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达加斯加只是个弱小的岛国，如何从强大的法国手中独立

1897年8月29日至30日夜间，马达加斯加西部梅纳贝地区最后一位独立统治者托埃拉国王，被入侵该国的法国殖民军杀害，其头颅被带回了法国，并一直保存在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的人类博物馆中。

128年来，托埃拉国王的后裔一直在为寻回先辈的头颅而努力。经过非洲当局以及托埃拉国王后裔的不断努力，8月26日，法国终于将托埃拉国王及其将军的头颅归还马达加斯加。这也是法国自2023年通过促进归还此类文物的法律以来首次归还人类遗骸。

▲法国文化部8月26日举行萨卡拉瓦头骨归还马达加斯加仪式

被斩首的最后一位萨卡拉瓦国王：

至今族人仍用仪式纪念他

托埃拉国王是马达加斯加梅纳贝地区萨卡拉瓦人（即马达加斯加当地的一个民族）的一位受人尊敬的领袖。他的统治时期致力于维护独立，抵制外来统治。

1897年，在面对法国殖民军入侵时，托埃拉国王愿意谈判并决定放下武器。尽管如此，1897年8月29日至30日夜间，法国军队还是对沉睡中的齐里比希纳地区的安比基村居民发动了突然袭击。这场袭击的指挥官奥古斯丁·热拉尔报告称：“97名萨卡拉瓦人阵亡，至少150人受伤”。然而，1900年，法国政治家保罗·维涅·多克顿称，这场袭击的死亡人数至少为2500人，其中包括托埃拉国王和其他萨卡拉瓦族领导人。

托埃拉国王被斩首后，他的头颅就消失了。不过，百年来，他仍一直受到梅纳贝地区人们的爱戴。

▲马达加斯加西部的齐里比希纳河畔，每5年都会举行一次仪式纪念托埃拉国王

在马达加斯加西部的齐里比希纳河畔，每五年，数以千计的当地人会聚集在这里，举行一场特殊仪式——古老的王朝仪式“菲坦波哈”。

这场仪式将持续8天，在仪式的最后一天，萨卡拉瓦王室的遗物将被取出，并浸入齐里比希纳河中洗净，已故萨卡拉瓦国王的遗骸也会从陈列馆中取出，遗骨被清洗，并涂抹油和蜂蜜，象征着对祖先的尊重以及他们在世人生活中的持续存在。

然而，托埃拉国王头骨的失踪，始终让仪式笼罩在痛苦的阴霾之下，让当地人始终无法忘记被侵略的痛苦。

我们摊开世界地图来看，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

非洲大陆和印度次大陆的轮廓比较相像，都是上宽下窄，而且东南部有一个岛国。在印度东南部的岛国是斯里兰卡，而非洲大陆东南部的岛国是马达加斯加。

这个面积大但却没啥存在感的国家，曾经是法国的殖民地，那么它是怎样从法国殖民者的手中独立出来的呢？

上图_ 马达加斯加的行政区划

自16世纪开始，欧洲殖民者开始侵占非洲大陆的土地，一个一个的土著国家被他们拿下。而孤悬于外海的马达加斯加岛，被荷、英、法等国不断光顾。法国人敏锐地认识到这是一个在印度洋地区扩张势力的绝妙据点，于是试图通过移民的方式占领全岛。而当时岛上的麦利那人建立的伊麦利那王国对法国人比较敌视，在1763年和1773年两次驱逐了这些移民。

当时英国人也想争夺马达加斯加岛，国王达拉玛一世效仿清朝“以夷制夷”，引入英国势力驱赶法国，和英国签订贸易协议。但这样做是明显的前门驱虎后门进狼，面对日不落帝国，马达加斯加也只能签订通商和允许传教的不平等条约。而法国利用岛屿西部萨卡拉瓦人和麦利那人的矛盾，借口保护侨民，在西部获得了萨卡拉瓦人允许其建立据点的条件。

上图_ 近现代非洲原始部落老照片

相对于非洲大陆上的很多落后的原始部落政权，马达加斯加在19世纪初建立了统一的中央集权的马达加斯加王国，同时一定程度上吸收了欧洲国家的经济技术和思想文化，因而武力和动员力还算可以。当时的马达加斯加国王无法忍受西方人不断扩大的殖民渗透举措，发布禁止西方人通商和国民禁止信仰基督教的命令，结果招致了英法联军来袭。英法觉得这是个软柿子好捏，只派出了小规模的舰队试图登陆攻击大马达威港，结果被迎头痛击。这也是19世纪英法联军少有的遭遇失败。

1862年，国王拉达马二世扛不住压力，同法国签订“友好通商条约”，法国资本家取得了马达加斯加的自然资源开发权。这样的不平等条约让民众极为不满，彪悍的民众发动了起义推翻国王并处死，王后腊佐赫里纳继承王位并宣布废除该条约。首相赖尼来亚里沃尼为了防止法国报复，先和英国签订贸易协定，之后又和法国签订了一个让法国“永久地”承认马达加斯加的协议，试图让两国的势力达成一个平衡点。

上图_ 殖民者绘制的马达加斯加及周边岛屿地图

1883年，法国政府违背之前的协议，要求马达加斯加王室将南纬16度以北的土地割让给法国，并由法国主导外交权，遭到对方的断然拒绝。法国马上组织海军强行登陆大马达威港，全岛军民经过两年的作战最终不敌。在这样的情况下，马达加斯加王室只得签订城下之盟，国家成为法国的保护国，法国主导外交并获得迪亚士苏勒湾。

为了避免英国和自己抢蛋糕，法国以帮助英国夺取桑给巴尔为条件换取英国势力退出马达加斯加。1895年，法国决定全面殖民马达加斯加，派出舰队再次登陆岛屿。岛上的军民奋力抵抗侵略，给法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首都塔那那利佛被法军攻陷。1896年8月6日，马达加斯加岛正式成为法国的殖民地，由总督掌管岛上的一切事务。

上图_ 法占马达加斯加

得知马达加斯加被划为殖民地的消息，民众群情激奋，在原马达加斯加王国内政大臣来赖南德李曼潘德李的带领下，同法国殖民者展开游击战争。法国调动了15000人的军队登岛镇压，逮捕并处死了来赖南德李曼潘德李，并将腊佐赫里纳女王赶出岛内。大规模的起义被压制了，只有少数的抵抗活动还在岛屿南部进行。

20世纪初，塔那那利佛医科学校的学生组织了一个名叫“维瓦萨”的民族主义秘密团体，得到了岛上各族的支持。1915年，“维瓦萨”支持安坦得罗伊地区的起义活动，被殖民当局逮捕并判处苦役、流放等刑罚。

到了“一战”结束后，像“给予马达加斯加人民以法国公民权联盟”这样的民族解放组织纷纷兴起并开展活动，马达加斯加的工人受到共产主义思想的感召，纷纷组织工会进行罢工和游行示威等活动，要求反对强迫劳动和没收土地。1936年，法国共产党马达加斯加支部成立，开始组织更广泛的群众运动，但是遭到殖民当局的无情取缔。

上图_ 在马达加斯加的一名女黑人奴隶，正伺候其主子

“二战”期间，法国政府向德国投降，新的维希政府掌管了马达加斯加并进行法西斯统治。英美盟军与戴高乐的自由法国军队在1942年夺回了马达加斯加，却并没有充当解放者的角色，而是为了战争征收高额税负和强迫民众“自愿捐献”，否则就要强迫劳动，使得岛上民众的生活并没有因“解放者”的到来而有所改善，反而出现了饥荒问题，这就更增强了马达加斯加民众争取民族独立的信念。

1946年，“马尔加什革新民主运动”组织成立，该组织主张马达加斯加独立并保证人民广泛的政治权利，得到了全岛数十万各界人士的支持和同情，甚至部分法国人也参加了该组织。在战后成立的法国第四共和国制宪议会中，马尔加什代表团提出废除民治当局，允许马达加斯加在法兰西联邦内独立的请求，但是没有得到通过。于是代表团提出在岛内举行全民公决的提议，这是二战后联合国宪章文件公认的去殖民化措施，法国政府只能同意。

上图_ 二战英军士兵冲上马达加斯加滩头

全民公决的结果自然是支持独立的，但是法国不但不承认该结果，反而试图武力阻止其独立，这就彻底引爆了岛内民众的怒火。1947年，全岛五分之三的地区和70%的民众参与到了反抗法国殖民者的武装斗争当中。他们手持落后的武器，同拥有先进的坦克、飞机、摩托化部队的法军相持一年多，最终还是刚不过对方。殖民当局屠杀了9万多起义人士，逮捕了起义领导人和2万多骨干。本来领导人是要被判处死刑的，但是在国际国内舆论的反对下，法国改判苦役。

到了50年代，马尔加什人民联盟、马尔加什民族阵线、马达加斯加科摩罗社会民主党等民族解放组织纷纷组建，“马达加斯加工会联合会”也团结无产阶级，举行了多次大罢工，给法国政府施加压力，要求举行大选和召开国民会议。这时期的法国第四共和国政府可以说是颜面丢尽，印度支那地区败得很惨，苏伊士运河的权益没保住，阿尔及利亚的独立也按不住。而之前带领自由法国取得胜利的戴高乐早在1946年就被迫下野做闲人了，所以法国在这时期可以说几乎没有明白人执政了，乱作一团。

上图_ 苏伊士运河

内外交困的法国政府公布了一项针对海外领地的“根本法”，派驻一个高级专员负责管理马达加斯加的事务，由政府委员会和领地议会协助。马达加斯加岛设置6个省，每个省有省长、省委员会和选举产生的省议会，这就给了那些民族解放组织参与议会和政府的机会。

1957年，由马达加斯加科摩罗社会民主党等组织成立的法兰西——马尔加什联盟在省议会选举中胜出，其领导人齐拉纳纳被法国政府任命为马达加斯加国务会议副主席。随后法国政府宣布马达加斯加成为法兰西联邦内的半自治共和国。马达加斯加人民的解放斗争初具成效。

上图_ 菲利贝尔·齐拉纳纳（1912年10月18日-1978年4月16日），马达加斯加政治家，第一任总统

马达加斯加人民并不满足于半自治的状态，而要求全面的独立自主。在同年，一万多名私人企业工人举行大罢工，要求民族独立。次年5月，各民族解放组织和政党齐聚塔马塔夫港，举行争取民族独立的全国代表大会。这次大会可谓是群星荟萃，包括全国84名代表、47名观察员、16个议员和3名政府部长，以及待在法国的马尔加什代表团都出席了会议。大会提出废除1896年法国公布的殖民法案，让马达加斯加彻底独立并召开制宪议会，并选举出了马达加斯加独立大会党。

法国一手镇压这次独立运动，一手又被迫做出妥协，准许马达加斯加成法兰西共同体下的全自治共和国。而这时候戴高乐不满第四共和国的糟糕表现，出面组织第五共和国政府并通过新的宪法。马达加斯加独立大会党为了取得戴高乐的支持，拥护戴高乐的新法国宪法，宣布成立法兰西共同体下的马尔加什共和国。在这个新的共和国下，齐拉纳纳组建了政府内阁，但是外交、财政、国防、教育等大权仍旧掌握在法国政府的手中。

上图_ 夏尔·安德烈·约瑟夫·马里·戴高乐（1890年11月22日-1970年11月9日），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的创建者

如果不取得这些大权，马达加斯加的独立只是名义上的。1959年7月，马达加斯加独立大会党提出彻底独立并退出法兰西共同体的要求，并与法国政府进行谈判。戴高乐内心虽然不想让马达加斯加独立，但他明智地看出现在不再具备阻止这些殖民国家独立的条件，应当允许他们独立。于是同意将这些国家大权交出，换取马尔加什共和国继续留在法兰西共同体内，就像印度和澳大利亚留在英联邦内一样。

1960年6月，新的马尔加什共和国正式成立，马达加斯加人民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终于掌握了本国的命运。其后马尔加什共和国改名为马达加斯加共和国。同阿尔及利亚等非洲国家一样，马达加斯加虽然获得了独立，但是法国依旧对该国保持了强大的影响力。作为“非洲警察”，法国对势力范围内的非洲国家的控制力还是在线的，这也是它作为“五常”的资本之一。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