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蛊异录
发布时间:2025-11-15 20:11 浏览量:6
卷一:雾隐山咒
滇南万峰,绵亘八百里,中有山曰雾隐。山无正名,以常年紫雾锁谷,日月难窥,故土著呼之。雾隐之险,在峰峦如削,瘴疠如织,蛇虫盘窟,虎豹潜踪。山半腰有苗寨曰“蛊母寨”,依绝壁而筑,百余吊脚楼悬空架木,以藤萝系石为基,檐角悬铜铃百八十枚,铃身刻蝌蚪古篆,皆为蚩尤图腾。风过谷中,铃鸣相和,初听如丝竹,再听如泣血,久听则心神俱摇,不自觉堕入迷障。
寨中世代传巫蛊秘术,自上古蚩尤战黄帝败北,其部众避入雾隐,创蛊术以自保,历三千年而不绝。寨内设“血蛊坛”,坛高三丈,以黑纹石垒砌,坛顶置青铜鼎,鼎中常年沸着朱砂、艾叶与生人血,氤氲之气上冲霄汉,百里外可见赤雾缭绕。坛侧立千年古榕,树身粗壮,需十余人合抱,枝桠虬结如鬼爪,树皮皲裂处渗赤汁,似血非血,土人谓“蛊树”,言其根须盘绕地下,连通十八层蛊穴,乃寨中蛊灵所栖。
寨中掌坛者为祭司,世袭罔替,额刺靛青“蚩尤八臂”图腾,身佩骨笛,手握蛇皮鼓,能通鬼神,以虫蚁断人生死。相传祭司生辰必以自身精血饲蛊,百年后可蜕去凡胎,与蛊灵共生。寨中禁忌森严:朔月之夜不得出寨,违者必遭蛊噬;蛊树三尺内不得喧哗,违者舌生毒疮;外人入寨需饮“净蛊汤”,拒饮者视为敌寇,驱以群蛊。
雾隐山有古咒流传,曰:“雾隐锁魂,蛊母噬身;犯禁者死,归心者存。”不知起于何代,然寨人奉若天条,不敢有违。乾隆二十三年,秋,朔月。雾隐山谷中皮鼓声起,咚——咚——咚——,声沉如雷,震得崖壁碎石簌簌而落。寨人皆伏地叩拜,口诵蛊经,唯祭司立于血蛊坛上,赤足踏鼎沿,挥蛇皮鼓,引坛中蛊虫嘶吼。是夜,紫雾更浓,隐隐有磷火穿梭,如万千鬼眼窥视。
卷二:记者入蛊
乾隆年间,江南有女李氏,名梦,字无惑,自号“无惑居士”。其父为翰林院编修,梦自幼饱读诗书,却不喜女红针黹,独好猎奇探异。及长,入《申报》为记者,专司采录天下异闻,著有《江湖诡事录》三卷,名动京师。
是年,乾隆帝闻滇南苗寨有蛊术奇事,疑为妖法,欲派官查探,又恐激起民变,遂密诏李梦,命其携影师潜入雾隐山,采录蛊术真相,绘图呈奏。梦得诏,欣然应之,谓左右曰:“世间若无奇事,人生何趣?”遂邀影师陈生同行。
陈生,西洋传教士之徒,善操西洋镜箱,能摄人影像,传言其镜箱藏西洋秘术,可照妖邪。二人备足干粮、药品,乔装为采药商人,自昆明启程,一路西南行。越红河,入滇南,沿途所见,皆山高林密,人烟稀少。土人闻“雾隐山”三字,皆面色惨白,劝曰:“彼处乃绝地,入者无一生还,姑娘莫要自误。”梦笑而不答,执意前行。
行至黑松林,距雾隐山不足十里。忽闻林中异响,似有千百虫豸爬行。陈生警觉,执镜箱欲摄,忽有紫雾自地面蒸腾而起,浓如墨汁,呛人欲涕。梦只觉眼前一花,耳畔铜铃声隐隐约约,似远似近。陈生惊呼:“镜箱!”梦转头,见其手中西洋镜箱迸裂,木片纷飞,镜片碎如齑粉,箱中胶片化为黑烟,袅袅散去。
未及反应,梦觉踝间刺痛,如被针锥。低头看时,见一金蝎,通体鎏金,尾带毒钩,正衔其裤脚,见梦看来,竟人性化地望了她一眼,衔尾钻入草丛,转瞬不见。刺痛之处,麻意渐生,顺着小腿往上蔓延,不过片刻,梦便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喉中发甜,竟直直昏死过去。陈生大惊,俯身欲扶,忽觉自身也浑身乏力,眼前一黑,亦倒于草丛中。
卷三:竹楼醒蛊
梦不知昏沉多久,忽闻铜铃轻响,悠悠转醒。睁眼时,见自身卧于竹楼之上,铺着兽皮褥子,四周烛火摇红,映得竹壁上蛊符隐隐发光。竹楼陈设简陋,唯有一张木桌,桌上置玉盅一只,碗一盏,另有骨笛、蛇皮鼓各一。
正茫然间,忽闻脚步声,抬头见一老妪推门而入。老妪白发如霜,盘于头顶,额刺靛青图腾,正是蛊母寨祭司。其身着黑色苗服,衣上绣毒虫纹样,赤足,腕戴骨镯,行走时镯声清脆,与烛火摇曳之声相和。老妪身后跟着两名苗女,皆面色黝黑,眼神警惕。
祭司走到床前,目光如炬,直直盯着梦的脸,半晌,忽然双手合十,拍出一段诡异旋律,节奏忽快忽慢,如巫祝祷词。同时,其口中念念有词,音节古怪,非汉非苗,似鬼哭狼嚎。梦只觉浑身发冷,喉中奇痒难忍,似有异物欲破喉而出。她想咳嗽,却咳不出,想吞咽,又咽不下,那痒意越来越甚,直钻心脾。
“呃——”梦忍不住干呕一声,一张嘴,竟有一物从喉中爬出,顺着嘴角滑落,掉在被褥上。定睛看时,竟是一只三寸长的白虫,通体雪白,无眼无足,腹上有四点朱斑,如四颗血眼,蠕动间,散发出淡淡异香。白虫爬至床边,竟直直向祭司爬去,祭司俯身,掌心向上,白虫乖巧地爬入其掌心。
梦惊得浑身战栗,颤声问:“你……你是谁?此乃何物?为何从我口中爬出?”祭司不答,指尖轻抚白虫,口中咒语不停。一旁苗女见状,用生硬的汉话解释:“此乃我们寨中祭司,八袋熊。姑娘被金蝎所蜇,身中剧毒,祭司以‘净蛊’救你。这白虫是净蛊,能噬百毒,方才已吸尽你体内毒素。”
梦闻言,心中稍定,却又生疑:“净蛊?为何会在我喉中?”祭司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老木摩擦:“金蝎乃蛊母寨守护蛊,姑娘擅闯雾隐山,犯了寨规,本当遭蛊噬。然你身有帝气,似奉天命而来,故以净蛊救你。但姑娘脏腑已留蛊印,三年之内,必返蛊母寨,向蛊树叩拜谢恩,否则蛊印发作,蛊虫破体而出,穿心而死。”
梦大惊,欲反驳,却见祭司掌心白虫突然抬头,腹上朱斑闪烁,似有威胁之意。她心知苗蛊厉害,不敢造次,只得点头应允。此时,竹楼门又开,陈生扶着门框走进来,面色苍白:“梦姑娘,我……我们这是在何处?”梦遂将原委告知,陈生亦骇,却无他法,只得与梦一同留在寨中。
卷四:蛊术奇闻
梦与陈生在蛊母寨住下,寨人虽对二人心存戒备,却因祭司有令,不敢怠慢。二人白日随寨人劳作,夜间则记录所见所闻,陈生虽失了镜箱,却以笔墨绘图,将蛊术景象一一勾勒。
住下未及三日,便见寨中一稚童突发高热,昏迷不醒,面色通红,呼吸急促。稚童父母急得团团转,抱至祭司处。祭司查看片刻,自怀中取出一只赤色甲虫,形似瓢虫,却无鞘翅,腹部鼓鼓囊囊,正是“赤甲蛊”。祭司捏开稚童牙关,将赤甲蛊放入其口中,稚童下意识吞咽,赤甲蛊入喉即化。
不过须臾,稚童额间忽然腾起一缕白雾,白雾袅袅上升,散于空中。稚童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高热竟已退去,面色恢复如常,伸手便要吃奶。梦与陈生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蛊术竟有如此神效。陈生悄声问:“此蛊何以能退热?”祭司闻言,淡淡道:“赤甲蛊以热毒为食,稚童高热乃热毒入体,赤甲蛊食尽热毒,自然痊愈。”
又过数日,寨中一樵夫上山砍柴,不慎失足坠崖,摔断左腿,胫骨外露,血流不止。樵夫被抬回寨中时,已奄奄一息。寨人皆以为其必死无疑,劝其家人准备后事。祭司却摇了摇头,取来一只骨笛,凑到唇边吹奏。笛声尖锐刺耳,如魔音穿脑。
片刻后,只见远处丛林中黑压压一片飞来,竟是无数黑色飞虫,形似苍蝇,却比苍蝇大数倍,翅翼振颤,发出嗡嗡之声,正是“续筋蛊”。黑蝇群盘旋片刻,纷纷落在樵夫断腿处,竟顺着伤口钻入肌理。樵夫痛得惨叫连连,浑身抽搐,却被寨人按住,动弹不得。祭司又取来草药,捣烂后敷在伤口上,用布包扎妥当。
三日后,樵夫竟能下地行走,断腿已痊愈,唯有一道浅浅疤痕。梦见之,心中对蛊术的好奇更甚,暗下决心,定要探得蛊术奥秘。
卷五:盗经遇咒
梦在寨中住了月余,所见蛊术奇事愈多,心中疑窦亦愈深。她见祭司每日必入蛊树旁的密室,密室中藏有蛊经,遂生了盗经之心。她想,若能将蛊经带出,不仅能完成皇命,更能解开蛊术之谜,传于天下。
是夜,月黑风高,寨中一片寂静,唯有铜铃偶尔作响。梦趁陈生熟睡,悄悄起身,披衣下床,摸出早已备好的火折子,轻手轻脚走出竹楼。她记得祭司密室的方位,就在蛊树左侧,门以藤蔓缠绕,上挂铜铃。
梦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拨开藤蔓,生怕触动铜铃。好在她动作轻柔,藤蔓缓缓分开,未发出半点声响。推开门,密室中漆黑一片,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与腥气。梦点燃火折子,借微光望去,见密室正中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叠羊皮卷,正是蛊经。
梦心中大喜,快步上前,伸手便要去拿。忽闻头顶传来“沙沙”声,似有指甲刮擦石瓮之声。她抬头一看,只见密室梁上悬着三只石瓮,瓮口密封,刮擦声正是从中间那只石瓮中传来。梦心中一紧,不知石瓮中藏着何物,却也顾不了许多,抓起羊皮卷便要走。
“姑娘,此乃寨中圣物,不可擅动。”忽有声音响起,苍老而沙哑,正是祭司的声音。梦大惊,转身见祭司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手中蛇皮鼓微微晃动,眼神冰冷如霜。“祭司……我……”梦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解释。
祭司缓步走入密室,目光落在羊皮卷上:“此《蛊经》乃蚩尤所创,记载三百六十种蛊术,上可救人,下可杀人。然非寨中传人,擅阅者必遭咒杀,姑娘莫非不惧?”梦咬了咬牙,道:“我奉皇命而来,只为探知蛊术真相,并无恶意。还请祭司成全。”
“皇命?”祭司冷笑一声,“人间帝王之命,岂能管我苗寨之事?姑娘身有蛊印,本可活命,却贪心不足,欲盗蛊经,今日必遭反噬。”说罢,祭司举起蛇皮鼓,就要敲击。梦见状,转身便要跑,却觉脚下一绊,摔倒在地,羊皮卷散落一地。
忽闻梁上石瓮“哐当”一声,瓮口破裂,一只漆黑的手从瓮中伸出,指甲尖利如刀,直直向梦抓来。梦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卷六:盗贼受蛊
梦再次醒来时,已躺在竹楼中,陈生守在一旁,面露忧色。“梦姑娘,你可算醒了!”陈生道,“昨夜你去了何处?我醒来不见你,四处寻找,却见你躺在密室门口,昏迷不醒。”梦想起昨夜之事,心有余悸,遂将盗经遇袭之事告知陈生。陈生闻言,大惊道:“寨中蛊术诡异,姑娘日后莫要再冒险了。”
正说话间,忽闻寨中传来喧哗之声,夹杂着打骂与哀嚎。二人好奇,走出竹楼查看,只见寨人围在血蛊坛下,坛上绑着一名男子,衣衫褴褛,满脸血污,正是一名盗马贼。原来,此贼趁夜潜入寨中,欲盗寨中祭祀用的宝马,被巡逻的寨人擒获。
按照苗寨规矩,外人入寨盗物,需断一臂,以儆效尤。寨人将盗马贼押至祭司面前,请祭司发落。祭司立于坛上,目光如电,扫视着盗马贼:“你可知寨中规矩?”盗马贼吓得浑身发抖,连连求饶:“小人一时糊涂,求祭司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祭司不为所动,自怀中取出一只墨玉匣,匣身刻满蛊符。他打开匣子,里面竟躺着一只透明蠕虫,长约寸许,通体晶莹,能看见腹中脏腑。“此乃‘蚀骨蛊’,”祭司道,“你既敢犯寨规,便需受此蛊刑。”说罢,祭司命寨人割开盗马贼的手腕,鲜血汩汩流出。
祭司将透明蠕虫放在盗马贼的伤口处,蠕虫立刻蠕动起来,化作一缕青烟,钻入伤口之中。盗马贼初时还在哀嚎,片刻后,忽然停止惨叫,眼神变得呆滞,嘴角竟露出诡异的笑容。他抬起被蛊钻入的手臂,呆呆地看着,口中喃喃道:“此手非我物……此手非我物……”
众人正诧异间,只见盗马贼突然张开嘴,狠狠向自己的手臂咬去。“咔嚓”一声,竟将自己的小臂咬断,鲜血如墨汁般喷涌而出,溅落在地,滋滋作响,竟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洞。寨人皆面露惧色,不敢直视。祭司举起蛇皮鼓,敲击起来,口中念诵《断魂咒》:“魂归雾隐,蛊噬其身;罪者当死,化为尘泥。”
随着咒语声,盗马贼的身体渐渐缩小,皮肤褶皱,如脱水的枯木,最终竟缩成婴儿大小,随后“噗”的一声,化为一滩血水,渗入土中,消失不见。梦与陈生看得浑身发冷,心中终于明白,苗蛊之所以令人谈之色变,正是因为其能在一念之间决定人的生死,手段之诡异狠辣,远超想象。
卷七:归途遇劫
盗马贼之事后,梦心中再也无半分留恋,只想尽快离开这恐怖的苗寨。她与陈生商议,次日便向祭司辞行。祭司见二人去意已决,并未挽留,只是取出一只锦囊,递给梦:“姑娘身有蛊印,三年之内必返寨中。此锦囊遇危可启,或能救你一命。”
梦接过锦囊,心中五味杂陈,向祭司行了一礼:“多谢祭司救命之恩,三年后,我必如约返回。”次日清晨,二人收拾好行囊,在寨人的指引下,踏上归途。寨人送二人至谷口,铜铃齐鸣,似在送别,又似在警告。
归途依旧艰险,二人一路小心翼翼,不敢停留。行至乱葬岗时,天色已晚,夕阳西下,余晖将乱葬岗的墓碑映照得惨白。乱葬岗中荒坟累累,白骨外露,阴风阵阵,鬼火闪烁,令人不寒而栗。陈生心中发毛,道:“梦姑娘,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此地太过阴森。”
梦点头,正欲前行,忽闻草丛中传来“沙沙”声。二人警觉,定睛看去,只见无数蝎子从草丛中爬出,为首的正是那只蜇过梦的金蝎。金蝎通体鎏金,尾钩泛红,显然毒性更甚。群蝎密密麻麻,如潮水般向二人涌来,将去路堵住。
“不好!是蛊蝎!”梦大惊,拉着陈生便要后退。忽听陈生发出一声怪啸,眼神变得诡异,瞳孔中竟泛起绿光。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与祭司如出一辙的冷笑,口中发出的声音竟也是祭司的腔调和古怪音节:“汝窃蛊经,当留目为质!”
梦骇异万分,没想到陈生竟被祭司操控。她心知此时不能硬碰硬,想起祭司所赠锦囊,急忙取出,扯开封绳。锦囊之中,躺着一只蜕壳蛊虫,通体透明,似无实体。蛊虫触风即化,化作一团七彩蜃气,如云雾缭绕,瞬间将二人笼罩其中。
蜃气之中,景象突变。乱葬岗的荒坟白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繁花似锦的桃源,莺歌燕舞,暖风拂面。陈生眼中的绿光渐渐褪去,脸上的冷笑化为迷茫,喃喃道:“这……这是何处?”梦趁机后退数步,警惕地看着他。
然而,那金蝎似不受蜃气迷惑,昂首嘶鸣,尾钩毒针竖起,群蝎依旧步步紧逼。梦正无措间,忽闻蜃气中传来祭司的声音:“蜃气只能迷其形,不能断其控。陈生体内已种‘控魂蛊’,唯以银蚁噬蛊,方可解控。”
话音刚落,七彩蜃气中忽然飞出无数银蚁,通体雪白,如碎玉雕琢,密密麻麻,直奔陈生而去。陈生惨叫一声,双手抱头,浑身抽搐,蛊虫在体内作祟,使其痛苦不堪。银蚁爬至陈生身上,纷纷钻入其七窍,转瞬即逝。
片刻后,陈生口中喷出一口黑血,血中裹着一只黑色小虫,正是“控魂蛊”。控魂蛊落地,挣扎了几下,便被银蚁一拥而上,啃噬殆尽。陈生浑身一软,瘫倒在地,眼神恢复清明,虚弱道:“梦姑娘……我……我刚才怎么了?”
梦尚未答话,金蝎已率群蝎冲破蜃气,再次袭来。此时蜃气渐散,桃源幻境消失,乱葬岗的阴森景象重现。梦急中生智,想起寨人中曾说,金蝎怕艾草之气,遂从行囊中取出备好的艾草,点燃后挥舞。艾草浓烟滚滚,散发出刺鼻气味,群蝎果然迟疑不前,金蝎怒嘶,却不敢靠近。
二人趁此机会,快步冲出乱葬岗,一路狂奔,直至天明,才甩掉群蝎。回首望去,乱葬岗方向紫雾再起,似有无数蛊虫在暗中窥视,令人不寒而栗。陈生心有余悸道:“苗寨蛊术太过诡异,此番能逃出生天,实属万幸。”梦点头,握紧手中锦囊,心中暗忖:祭司虽未明说,却早已料到归途有险,这锦囊果然是救命之物。
卷八:蛊印异动
二人一路东行,晓行夜宿,历时月余,终于返回京师。梦不敢耽搁,即刻入宫,将《苗蛊见闻录》与陈生所绘图纸呈奏乾隆帝。乾隆帝览毕,惊叹不已,谓左右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苗疆蛊术,既能救人,又能杀人,实乃奇术也。”遂命翰林院将此书刊印,藏于秘阁,不得外传。
梦因有功,被封为“文林郎”,赐黄金百两。陈生亦获赏银,自此闭门不出,不再提及苗疆之事。梦虽得皇恩,心中却始终不安,只因祭司所言“三年必返”之语,以及体内隐隐作痛的蛊印。
返回京师后,梦依旧担任《申报》记者,却再无心思探异猎奇,每日除了处理报馆事务,便是查阅古籍,欲寻破解蛊印之法。然古籍中关于蛊术的记载寥寥无几,且多为传闻,并无实用之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蛊印并无异动,梦渐渐放下心来,以为祭司之言只是恐吓。然好景不长,一年后,梦忽觉心口刺痛,如被虫噬,起初只是偶尔发作,后来竟日渐频繁,痛得她冷汗直流,卧床不起。太医诊治,皆束手无策,只道是“邪祟入体”,无法可解。
梦心知是蛊印发作,心中惶恐。她想起祭司之言,三年之内必返蛊母寨,否则蛊虫破体而出,穿心而死。如今已过一年,若不尽快返回,恐性命难保。然京师距雾隐山千里之遥,路途艰险,且她身为朝廷命官,擅自离京,乃是重罪。
正当梦左右为难之际,陈生登门拜访。陈生自苗疆归来后,便潜心研究蛊术,虽无大成,却也略懂皮毛。他为梦诊脉后,面色凝重道:“梦姑娘,你体内蛊印已醒,蛊虫正在滋长,若再不返回苗寨,不出半年,必无药可救。”
梦叹道:“我亦知晓,然擅自离京,乃是欺君之罪,我岂能为之?”陈生道:“事到如今,性命为重。我愿陪姑娘再次前往苗疆,待解了蛊印,再回来向皇上请罪。皇上仁慈,想必不会降罪。”
梦沉吟半晌,终是下定决心:“罢了,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许多了。”遂与陈生商议,诈称“回乡省亲”,悄悄离京,再次踏上前往滇南之路。
卷九:重入雾隐
二人乔装打扮,避开官府盘查,一路西南行。此次行程,比上次更为艰险,只因梦体内蛊印发作,时常心口刺痛,行动不便。陈生一路悉心照料,寻医问药,却只能暂时缓解疼痛,无法根治。
行至雾隐山附近,梦的蛊印发作愈发频繁,痛得她几欲昏死。陈生无奈,只得背着她前行。入黑松林时,紫雾再起,与上次不同,此次紫雾中竟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陈生警觉,握紧腰间短刀,小心翼翼前行。
忽闻林中铜铃声响,与蛊母寨檐角铜铃之声一致。梦强忍疼痛,道:“是寨人!”果然,片刻后,几名苗寨男子从林中走出,为首者正是上次送二人出谷的寨老。寨老见是梦与陈生,面色微变,道:“姑娘果然如约归来。祭司早已料到,命我等在此等候。”
梦心中一暖,道:“有劳寨老。我体内蛊印发作,还请速速带我去见祭司。”寨老点头,引二人向蛊母寨走去。沿途所见,寨中景象与上次大不相同,往日热闹的寨院变得冷清,许多吊脚楼空无一人,檐角铜铃也少了许多,风过之时,铃声稀疏,不复往日凄婉。
梦心中疑惑,问寨老:“寨中为何如此冷清?”寨老叹道:“姑娘离去后,附近山头的黑苗寨前来挑衅,欲夺我寨蛊经。双方大战三月,死伤惨重,许多族人都战死了。”梦闻言,心中愧疚:“若非我盗蛊经之事,或许也不会引来这场灾祸。”
寨老摇头道:“姑娘不必自责。黑苗寨觊觎我寨蛊经已久,此战在所难免。祭司为护寨,耗尽心血,如今已卧床不起。”梦大惊,加快脚步,直奔祭司竹楼而去。
卷十:祭司传蛊
祭司的竹楼依旧在蛊树旁,只是竹楼四周的蛊符已褪色大半,檐角铜铃也只剩下寥寥数枚。梦推门而入,见祭司卧于床榻之上,面色惨白,气息奄奄,额间的蚩尤图腾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祭司!”梦快步上前,跪倒在床前。祭司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梦,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姑娘……你终究还是回来了。”梦含泪道:“祭司,是我害了寨中族人,还请祭司责罚。”
祭司摇头,咳嗽几声,道:“此事与你无关……黑苗寨野心勃勃,早有夺经之意。我寨虽有蛊术,却不愿妄动杀念,才会陷入被动。”他顿了顿,又道:“姑娘体内蛊印已醒,若再不化解,不出三月,必死无疑。然化解之法,唯有继承我的祭司之位,成为蛊母寨新的掌坛者,与蛊树共生,方能彻底掌控蛊印。”
梦大惊:“继承祭司之位?我乃汉人,岂能担此重任?”祭司道:“蛊术传承,不分汉苗,只看缘法。姑娘身有净蛊印记,又曾受蛊树认可,乃是唯一合适的人选。若姑娘不愿,不仅自身难保,蛊母寨也将毁于黑苗寨之手。”
陈生在一旁道:“梦姑娘,祭司所言极是。如今寨中危在旦夕,你若能继承祭司之位,既能自救,又能救寨中族人,何乐而不为?”梦沉吟半晌,想起寨中族人的淳朴,想起祭司的救命之恩,终是点头:“好,我愿继承祭司之位。”
祭司闻言,面露喜色,挣扎着坐起身,道:“好!明日便是朔月,正是传承大典之时。今夜,我将《蛊经》全文传授于你,再以自身精血为引,助你与蛊树建立联系。”
是夜,祭司将《蛊经》三百六十种蛊术一一传授,从养蛊、炼蛊,到解蛊、御蛊,无一不细。梦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一夜之间,便将《蛊经》熟记于心。随后,祭司取来一把骨刀,割破自己的手腕,鲜血流入玉盅之中。又命梦割破手指,将血滴入玉盅,与祭司之血相融。
祭司手持玉盅,走到蛊树前,念诵传承咒语:“蚩尤在上,蛊灵为证;以血为契,以魂为盟;传承秘术,守护苗寨;生生不息,与世长存。”念毕,将玉盅中的血水洒在蛊树根上。
血水渗入土中,蛊树忽然剧烈晃动,枝桠狂舞,树皮皲裂处渗出更多赤汁,似在欢呼。忽有一道赤光从蛊树中射出,直奔梦的眉心而去。梦只觉眉心一热,体内蛊印瞬间活跃起来,与赤光相连,一股庞大的力量涌入体内,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感觉。
卷十一:黑苗来犯
次日,朔月。蛊母寨举行传承大典,寨中剩余族人皆聚于血蛊坛下,伏地叩拜。梦身着黑色苗服,额刺蚩尤图腾,手持蛇皮鼓,赤足踏在坛顶,接受族人朝拜。祭司立于一旁,面色虽依旧苍白,却难掩欣慰之色。
大典进行到一半,忽闻寨外传来喊杀之声,夹杂着诡异的咒语与虫豸嘶鸣。寨老脸色大变,奔至坛前道:“祭司!新祭司!黑苗寨打进来了!”梦心中一凛,手持蛇皮鼓,沉声道:“诸位族人,随我迎敌!”
说罢,梦跃下血蛊坛,率领寨人冲出寨门。只见寨外黑压压一片,皆是黑苗寨的族人,个个手持弯刀,脸上涂着诡异的油彩,眼中凶光毕露。黑苗寨的祭司立于阵前,是一名中年男子,额刺黑色骷髅图腾,手持骨杖,杖头缠绕着一条毒蛇。
“八袋熊,你这老东西,今日便是蛊母寨灭亡之日!”黑苗祭司冷笑,“识相的,速速交出《蛊经》,否则,我让你们全寨人都沦为蛊奴!”祭司怒喝:“黑鸦!你休得猖狂!蛊母寨岂容你放肆!”
黑鸦大笑:“猖狂?我黑苗寨的‘噬心蛊’早已饥渴难耐!今日,便让你们尝尝被蛊虫噬心的滋味!”说罢,黑鸦举起骨杖,念诵咒语。顿时,黑苗寨族人身后的丛林中,涌出无数黑色蛊虫,有蜈蚣、毒蝎、蜘蛛,密密麻麻,如潮水般向蛊母寨涌来。
梦见状,心中镇定,举起蛇皮鼓,敲击起来。鼓声沉浑,与寨中铜铃之声相和,正是《蛊经》中的“御蛊咒”。随着鼓声,蛊母寨的蛊树忽然剧烈晃动,枝桠间飞出无数赤甲蛊、续筋蛊、银蚁,与黑苗寨的蛊虫缠斗起来。
赤甲蛊遇蜈蚣,一口便咬断其头颅;银蚁群攻毒蝎,转瞬便将其啃噬殆尽;续筋蛊钻入蜘蛛体内,使其自相残杀。双方蛊虫大战,场面血腥惨烈,虫豸嘶鸣之声响彻山谷,令人毛骨悚然。
黑鸦见状,面色铁青,没想到梦刚继承祭司之位,便能操控如此多的蛊虫。他怒喝一声,举起骨杖,亲自上阵,杖头毒蛇吐出信子,向梦扑来。梦不慌不忙,取出骨笛,吹奏起来。笛声尖锐,正是“驱蛇咒”。毒蛇闻声,顿时浑身僵硬,掉落在地,抽搐几下便死了。
黑鸦又惊又怒,抽出弯刀,向梦砍来。梦侧身避开,手中蛇皮鼓一挥,一道无形的气浪打出,将黑鸦震退数步。陈生见状,手持短刀,冲上前与黑苗寨族人厮杀起来。寨人们也不甘示弱,挥舞着柴刀、锄头,与黑苗寨族人血战。
卷十二:蛊战终局
双方激战三日三夜,山谷中血流成河,蛊虫尸体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腐臭。蛊母寨族人虽英勇善战,却因人数稀少,渐渐落入下风。许多族人战死,血蛊坛也被黑苗寨的蛊虫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梦心中焦急,深知再这样下去,蛊母寨必败无疑。她想起《蛊经》中记载的“同归于尽蛊”,此蛊乃禁术,需以自身精血为引,召唤蛊树之力,与敌人同归于尽。然使用此蛊后,自身也将化为飞灰,魂归蛊树。
祭司看出梦的心思,急忙道:“姑娘,不可!此禁术太过凶险,你若出事,蛊母寨便真的完了!”梦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祭司,族人危在旦夕,我岂能坐视不理?今日,我便以自身为祭,守护蛊母寨!”
说罢,梦登上血蛊坛,赤足踏在鼎沿,割破手腕,鲜血流入鼎中。她举起蛇皮鼓,疯狂敲击,口中念诵禁术咒语:“蚩尤借法,蛊树为灵;以我精血,召引天刑;同归于尽,护我苗寨!”
随着咒语声,蛊树剧烈晃动,枝桠狂舞,赤汁喷涌而出,化作一道道赤光,笼罩整个山谷。黑苗寨的蛊虫在赤光中纷纷化为灰烬,黑苗寨族人惨叫连连,浑身溃烂,化为血水。黑鸦惊恐万状,想要逃走,却被赤光缠住,动弹不得,最终也化为一滩血水。
梦的身体在赤光中渐渐变得透明,她看着下方幸存的族人,露出一丝微笑。祭司老泪纵横,伏地叩拜:“新祭司,千古流芳!”陈生双目赤红,想要冲上前,却被赤光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梦化为飞灰,融入蛊树之中。
赤光散去,山谷恢复平静。黑苗寨全军覆没,蛊母寨虽幸存下来,却也伤亡惨重。蛊树依旧矗立在血蛊坛旁,枝桠间竟开出一朵朵红色的花,似血如霞,散发着淡淡的异香。寨人皆言,此花乃梦所化,守护着蛊母寨。
卷十三:蛊契轮回
梦化为飞灰后,陈生留在了蛊母寨,帮助寨人重建家园。他时常来到蛊树前,喃喃自语,诉说着对梦的思念。蛊树似有灵性,每当陈生到来,枝头红花便会轻轻摇曳,似在回应。
三年后,陈生在蛊树旁发现一名弃婴,女婴襁褓中裹着一块玉佩,正是当年梦随身携带之物。女婴眉眼间竟与梦有七分相似,手中紧紧握着一只白玉蛊虫,啼哭之声清脆,如铜铃作响。
寨人皆言,此女婴乃是梦的转世,是蛊树送来守护寨人的。祭司为女婴取名“念梦”,意为“思念李梦”。念梦自幼便对蛊术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三岁便能识别各种蛊虫,五岁便能背诵《蛊经》,十岁便继承了祭司之位,成为蛊母寨最年轻的掌坛者。
念梦继承祭司之位后,严守寨规,广施仁术,用蛊术救治附近村寨的百姓,赢得了众人的爱戴。她时常在蛊树前静坐,仿佛能与梦的灵魂交流。有人说,念梦的体内,不仅有梦的转世,还有蛊树的灵性,是蛊母寨真正的守护者。
乾隆末年,雾隐山一带瘟疫横行,百姓死伤无数。念梦率领寨人,以《蛊经》中的秘术,炼制出“驱瘟蛊”,发放给附近百姓。驱瘟蛊下肚,瘟疫立止,百姓皆对念梦感恩戴德,尊称其为“蛊母娘娘”。
此事传入京师,嘉庆帝闻之,龙颜大悦,下旨册封念梦为“护国夫人”,赐匾额“苗疆圣女”。蛊母寨自此声名远播,再无人敢侵犯。
时光荏苒,百年过去。蛊母寨依旧矗立在雾隐山绝壁之上,吊脚楼檐角的铜铃依旧在风中作响,蛊树依旧枝繁叶茂,枝头红花常开不败。寨中依旧传承着巫蛊秘术,只是不再以杀人为业,而是以蛊术救人,守护一方平安。
寨中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当年李梦以自身为祭,与蛊树立下蛊契,轮回转世,生生世世守护蛊母寨。每当寨中有难,蛊树便会降下启示,念梦的转世便会挺身而出,化解危机。
异史氏曰:“蛊者,非邪物也,乃人心之镜鉴。”李梦以凡身承蛊印,以精血护苗寨,虽化为飞灰,魂魄却与蛊树共生,轮回转世为念梦,此乃“善蛊”之极致。而黑苗寨黑鸦,以蛊术为祸,嗜杀成性,终化为血水,此乃“恶蛊”之报应。盖蛊术本无正邪,全在使用者之心。心善则蛊可救人,心恶则蛊可杀人,如刀剑之能护国安邦,亦能屠戮生灵,其理一也。
念梦执掌蛊母寨数十年,励精图治,修订寨规,废除“断肢”“殉祭”等野蛮旧俗,规定蛊术仅可用于救人、护寨,严禁滥杀无辜。她又将《蛊经》中无毒、疗伤、驱瘟之术整理成册,传于附近村寨,教百姓辨识毒虫、炼制草药,雾隐山一带自此安居乐业,再无瘴疠之患。
念梦晚年,于蛊树旁开凿石窟,将《蛊经》全文刻于石壁之上,外设机关,以朱砂、铜铃为引,立下祖训:“非寨中祭司,擅入石窟者,蛊噬其身;祭司若以蛊术为恶,必遭天谴,魂归无间。”刻毕,念梦独坐蛊树前,闭目诵经,三日三夜后,气息渐绝,遗体化为一道青光,融入蛊树之中。是夜,蛊树枝头红花尽数飘落,化作漫天流萤,环绕寨中一周,方才散去。
寨人遵其遗愿,将石窟封死,仅留一道窄门,钥匙由历代祭司传承。此后百年,蛊母寨人才辈出,历任祭司皆恪守祖训,以善用蛊,雾隐山成为滇南一方净土,百姓安居乐业,鲜有纷争。
卷十四:百年异动
道光年间,西洋列强入侵,战火纷飞,天下大乱。滇南虽地处偏远,却也未能幸免。一队西洋士兵闯入雾隐山,欲抢夺苗寨金银财宝,更听闻蛊术神奇,欲将其掠回西洋,奉为“妖法”研究。
西洋士兵手持洋枪洋炮,一路烧杀抢掠,直逼蛊母寨。时任祭司名唤阿蛮,年方二十,乃念梦第五世转世,聪慧勇敢,深得寨人爱戴。阿蛮见西洋士兵来势汹汹,寨中族人虽善蛊术,却不敌洋枪火炮,心中焦急万分。
西洋士兵攻至寨门,枪炮齐鸣,吊脚楼被轰塌数座,檐角铜铃碎裂,声音凄厉。寨人伤亡惨重,血蛊坛也被炮弹击中,鼎中朱砂血水四溅。阿蛮立于寨门之上,手持蛇皮鼓,怒喝:“尔等外族,擅闯我寨,屠戮我族,今日必让尔等血债血偿!”
说罢,阿蛮敲击蛇皮鼓,念诵《蛊经》中的“万蛊咒”。蛊树剧烈晃动,枝桠间飞出无数蛊虫,如黑云压城,向西洋士兵扑去。西洋士兵见状,大惊失色,纷纷开枪射击,然蛊虫数量太多,枪林弹雨也无法尽数杀灭。
蛊虫钻入西洋士兵体内,士兵们惨叫连连,浑身抽搐,手中枪炮纷纷落地。有的士兵被赤甲蛊噬尽热毒,七窍流血而死;有的被蚀骨蛊钻入肌理,骨骼化为脓水;有的被控魂蛊操控,自相残杀。一时间,寨门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洋枪洋炮的轰鸣声被虫豸嘶鸣与惨叫所掩盖。
然西洋士兵中有名军官,深谙化学之术,见蛊虫厉害,遂命士兵投掷燃烧弹。燃烧弹落地,火光冲天,蛊虫怕火,纷纷逃窜。大火蔓延至寨中,吊脚楼被引燃,许多族人葬身火海。阿蛮见状,心中剧痛,深知常规蛊术无法抵挡火器,唯有动用禁术“蛊树献祭”,方能击退敌人。
“蛊树献祭”乃《蛊经》中最凶险之禁术,需以祭司全身精血为引,催动蛊树之力,化为火海,焚烧一切敌人,然祭司自身也将魂飞魄散,永不超生。阿蛮望着熊熊燃烧的寨院,看着死去的族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快步登上血蛊坛,割破手腕,鲜血流入鼎中,口中念诵禁术咒语:“蛊树为根,我血为薪;以魂为火,焚烧外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随着咒语声,蛊树剧烈晃动,树干裂开,涌出熊熊烈焰,如火龙出海,向西洋士兵扑去。西洋士兵惨叫着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大火燃烧了三日三夜,西洋士兵全军覆没,蛊母寨也化为一片焦土。阿蛮的身体在火焰中渐渐消失,只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回荡在山谷之中。
卷十五:蛊树重生
大火过后,蛊母寨一片狼藉,吊脚楼尽毁,血蛊坛崩塌,族人死伤过半。幸存的寨人望着焦黑的蛊树,悲痛欲绝,以为蛊母寨就此灭亡。
然数月后,焦黑的蛊树根处竟冒出新芽,嫩绿的枝叶顽强地生长,渐渐覆盖了焦黑的树干。又过一年,蛊树恢复了往日的繁茂,枝桠虬结,树皮皲裂处依旧渗着赤汁,枝头再次开出红色的花,似血如霞。更令人惊奇的是,崩塌的血蛊坛旁,竟自动聚拢起黑纹石,重新垒砌成坛,鼎中再次涌出朱砂血水,氤氲之气上冲霄汉。
寨人皆言,此乃李梦与念梦的魂魄在守护蛊母寨,蛊树重生,预示着苗寨将重现生机。幸存的寨人在蛊树旁重建吊脚楼,修复铜铃,血蛊坛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因历任祭司皆已牺牲,寨人在蛊树前举行仪式,推举一名聪慧的少女为新祭司,赐名“梦蛮”,意为“继承李梦与阿蛮的意志”。
梦蛮自幼在蛊树旁长大,对蛊术有着异于常人的领悟力。她遵循祖训,以善用蛊,带领寨人重建家园。她又将《蛊经》中的疗伤之术与西洋医术相结合,救治受伤的族人,效果甚佳。
数年后,蛊母寨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吊脚楼依山而建,檐角铜铃再次响起,声音清脆悦耳,不再有往日的凄婉。雾隐山的紫雾依旧缭绕,却多了几分祥和之气,蛇虫不再伤人,瘴疠也化为甘霖,滋养着山中草木。
卷十六:心蛊难除
民国初年,有一名年轻学者,姓王名子瑜,自北平而来,听闻苗疆蛊术神奇,欲前往蛊母寨探寻真相,撰写学术论文。王子瑜自幼接受新式教育,信奉科学,不信鬼神,认为蛊术不过是一种尚未被破解的民间医术。
王子瑜历经艰险,来到雾隐山,向寨人表明来意。寨人因百年前西洋士兵入侵之事,对外国人与外来学者心存戒备,不愿接纳。梦蛮时任祭司,见王子瑜言辞恳切,眼中并无恶意,遂破例允许他入寨,但立下规矩:不得靠近蛊树三尺之内,不得窥探石窟,不得干预寨中事务。
王子瑜答应下来,在寨中住了下来。他每日与寨人交流,记录蛊术的运用方法,观察蛊虫的习性。他发现,寨中的蛊术并非迷信,许多蛊虫确实具有疗伤、驱毒的功效,如赤甲蛊能退热,续筋蛊能接骨,净蛊能噬毒,这些都与现代医学中的某些原理相通。
然而,王子瑜心中始终存有疑虑,他认为蛊术之所以神秘,不过是因为苗寨地处偏远,信息闭塞,寨人将一些简单的医术神化了。他想要破解蛊术的奥秘,证明其并非“妖法”,而是科学。
一日,王子瑜趁寨人不备,悄悄来到蛊树旁,想要近距离观察蛊树。他刚靠近蛊树三尺之内,便觉心口刺痛,如被虫噬,喉咙奇痒难忍,似有异物欲破喉而出。他大惊失色,想要后退,却浑身无力,摔倒在地。
梦蛮闻讯赶来,见王子瑜违反规矩,面色凝重道:“王先生,你违反了寨规,此乃心蛊发作。蛊树有灵,能感知人心,你心中对蛊术心存质疑,不敬不诚,故遭心蛊反噬。”
王子瑜挣扎着道:“心蛊?这世上哪有什么心蛊?不过是你们故弄玄虚罢了!”梦蛮摇头,取出一只玉盅,递给王子瑜:“此乃解心蛊之药,你若服下,便可痊愈。但你需答应我,日后不得再质疑蛊术,更不得违反寨规。”
王子瑜半信半疑,服下玉盅中的药汁。片刻后,心口刺痛与喉咙奇痒之感消失,他站起身,心中对蛊术的疑虑虽未完全消除,却也多了几分敬畏。他向梦蛮道歉:“祭司,是我鲁莽了,我不该违反寨规,质疑蛊术。”
梦蛮道:“王先生,我知你信奉科学,然世间万物,并非皆能以科学解释。蛊术传承三千年,自有其存在的道理。你心中的疑虑,便是心蛊的根源。正如寨门古树刻偈:‘蛊毒易解,心蛊难除。’心蛊者,乃人心之执念也,若不放下执念,即便今日解了蛊,日后仍会遭反噬。”
王子瑜闻言,心中豁然开朗。他意识到,自己一直以科学为唯一标准,否定一切未知的事物,这本身就是一种执念。他向梦蛮深鞠一躬:“祭司所言极是,我受教了。从今往后,我将以敬畏之心对待蛊术,不再妄加揣测。”
此后,王子瑜在寨中潜心研究蛊术,不再执着于证明其是否科学,而是记录其运用方法与功效。他在寨中住了三年,撰写了《苗疆蛊术考》一书,详细记载了蛊母寨的蛊术、历史与文化,书中既肯定了蛊术的医学价值,也尊重了其神秘性。
离开苗寨时,王子瑜来到蛊树前,深深叩拜:“多谢蛊树与祭司指点,让我破除执念,明白了万物有灵的道理。”蛊树枝头红花轻轻摇曳,似在回应。
卷十七:传承不息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新中国成立后,蛊母寨纳入国家管辖,寨人过上了安定的生活。政府尊重苗寨的文化与习俗,鼓励寨人传承蛊术,同时也将现代医学引入苗寨,与蛊术相结合,为百姓提供更好的医疗服务。
历任祭司皆与时俱进,将《蛊经》中的精华部分与现代医学融合,摒弃了其中过于凶险、野蛮的部分。他们成立了蛊术研究中心,与各大医学院校合作,研究蛊虫的药用价值,发现许多蛊虫体内含有特殊的酶与抗体,对治疗一些疑难杂症有着奇特的效果。
如今的蛊母寨,已成为滇南著名的文化旅游胜地。吊脚楼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檐角铜铃在风中作响,声音清脆悦耳。蛊树依旧矗立在寨中,枝繁叶茂,枝头红花常开不败,成为寨人的精神象征。游客们慕名而来,不仅为了欣赏苗寨的自然风光与民族风情,更为了探寻蛊术的神秘面纱。
寨中设立了蛊术展示馆,由祭司亲自讲解蛊术的历史与文化,展示一些无毒的蛊虫与蛊术医疗器械。游客们可以亲眼目睹蛊术疗伤的神奇,品尝寨人用草药与蛊虫酿造的养生酒,体验苗寨的传统习俗。
然而,蛊母寨的核心机密——《蛊经》与石窟,依旧由历代祭司严格守护,从未对外人开放。寨人始终铭记祖训,蛊术乃苗寨之根本,不可轻易外传,更不可用于作恶。
异史氏曰:“苗疆蛊术,传承三千年,历经战火、动荡,却始终生生不息,何也?盖因其顺应天道,以人为本。李梦以凡身承蛊印,念梦以善德传蛊术,阿蛮以热血护苗寨,梦蛮以智慧融古今,历代祭司皆以守护为念,以善为纲,故蛊术能历经千年而不衰。”
“蛊毒易解,心蛊难除。”此言不仅适用于苗寨,更适用于天下之人。世间最可怕的并非有形之蛊,而是无形之心蛊——贪婪、嫉妒、执念、偏见。若能破除心蛊,心存善念,敬畏自然,尊重万物,则天下太平,人间安乐。
如今的雾隐山,紫雾缭绕,草木繁盛,蛊树常青,铜铃常鸣。蛊母寨的故事,依旧在滇南大地流传,激励着后人以善为念,以传承为责,让古老的文化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生机。而李梦与历代祭司的传说,也将永远铭刻在蛊树之上,与苗寨共存,与天地同寿。
——《苗疆蛊异录》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