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立|往事蹉跎(六)愉快的少年:开封军分区大院

发布时间:2025-07-22 14:58  浏览量:1

我写作《往事》的目的是想通过我的文字记录,写下我幸福的童年,欢乐的少年,青年时代的不公遭遇,和随着父亲的平反,我结婚生子,又过上了幸福安定的生活,记录以后的艰辛求学,工作经历,下岗失业,为谋生活而到处奔波等……,来展现我一生的基本面貌。《往事》不但记录了我一生的主要经历,更重要的是通过我写的点点滴滴能折射出我们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一些印迹,让我的后人能看到,噢,原来我的爷爷生活的时代是这个样子。

想的很多,不一定能用文字来完全表达我的心声,我的《往事》只能从全家搬迁到洛阳军分区大院,从我记事时开始写起……。

自从一九六四年九月到开封,至六八年父亲被审查前,是我最美好的少年时光。小学毕业、初中住校的学习生活,文革初期的大串联,大院趣事这些生活片段,都像过电影似的历历在目,幸福而愉快。

一九六九年至七零年五月参加工作前,由于家庭变故,我随父亲在东郊农场劳动,看到发小们一个个都穿上军装,走进军营,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打击,内心痛苦万分,看不到人生前进的方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我感受到了人间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八、开封军分区大院

开封军分区大院比起洛阳军分区大院,那是小的太多了,这个大院充其量也就是二三十亩大小。进大门有一个不大的花坛,里面光秃秃的,记忆中不久就被拆除了。花坛后,有一个大院的中心,我们小孩称那一块叫大平地。直到东墙也就百十米,大平地把分区大院一分为二,南边是办公区,一般不允许我们小孩到里边玩,北边是家属区,住着分区大部分的干部和战士。另外,三胜前街北头和三胜街、三胜后街还有分区的好几处院落,除了居住着分区的一部分干部和家属,还有分区的修械所和分区幼儿园,东华门街的西侧有分区当时的教导队和马车班,南京巷南头路西的一个院落也是属于军分区。

我家住在大院最北头一个有前后院的四合院里。我家是这两个小院最南边的房子,坐南向北,从我家西山墙外一个小下坡东拐进入院子,北院最北中间有一个上锁的木门,门外就是三胜街,基本上就对着开封早年的博物馆。我们南院住三家,东屋住的是政治部干部科长王本义叔叔一家,张文啟阿姨是分区幼儿园的园长,儿子瓦卡小我两岁,是我到开封后认识的第一个小伙伴。后来他在山东即墨武装部长的职位上退休,他现在是一位旅行家,专业摄影,并发表过许多优秀摄影作品。两个小妹妹琳琳和珊珊,经常在院里唱歌跳舞,非常可爱。

西屋住的是政治部宣传科副科长冯作海叔叔一家,阿姨叫温佩珍,是山西人,满口好听的山西话。大女儿冯凯旋,是因为纪念抗美援朝胜利,志愿军凯旋回国而得此名。这个妹妹真不得了,可能是红色基因强大,还是得了父亲的亲传,长大后参军进步很快,以后是《解放军画报》大校军衔的高级摄影记者。她不但摄影技术高超,而且人长得也非常漂亮,当年温家宝总理出国访问,都是点名让她随从,她还是全国女摄影家协会的副会长,她还有一个妹妹小文和弟弟军强。

北院住了两家,东屋住的是后勤部长高勇叔叔一家,他女儿高速,和我妹妹同岁,文革初期他家收养了一个一两岁的男孩,起名叫高飞。西屋是政治部主任李存先叔叔,丁阿姨是地区中级法院的法官,大女儿开萍姐长我四岁,二女儿玉萍姐长我两岁,是我附中初中的同学,高我两届,小儿子金平小我几岁,是个爱唱歌的小弟弟,每天放学时,从我们前院穿过,总是一路歌声一路唱。

我家是两个小院最南边的一排房,坐南向北整个四大间。进门两间相通,是一个大厅,靠南墙不远还有一根柱子,房间大的我都能在屋里骑自行车,西屋是地板地,阵旧的地板早已磨成白色,公家配备了一个带穿衣镜的大立柜,一个五斗桌,一大一小两个棕床,这就是爸妈的卧室了。东屋也是地板地,但它的南窗外对着女厕所的过道,还有一棵很高大的椿树,所以,长年不开窗。东屋北窗外是我家一个不算太小的厨房,房子虽说是坐南向北,但是北门外有一个通体的走廊,大门的台阶是两块整体的大青石板铺成,门外的两根柱子旁,还有两个大的圆型石墩,那是我们小孩坐着玩的好地方。

妈妈把家里基本布置停当后,首要的任务就是上街买面买菜。第二天早上,妈妈擓着篮子刚走到南口的四面钟,就听有人喊“谁要纠,谁要纠!”,我妈一看那人也擓个篮子,上面还蒙着布,就紧跟上去想看看那人卖的“纠”是个啥东西。由于妈妈是小脚,没那人走的快,就一直追到了徐府坑的东口,等妈妈追上那人,扯开篮子上的布一看,原来他是在卖鸡?我妈一急之下就吵那人,你卖鸡,就卖鸡,干么“纠纠”地直喊!谁知那人一楞,被妈妈的呵斥声问的哑口无言。回到家里,妈妈给我们说起了这个笑话,还说开封人把鸡不叫鸡,叫“纠”。

我家西墙外小胡同的西边是一排平房。东边是分区卫生所,西边住的是分区司令员杨志雅伯伯一家,余阿姨是刷绒街市针织内衣厂的干部,大儿子玉东小我三岁,女儿玉丹(是我爱人蒲丽英小学的同班同学),小儿子玉建,小时候非常机灵又调皮。

我家到开封的第一顿饭就是在他们家吃的,原因是解放初期,在商丘军分区时,我们两家就非常熟悉了,那时杨伯伯是商丘分区的司令员,我爸爸是分区教导队的政委,以后又是政治部哪个科的科长,杨伯伯是爸爸的老领导,又是老红军,还和我妈妈同在部队的速成中学是同学。那时杨伯伯刚和他的前妻离了婚,听妈妈说那位阿姨也是一位老干部。这时杨伯伯要另找爱人,于是就找到了我爸爸,让他在分区教导队管辖的青训队中挑一位。于是,我爸爸就带着杨伯伯,让他亲自在青训队中选美,后来就挑中了余志秀阿姨,余何姨出身于地主家庭,有文化,长的高高的,又白又胖非常漂亮。原来我爸妈是杨伯伯和余阿姨的媒人,怪不得到开封的第一顿饭在杨伯伯家里吃。

以后,我和玉东就成了好朋友,玉建也就常跟着我们玩。不久那排房子拆了,盖起了两套红砖到顶的别墅式洋房。西边还是住着玉东一家,东边搬进了副司令员李地山叔叔一家,他家女孩叫李萍,长的蛮漂亮,就是有些娇气和任性,他家什么亲戚的两个小男孩,大的叫大春,弟弟叫小家伙。

一九六七年文革正乱时,开封军分区奉命由政委陈玖安、副司令员李地山、政治部副主任沈维金,就是我父亲,组成领导班子进驻兰考县。以后领导班子受冲击,造反派抓到李叔叔上街游斗,在大街上拖着李叔走,把两个脚后根都拖烂了,鲜血直流,最后两个脚后跟都露出了骨头。那次造反派冲击县武装部,听说我爸爸也挨了打。

这期间,我和陈玖安伯伯家五哥陈名书一起到兰考玩,住在了兰考武装部。可能是为了保护焦裕禄书记的爱人徐俊雅阿姨,她也住在了县武装部,临走时,徐阿姨从一个提包里拿出了七八枚焦裕禄像章,让我带给她认识的某某干部和战士。回到分区大院,哪位叔叔和我的关系好,我就给他一枚,剩余的都让我贪污了。至今我还保存着一枚徐俊雅阿姨送给我的焦裕禄纪念章,这是我文革期间收藏的二百多枚毛主席纪念章中,最特别有纪念意义的一枚。

在他们别墅房南边院里的北屋,住的是分区参谋长郭尚庭叔叔一家。段阿姨是我妈妈的老熟人,她俩是一九五二年八九月份在一五五医院妇产科共同生产时认识的。同产房三个孕妇中还有以后调来开封分区程奇副政委的爱人,爱说爱笑的周阿姨。当时她生第二个女儿程杰,这个周阿姨身体不太好,走路弯个腰,总爱戴个口罩,每次从她家出来,路过我家门口时,总是乐呵呵地和我说几句话。

当年段阿姨已有了大女儿玉芳姐,这次也是来生第二胎,她的预产期比我妈妈早几天,可是,我却提前出生,比郭玉生大了十几天,我倒成了哥哥。段阿姨总爱说我是白孩,她家玉生是黑孩,真叫段阿姨说中了,我上初中时,同学们给我起外号就叫白脸。以后,我们两家成了好邻居好朋友。王芳姐姐长我一岁,在七中上学时高我一届,玉生和我都在开师附小上学,却低我一年级。大妹小玉,小妹毛妮和我妹妹宗琴大小差不多,她俩是好朋友,常在一起玩儿。没几年郭叔叔他们家就调到了许昌军分区,以后又调到郑州警备区当了司令员。现在我和玉生和毛妮妹妹还时常有来住。

玉生家这个院的南房,是徐承勋副司令家的后厨房,东西两边的大房子,当时都是分区的仓库,没住人家。这个院落的南边有一个东西走向的小胡同,胡同南侧有一排蓝砖到顶的别墅式洋房,一共三套,样式都一样,三四级台阶上去后是一个小走廊,走廊上北东西三个门,北门进去是一个不太大的客厅,西边是一个不算小的客卧,东边是一间正方形较大的主卧,三间房一水的红漆木板地板,显的很气派。当时三家分别住的是西边王毅副政委,中间徐承勋副司令员,和东边汪志英阿姨一家。

先从王叔叔家说起,他家阿姨叫刘玉甫,是我妈妈的好朋友。大女儿虹霞是我小学和中学的同学,人长的很漂亮。她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绿林、国庆和小兵,以后得知小兵的大名叫王智兵,那个妹妹的名字还真给忘了。中间住的是已退休的老红军徐伯伯一家,阿姨叫黄彩云。因徐伯伯是安徽人,黄阿姨是河北人,所以,他家的大儿子叫徐皖冀,五一年生,大我一岁,二儿子徐开南,他俩都是我小学和初中的同学,皖冀从小爱打篮球,学习倒不太好,差一点没考上附中西校,是他爸爸到学校去说情,他才勉强被录取,班上照顾他还让他当了一个小组长。一九六九年三月份,他哥俩和刘小五一起,从登封县武装部队入伍,到了东海舰队当上了海军。退伍后皖冀在南关分局一直当派出所民警,开南以后听说落户到了西安。

前几年,我玩菩提籽手串,几乎每个星期天都要去鬼市那边的古玩市场逛逛。一天,听那个专门贩卖军用品的商贩说,他存有解放军的勋章,我问他从哪里收来的,他说是从五一路干休所,老红军徐司令员家收的,我一听,心中咯噔一下,心想是皖冀兄妹几个人也有下岗的,混到连饭都吃不上,非要卖父亲的勋章?还是经不住这商贩的花言巧语,被骗出了手?反正是心中五味杂陈,那勋章可是咱父辈枪林弹雨,用热血和生命换来的,是父辈历史功绩的见证,是党和毛主席授予的光荣啊!怎么能那么随便地给卖了?

东边住的是汪志英阿姨一家。刘毅叔叔是分区的参谋长,在我家到开封前,已因病去世了。汪阿姨拉扯着七个孩子生活,真是不易。那时小九毛毛才一两岁,因为汪姨是刘叔叔的第二任夫人,所以,他们兄妹七人还有两个大哥,汪姨生的大女儿刘东红就排老三了,她大我一岁,是我七中的校友,那时我们都叫她刘小三,现在都尊称她刘三姐,她可能是开封军分区大院里最漂亮的姑娘了。

她六九年三月份当兵,先在武汉,后调到广州,转业后是广州白云机场国际通道部的主任。我在海南工作的那几年,因工作需要常坐飞机,因那时机票紧张,我还常打电话让她帮忙买飞机票呢。刘小四大名刘文莉和我同岁,比我小几个月,从小一直生活在北京,比她姐姐高一点,也是个美人坯子。六九年当兵在北京海司,以后嫁了个海司大院军长的儿子,就一直留在了北京。

刘小五大名刘绍原,六九年当兵去了东海航队当了海军,退伍后进化肥厂当了工人,不久就调到市公安局,在鼓楼分局搞刑侦,以后当了卧龙派出所所长。小六刘延玲,小七刘鸣鸣,小八刘郑春,小九毛毛大名叫刘绍周,以后这几个弟弟妹妹都先后当了兵。小八退伍后,在市电信局工作,那时,我因工作需要,是市里第一批装的家庭电话,那时的电话经常坏,一出问题我就找小八报修,几乎是当天就能来人把电话修好。现在汪阿姨跟小八住在郑州,除了小五在开封,三姐在广州,其他兄妹都留在了北京。当时,汪阿姨和我妈妈非常要好,两家兄妹们相处的好像一家人。

汪姨家东侧有一条南北走向的通道,他们叫它小马道街。通道北头直对着公务班的门,公务班四间房的北墙后面,就是分区最大的公厕。小马道街南头直通大平地的东边,整个小马道街路东是一排面向西的单人军人宿舍,全部住着单身的参谋和干事们。排房的东墙后面就是操场和篮球场了,那里是我们孩子们玩的天堂。

操场南侧就是分区食堂的大餐厅。餐厅的北墙上,刷着一块四四方方白色的电影屏幕,这块普通的墙壁影幕,给我们的少年时光带来了多少欢乐和幸福。五六十年代的老电影,那才叫电影,纯真朴实,生动感人富于教育意义,我们都是百看不厌。食堂大厅东部是炊事班和食堂操作间。东墙外就是秀水胡同的中部。食堂西边,小马道街的南端是新盖的分区卫生所。卫生所南边正对着的一排房,大家叫它桶子房。现在分区干休所南侧的一排两层小楼,就是当年桶子房的原址。

大平地的南侧,就是分区的办公区。办公区的正中是东西两个连成一体的四合院,中间的司令部把两院隔开,司令部是一个四面带走廊长方型的大房子,四面有一二十根耀眼的红漆柱子围绕着,是个高级典型的民国建筑群。据说它就是解放前河南省政府主席刘茂思的公馆。在干休所建成前,我爸妈还在它的西院南屋住了好几年。九十年代在部队允许经商时期,开封军分区当时那些无知的领导们,为了发财,搞起了房地产生意,把那么精美、那么有历史意义的文物建筑给扒了个精光,盖起了不伦不类的破楼房。现在三胜前街37、38号院落里拥挤,破烂不堪,连一棵树一点绿化都没有,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写到绿化,想起那时分区大院,和各个小院里到处是满目绿色,郁郁葱葱。最多的是石榴树,几乎各个小院里都有。我们小院的东南角,我家走廊下边,瓦卡爸妈的窗外,就有一棵红籽石榴树。六六年十二月份,我串联回家的第一天,瓦卡还把那棵树上结的最大的一个石榴,保留了多日送给我。李萍家门口有一棵白籽的大石榴树,每年秋天黄皮的石榴挂满了枝头。玉生家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海棠树,春天到来时满树的粉红色花朵盛开,给我们送来了春天的吉祥。我们家东屋的后面,有棵数丈高的大椿树,夏季大树下总是非常的阴凉。

操场西北角的猪圈里,也有几棵大椿树,几只老母猪在树荫中睡的真舒服。小马道街排房的东墙外,卫生所的北墙后,就是操场的西南角里,有整个大院里最高的两棵叫不上名字的大树,一年四季都有许多鸟儿在那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进大门往南,汽车库南边厕所前有两棵枣树,秋天里战士们打枣时,我们小孩都抢着拾地上的红枣往嘴里塞。办公区西四合院南房的背后,机要室电台前的路两旁,种有六七棵桑树,每年春天我都偷偷地去摘桑叶喂蚕。东四合院南屋后面有几棵倒栽槐,枝条奇型怪状,像几 把大伞安静地竖在那里。整个办公区还有许多松树和柏树,把办公区点缀的异常宁静,整洁肃穆。

每到秋末季节,丰收的石榴堆满了警卫室的大半个房间。每家小孩都能领到满满一脸盆石榴。那时大院的孩子们,在大人的教导下,素质都挺高,我从来没有见到那帮调皮捣蛋的同伴们有人去偷石榴吃,从这点小事上,也能折射出那个时代的社会风气。

大平地北边的一排蓝瓦房,西头住的是警通排,东头是打字室。一九七六年春节后,我家从尉氏搬回来,就住在这排房的中间。七八年春节我结婚时,就住在这里。这排房与大平地之间有块空地,警通排房前有三大棵苹果树,时常能看到青绿的苹果挂满枝头。打字室的南边也有一棵高大的海棠树,春天满树的海棠花,花后像小苹果似的粉色海棠果挂满枝头,她们仿佛还在我的眼前晃动。那时虽不讲究绿化,但分区大院给我的印象是,春天处处鲜花朵朵,夏天满院绿树成荫,秋天枝头硕果累累,冬天大院的松柏上压满了厚厚的积雪。

进分区大院的北侧,是一座两连体的别墅洋房。这座房是当时大院里最高级的住房。西边当时住的是杨士山司令员一家,当时,他已休息,所以,很快经市政府批准在三胜街老博物馆对面,就是分区篮球场的北墙外,建了一个独门独户别墅洋房,还带了一个院子,供杨伯伯休息养老。他的老伴孙广志阿姨也是一位退休的老干部,和我妈妈是很要好的朋友,两个老婆婆见面有说不完的话。

他家独子杨志平大我一岁,也是七中我的同学。志平从小性格内向,不爱多说话,在大院里从不叫叔叔阿姨,唯独见了我妈叫吴阿姨。他当兵退伍后在市无线电一厂当技术员,工厂倒闭后在医专电教室工作,娶了分区卫生科漂亮的女护士禹小燕。现在他们家男主内女主外,儿子双虎河大毕业后,是个什么访美学者。

以上是我对原开封分区大院的总体印象,和对一些家庭的简单了解。下面我想用单独的一节介绍一下我的发小老同学陈名积一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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