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车夫一跪, 我才知抛弃我的父亲, 是被囚天牢十五年的护国英雄
发布时间:2025-08-27 17:51 浏览量:10
车轮碾过冻得发硬的泥土,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像一个濒死老人的叹息。
沈芥裹紧了身上那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薄棉袄,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以抵御从车帘缝隙里钻进来的、刀子般的寒风。他已经十六岁了,身形却依旧单薄得像一株深秋的枯草,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凛冽的北风折断。
他的怀里,紧紧揣着一个硬物。那是一块用布层层包裹的玄铁腰牌,即便隔着衣物,那冰冷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
腰牌上刻着两个字:青崖。
这是他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留给他唯一的物件。
十五年前,母亲抱着尚在襁褓的他,一路从繁华的京畿逃难到江南水乡。她从未提过父亲是何人,只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直到临终前,她才颤抖着手,将这块腰牌交给他,泪眼婆娑地嘱咐:“去北方,去雁门关,找一个叫苏青崖的人……他是你爹,是个大英雄。”
英雄。
沈芥咀嚼着这个词,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在他的记忆里,只有无尽的贫穷、旁人的白眼,以及母亲为了养活他,日夜操劳最终咳血而亡的凄凉画面。英雄的儿子,不该是这样的。
【他真的是英雄吗?还是……他只是一个抛弃了我们母子的懦夫?】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长,缠得他喘不过气。所以,他必须去,必须亲口问一问。
“坐稳了。”
赶车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低沉、沙哑,像被风沙磨砺过的石头。
沈芥掀开车帘一角,看到的只是一个宽厚而沉默的背影。这个人叫陆沉,是他在渡口码头用母亲留下的最后一支银簪雇来的车夫。他要去雁门关,一个连商队都视为畏途的苦寒之地,只有这个男人,在听到地名时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报出一个价格,便接下了这趟注定漫长而艰辛的旅程。
陆沉是个怪人。他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黑色劲装,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刀疤,让他本就冷峻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煞气。他话很少,一天也说不了三句话,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像鹰,仿佛能看透人心。
起初,沈芥很怕他。但走了十几天,经历了两次劫道的毛贼后,他便不怕了。那两次,陆沉甚至没有拔出他车辕旁那柄看似古朴的长刀,只是用赶车的鞭子,就将几个手持凶器的壮汉抽得鬼哭狼嚎,屁滚尿流。
那鞭梢破空的声音,又快又狠,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他……绝不仅仅是个车夫。】沈芥不止一次地想。但他不敢问,陆沉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他所有好奇心都冻结在喉咙里。
“前面是‘野狼坡’,不太平,今晚得赶到下一个镇子落脚。”陆沉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断了沈芥的思绪。
沈芥点点头,重新放下车帘。车厢里颠簸得更厉害了,他死死抓住车壁,目光再次落向窗外。
天色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荒原,旷野之上,枯草连天,一片萧瑟。这便是北方,与他从小生长的江南水乡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裸露着一种原始而残酷的筋骨。
就像他此行的目的一样,他要去撕开那个被隐藏了十六年的真相,无论那真相的内里,是荣耀的勋章,还是血淋淋的伤口。
夜幕降临时,他们终于抵达了一个名为“沙棘镇”的小镇。与其说是镇,不如说是一个稍大些的驿站,几排土坯房,稀稀拉拉地亮着几点昏黄的灯火,在旷野中如同鬼火。
陆沉将马车停在唯一一家还挂着“客栈”招牌的院子里,熟练地卸下马匹,喂上草料。沈芥则拘谨地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客栈大堂。
大堂里混杂着汗味、酒味和劣质油烟味,几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佣兵和商贩围着火堆,大声地划拳喧哗。看到他们进来,所有声音都静了一瞬,几道不善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沈芥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陆沉却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柜台前,将几枚铜钱拍在桌上,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一间房,两桶热水,一斤酱肉,三个面饼。”
掌柜的是个瘦得像猴一样的中年人,他瞥了一眼陆沉脸上的刀疤,又看了看沈芥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客官,小店只剩一间上房了,价格可不便宜……”
“就这间。”陆"沉打断他,又加了两枚铜钱。
掌柜的眼睛一亮,立刻变得热情起来:“好嘞!这就给您安排!”
沈芥跟着陆沉上了吱呀作响的木楼梯,进了房间。房间很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陆沉将包裹扔在桌上,对沈芥道:“你先洗,洗完早点睡,明天要早起。”
说完,他便转身出门,似乎要去检查马车。
热水很快送了上来。沈芥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这是半个多月来最奢侈的享受了。他换上干净的内衣,坐在床上擦拭着头发,心里却想着陆沉。这个男人,虽然冷漠,却总在细微处照顾着他。他明明可以要两间房,却只开了一间,显然是为了省钱,也是为了……保护他。
【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仅仅因为那支银簪的雇佣费吗?】沈"芥不信。
没过多久,陆沉回来了,手里还端着热气腾腾的酱肉和面饼。他也快速地冲洗了一下,然后将食物推到沈芥面前:“吃吧。”
沈芥确实饿坏了。他狼吞虎咽地吃着,陆沉则坐在他对面,小口地喝着水囊里的水,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窗外。
“陆大叔,”沈芥终于鼓起勇气,含糊地问,“我们……还有多久能到雁门关?”
陆沉的目光收了回来,落在沈芥脸上,那目光深邃得像一口古井。“快了。出了这个镇,再翻过两座山,穿过一片戈壁,就到朔州地界了。雁门关,就在朔州北面。”
“哦。”沈芥低下头,继续啃着面饼。
“小子,”陆沉忽然开口,“你一个人去雁门关找亲戚?”
沈芥心里一惊,他从未说过自己是去找谁,只说了目的地。
【他在试探我。】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找……一个远房叔叔。”他不敢说出父亲的名字,那个名字对他而言,既是希望,也是一个沉重的秘密。
陆沉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雁门关那种地方,龙蛇混杂,不是你这样的孩子该去的。找到人,就赶紧回来。”
沈芥心中一暖,低声道:“谢谢陆大叔。”
夜深了,两人和衣躺在一张床上。沈芥睡在里侧,陆沉睡在外侧,那柄古朴的长刀就放在他手边。听着身旁男人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沈芥一路紧绷的神经,第一次感到了些许的放松。
然而,半夜时分,他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陆沉已经坐了起来,正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月光透过窗纸,映出他刀疤脸上一片冰冷的杀意。
“别动,也别出声。”陆沉的声音压得极低,像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芥立刻屏住了呼吸,心跳得像擂鼓。他听到楼下传来压抑的脚步声,不止一个,正悄悄地朝着他们的房间而来。
【是冲着我们来的!】
是白天大堂里的那些人?他们看自己和陆沉是外地人,想趁夜谋财害命?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接着,是“噗”的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人用竹管吹开了门栓。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三四个黑影鱼贯而入。
为首的黑影借着月光,看到床上隆起的被子,脸上露出一丝狞笑,举起了手中的短刀。
就在他即将扑上来的瞬间,原本应该躺在外侧的陆沉,如同鬼魅一般,从床底滚了出来!
他没有用刀,而是用刀鞘。
砰!
一声闷响,第一个黑影的膝盖被狠狠击中,惨叫声刚要出口,就被陆沉另一只手闪电般地扼住了喉咙,硬生生憋了回去。
第二个黑影反应过来,挥刀砍向陆沉。陆沉不闪不避,身体一矮,刀鞘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上猛地一捅,正中对方的下颚。“咔嚓”一声脆响,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剩下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陆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地狱的判官。他的身影快如闪电,在狭小的房间内穿梭。沈芥只听到几声骨头碎裂的闷响和压抑的呜咽,不过眨眼的功夫,四个黑影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整个过程,快、准、狠,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车夫该有的身手,这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战兵!
沈芥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月光下如同杀神般的陆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沉走到窗边,确认外面没有动静后,才回过身。他看了一眼吓得脸色惨白的沈芥,淡淡道:“没事了。”
他蹲下身,在几个黑衣人身上摸索起来。很快,他从为首那人的怀里,搜出了一块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只狰狞的狼头。
“苍狼卫。”陆沉看着令牌,眉头紧锁,眼神变得无比复杂,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苍狼卫是什么?”沈芥颤声问道。
陆沉没有回答他,而是将令牌收起,走到他面前,沉声道:“小子,你必须告诉我,你去雁门关,到底要找谁?”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那双鹰眼死死地盯着沈芥,仿佛要将他看穿。
沈芥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那块用布包裹的玄铁腰牌,递了过去。
“我……我找他。”
陆沉接过腰牌,当他看到上面那两个熟悉的字时,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他的手,在抖!**
这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在看到“青崖”这两个字时,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你是……”陆沉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抬起头,用一种混杂着震惊、狂喜、悲恸和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沈芥,“你是将军的……儿子?”
沈芥被他剧烈的情绪变化吓到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噗通”一声。
陆沉,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竟然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对着沈芥,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末将陆沉,参见少主!”
这一夜,沈芥的世界,天翻地覆。
从陆沉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他终于拼凑出了父亲的轮廓。
他的父亲,苏青崖,曾是大夏王朝最年轻的骠骑将军,镇守北疆,令敌人闻风丧胆。他麾下有一支精锐中的精锐,名为“破阵营”,而陆沉,就是破阵营的都尉,是苏青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苍狼卫,是朝中奸相秦晖的私人武装,”陆沉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当年,就是秦晖一手策划,诬陷将军通敌叛国,害得整个破阵营……全军覆没!”
十六年前,北蛮大举入侵,苏青崖率破阵营孤军深入,与敌军主力血战。然而,本应是援军的粮草和兵马,却被秦晖以各种理由扣下。最终,破阵营弹尽粮绝,在“落雁谷”陷入重围。
“将军为了掩护我们几个亲卫突围,亲自断后,身上中了十几箭,还被苍狼卫的统领砍了一刀……我们都以为他已经……”陆沉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虎目含泪。
他和其他几个幸存者,被朝廷通缉,东躲西藏,多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的真相,并寻找苏青崖的下落。
“我们查到,将军当年并没有死在落雁谷,而是被苍狼卫秘密押解回京,之后便下落不明。有人说他被秘密处决了,有人说他被关在天牢里……我们找了十五年,一无所获。”陆沉看着沈芥,眼神灼热,“少主,你母亲让你去雁门关,一定是有原因的!或许……将军他还活着,就在那里!”
沈芥的心脏狂跳起来。
活着。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原来,父亲不是抛弃他的懦夫,而是一个被奸臣陷害的英雄。原来,他可能还活着!
“陆叔……我……”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陆沉扶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少主,从现在起,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无论前面是刀山火海,我陆沉,都会护送你到雁门关,找到将军!”
天还没亮,两人就处理了那几具尸体,悄悄地离开了沙棘镇。
路途,变得比之前更加凶险。苍狼卫的出现,意味着他们已经被秦晖的势力盯上了。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遭遇了数次追杀,有伪装成商队的杀手,有埋伏在山谷里的弓箭手。
但在陆沉面前,这些伎俩都显得无比拙劣。他仿佛对苍狼卫的行事风格了如指掌,总能提前预判到危险,并以最干净利落的方式解决掉。
沈芥在这一次次的血腥搏杀中,迅速地成长着。他不再是那个怯懦的江南少年,他的眼神变得坚定,他的双手,也学会了如何握紧陆沉递给他的匕首,在关键时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他开始跟着陆沉学习战场的生存技巧,学习如何辨别方向,如何隐藏踪迹,如何处理伤口。陆沉倾囊相授,他教得严苛,沈芥学得刻苦。
在翻越一座名为“黑风岭”的山脉时,他们遭遇了最大的一次危机。数十名苍狼卫将他们围困在一个山洞里。
大雪封山,他们断了粮,也断了水源。
沈芥饿得头晕眼花,嘴唇干裂出血。他看着陆沉将最后一点水囊里的水递给他,自己却去啃食树皮,心中一阵酸楚。
“陆叔,是我连累了你。”
陆沉笑了笑,那道刀疤也跟着动了动,显得不那么狰狞了。“少主,这是我的职责。当年,是将军把我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我的命,早就是他的了。”
他看着洞外漫天的大雪,眼神悠远。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也是这样被围困,三天三夜没吃东西。所有人都快绝望了,是将军,他一个人,冒着箭雨,冲出去,硬生生从敌人手里抢回来半袋军粮。他自己一口没吃,全分给了兄弟们。”
“他说,‘我们破阵营的人,可以死,但不能饿着肚子死’。”
沈芥静静地听着,父亲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高大。那不再是一个模糊的名字,而是一个有血有肉,顶天立地的男人。
三天后,雪停了。陆沉带着沈芥,利用熟悉的地形,从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悬崖峭壁突围了出去。当他们浑身是伤,衣衫褴褛地走出戈壁,看到远处朔州城的轮廓时,两人都几乎虚脱。
朔州,是北疆的军事重镇,也是通往雁门关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里的守将,名叫韩威,曾经是苏青崖的副将,也是当年落雁谷之战的幸存者之一。
陆沉带着沈芥,没有走正门,而是通过一个秘密联络点,见到了这位威名赫赫的“镇北将军”。
韩威已经年过五十,两鬓斑白,但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当他看到陆沉,又看到沈芥和他怀里的那块“青崖”腰牌时,这位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铁汉,当场老泪纵横。
“老陆!你还活着!这是……这是将军的血脉啊!”韩威激动地抓住沈芥的手,反复打量着,喃喃道,“像,真像……眉眼之间,和将军年轻时一模一样。”
当晚,韩威在密室设宴,为他们接风。
从韩威的口中,沈芥得知了更多关于父亲的事情。他知道了父亲如何三箭定天山,如何单骑闯敌营,也知道了父亲在军中深受爱戴,与士卒同吃同住,毫无半点将军架子。
“将军是个文武全才,”韩威感慨道,“他常说,为将者,不应只知杀伐,更要懂得为何而战。我们守的不是皇帝的江山,而是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的百姓。”
沈芥听得热血沸腾,又心如刀割。这样一位英雄,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秦晖老贼!”韩威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当年,就是他嫉妒将军功高盖主,又怕将军的清流之风,动摇他们这些贪官污吏的根基,才设下毒计!”
“韩将军,”沈芥起身,郑重地行了一礼,“我母亲让我来雁门关,说父亲在这里。您……知道他的下落吗?”
韩威和陆沉对视一眼,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韩威叹了口气,道:“少主,这件事……很复杂。当年将军被俘后,秦晖并没有立刻杀他,而是将他押往了雁门关,关押在一处绝密的所在。”
“为什么是雁门关?”陆沉不解地问。
“因为一个人。”韩威缓缓吐出三个字,“拓跋宏。”
拓跋宏,是北蛮的单于,也是苏青崖一生之敌。两人在战场上交手十余年,亦敌亦友,惺惺相惜。
“秦晖想利用将军,逼拓跋宏就范,从他手中得到一样东西——前朝遗留下来的‘龙脉宝图’。传说,得宝图者可得天下。”韩威解释道,“所以,将军被废了武功,断了手筋脚筋,像个废人一样,被囚禁在雁门关外的‘黑水牢’里,整整十五年。”
**废了武功,断了手筋脚筋!**
沈芥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他想象不出,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父亲,是如何熬过这十五年暗无天日的地狱生涯。
“黑水牢……”陆沉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杀意沸腾,“在什么地方?”
“就在雁门关下,一处废弃的矿洞里,常年被地下水淹没,阴暗潮湿,守卫森严,全是苍狼卫的死士。”韩威面色沉重,“而且,秦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我得到密报,三天后,他会派人来雁门关,如果将军再不交出宝图的下落,就要……对他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三天后!”
沈芥和陆沉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我们必须救他!”沈芥斩钉截铁地说。
“救,当然要救!”韩威猛地站起,“我韩威这条命是将军给的,就算拼上整个朔州城,也绝不让将军死在宵小之手!”
一个周密的营救计划,迅速被制定出来。
韩威负责调动兵马,以军事演习为名,封锁雁门关通往外界的要道,切断黑水牢与秦晖势力的联系。而真正潜入黑水牢救人的,只有陆沉和沈芥。
“少主,你不能去,太危险了。”陆沉反对。
“不,我必须去。”沈芥的眼神异常坚定,“他是我的父亲,无论生死,我都要亲眼见到他。陆叔,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看着少年眼中那份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执拗,陆沉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三天后的午夜,风雪交加。
雁门关外,一片死寂。
陆沉和沈芥穿着夜行衣,如两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避开一队队巡逻的苍狼卫,来到了那处废弃矿洞的入口。
“记住,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陆沉压低声音叮嘱,“韩将军会在外面制造混乱,吸引大部分守卫的注意。我们进去后,你负责找到将军,我来断后。”
沈芥重重地点了点头。
黑水牢内,阴冷刺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腐烂的腥臭味。通道狭窄,两旁的石壁上挂着燃烧的火把,光线忽明忽暗,将人的影子拉得如同鬼魅。
越往里走,水声越大。果然如韩威所说,地牢的深处,已经被黑色的地下水淹没,只留出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石道。
石道的尽头,是一座座悬在水面上的铁笼。
大部分铁笼都是空的,只有最深处的那一个,隐约有一个蜷缩的人影。
沈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铁笼里的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四肢被粗大的铁链锁住,琵琶骨也被铁钩洞穿,整个人被吊在半空中。他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
“爹……”沈芥的声音颤抖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听到声音,那人影似乎动了一下,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怎样苍白憔悴的脸啊。曾经的英俊早已被岁月和折磨侵蚀殆尽,只剩下一双眼睛,在昏暗的火光下,依然亮得惊人,像两颗不屈的寒星。
他看着铁笼外的少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惑,随即,当他的目光落在沈芥手中的“青崖”腰牌上时,那潭死水般的眼眸,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你是……芥儿?”他的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爹!是我!我是沈芥!”沈芥哭着扑到铁笼前,双手紧紧抓住冰冷的铁栏杆,“我来救你了!”
苏青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想伸出手去触摸自己的儿子,却被铁链死死地缚住。他只能贪婪地看着,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仿佛要将这十六年的空白,都用目光填满。
“快!没时间了!”陆沉解决了几个闻声而来的守卫,冲过来,用特制的钥匙打开了铁笼的锁。
他冲进去,想要斩断铁链,却被苏青崖阻止了。
“别白费力气了,”苏青崖虚弱地笑了笑,“这玄铁锁链,与地脉相连,除非有专门的机关,否则根本打不开。”
“那机关在哪?”陆沉急道。
“秦晖……不会让我们轻易带走我的。”苏青崖的目光转向沈芥,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歉意,“孩子,快走……这里是个陷阱。”
话音未落,地牢的入口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扇巨大的石门,从天而降,彻底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紧接着,无数火把亮起,上百名苍狼卫手持弓弩,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一个身穿锦袍,面容阴鸷的中年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苏青崖,十五年了,你终于肯让你儿子来陪你了吗?”
秦晖!
陆沉立刻将沈芥护在身后,拔出长刀,如临大敌。
苏青崖看着秦晖,眼中没有恨,只有一种彻骨的悲凉和鄙夷。“秦晖,你还是这么卑劣。用一个孩子来做诱饵。”
“成王败寇,何来卑劣?”秦晖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沈芥,“小子,想要你爹活命,就告诉我,龙脉宝图在哪?你娘临死前,一定告诉你了。”
沈芥这才明白,母亲让他来雁门关,根本不是为了让他和父亲团聚,而是……用他来换父亲的命!不,母亲只是想让他知道父亲是谁,她根本不知道这里是个必死的陷阱!
“我不知道什么宝图!”沈芥大声道。
“看来,是要用点手段了。”秦晖挥了挥手,“给我放箭!先射那个老的,留一口气就行。”
“你敢!”陆沉怒吼一声,挥刀护在铁笼前,舞出一片刀幕,将射来的箭矢尽数格开。
但箭矢实在太多了,密如飞蝗。很快,陆沉的身上就中了几箭,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陆沉!带芥儿走!”苏青崖在铁笼里嘶吼,“从水下走!这里有条暗河,可以通到外面!”
“我不走!”沈芥哭喊着,“要走一起走!”
“糊涂!”苏青崖目眦欲裂,“我是个废人了,出去也是个累赘!你活着,苏家的血脉才不会断!快走!”
秦晖见状,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想走?晚了!苏青崖,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宝图,还是你儿子的命,你选一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青崖身上。
苏青崖沉默了。他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那个他亏欠了十六年的孩子。然后,他笑了,笑得无比凄怆,又无比坦荡。
“秦晖,你永远不会懂。有些东西,比性命更重要,比天下更重要。”
他转头看向沈芥,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孩子,记住,爹不是叛徒!我们苏家的人,脊梁骨是直的!”**
说完,他猛地将头,撞向了身旁坚硬的石壁!
砰!
鲜血四溅。
一代名将苏青崖,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英雄而悲壮的一生。他没有给秦晖留下任何威胁自己儿子的机会。
“爹——!”
沈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将军!”陆沉也悲愤欲绝,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挥舞着长刀,不顾一切地冲向秦晖。
“拦住他!”秦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厉声下令。
苍狼卫一拥而上。
就在此时,地牢的另一端,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韩威的军队,竟然攻破了防线,杀了进来!
“保护相爷!”苍狼卫阵脚大乱。
“少主!快走!”陆沉一刀逼退数人,回身拉起失魂落魄的沈芥,纵身跳入了冰冷刺骨的黑水之中。
他知道苏青崖说的暗河在哪里。
不知在黑暗的水下潜行了多久,当他们终于从一个隐蔽的洞口浮出水面时,已经是在雁门关外数里的一条冰河之中。
身后,喊杀声和火光冲天。
沈芥趴在岸边,大口地呕吐着河水,浑身冻得像冰块,但这些都比不上他心中的痛。
他找到了父亲,却又永远地失去了他。
十六年的期盼,换来的,只是诀别。
陆沉拖着重伤的身体,将他拉到一处背风的石坳里,撕下衣服,为他包扎伤口。
“少主,节哀。”陆-沉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将军他……是为了保护你。”
沈芥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膝盖,身体不住地发抖。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着父亲最后的那句话。
“我们苏家的人,脊梁骨是直的。”
良久,他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水和河水,眼中没有了悲伤,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陆叔,”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秦晖,必须死。”
陆沉看着他,从这个十六岁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一股熟悉的火焰。那是属于苏青崖的,不屈的火焰。
“好。”陆沉只说了一个字。
朔州城最终没有攻下雁门关。韩威的“兵变”,被定性为一场误会,不了了之。秦晖虽然没能得到宝图,但也除掉了心腹大患苏青崖,匆匆返回了京城。
没有人再关注那两个“逃犯”的下落。在所有人看来,他们要么死在了乱军之中,要么冻死在了关外的冰天雪地里。
然而,他们活了下来。
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沈芥和陆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隐姓埋名,藏身于北疆最混乱的三不管地带。
陆沉将自己毕生的武艺和兵法,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沈芥。而沈芥,则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疯狂地学习着。
他不再是那个单薄的少年。他的身体变得结实,皮肤被风沙磨砺成古铜色,眼神变得像狼一样锐利而沉静。他的刀,快而狠,他的计谋,深而沉。
他继承了苏青崖的军事天赋,并且青出于蓝。
一年后,北疆边境,一支名为“孤狼”的佣兵小队声名鹊起。他们人数不多,但战力惊人,专门接一些最危险的任务,赏金高得吓人。他们的首领,是一个戴着半张面具的年轻人,人称“鬼面”,无人知其真名。
这个年轻人,就是沈芥。
他用赚来的钱,招兵买马,联络那些被朝廷打压、对秦晖心怀不满的旧部和将领。陆沉和韩威,则在暗中为他奔走,积蓄力量。
他们像一张网,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张开。
又过了两年,北蛮再次撕毁协议,大举南侵。朝中无大将,秦晖力排众议,保举自己的心腹庸才为主帅,结果导致大夏军队节节败退,边关三镇失守,京城震动。
就在大夏王朝风雨飘摇之际,一支奇兵,从天而降。
他们打着“破阵营”的旗号,由“鬼面”将军沈芥率领,以雷霆万钧之势,插入敌后,火烧北蛮粮草,奇袭单于王庭,一举扭转了战局。
这一战,沈芥名动天下。
皇帝大喜,下旨召沈芥入京受封。
京城,相府。
秦晖听着手下关于沈芥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破阵营……苏青芥?”他念着这个名字,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派人去查,却发现这个沈芥的来历一片空白,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
“不管他是谁,只要进了京城,就是我的砧板之肉。”秦晖眼中闪过一丝毒辣。
沈芥带着陆沉,以及一队亲兵,坦然入京。
在金殿之上,他摘下面具,露出了那张与苏青A崖有七分相似的年轻面庞。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秦晖更是如见鬼魅,失声叫道:“苏青崖的余孽!”
“秦相,”沈芥微微一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别来无恙啊。”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这个力挽狂狂澜的年轻人,眼神复杂。
沈芥没有给秦晖反应的机会,他拿出一卷密轴,高声道:“陛下,臣不但击退了北蛮,还从北蛮单于拓跋宏口中,得知了一桩十八年前的惊天冤案!此案,与秦相有关,与所谓的‘龙脉宝图’有关!”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龙脉宝图。那只是前朝皇室为了迷惑世人放出的烟雾弹,真正的宝藏,是一批足以装备十万大军的兵器和盔甲。而藏宝图,一直被拓跋宏的部落世代守护。
当年,秦晖想私吞这批宝藏,才与拓跋宏接触,并试图嫁祸给苏青崖。
沈芥呈上的,正是拓跋宏的亲笔证词,以及秦晖与北蛮暗中交易的各种证据!
铁证如山!
秦晖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将秦晖打入天牢,抄没家产。
苏青崖的冤案,终于昭雪天下。皇帝下旨追封苏青崖为“忠武王”,厚葬于皇家陵园。
那一天,沈芥亲手将父亲的牌位,迎入了苏家祠堂。
他没有哭。
只是在牌位前,长跪不起。
“爹,我做到了。”
陆沉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这个少年,终于长成了和他父亲一样,能够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新帝登基后,沈芥被封为新一代的骠骑将军,总领北疆军务,代天子戍边。
他拒绝了京城的繁华,选择回到那个他父亲战斗了一生的地方。
雁门关。
夕阳下,沈芥和陆沉并肩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眺望着关外的莽莽群山和无垠荒原。
“陆叔,谢谢你。”沈芥轻声道。
“少主,这是我该做的。”陆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微笑。
风,吹过城头,猎猎作响。
沈芥知道,他寻亲的路,早已在三年前那个冰冷的黑水牢里,就走到了尽头。
但另一条路,才刚刚开始。
那是一条继承父亲遗志,守护这片土地和百姓的路。
这条路,很长,很远,但他会坚定地走下去。
因为,他们苏家的人,脊梁骨,永远是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