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讲述人：申利科

编辑整理：乔存兴

人吃了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人呢？我的母亲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2022年腊月初，突然一个急促的电话向我打来“你马上请假回家吧，咱娘快不行了……”

那时的我还在陕西榆林横山的一家煤矿任煤矿安全检查工作，当听到电话那头说的话，我突然心颤了一下，汗毛都竖了起来，面目表情马上变得凝重了起来……

我家住沙河市白塔镇的西部丘陵地带，一个美丽而富饶的西赵村。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民家庭中，家里共养育了我们姐弟两人。听说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母亲便被无情的病魔夺走了生命，之后我们便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所以我也不记得我母亲的模样。对于自幼就缺少母爱的我，便更渴望有个母亲所宠爱着。

终于在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经村里一家子的一个大爷介绍，我父亲又为我找了个继母。突然有个像自己亲生母亲一样的母亲呵护着，爱护着，那会儿的幸福感突然又找回了自信。一年后家里又喜添了个小妹妹，心里更是乐开了花，终于也和其他家庭一样其乐融融的一起生活着了。

那时候对母亲的感情和照顾还是比较依赖的。记得在小妹妹两岁的一个夏天，我放完学，一进门就喊“娘”，却没人回应，奶奶含着泪说“你娘被计划生育的给抓走了，现在在村委会了”我听后扔下书包就朝村委会跑去找村干部了，一个弱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便去找村委会理论去了，不用说，自然也是无功而返，依然是哭着回来了，还差点把自己也给扣押了进去。父亲也是焦急的到处找人托关系，一个星期后，终于把母亲“救”出来了。那时的我是多么珍惜我所拥有的母爱和被母爱所爱惜着。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上了中学，我的叛逆期也到了，慢慢的我厌倦了母亲的唠叨，有时候还偶尔争吵不休，似乎就在这时，完整的母亲也出现了裂缝。正直叛逆时期我还发现了母亲的行为有些反常，母亲是接喜不接悲，就是遇到喜事了，红事儿了她心里都没事儿也更乐意接受，但不能遇悲伤和丧事，一遇悲，丧事她脑子容易受刺激，就像得了抑郁症一样容易自卑。包括母亲的言谈举止都多多少少有时候也带有异常，比如在看孩子时，她总是喜欢先把孩子教育哭，然后再哄孩子开心，好像是在显示自己的成就感一样，把孩子也弄的喜怒无常。母亲的厨艺方面也一般，不过养我们一家人还是可以的，必定我们以前的日子也过得比较拮据，清汤寡水也都习惯了。还有母亲的睡眠质量不好，有时候还要靠安眠药的作用下才能勉强睡上一觉。体格嘛，自然也跟不上，血糖低还贫血，地里的活儿基本不让她干，就在家里敞着门做个饭我们也自然就满足了！

你听说过鬼附身吗？我可是亲身经历过的。“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一生怎能只遇喜不遇悲呢。记得那是我姥姥去世时候的事儿了，处理完姥姥的后事儿之后，回完家母亲的心理极度恐惧，突然就性情大变了。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呆木了许多，脸色都是苍白的，而且眼睛瞪的大大的却无光，面目没有一点血色，母亲一生都是短头发，现在就连头发都炸起来了，就像……就像一只穷凶恶极的厉鬼一样。苍白的脸不带任何表情，一会儿手舞足蹈，一会儿哭天喊地，一会儿又蹦又跳，一会儿大吼大叫“哈哈，我终于回家了，回家了，生，（我父亲的名字）孩子们呢，我想看看他们”。一边喊一边还不停的做着手势。话音刚落随手就拿住了家里的墩布，往顶上用力一举，把屋顶的灯泡给敲了，玻璃碎了一地，墩布随手一扔，一下又跳上了化妆台，化妆台自然撑不住她的体重，她也重重地摔了一跤，立马起身，又朝向我姑打了一巴掌，嘴里还大喊大叫“生，快点儿，咱姐姐打我了”……我自然是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哪儿见过这阵势，腿都吓软了。父亲试图去厨房端碗水给母亲喝，缓解一下情绪，不料母亲夺去碗摔向我父亲，不一会儿家里就被弄的一团糟，桌子，凳子，玻璃，碗片碎了一地。人在着魔的时候力气是非常大的，喊着就朝厨房走去，父亲一想，厨房有刀，怕出意外，就马上制止她的行为，但被母亲一下推开了。最后没办法父亲狠狠的朝母亲的脸上打了一巴掌，之后母亲就好像醒了一样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生，就连你也欺负我……”父亲大概已经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就狠狠的问她“你是谁，你叫什么，为什么来我家，赶紧走”，母亲这时害怕了，接着说“我想孩子了就来看看他们，我有错吗”父亲确定是怎么回事了，声音也加大了“你来看孩子，站在远方看看就行，不要伤害家人，你在那边缺什么了，我明天给你烧过去就行了，你在那边过的好我们也心轻，看孩子远远看就行，不能进家门，你走吧，我晚上给你送点米过去”母亲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然后就感觉像累趴下了一样居然倒地就睡，父亲和姑姑把母亲抬到床上盖好被子让她睡下了。随后我们清理了现场，第二天母亲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只知道她睡了一觉，然后母亲说口渴了，父亲端来一碗水给她喝，嘴不停歇的喝了三碗水“怎么感觉这一觉睡的不解乏呢，哎呀，渴死我了，太口渴了，平常睡醒了身体可轻松了”父亲怕母亲去用力回忆那事了，就回答说“天热，没开风扇”，当然也不让我们说。事后的当晚，父亲用一小碗米配了点纸烧成的灰掺和到一起在大门口了，街口了泼成拦直线，嘴里还念了什么话，咱也不懂吧，反正就是那么一档子事儿吧。

经过这事儿我问父亲，父亲无奈的说“你娘她有脑子病，不能接触白事儿，丧事儿，一接触伤心事儿脑子容易受刺激，而且她红火不正，容易招来邪病，昨天就是因为你亲娘来看你来了而附在她身上了，所以她身体都不由着她自己控制了”后来我也才知道，像这种的脑子病，继母来的时候，我父亲，媒人，爷爷奶奶都是知道的，就是为了让我回家有口饭吃，有人照顾着，弥补一下缺失的母爱！

当然喜事儿也有了，也可以这么说吧，风风雨雨，吵吵闹闹的转眼间我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无论家人还是邻居都在劝她为她高兴，“以后啊，净剩下好日子了，这次到亲家那儿见面了要少说话，说就光说好听话，怎么好怎么来啊！”这时的母亲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配合的可好了。其实有时候办一件大事儿吧，还就得大人出面才能办成的事儿。话说很快就要马上结婚了，母亲也忙里忙外的，包括建房子，装修，那时家里装修还兴管饭了，如若没有一个母亲，你看能行吗。结婚看日子，那时结婚还都是在家里灶厨坐席，都是母亲一手拦的活儿呢！为了给我结个婚，母亲也开始省吃俭用提前一年就开始忙活儿了，就这样我们热热闹闹的把婚给结了！婚后半年我们就分家了，因为母亲也深知自己的病情与体力。况且我的媳妇无论从人品上还是道德，家教上都是很贤惠优秀的，甚至媳妇得知母亲有这个病之后也没说半句怨言，反而还承担起了赡养婆婆的大任了。我媳妇的厨艺高，无论做什么好吃的，都会先端过去孝敬公婆吃。整个家都很喜欢这个儿媳妇，包括有脑子病的母亲，都对我媳妇的评价非常高。平平安安的几年过去了，相继妹妹也结婚了，而且过得也挺幸福，这时候姐姐，姐夫，妹妹，妹夫人都到齐了，正当要享天伦之乐之时，又突然，唉…

为什么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热热闹闹的来到了2021的秋月，成家立业后我也因为要养家糊口而背井离乡，慢慢的跟母亲的沟通越来越少了，家里也只有姐姐，妹妹和她嫂子勤于走动照顾母亲了。突然一个深秋的晚上，家人打电话让我回家，说母亲生病住院了，在沙河市人民医院。

而且病情不容乐观，我马上乘高铁回到家后，母亲已经是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第二天了。父亲也是日夜坚守着病重的母亲，我们兄妹二人一人一天守着，大家都是四处打探，寻医问药的，甚至连迷信都用上了，终于在重症的第五天母亲苏醒了，从重症推出来我看她日渐消瘦，皮包骨头的身躯，被病魔折磨的痛苦，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跑到医院门口放声大哭起来。医生说要给她讲点儿她高兴的事儿，幸福的事儿，她感兴趣的事儿，就可以加快她的病情恢复，妹妹天生具有搞笑天赋，在看守母亲的几天里都会编制各种笑话逗母亲开心，母亲也好久没有笑过了。把母亲推出来时我抓拍了几张母亲被病魔折磨的图片，这也是我们母子两人唯一的一张合影！

终于盼来了出院，医生也解释说，病人肺里的痰多，我们也故意多安排了几天住院，就是想再加强，强化病人自身肺部的化痰功能的，谢过医生之后我们便办理了出院。

回到家，亲戚朋友都来看望母亲了，都在夸母亲恢复的快，恢复的好，还是有福气人，你看儿媳孝顺，孙子孙女都长的挺好，以后啊都是好日子了！

后来我听父亲说，其实我没在家的时候母亲也有在犯病，没告诉我是怕我在外面担心了，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后犯病几率也会随之增加，各种药类越吃越多，包括精神类药物。这次的发病主要是因为你娘在吃药的时候她忘记了她已经吃过降压药了，然后就又吃了一次，血压骤然下降导致她神志不清，瞬间昏迷这才打了120住了院。为了以后能够准确的吃药，我们全家出动，把母亲吃的药全部给她打包成一顿一包，一顿一包的，而且每次吃药的时候都得有人监护着，这样吃错药的几率就会大大减少了。

可又有谁会想到，这次的病历居然开启了母亲生命的倒计时…

时隔一年后的冬月，也就是我上面说的2022年腊月初，一个很突然又急促的电话向我打来，说，母亲最终还是没能再醒来，当我回到家母亲已经被入殓到冰棺里了，经过交流，这次倒不是因为吃错药，而是大家一致认为还是那口痰，再加上这几年疫情的疯狂肆虐，让本就身体就虚弱却雪上加霜，一口痰堵住了气管没咳出来，尽管我们当时都采取了相应的急救措施，但还是没能把母亲留在身边。母亲最终还是“走”了，“走”的却是那么的突然，突然到没有给任何人一个那样的想法，也没有任何预兆，而当年母亲也才60出头啊。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之后，父亲身体更是日渐消瘦，情绪低落到几乎崩溃，每次吃完晚饭后，他都会一个人在卧室里偷偷擦眼泪。睡醒都是眼睛红红的，为了安慰父亲，生怕他再有任何意外，我和妹妹陪父亲睡了一个多星期，父亲最后哽咽的说“其实你娘的为人还是不错的，街坊邻居，亲戚朋友关系都处的还好，她就是有这个脑子病，话多了点儿，但到咱家她还是担了一个挑大担子的人，你们姐妹三个的婚事都是她出手操办的，咱也不图什么，就图了你们回完家还有个娘叫，我回完家有口热饭，家里也常开着门了，这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父亲的话都没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之后我也在想，我心里也挺内疚的，生前我们关系虽不太融洽，但也毕竟是娘啊，毕竟也是她养育了我三十多年，也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我也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从婚后的二人世界再到生命结束的短暂一生，虽不是亲生母亲但胜似亲生母亲，她也更是我们姐弟三人成功婚姻的操办手，所以里里外外，我的继母还是很伟大的！

母亲的三七过后，便是2023年的新年了，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初二姐姐，妹妹回家，我们喊邻居给我们拍了几张全家福，但唯独缺少了一个精神之柱——伟大的母亲

【小编心语】：母爱无疆，的确是的，更何况一个继母，做到如此无私奉献，关爱孩子们，也得到了子女们衷心爱戴。

虽然说母亲已经走了，但是她的音容笑貌仍然刻在孩子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