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夜晚看见小兵在读资治通鉴,大加赞善,次日:次子不可留
发布时间:2025-09-19 10:15 浏览量:6
读书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的人读了一辈子书,到头来还是个糊涂虫;有的人没读几本书,却能把日子过得明明白白。这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
一本书摆在那里,不同的人读出不同的味道。有人读出了黄金屋,有人读出了颜如玉,也有人读出了刀光剑影。至于读书能不能改变命运,那得看老天爷给不给这个机会。
01
咸丰十年的夏天,长江两岸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湘军大营扎在江边,白天被太阳烤着,晚上被蚊子叮着,将士们都有些烦躁。
曾国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今年四十九岁,正值壮年,可是这些日子总觉得心里堵得慌。白天处理军务,要对付太平军,要安抚部下,要应付朝廷,每一件事都让人头疼。到了晚上,本该休息了,脑子里还是转个不停。
他索性起身,披上外衣,推门出去。
营地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巡夜兵卒的脚步声。月亮挂在天上,洒下清冷的光。曾国藩背着手,慢慢往前走。走过中军大帐,走过兵器库,走过伙房,一直走到马厩附近。
马厩这地方,白天臭烘烘的,晚上倒是清净。曾国藩正要转身回去,突然看见旁边一间破草棚里透出微弱的光亮。
这么晚了,谁还没睡?他心里犯嘀咕。按理说,养马的兵卒白天累了一天,晚上早该呼呼大睡了。难道是有人在赌钱?要真是这样,可得好好整治。
曾国藩悄悄走近,透过木板缝隙往里看。只见一个年轻人坐在草堆上,面前放着一盏快要燃尽的油灯。这人二十来岁,衣衫破旧,脸上还沾着草屑,一看就是个喂马的小兵。奇怪的是,他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正看得入神,时不时还拿起毛笔,在旁边的纸上写写画画。
曾国藩又凑近了些,借着微弱的灯光,终于看清了书的封面——《资治通鉴》。他心里一惊,这可不是一般人看的书。这书又厚又深,别说一个小兵,就是那些举人进士,能看懂的也不多。
他推门进去。门板吱呀一声,那年轻人抬起头来。看清是曾国藩,他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把书放在一边,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见过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曾国藩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虽然衣衫褴褛,但是眉清目秀,眼神清亮,不像一般的粗人。
“卑职萧云亭。”年轻人答道,声音不卑不亢。
曾国藩走近些,看见萧云亭刚才写字的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批注。他拿起来仔细看,字迹工整,一笔一划都很用心。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些批注见解独到,特别是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的理解,竟然比许多饱学之士还要深刻。
“你白天不是要喂马吗?什么时候读书?”曾国藩问道。他知道养马是个苦差事,天不亮就要起来,天黑了才能歇息。
萧云亭笑了笑:“回大人,白天确实忙,可是晚上总有点空闲。读书这事,不能断,一断就生疏了。我从小就喜欢读书,现在虽然做了小兵,也不想把这习惯丢了。”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读书?”
萧云亭低下头:“家道中落了。父母早亡,只留下几本书。我想着,人可以穷,但是不能没有见识。所以就一直坚持读书。”
曾国藩点点头,又问:“你觉得贞观之治最重要的是什么?”
萧云亭想了想:“卑职觉得,唐太宗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知道自己是坐在船上的人,老百姓是水。水平静的时候,船走得稳当;水起了波澜,船就要翻。所以他处处想着老百姓,不敢胡来。就像现在打仗,将军们骑在马上威风,可要是士兵不愿意跟着走,将军也成了光杆司令。”
这话说得朴实,却入木三分。曾国藩暗暗称奇,继续问道:“那你觉得,现在的局势,最要紧的是什么?”
萧云亭沉思片刻:“太平军势大,但是人心不齐。咱们湘军人少,但是上下一心。打仗打的是人心,谁能得人心,谁就能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贞观之治聊到安史之乱,从汉高祖聊到明太祖。萧云亭虽然年轻,说起话来却有理有据,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有些见解,连曾国藩都觉得新鲜。
不知不觉,东方已经泛白。曾国藩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破草棚里站了一夜。
“你很不错。”他拍了拍萧云亭的肩膀,“好好读书,会有出息的。”
萧云亭恭敬地送曾国藩出门:“大人慢走。”
曾国藩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你今天不用喂马了,到我帐中来。”
02
第二天早上,军议刚开始,曾国藩就当着众人的面提起了昨晚的事。
“诸位,昨夜我遇见一个人才。”曾国藩环视众人,“一个喂马的小兵,深夜苦读《资治通鉴》,见解不输在座各位。这样的人,不该埋没在马厩里。”
程学启皱起眉头。他是营中的千总,打了半辈子仗,最看不起那些舞文弄墨的书生。“大人,打仗靠的是真刀真枪,不是靠读几本书。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兵,就因为会背几句古文,就要破格提拔?”
“程千总此言差矣。”曾国藩摇摇头,“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读书,怎么知彼?不明理,怎么知己?我决定让萧云亭做我的亲兵,帮着整理文书。”
李鸿章坐在一旁,手里的茶杯停在半空。他今年三十七岁,跟随曾国藩多年,深知老师的脾气。曾国藩看人很准,但是这次是不是太急了?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兵,一夜之间就要成为总督的亲兵?
“老师,此事是否再考虑考虑?”李鸿章试探着问。
“不必了。”曾国藩摆摆手,“我意已决。”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营地。一个喂马的小兵,因为会读书,一夜之间成了总督的亲兵。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更多的人是不相信。
曾纪鸿听说这事,特意去找萧云亭。他今年十七岁,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在他看来,一个能让父亲如此看重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萧云亭正在整理文书,桌上堆满了各种公文。看见曾纪鸿进来,他站起身行礼:“见过二公子。”
“别叫得这么生分。”曾纪鸿摆摆手,在旁边坐下,“叫我纪鸿就行。听说你昨晚跟我父亲聊了一夜?”
“大人抬爱,跟卑职讨论了些书中的道理。”
“那你给我讲讲,《资治通鉴》里最精彩的是什么?”曾纪鸿来了兴致。他虽然也读书,但总觉得那些古书枯燥无味,不如兵书有趣。
萧云亭笑了:“二公子想听故事,还是想听道理?”
“都想听。”
“那我就说个故事。”萧云亭放下手中的笔,“唐太宗有一次问魏征,我做得怎么样?魏征说,陛下做得不错,但是要小心。太宗问,小心什么?魏征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宗一听,明白了。从那以后,他做事都要想想,老百姓会怎么看。”
“就这么简单?”
“道理都是简单的,难的是做到。”萧云亭说,“就像打仗,道理谁都懂,兵贵神速,出其不意。可是真到了战场上,能做到的有几个?”
曾纪鸿若有所思:“你懂兵法?”
“略知一二。”
两个年轻人很快熟络起来。曾纪鸿发现,萧云亭不仅懂兵法,而且理解得很透彻。那些在他看来晦涩难懂的兵法条文,经萧云亭一讲,立刻就明白了。
“你看,孙子说'兵者,诡道也'。”萧云亭拿起一支笔,在纸上画着,“什么是诡?就是让敌人猜不透你要干什么。你要往东,偏偏先往西走几步;你要进攻,偏偏先示弱。这就像下棋,高手下棋,看的不是这一步,而是后面的三步五步。”
曾纪鸿听得入神:“那怎么才能做到?”
“多读书,多思考,多观察。”萧云亭说,“战场上的事,书里都有。韩信的背水一战,诸葛亮的空城计,都是诡道。但是要用得好,得看时机,看对手,看自己的实力。”
从那天起,曾纪鸿经常来找萧云亭。两人讨论兵法,研究战例,有时候一聊就是大半夜。
罗泽南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他是曾国藩的军师,跟随多年,现在一个毛头小子突然冒出来,还这么受重视,让他很不舒服。
“大人,这个萧云亭来历不明,您就这么信任他?”罗泽南找机会进言。
曾国藩正在看地图,头也不抬:“怎么,你查过他的底细?”
“没有查出什么。就是因为什么都查不出,才觉得可疑。”
“泽南,你多虑了。”曾国藩抬起头,“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能有什么坏心思?他不过是想凭本事出人头地罢了。”
罗泽南还想说什么,看曾国藩的表情,把话咽了回去。
03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天早上,军中出了大事。
管粮草的军需官王大成慌慌张张跑来报告:“大人,不好了,三个粮仓都被盗了。”
“什么?”曾国藩腾地站起来,“丢了多少?”
“初步估算,至少三千石。”
三千石粮食,够一万人吃十天的。曾国藩的脸色铁青:“查,给我彻查。”
一连查了三天,毫无头绪。粮仓的守卫都说没看见可疑的人,账本上也看不出问题。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萧云亭主动请缨:“大人,让卑职试试。”
程学启冷笑:“你一个刚来的,懂什么查案?别添乱了。”
萧云亭不争辩,只是对曾国藩说:“给卑职三天时间,如果查不出来,卑职甘愿受罚。”
曾国藩想了想:“好,就给你三天。”
萧云亭要来了所有粮仓的账本,还有最近半年的进出记录。他把自己关在屋里,除了曾纪鸿送饭的时候,谁也不见。
曾纪鸿很好奇:“你到底在干什么?”
萧云亭指着摊了一地的账本:“你看这里,每个月十五号,东仓会调五十石粮食到西仓。可是西仓的入库记录,只有四十八石。那两石去哪了?”
“也许是路上损耗了?”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损耗,次次都少两石,这就不正常了。”萧云亭又拿出另一本账,“还有这里,每次粮食短缺,都是王大成当值。更巧的是,每次短缺之后的第三天,城里的粮商赵老板都会进一批新粮。”
曾纪鸿恍然大悟:“王大成监守自盗,勾结粮商。”
“不止这些。”萧云亭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张图,“我查过了,赵老板的粮店后门,正对着王大成小妾的娘家。每个月十六的晚上,都有马车从粮店后门出来,直接进了那家院子。”
第三天,萧云亭把查到的证据呈给曾国藩。证据确凿,王大成无法抵赖,只好招供。原来他欠了赌债,就打起了军粮的主意。他联合粮商赵老板,每个月偷运一些粮食出去卖掉。这次是因为赌债逼得紧,才铤而走险,一次偷了三千石。
案子破了,萧云亭的名声在军中传开了。大家都说,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不仅会读书,还会破案。
曾国藩对萧云亭更加器重,当即提升他为记室,参与机密。从那以后,萧云亭经常出入曾纪鸿的营帐。
“纪鸿,你知道为什么你父亲能成为一方统帅吗?”萧云亭问。
曾纪鸿摇摇头:“因为他会打仗?”
“不全是。”萧云亭说,“你父亲最厉害的地方,是会用人。他知道谁能做什么,谁不能做什么。就像下棋,车马炮各有各的用处,摆对了位置,才能发挥作用。”
“那我呢?我是什么棋子?”
萧云亭笑了:“你还不是棋子,你是学棋的人。等你学会了,就可以自己做棋手了。”
他开始系统地教曾纪鸿兵法。从《孙子兵法》到《吴子兵法》,从《六韬》到《三略》,一部一部地讲。不仅讲书上的道理,还结合实际战例分析。
“你看韩信的背水一战。”萧云亭在纸上画着,“他为什么要背水列阵?因为没有退路,士兵就会拼命。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但是你要注意,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这一招。首先,你的兵要精锐;其次,敌人要轻敌;最重要的是,你要有后手。韩信表面上背水列阵,暗地里派了奇兵绕到敌人后方。这才是真正的妙处。”
曾纪鸿学得很快,理解得也透彻。一个月后的军事演练,他用萧云亭教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把他哥哥曾纪泽的队伍打了个措手不及。
演练场上,曾纪泽带着三千人马守住要道,以为弟弟会正面进攻。谁知道曾纪鸿派了一支小部队在正面虚张声势,主力却从小路绕到了后面。等曾纪泽反应过来,已经被包围了。
曾国藩站在高处看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对方宜斋说:“纪鸿开窍了,这孩子将来不得了。”
方宜斋却有些担心:“二公子进步确实快,就怕太快了。”
“什么意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方宜斋看了看远处的曾纪泽,“大公子那边,恐怕心里不舒服。”
04
曾纪泽最近确实心情不好。
作为长子,他一直是父亲重点培养的对象。可是最近,弟弟的风头完全盖过了他。特别是上次演练输给弟弟,让他很没面子。营里的将士虽然不敢明说,但是那种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都是因为那个萧云亭。”曾纪泽的亲信说,“要不是他教二公子那些歪门邪道,二公子怎么可能赢?”
曾纪泽点点头:“你去查查,这个萧云亭到底是什么来路。”
可是查来查去,只知道萧云亭是江南来的,父母早亡,其他的一概不知。没有人知道他的老家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以前做什么。
“大公子,这人来历不明,您得小心。”亲信说,“说不定他接近二公子,是有什么目的。”
曾纪泽心里也这么想。他开始暗中观察萧云亭,发现了一个秘密——萧云亭每个月十五,都会偷偷离开军营。
李鸿章也在暗中观察萧云亭。作为曾国藩的得意门生,他觉得有责任替老师把关。
这天,他故意找萧云亭聊天:“云亭,听你口音,是江南人?”
“是的,大人。”
“江南哪里?”
萧云亭笑了笑:“一个小地方,大人恐怕没听说过。”
“说说看,我去过江南很多地方。”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萧云亭垂下眼睛,“家道中落,父母早亡,一个人流落到这里,碰巧遇到了总督大人。”
李鸿章还想再问,萧云亭岔开了话题:“大人,我听说江南最近不太平?”
“是啊,太平军闹得很凶。”
“那大人的家人可还安好?”
这一问,倒是把李鸿章的注意力转移了。两人聊起了江南的局势,没有再提萧云亭的身世。
罗泽南一直在角落里听着,脸色阴沉。等李鸿章走了,他找到曾国藩:“大人,这个萧云亭太可疑了。”
“怎么说?”
“他太完美了。”罗泽南说,“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做个小兵?他肯定有所图谋。”
曾国藩沉默了一会:“泽南,你是不是对萧云亭有偏见?”
“大人,我是为了您好。”罗泽南着急地说,“此人城府极深,您要是被他蒙蔽了,后果不堪设想。”
“够了。”曾国藩有些不耐烦,“萧云亭救了我们多少次?粮草案是他破的,军中的许多弊端是他指出的。这样的人,我为什么不能用?”
罗泽南还想说什么,看曾国藩的脸色,只好闭嘴。
05
七月初,天气更加炎热。曾国藩收到了一封家书。
写信的是他兄弟曾国荃。信上说,江南有个姓钱的富商,叫钱百万,愿意出十万两银子资助湘军。条件只有一个,让他的儿子在军中谋个差事。
十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湘军现在最缺的就是钱。打仗打的是银子,没有钱,枪炮弹药哪里来?粮草军饷哪里来?
曾国藩心动了。他把幕僚们叫来商议。
“十万两银子,可以买多少军火,可以发多少军饷。”程学启第一个表态,“这个钱百万要是真心帮我们,给他儿子一个位置,也不算什么。”
李鸿章也点头:“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这笔钱来得正是时候。”
只有方宜斋有些犹豫:“大人,这个钱百万,我们了解吗?他为什么愿意出这么多钱?”
“商人重利,他肯定是想搭上我们这条线,将来好做生意。”罗泽南说,“这很正常。”
大家议论了半天,都觉得可以接受。曾国藩正要拍板,萧云亭匆匆进来:“大人,卑职有事禀报。”
“什么事?”
萧云亭看了看在座的人:“事关机密,请大人移步。”
曾国藩跟着萧云亭到了偏帐。萧云亭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大人,这是卑职刚刚截获的。”
曾国藩接过来一看,脸色大变。信是钱百万写给太平军的,说已经打通了曾家的关系,很快就能在湘军中安插内应。
“这是哪来的?”
“卑职有几个朋友在江南做生意。”萧云亭说,“听说钱百万要资助我们,就觉得奇怪,特意去打听。这才发现,钱百万半个月前,刚给太平军送了一批军火。”
曾国藩倒吸一口凉气。要不是萧云亭机警,他差点上了大当。要是让太平军的奸细混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事你不要声张。”曾国藩说,“我自有打算。”
萧云亭告退后,曾国藩把曾纪鸿叫来:“你去告诉你叔叔,钱百万的事,暂时搁置。”
曾纪鸿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照办了。
当天晚上,曾国藩单独召见萧云亭:“你在江南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萧云亭沉默了一会:“大人真想知道?”
“说。”
“都是些落魄书生,或者小商小贩。”萧云亭说,“大家都不容易,互相帮衬着。这次的消息,就是一个开茶馆的朋友告诉我的。钱百万的管家喝醉了,说漏了嘴。”
曾国藩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机要秘书,所有重要文件,都要经你的手。”
这个任命一出,罗泽南坐不住了。机要秘书,那可是曾国藩的心腹。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凭什么得到这样的信任?
他私下找了几个老将领,想联合起来进谏。可是大家都不愿意出头。毕竟,萧云亭立了功,曾国藩正信任他,这时候说他坏话,不是找不自在吗?
06
八月中旬,曾纪泽终于抓到了萧云亭的“把柄”。
他派人跟踪了一个月,发现萧云亭每个月十五的晚上,都会离开军营,往城外走。跟了几次,发现他去的地方是城外十里处的一座破庙。
“他去见什么人?”曾纪泽问。
“看不太清,庙里黑漆漆的。”跟踪的人说,“不过能听见说话声,像是个老人。两人说话很亲密,像是师徒。”
曾纪泽眼睛一亮。一个神秘的老人,每月密会,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八月十五,中秋节。晚上月色很好,曾纪泽带着几个亲信,悄悄跟在萧云亭后面。
萧云亭出了营门,沿着小路往北走。月光下,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座破庙。庙很小,屋顶都塌了一半,看起来已经废弃很久了。
萧云亭推门进去。曾纪泽等了一会,带人冲了进去。
“萧云亭,你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屋里点着一盏油灯。萧云亭正跪在地上,面前是一张破床,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老人瘦得皮包骨头,气息奄奄,看起来病得很重。
萧云亭手里拿着一个破碗,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汤。看见曾纪泽进来,他站起身,神色平静:“大公子怎么来了?”
“你每月偷偷来这里,见的是什么人?”曾纪泽走近床边,仔细打量那个老人。
老人睁开浑浊的眼睛,虚弱地说:“云亭,这是谁?”
萧云亭扶着老人坐起来:“老师,这是曾大人的公子。”
“老师?”曾纪泽狐疑地看着萧云亭。
萧云亭点点头:“这是我的恩师,姓陈。当年我家贫寒,是陈老师资助我读书。现在他病了,无依无靠,我每月来送些银两和药材,尽一份孝心。”
曾纪泽仔细看了看,床边确实放着一些药包和几两碎银。老人的样子也不像装的,那种病态是装不出来的。
“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
萧云亭苦笑:“大公子,我一个小小的记室,每月离营是要请假的。为了一个病老头请假,说出去不好听,所以就偷偷来了。”
曾纪泽一时语塞。他本以为抓到了萧云亭的把柄,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老人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萧云亭赶紧给他顺气,又喂他喝药。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回去的路上,曾纪泽越想越窝火。跟踪了一个月,结果是这样。不仅没抓到把柄,反而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第二天,曾国藩知道了这事,把曾纪泽叫去训了一顿。
“你是做哥哥的,怎么能这样对待纪鸿的朋友?”曾国藩很生气,“萧云亭帮了我们多少忙?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要处处针对他。”
曾纪泽低着头不说话。
“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曾国藩缓和了语气,“纪鸿最近是进步很快,可是你也不差啊。你们是亲兄弟,应该互相扶持,不是互相拆台。”
曾纪泽嘴上答应,心里却更加不服气。
07
九月初,秋风渐起。这天深夜,方宜斋神色慌张地求见曾国藩。
“大人,大事不好了。”方宜斋进门就关上门窗,压低声音说。
曾国藩正准备睡觉,看见方宜斋这样,知道出了大事:“怎么了?”
方宜斋从怀里掏出一叠纸:“大人,这是卑职派人查了两个月才查到的。萧云亭的真实身份,他不是普通人。”
曾国藩接过来,点亮灯细看。第一页写着:萧云亭,真名萧望文,乃前明崇祯朝大学士萧望之的后人。
曾国藩的手开始发抖。他继续往下看。
萧家当年因为反对降清,被满门抄斩。只有萧云亭的祖父年幼,被家仆偷偷送出,隐姓埋名活了下来。萧家传到萧云亭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了。
“还有更要紧的。”方宜斋翻到后面几页,“卑职的人发现,萧云亭一直在暗中联络江南的前明遗老。上个月,他还秘密见了几个反清组织的头目。”
曾国藩脸色铁青:“你确定?”
“千真万确。”方宜斋拿出一封信,“这是萧云亭写给一个叫朱三太子的人的信,信上说要里应外合,光复大明。”
曾国藩瘫坐在椅子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此信任的人,竟然是反清复明的余孽。
“最可怕的是这个。”方宜斋又拿出一本册子,“这是萧云亭教二公子的兵法笔记。卑职找懂行的人看过了,表面上是兵法,实际上暗藏玄机。每一条兵法后面,都夹带着反清的思想。时间长了,二公子的思想就会被改变。”
曾国藩翻看着那本册子,越看越心惊。确实,很多地方都有暗示。比如讲到以少胜多,就会提到明朝抗清的战例;讲到忠义,就会提到不降清的明朝忠臣。
“前几天,二公子跟人聊天,说什么'胡虏无百年之运'。”方宜斋说,“这话可是大逆不道啊。”
曾国藩闭上眼睛,脸色苍白。他的次子,已经被萧云亭影响了。如果继续下去,纪鸿迟早会走上反清的道路。到时候,整个曾家都要遭殃。
“次子不可留。”曾国藩痛苦地说出这句话。
方宜斋吓了一跳:“大人,您要?”
“不是要害他。”曾国藩睁开眼睛,“是不能让他继续留在军中了。必须把他送走,离萧云亭越远越好。”
“可是,二公子肯定不愿意走。”
“由不得他。”曾国藩站起来,“传我的令,就说他祖母病重,让他立刻回乡。”
08
第二天一早,曾国藩把曾纪鸿叫来。
“纪鸿,你祖母病了,病得很重。”曾国藩说,“你立刻收拾东西,回去看看。”
曾纪鸿愣了:“父亲,军中正是用人之际,我怎能离开?”
“百善孝为先。”曾国藩板着脸,“你祖母把你养大,现在她病了,你不回去看看,还是人吗?”
“可是——”
“没有可是。”曾国藩打断他,“今天就走。”
曾纪鸿还想争辩,看见父亲的脸色,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只好回去收拾行李。
萧云亭得到消息,来找曾纪鸿:“二公子真的要走?”
“父亲的命令,我也没办法。”曾纪鸿很沮丧,“我不想走,可是不走不行。”
萧云亭沉思片刻:“也许,这是好事。”
“好事?”
“二公子想想,你最近进步太快,已经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了。”萧云亭说,“适当地退一步,让别人放松警惕,将来才能走得更远。”
曾纪鸿若有所思:“你是说,父亲是在保护我?”
萧云亭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二公子回去好好读书,韬光养晦。等时机成熟了,自然会有大用。”
与此同时,曾国藩秘密召见了曾纪泽。
“纪泽,我要你去江南一趟。”曾国藩拿出一份名单,“这上面的人,你都要暗中调查清楚。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曾纪泽接过名单一看,都是些陌生的名字。但是第一个名字,他认识——朱三太子。
“父亲,这些人是?”
“可能是反贼。”曾国藩说,“你要查清楚他们的底细,有多少人,在哪里,想干什么。”
曾纪泽明白了,这是一件大事。他立刻动身,秘密前往江南。
萧云亭察觉到了异常。曾纪鸿突然要走,曾纪泽神秘消失,营中的气氛也变了。很多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有恐惧,有怜悯,还有幸灾乐祸。
夜里,萧云亭一个人在屋里踱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了。现在的问题是,曾国藩知道了多少?
他想了很久,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第二天晚上,萧云亭找到曾纪鸿:“二公子,我有个计划。”
“什么计划?”
萧云亭压低声音:“你父亲后天要去巡营,到时候营中空虚。我们可以控制大营,自立门户。”
曾纪鸿吓得脸都白了:“你疯了?那是造反。”
“不是造反,是自保。”萧云亭说,“二公子,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很不对劲?你父亲突然要你走,你哥哥突然消失,这都是为什么?”
曾纪鸿确实觉得奇怪,但是他不敢往深处想。
“有人要对付我们。”萧云亭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二公子,你相信我吗?”
曾纪鸿看着萧云亭,心里天人交战。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朋友,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鸿章闯了进来:“大人,江南急报。”
曾国藩接过急报,脸色大变:“反贼要在中秋节起事?”
“是的。”李鸿章看了萧云亭一眼,“据说,为首的就是朱三太子,跟萧云亭有关系。”
话音刚落,外面已经围满了兵士。
曾国藩站起来,冷冷地看着萧云亭:“萧云亭,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09
萧云亭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他缓缓跪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大人,请先看看这个。”
曾国藩示意李鸿章接过。李鸿章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份公文,上面盖着兵部的大印。
“这是什么?”曾国藩问。
李鸿章仔细看了看,脸色变了:“这是兵部的密旨。”
曾国藩接过来细看。密旨上写着:命萧云亭潜入反清势力,收集情报,相机行事。落款是三个月前。
“大人,卑职确实是前明遗老之后。”萧云亭抬起头,“但是,卑职效忠的是朝廷。”
曾国藩愣住了:“你说什么?”
萧云亭缓缓道来:“三年前,朝廷发现江南的反清势力越来越活跃。可是这些人都很谨慎,外人很难打入。于是,京城的那位大人想了个办法,利用卑职的身份。”
“你的身份?”
“卑职的曾祖父,确实是萧望之。”萧云亭说,“因为这个身份,反清势力很容易相信我。这些年,我一直在他们中间活动,收集情报。”
曾国藩半信半疑:“那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
萧云亭从怀里又掏出一封信:“这是京城那位大人的亲笔信。”
曾国藩接过来看,确实是京城那位大人的笔迹。信上说,有人要对曾家不利,特别是次子曾纪鸿。让萧云亭务必保护好曾纪鸿。
“谁要对纪鸿不利?”曾国藩问。
萧云亭抬起头,目光直视罗泽南:“就是罗军师。”
罗泽南脸色大变:“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大人一查就知道。”萧云亭又掏出一叠信件,“这是罗军师跟太平军暗中来往的信件。”
曾国藩接过信件,越看脸色越难看。信确实是罗泽南的笔迹,内容让人触目惊心。原来,罗泽南早就投靠了太平军,一直在曾国藩身边做内应。
“不可能。”曾国藩不愿相信,“泽南跟了我这么多年。”
“正因为跟了大人这么多年,所以才没人怀疑。”萧云亭说,“大人,您还记得去年的那次伏击吗?我们的行军路线,只有几个人知道,为什么太平军会知道?”
曾国藩想起来了。去年确实有一次,他们中了太平军的埋伏,损失惨重。当时以为是偶然,现在想想,确实可疑。
“还有前年的粮草被烧案。”萧云亭继续说,“表面上看是意外失火,实际上是有人故意纵火。罗军师当时负责调查,最后不了了之,就是因为他要掩盖真相。”
罗泽南还想狡辩:“大人,不要听他胡说。他这是要挑拨离间。”
萧云亭冷笑:“罗军师,你敢说你没有收太平军的银子?你在城里的那处宅子,是哪来的钱买的?”
罗泽南语塞。
“还有,你的小妾的哥哥,现在在太平军中做什么?”萧云亭步步紧逼,“需要我说得更清楚吗?”
曾国藩已经信了七八分。他挥手让人把罗泽南拿下。
罗泽南见事败露,突然发难,拔出匕首就要刺曾国藩。千钧一发之际,萧云亭飞身扑过去,一脚踢飞了匕首。
罗泽南被按在地上,还在叫嚣:“曾国藩,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带下去。”曾国藩冷冷地说。
10
罗泽南被押走后,大帐里静得可怕。
曾国藩看着萧云亭,心情复杂:“你早就知道罗泽南的身份?”
萧云亭摇摇头:“开始不知道。直到他几次三番挑拨离间,想让大人疏远我,我才起了疑心。”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没有证据,说了大人也不会信。”萧云亭说,“罗泽南跟了大人这么多年,没有确凿的证据,谁会相信他是内奸?”
曾国藩沉默了。确实,如果不是证据确凿,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罗泽南会背叛。
“你接近纪鸿,真的是为了保护他?”
“是的。”萧云亭说,“我发现罗泽南一直在暗中观察二公子,还几次想要接近他。我担心他对二公子不利,所以才主动接近二公子。”
“那些兵法呢?”方宜斋问,“有人说你在兵法中夹带私货。”
萧云亭笑了:“那是罗泽南散布的谣言。大人可以找任何人来看,我教二公子的,都是正经的兵法。至于有人说我灌输反清思想,那更是无稽之谈。”
曾纪鸿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萧兄,你是说,你一直在保护我?”
萧云亭点点头:“二公子聪明过人,将来必成大器。罗泽南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想要除掉你,或者控制你。”
“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因为我不确定谁可以信任。”萧云亭说,“万一我判断错了,反而会害了二公子。所以我只能暗中保护,暗中调查。”
曾国藩长叹一声:“是我错怪你了。”
“大人言重了。”萧云亭说,“这本来就是一个局,谁也不知道谁是敌是友。现在真相大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江南的反清势力呢?”曾国藩问,“朱三太子他们,真的要起事?”
萧云亭摇摇头:“那是假消息。朱三太子确实存在,但是他们现在还不成气候。这个消息,是罗泽南故意放出来的,想要调开大人的注意力。”
李鸿章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这个消息来得太巧了。”
“罗泽南的计划,是趁大人去江南平叛的时候,在后方发动兵变。”萧云亭说,“幸好被识破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曾国藩后怕不已。要不是萧云亭,他差点中计。
“萧云亭,你立了大功。”曾国藩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萧云亭站起身:“大人,卑职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罗泽南已经落网,二公子也安全了,卑职该走了。”
“走?去哪里?”曾纪鸿急了,“萧兄,你不能走。”
萧云亭笑了笑:“天下很大,还有很多事要做。曾家已经安全了,我该去别的地方了。”
曾国藩想留他:“云亭,你留下吧。我可以向朝廷保举你,将来必有前程。”
萧云亭摇摇头:“多谢大人厚爱。但是卑职还有其他使命,不能久留。”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曾纪鸿:“二公子,这是我这些年读《资治通鉴》的心得,送给你做个纪念。”
曾纪鸿接过书,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一行字:“权谋可用,不可滥用;机心可有,不可常有。”
“二公子,记住。”萧云亭正色道,“读书不是为了做官,是为了明理。权谋之术是双刃剑,用得好可以安邦定国,用不好会害人害己。最重要的,是不要失了本心。”
曾纪鸿眼眶湿润:“萧兄,我记住了。”
第二天清晨,萧云亭离开了湘军大营。
曾国藩父子站在营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
“父亲,萧兄还会回来吗?”曾纪鸿问。
曾国藩摇摇头:“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是他教给你的东西,你要记一辈子。”
“孩儿明白。”
“纪鸿,这次的事,给我们上了一课。”曾国藩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最亲近的人,可能是最危险的人;看起来可疑的人,可能是在暗中保护你的人。所以,看人不能看表面,要看本心。”
曾纪鸿点点头,紧紧抱着那本《资治通鉴》心得。
后来的事,史书上都有记载。
罗泽南被审问后,供出了许多太平军的内应,湘军因此躲过了一场大祸。曾纪鸿没有离开军营,在父亲的培养下,成为了一代名将。他用兵如神,却从不滥用权谋,深受将士爱戴。
每当有人问起他的用兵之道,他总是拿出那本《资治通鉴》心得,指着扉页上的那行字说:“这是我的一位先生教我的。权谋是术,仁义是道。有术无道,终会败亡;有道无术,难成大事。术道并重,才是正途。”
至于萧云亭,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有人说,他去了西北,帮助左宗棠平定叛乱。有人说,他去了南洋,为华侨谋福利。还有人说,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镇,看见过一个读书人,就着烛光读《资治通鉴》。
他是谁,他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但是他留下的那句话,却被曾家世代相传:“权谋可用,不可滥用;机心可有,不可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