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子张第十九 第25章
发布时间:2025-08-01 13:15 浏览量:1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圣德广大 化行如神
这一章是子贡教训陈子禽,也就是孔子的弟子陈亢。在前面的《论语》中记载了他的两次问话,一次是问伯鱼,就是孔子的儿子;一次是问子贡,这里是第三次。子禽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所以他对孔子的境界不明了。
子禽对子贡说,“子为恭也”,“子”是对子贡而言,说您只是谦恭而已,“仲尼岂贤于子乎?”孔子怎么能够贤过你?这与叔孙武叔是一样的想法。大概是因为子贡的德行学问确实很高,大家都能看得到,最主要的是子贡很能说,“吐语如珠,辩才无碍”,所以大家都对他非常敬佩。但是要知道,一个人的境界不是听他怎么说来判断,而是要“看他真正的见地”,“看他的行持”。
有的人就不太能说,譬如颜回,孔子讲颜回,“终日无言,不违如愚”。他听了老师的教诲没有二话,“不违如愚”就是不会违背老师的教诲。“如愚”,好像很愚笨的样子,实际上他是“大智若愚”,所以孔子说,“回也不愚”。孔子知道颜回的境界,别人看颜回好像笨笨的,老实听话,语言也很少,看起来也不觉得怎么样,但是孔子知道他的境界,所以赞叹颜回是众弟子中最为好学的,颜回死了以后,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好学的人了,可见得子贡比不上颜回。但是子贡很能说,他一定也是讲经说法很厉害,头头是道,讲起来让人家都很信服,所以倾倒了很多人。因此个个都说子贡非常贤能,甚至比他的老师更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前面叔孙武叔是这么说,这里连子禽都这么说,子禽还是孔子的弟子,都这样赞叹子贡。子禽也不是恶意的,他没有毁谤老师,只是他可能真的对老师一点都不理解,所以才说出这种可笑的话。
子贡很难得,听了之后,他没有觉得自己真不错了,听了别人的赞叹就飘飘若仙了,没有,而是在这里纠正子禽。“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子贡一听子禽的这个话,就知道他完全没入门,根本不认识孔子的道德学问,所以才说出这种荒唐话。子贡和子路都属于入门了,登堂了,只是未入室,颜回入室了。孔子说子路,“登堂也,未入室也”,就好比一个大宅院,子路进了第一道门,里面是一个院子,进第二道门才是登堂,再进第三道门才是入室。子禽是根本没入门,子贡和子路是登堂,境界比子禽高,所以子贡能教导子禽。
“君子一言以为知”,君子讲出来一句话,别人就知道他有智慧,“知”是智慧,“一言以为不知”,如果说话不谨慎,一讲出话来,别人就知道他没有智慧。这是告诉子禽说话要符合事实,要慎言,不可以乱说。实际上这与说话谨不谨慎还不是完全相关,子禽自己的见地不高,他即使不说,明白人也能看出来。一个真正的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我们这个人的境界到哪里了,即使我们不说话,他也明白,因为我们的举止动作、神态表情,全部反映出我们的境界,这是瞒不过人的。我们能瞒的只是比自己境界低的人,瞒不过比自己境界高的人。子贡比子禽高,所以子禽刚说了一句话,子贡对他就了解了,马上就批评他、教导他,也是在鞭策他。鞭策他提升智慧,不只是要慎言,最重要的是要提升智慧,要有真实的见地,才能理解孔子,说出来的一言就可以传世。
古人讲“立德、立功、立言”。“立功”就是建立功业,“立言”是传下言语教诲,“立功立言”都是“在立德的基础上”。如果我们没有厚德,怎么可能立大功?怎么可能立大言?孔子是大德,所以他在《论语》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传世千古,这是大德。有这样的大德才有这样高的见地,有这样高的见地才有这样精彩的语言,所以我们自己要修为,要开智慧。
子贡教诲子禽说,“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子贡是子禽的真正的善友,对他的错误直言相谏,不会跟他客气。子贡说,我们的老师的“道德学问”高不可及,就犹如天那么高,不可以用阶梯来攀升上去。这用天之广大无限,来比喻孔子的德学无限量的深广。这也是子贡对老师的由衷敬佩,真正是尊师重道。虽然他自己没证入孔子的境界,但是他这一生尊师重道,可以做万世的师表。孔子去世以后,子贡守灵六年,一般守三年就可以了,他守了六年,那种尊师之情可见一斑。
“夫子之得邦家者”,“得邦家”是讲得到治理国家的机会,就是得到天时了。如果孔子有机会治理国家,他一定会治理得很好,如古人所说的政绩,“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这六句是子贡引用古人的话,所以前面称“所谓”,这是过去人已经说过的。李老先生在《论语讲要》里引日本学者竹添光鸿先生的《论语会笺》说,“所谓已下六句”,子贡引用的这六句古成语,“盖古赞圣人之成语,称其德广大,化行如神之妙也。今子贡引而证之,故曰所谓”。子贡引古话,古代赞美圣人的成语,称赞圣人之德行广大,化行如神。“化”是教化,“行”是行持,像神一样,出神入化的那种善巧、美妙。这是子贡引古话来证明孔子的境界。
“立之斯立”,“立”是为国家、为社稷、为百姓立一个根基。用什么来立?用礼来立,以礼立人。怎么立?《论语》中说,“己立立人”。我们自己先要立起来,我们自己先要守礼、遵礼,我们做到了,人民自然就能立起来。
所谓“正己而后化人,身教然后言教”,人民就能立起来了,就能行礼守礼了。“道之斯行”,“道”是引导,用什么来引导?以“德”来引导,道德仁义。我们自己先做好样子,带动人民一起来奉行。“绥之斯来”,李老先生引《尔雅·释诂》说,“绥”当“安”字讲,安定的意思。用什么来安?以“仁政”安人。实行仁政,作为一个领导者、治国者,他以仁政安抚百姓,让百姓安居乐业。“斯来”是远方的人都来归顺,“近者悦,远者来”,身边的人都欢喜、喜悦,远方的人都来归顺,这是仁政的结果。
“动之斯和”,“动”是“用音乐”,用乐教感动人,使人民和睦。所谓“乐是天地之大和”,它的效果是让人心调和,心调和了,当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调和了,所以和谐社会是从自己的内心调和开始,把内心中对一切人事物的对立放下,儒家用音乐,这是很好的方法,“以乐正心”。自己有对立、有不平,一弹琴,一欣赏音乐,那些不平、对立就化解掉了。当然这个音乐一定是与自性相应的音乐,不是现在那种摇滚乐、流行曲,砰砰砰砰的,听起来不仅不能调和心地,反而是越来越不和了,乱糟糟的,听得让人会发狂,所以只有真正的好音乐可以调和性情。“其生也荣”,在他生的时候,人民荣之,给他以最高的荣誉,对他尊重、爱戴;“其死也哀”,他死的时候,人们哀悼他,这是圣人,圣君。
子贡说,如果孔子有机会治理国家,他就能像周公一样,不是说一定要做国家领导,当第一把手,不需要,他可以做辅助。周公辅佐武王,武王死以后,他又辅佐武王的儿子成王,周公是做辅佐的工作,做宰相。孔子就很希望做周公这种角色,能够在一个国家施行仁政、推行礼乐,举扬道德教化。但是很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如果有,他就能达到像子贡所引的古成语里讲的那种圣人的德行。虽然当时孔子没做到,可是后世人因他的教化、垂训,得到利益了。所以,虽然孔子其生未必荣,可是其死却能哀,人民百姓至今都一直在纪念着孔子。时至今日,咱们国家每年都有祭孔活动,很多地方都有祭孔,两千五百多年了,历朝历代都没有中断过,只有在乱世的时候才会中断。
子贡说,“如之何其可及也”,圣人的这种道德功业,他人怎么能够及得上?换句话说,没有人能比得上孔子。所以子禽说,“仲尼岂贤于子乎”。这话讲错了,这种话说不得。这是子贡对子禽的一番教训。
蕅益大师引李卓吾先生的话说,“对痴人,不得不如此浅说”,这句话很有讽刺味道。子贡对子禽,子禽是属于愚痴的人,没有智慧,所以子贡说他,“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你说这句话是不知,没有智慧,愚痴。子贡对他不能不浅说,讲得很浅白,这是对根本没入门的人来说的。
蕅益大师又引方外史先生的话说,“世间痴人都如此,向他说极浅事,他便见得深;向他说极深理,他既不知,反认作浅”。这话也是讲得很有讽刺味道。世间痴人都如此,向他说浅事,极浅的事情,譬如说到很浅的传统文化,他都觉得太深了,不愿意学习,而他自己不愿意学习也就罢了,他还藐视传统文化,说传统文化是糟粕;“向他说极深理,他既不知,反认作浅”,向他说极深的道理,他自己都不懂,反而还认为很浅,浅人只当作浅法来看,甚至还说是糟粕。现在也有这样的人,怎么办?对这种浅人、痴人也不能够放弃,还得教化他,让他慢慢认识传统文化,认识古圣先贤,逐步逐步引导他入门。所以《道德经》上讲,“圣人常善救人而不弃人”,圣人不会遗弃人,只会救度人,救度就是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