵,不叫他说下去。
“郑家推了一个替罪羊出来,你也认识。”
“谁?”
26
再次见到谢自尘,是在囚车上。
这会儿他可狼狈透了——老百姓扔的臭鸡蛋、剩菜汤全糊他身上,千万张嘴骂得跟炸了锅似的。
"敢刺杀咱们陛下?几辈子才出这么个好皇帝!咱京城百姓可是看着他长大的!"
"什么京城第一公子,我看是第一不要脸!"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高门大户养出这么个玩意儿,国公府脸都丢光了!"
"卫国公打仗一辈子,咋就摊上这么个孽障?好在早跟国公府撇清关系了,听说国公夫人就要临盆,总算有后了......"
谢自尘眼神发直,突然瞅见我,扶着枷锁直起身子。我捏着鼻子学他以前嫌恶我的腔调:"哟,谢大公子,重活一世咋还把自己搞得臭气熏天?嫌上辈子过得太干净是吧?"
他耷拉着脑袋,活像被扒光了衣服无处躲。
"我这一世...就想弥补前世的遗憾,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声音发颤,"月竹其实没那么喜欢我,我...对你也不是全然——"
"谢世子,该上路了。"
他死命扒着栏杆:"崔婉,要是上辈子我没听郑家人撺掇杀你...要是咱们好好过日子...时间久了,你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
他瞪圆眼睛:"为啥?"
"有人跟我说,要是我没死在你手上,他就要来抢我。"耳边突然响起那人说得轻巧却狠绝的话:"我想背的骂名,就是夺臣妻。"
谢自尘顿时明白过来。临走前他问我:"我现在这下场,你该解气了吧?能原谅我么?"
我沉默老久才叹气:"行吧。"
"谢谢。"
看着他释怀的背影走远,我站在原地发愣。直到远处传来爆响,囚车突然窜起大火,眨眼就把人烧成灰,只剩哭嚎声漫天。我淡淡移开眼,招呼侍从:"走了。"
这下可算出了口恶气。
27
郑月竹把虎符塞给我时,指甲都快掐进我肉里了,活像抓着最后根救命稻草。
"妹妹,照你说的偷出来了...现在、现在没人杀我了吧?"她眼神发飘,眼窝深得能养鱼,破衣裳底下全是郑家人打的淤青。
我笑得温柔:"我信里不是写得清清楚楚?"
"皇上要杀我,郑家也要杀我...只有、只有堂妹真心对我好。听你的准没错...就能活命。"
"乖孩子。"我剥了颗糖递过去。
"没别的事就回房藏着,别让郑家人找着。"她点头哈腰地走了。
看着她蹑手蹑脚的背影,突然想起从前的自己。堂姐哪能想到,有天我们会调个个儿呢?
来日方长,她会习惯的——说不定还能做得比我当年更漂亮。
把虎符当除夕礼送给李修瑾时,他下巴都惊掉了:"拿你的玉牌换的?亏大发了!"
"我谋划多年的东西,让你三两下就——"
"有啥奖励?"
"亲我一下?"
"啊?"
"或者我亲你?"
"......"
"你想得美!现在大白天,我待会还要去见太傅,迟到——"
"李修瑾!"
"真拿你没辙..."他突然笑起来,"谁让你这么能干呢。"
"我什么时候说——唔!"
窗外,新年的第一缕阳光劈开晨雾,春雪簌簌化开,枝头冒出嫩绿的新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