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子嗣单薄,独子身亡,我生俩后他诈尸回府:听说你儿女双全
发布时间:2025-08-27 17:05 浏览量:11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燕北裴家八代单传的独子死时。
我挺着孕肚,拿着他的信物哭倒在裴府大门。
本想混几顿饭跑路。
谁料我早产了。
再睁眼。
裴家二老一人抱着一个小团子笑得合不拢嘴。
「像!鼻子像,眼睛也像!」
我:「唔……要不再混一年?」
第二年。
「乖乖!俩宝简直和他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嘻嘻,那就再混一年!」
第三年。
什么?裴家儿子诈尸回来了?
我赶紧揣上俩崽跑路。
一双冷如墨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仨。
「听说我儿女双全了?」
1
数月前,青州因蝗虫过境,庄稼绝收,闹起了饥荒。
为活命,我偷摸着上了一艘船,跟着到了燕北。
饿,饿得两眼昏花。
我攥紧手里的玉扳指,咬着牙穿过人群,倒在裴府大门前大哭。
那为首的贵妇人满脸泪痕,待看到我手里的玉扳指和我隆起的肚子时,脸色大惊,「这玉扳指你哪来的?
「你……你肚子……你与渡儿是何关系?」
我哀痛不语,只哭得越发不能自已,随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来人呐!快!快把这位姑娘抬进去!」
耳边充斥着嘈杂慌乱的声音,我却心下一松。
只因我腹中孩儿同裴家裴渡根本毫无关系。
那日我上的船,正是裴家的船。
为掩人耳目,白日里我躲在船舱的箱笼里。
夜里出来寻些残羹冷炙填饱肚子。
有天夜里,险些被人发现,慌乱中入了一间华丽的船厢。
又不慎撞到一具被泡的肿烂男尸,那玉扳指就这么掉了出来。
而那玉扳指就是那时所捡。
我见那玉扳指质地不菲,便想下船后拿去当铺换些银钱。
可到了燕北才知,我手里拿了个烫手山芋。
原来那艘船是裴家派去青州接裴渡尸首的船。
而这玉扳指的主人竟是燕北裴家人。
燕北裴氏一族,门楣高耸。
太祖乃开朝太傅,朝堂半数官员皆承师于他。
祖父弃官从商,以粮业发家。
到裴老爷这辈,裴家商行遍布天下,货通南北,富甲一方。
而裴渡,听闻他仙姿玉貌,才冠燕北,十八岁时一举高中。
却在风华正茂之时自请游历各地,为我朝补绘疆土山河图。
当真是位霁月清风,风华清绝的端正公子。
只可惜,途经青州之时,遭遇难民暴动,横死他乡。
而那尸首便是他。
裴家八代单传,到他这代算是绝了后。
打听清楚后,我若还拿着裴渡的信物去当铺,只怕会被人当成贼人送进官府。
就这么辗转饿了几日,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使了这法子。
我不贪多,混几顿饱饭就跑路。
我原是这么打算的。
2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
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珍馐美馔,满室生香。
我再也忍不住,如饿虎扑食般一顿风卷残云。
一旁的裴老爷和裴夫人看得目瞪口呆。
大夫笑道,「这位姑娘肚中怀有双胎,已七月有余,方才约莫是饿晕了。」
「双胎?」
我愣了愣神,裴夫人激动地握住我的手。
「好孩子,告诉我,这玉扳指可是渡儿送你的?」
我慌乱地垂下眸,不敢答话。
裴老爷见她急红了眼,忙将她拉到一旁。
颤声道,「敢问姑娘可是青州人士?」
我抿了抿唇,点头。
他神色有些欣喜,「是了,渡儿这两年都在青州。
「姑娘叫什么?家中几口人?」
我迟疑了一瞬,「我叫若桃。
「家中……家中遭了饥荒,爹娘饿死了,只余我一人。」
他苦涩笑道,「蝗虫过境,这是天灾,我的渡儿也……
「你是个有福气的姑娘,遭了那些难,又大着肚子,能活下来是造化啊。」
我摸着肚子,鼻子有些发酸。
那时青州大旱,西边忽地飞来一大群蝗虫。
所到之处,庄稼绝收,寸草不生。
青州乃至城外方圆几里闹起了饥荒。
不过几月,城内外饿殍遍地。
爹娘省着最后一口吃的让给了我,活活饿死了。
再后来,为了苟活,我用清白之身换了一块馒头。
云英未嫁,却珠胎暗结,甚至连那人是谁都不知。
哭过,惶恐过,寻死过,想过不如就这样一死了之。
可濒死的瞬间,却又不自觉地挣扎求生。
不甘,不平,不服。
我的命是爹娘的命换来的啊,我怎能就此放弃。
一天又一天,度日维艰。
腹中孩儿比我想象的顽强,他日日渐长,他的心在跳动,他也如同我一样也在倔强地活着。
于是我咬紧牙关,为我,为他博得一线生机,从死人堆里爬上了船。
到了燕北,到了裴家。
可如今看着白发盖头,悲恸不已的裴老爷和裴夫人。
我却有些后悔了,他们同我爹娘一般,爱子深切。
我不该为了一己私欲,欺骗饱受丧明之痛的他们。
刚想开口,裴夫人却再也等待不得。
她猛然抓住我的手,满是血丝的丹凤眼翻涌着泪,似疯了般质问怒吼着。
「你说啊!说这玉扳指是渡儿送给你!
「说你怀的是我儿的骨肉!」
我被她似疯似癫的模样吓得一惊,「对不起……我不……」
身下忽地「嘭」的一声,疼痛如潮水般涌来。
裴夫人和裴老爷惊恐地望着我身下的一摊水。
「生……要生了!」
3
疼,身体似被撕扯,眼前忽暗忽明。
再睁眼,裴老爷和裴夫人抱着一个小团子笑得合不拢嘴。
「像!孙子的小鼻子可太像咱们渡儿了!」
「是啊,咱们孙女的眼睛也像渡儿!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又看了看他们怀里那两个瘦小的小团子。
皱皱巴巴的,连模样都不太看得清。
真的……像吗?
晃神的工夫,裴夫人已坐到我床前,满脸内疚。
「孩子……都怪我不好,方才吓着你了……
「是我太急,你一个姑娘家的,有些话自是羞于开口的……
「还害你早产,要是孙儿孙女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哟!」
裴老爷咧着嘴笑道,「你这身子太过羸弱,若是在外头,只怕……
「好在你寻来裴家,好在恰巧孙大夫今日在,孙儿们虽先天不足,但我裴家什么没有?我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好姑娘!」
方才要说的话到底又咽了下去。
他说得对,若是我在外头生了,只怕要一尸三命。
而如今,若是我告诉他们事实,我与孩儿只会被扫地出门,到那时等着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思绪逐渐清明,既如此。
我还是不贪多,那便再混一年饭。
假意抹了抹泪,「对不起……我不算什么好女子。
「我与裴郎,数月前,在青州河畔无媒苟合,珠胎暗结,尤记得他……」
我拧了拧眉,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尸首的模样。
「尤记得他胸膛上有一枚月牙胎记……」
「没错!我早说一定是的!」
裴老爷和裴夫人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老泪纵横。
「太好了!我们裴家有后了!」
4
有了孙儿孙女,到底将二老的悲痛冲散了些。
裴渡的尸首入土为安后,裴家二老便立刻大张旗鼓地为孙儿孙女入了族谱。
裴家并无近亲,来的都是远亲朋友。
裴老爷亲自为孙儿取名裴玉,孙女取名裴珠。
而我宋若桃的名字居然也……记作裴渡正妻写入了族谱。
他们提议此事时,我慌张摆手,「不用,不用,我身份不配……」
裴夫人却难得板正了脸。
「桃桃你,有大功啊。
「渡儿去世,你却为我们留下两个金孙,你可知,你打破了裴家八代单传的命运!」
我神色讪讪,有没有一种可能,能打破命运是因这两个金孙不是裴家的……
我好像有些骑虎难下了……
裴家在燕北有头有脸,我来时场面轰动。
又为裴家生下一双儿女。
近日也不知是谁将我那日孟浪之言传了出去。
如今外头将我与裴渡的故事传成了话本子,尽人皆知。
清冷自持的贵公子对娇憨可人的俏姑娘一见钟情。
在青州河畔,二人天雷勾地火,共赴巫山云雨。
贵公子于乱世中丧命,俏姑娘带着遗腹子远赴燕北,生下一双儿女,裴家怎么会绝后,裴家子孙多着呢!
我:「这是谁写的话本子……」
裴老爷摸着胡子悠然自得。
「我写的,谁叫那些老匹夫总说我裴家血脉单薄。
「如今我一下子抱俩!让他们眼红去!」
我:「……」
5
数月后,裴府设宴,倒真来了个眼红的人。
我随裴夫人坐在一侧,那粉裙娇小姐红着眼圈死死地盯着我。
「你当真跟渡哥哥在河畔……」
我有些心虚,故作害羞扭捏状。
她见我这模样,越发急了,指着玉儿和珠儿冷哼道。
「我怎瞧着一点都不像渡哥哥!你肯定见裴家富庶,故意讹人对不对!」
她此言一出,身后一老翁也眼神不善地盯着我。
「夫人,我也觉得此女出现得实在蹊跷。
「此事还有待细查。」
我心里一咯噔,只觉得他声音有些耳熟,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裴夫人却立刻冷下了脸。
「若有人再羞辱我儿媳,再质疑玉儿和珠儿的身份,往后便莫要进我裴家大门!」
在场众人看我的脸色皆变了变,再无人敢置喙。
待他们走后,裴夫人见我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便同我说起那俩人的身份。
原来那女子名唤沈凝霜,与裴渡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你莫要怪罪,凝霜她也是太执着渡儿。」
而那老翁则是沈凝霜的父亲沈文,原来就是他去青州接回的裴渡的尸体。
「你沈叔父呢,裴家产业偌大,帮了你爹不少,从小又是看着渡儿长大的,他啊,是太关心裴家和渡儿了,你莫要放在心里。」
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觉得他声音耳熟。
自那后,裴家二老更加如珠如宝似的捧着两个小的。
待我也如亲生女儿一般。
他们与人为善,是最和睦不过的人。
我出身粗鄙,虽识得几个大字,却不善诗词歌赋。
他们门庭显赫,却不古板,并不拘着我学什么规矩礼节。
反倒是裴老爷见我在院子里捣鼓着种菜,种谷,种瓜,笑得眯起了眼。
「你祖父他也爱捣鼓这些,算起来我们裴家也是从地里出来的。
「桃桃啊,当真是咱们裴家人没错!」
我脸上微红,顺道与他提及蝗虫之事。
我爹娘是实打实的庄稼人。
幼时我就跟着他们一起在田里打滚。
如今在裴家虽衣食不愁,可自从经了蝗虫那一遭,我心里一直有个坎。
我想要弄清到底为何会出现成群的蝗虫。
想要杜绝,想要人不再挨饿,不再被饿死。
他沉吟了片刻,「这样成群的蝗虫属实少见,但我依稀记得幼时听你祖父提起过,虽记不太清,但你祖父曾留下一本手写札记,我一会儿着人寻来给你。」
我眼眸发亮,「如此,便最好不过了!」
裴祖父手写的札记中果真有关蝗虫的笔录,但不过寥寥几笔,并不细致。
上面写着蝗虫逢大旱而出,难怪,青州便是大旱之后,才有蝗虫过境。
【畏火,畏水,万物相生相克。
【要想治根,便要辨蝗之种、别蝗之候、识蝗之性……】
可如何辨,如何治,太祖的手札中并未写出。
于是我整日埋头田里,观虫,捉虫,找虫。
翻土种地,日作而出,日落而息。
不知不觉间,已过一年。
玉儿和珠儿已能蹒跚着小步子,在田间玩泥巴。
不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拔下一颗甜瓜,摇摇晃晃地送到裴老爷和裴夫人手里。
「祖父,祖母,吃!」
裴老爷和裴夫人慈爱地抱起他俩。
「我的玉儿和珠儿真是越来越像你们的爹了!」
「是哟!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抬头望向他们,心下一软,不由弯了眼角。
我想,或许我可以再待一年。
等到,等到……
6
转眼又是一年。
我如同往常一般在田里捉虫,而玉儿和珠儿学着我的模样在土里玩虫。
忽地院外一声惊叫。
「公子回来了!」
我们仨动作一致地挪了挪屁股,连头都没抬。
直到丫鬟小翠跑到我跟前,眼里放着异彩。
「夫人!公子回来了!」
我抬头随意擦了擦汗,「公子,什么公子。」
「您的夫君!小公子和小小姐的爹!裴渡!裴公子!」
我瞬间如遭雷击,「什……什么!他不是死了吗!」
小翠笑道,「没死!公子没死!他回来啦!回来与夫人一家团聚啦!」
我两眼发昏,「你……你且去院外等我!
「我……我去换身衣服!」
「是!」
待小翠走后,我一手揣起一个娃,两脚生风似的往反方向跑去。
忽地直直撞上一堵人墙。
我缓缓抬头,一双冷如墨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仨。
「听说我儿女双全了?」
我浑身怔住,眼前的人长身玉立,白玉无瑕,当真是仙姿玉貌,皎皎如天边月。
那精致的眉眼鼻梁,当真与玉儿和珠儿很是相像,难怪裴老爷和裴夫人会这般认定。
玉儿和珠儿不明所以,不满我停下来,抗议道。
「娘!玉儿还要飞!」
「娘!珠儿也要!」
见我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俩人扑腾一下跳了下来。
气呼呼地用满是泥巴的小手小脚推开那人。
「你走开!」
那月白锦袍瞬间被印上几个小小的黑掌印。
我脑袋嗡嗡,咬紧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裴……裴公子……我……我不是……」
那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俏的笑声。
「哼!渡哥哥,裴叔,裴姨,看吧!我就说她是假的!」
是沈凝霜。
她身后还乌泱泱地站着好大一群人,皆是听闻裴渡没死,来恭贺的宾客。
为首的裴老爷和裴夫人看着我,脸色惊疑不定。
「桃桃……你……」
沈凝霜的父亲沈文几步上前,盯着我眸光森冷。
「裴兄,你们都被这女子单纯的外表所蒙蔽了,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这两年间,我派人去青州查了又查,总算查出些蛛丝马迹,渡儿和这女子根本毫无交集,什么青州河畔,都是假的!」
又恶狠狠地指着玉儿和珠儿,「这俩孩子,分明是野种!」
玉儿和珠儿被沈文的狰狞的模样吓到,突然瘪着嘴大声哭起来。
「玉儿怕怕……呜呜呜……」
「呜呜呜……珠儿……也怕怕……」
抖大的眼泪珠子如珍珠般扑簌簌地落下。
这俩孩子从小在裴家千娇万宠,又聪明伶俐,裴府二老将他们当宝贝似的疼着爱着,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又哪里舍得他们受这般委屈。
俩人转瞬勃然大怒,上前一把将两个团子搂在怀里。
「沈文!你休要胡说!
「我们俩老还没老眼昏花!玉儿珠儿这模样!这性子!不是我裴家的是谁家的!」
沈文见他们不信,脸色铁青,只好咬着牙朝立在那儿的裴渡道。
「哼!是或不是,咱们很快就能见分晓!
「渡儿,你快快告诉你爹娘,这女子,这俩孽种,可是骗子?」
裴渡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视线朝玉儿和珠儿的方向停驻了许久。
半晌,才冒出一句。
「是。」
沈凝霜激动地捏着手里的帕子,眼里满是欣喜。
沈文则朗声大笑,「哈哈……」
裴家二老身形一颤,「什么……」
「孩子,是我的。」
那声音清凌凌的,却掷地有声。
我愣愣地看着他,在场众人神色皆是变了又变。
沈文气得鼻孔冒烟,「胡说!怎么可能!」
裴家二老喜得抱着俩孩子亲了又亲。
沈凝霜却忽地红了眼圈,哀怨看着他。
「所以,渡哥哥与她……在青州河畔是真?」
我瞪大了眼,才落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众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期待地看着裴渡。
裴渡瞳孔一缩,隽秀的脸沉了几分。
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字。
「嗯。」
沈凝霜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那……那夜天雷勾地火,你与她……共赴巫山云雨也是真?」
裴渡不经意瞥了我一眼,眸底墨色翻涌。
「嗯。」
沈凝霜却再也听不下去了,捂着脸哭哭啼啼地跑了。
沈父两眼一瞪,也气得拂袖而去。
裴家二老调笑着朝我挑眉,便打发着众人退了下去。
顷刻间,院内只剩下周身阴郁的裴渡。
和呆若木鸡的我。
7
院内,气氛凝重。
「好一个天雷勾地火。
「好一个共赴巫山云雨,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裴渡讥诮地盯着我。
我脸颊微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公子当真是误会我了,此话乃是裴老爷传出去的,并非我……」
他冷哼一声,视线突然定住,落在院前的菜地上。
这前头原是种着一大片梅树,风雅得很。
后来裴老爷见我爱整日往外头田里钻,怕我累着,便叫人将梅树都移走,辟成一块块菜地。
如今左边是谷,右边是菜,后头还有好些瓜。
着实与风雅扯不上什么边。
我看着他愈发阴沉的脸,不安地上前。
「这里……我……」
他却再不听我言语,径直走向屋内。
我慌忙跟进去,又是一声「扑通」,直直跪在地上。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欺骗老爷和夫人……也并非有意占你的东西……更从未想过贪图裴家的家产……」
他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哦?若你不贪图钱财……你来裴家,是为了什么?
「你当真不知,我裴家认下你生的两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我一时哽住,「我原打算吃几顿饱饭走的……可……」
他面色骤冷,「可你见裴家锦衣玉食,家财万贯,便不想离了这荣华富贵,你想用那俩孩子吞了我裴家的家业,你想,吃我裴家的绝户!
「这便是你的算计。」
我喉咙干涩,慌忙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我从青州上了裴家的船,我捡了你的玉扳指……
「我知道我很卑鄙……我腹中骨肉不是你的,却使腌臜手段让裴家认下……」
我跪到他跟前,眼圈泛红。
「可我太想活着了,我……我太饿了……填饱肚子,我和我的孩儿……就有活路了……我没有办法……」
微凉的指尖忽地落在我颈侧,惊得我浑身一颤。
「你……」
他捏着我的脖子,眸底闪过一丝杀意。
「你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装傻?竟编造出如此蹩脚的故事!
「裴玉和裴珠不是我的孩子,又会是谁的?
「青州河畔那夜,你便开始算计我了不是吗?」
我脸色煞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你……你说……什么……」
玉儿的鼻子,珠儿的眼睛,他们的小脸渐渐与裴渡的脸重合。
原来是他,是他。
「说,你是谁的人?
「今日看来,不是沈家……」
他紧拧着眉,「是青州一事背后的人?丞相的人?还是陆将军的人?」
我喉头一阵酸涩,紧咬着牙,再不肯说一句话。
他眸光一寒,指尖愈渐收紧。
喉咙生疼,眼眶的泪翻涌而出,一滴一滴砸落在他手背上。
他似被烫到了般,倏地松开了手。
眼底闪过一丝愕然,「你……」
不过瞬间,又变得冷硬。
「你纵然不肯说,我亦能查清你背后之人是谁。」
我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声线发颤。
「那便去查。」
他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眼底晦暗不明。
「如此,在我查清之前,就不便让宋姑娘离开裴家了。
「还请你继续演好裴家的少夫人,好儿媳。
「否则,就别怪裴某手段狠辣。」
8
翌日,裴渡便进了宫。
听说他又呈上了一部分疆土图,圣上为嘉奖他,要给他进官,他却辞了陛下的恩,只言自己九死一生,如今只想多陪陪妻儿父母。
圣上深受感动,下朝回来时,宫中还送来了许多赏赐。
那日后,他便闭门不出,成日便在府中待着。
兴许是血脉相连,裴渡对玉儿和珠儿日渐亲近。
闲时就教他们读书习字,会逗弄他们,会耐着性子哄他们。
可对我却十分冷漠。
而昨日的沈凝霜哭哭啼啼走后,不知为何今日似无事发生般又来到裴家。
依然对裴渡嘘寒问暖,甚至还和他一起陪玉儿和珠儿玩耍。
俨然一副裴家少夫人模样。
这话是小翠嘀嘀咕咕在我耳边说的。
那日之后,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不想说话,不想吃饭,连我平日最爱的田地也不想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这副模样,是因裴渡怠慢了我。
裴老爷和裴夫人更是为了哄我开心,将裴渡推进我的屋子,让我们独处。
可他们不知,我与裴渡两看相厌。
他猜疑我,不喜我。
而我对他,从原本的愧疚到心生厌恶。
旁人看他,霁月清风,惊才绝艳。
若没有青州那一夜,我看他也当是如此。
可我犹记得,那年命悬一线,那人的一句话。
「可有良家女,清白之身,换一个馒头!」
身逢荒年,一个馒头就能让人互相残杀,让人甘愿出卖自己。
有人为活着拼命挣扎,有人却为了泄欲作践他人。
「少夫人!你再不去那沈凝霜就要将你的位置抢走了!
「还有玉儿和珠儿!就要认她作娘了!」
小翠急得要哭了。
可我心底却越发平静,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所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是为活下去欺骗两个老人,还是为了一块馒头出卖自己?
若有得选,谁不愿清清白白地活着。
他裴渡又比我清高几分。
「好小翠,替我梳妆,我饿了几天,想吃饭了。」
9
我去前厅吃饭时,沈凝霜正坐在我平日坐的位置上,极其耐心地同玉儿说话。
裴渡坐在一旁,看着珠儿目光柔和,他们当真如小翠所说,宛如一家三口。
「娘亲!」
两个小的见我来,扑腾着小短腿,委屈巴巴地扑在我身上。
我摸了摸他们的头,「好啦,快乖乖吃饭。」
珠儿却转头瞪着沈凝霜,「你起来!这是我娘亲的位置!」
沈凝霜面色难堪,转瞬又扬起了笑脸。
「珠儿,你不知这位置原本是我的,我与你爹爹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裴渡微挑眉,并未说话。
倒是裴老爷和裴夫人急得想说什么,却被我一句话打断。
「吃饭而已,坐哪里不是坐。」
我顺势坐在一旁的空位,自顾自地吃饭夹菜。
吃完一碗又要了一碗。
裴老爷和裴夫人看着我又恢复了往日的饭量,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
「来人!把少夫人爱吃的猪肘子、烤鸭端上来!」
我弯了弯眼角,「谢谢爹娘!」
沈凝霜则鄙夷地瞥了我一眼,又继续想同玉儿说什么。
珠儿却突然哭闹起来,嚷着要吃虫子。
裴老爷和裴夫人脸色一变,却见她哭闹不止,还是命人炸了一盘蝗虫端上来。
接着在裴渡不解和沈凝霜惊恐的眼神下,连吃了好几个。
我看着她嘴角抽搐,这事其实怪我。
从前我为验证火是否真能将蝗虫斩草除根,曾用火烧过蝗虫,蝗虫烧过之后竟异常香,那时候玉儿还小,正是什么都爱放进嘴里的时候,就将蝗虫塞嘴里吃了,后来便爱上了这味,怎么都拗不过。
她边吃,眼里边放着光。
「现在咱们来做游戏!谁吃虫子,珠儿就爱谁!」
她捏着虫子递给玉儿,「哥哥,你的。」
玉儿害怕地一缩,珠儿却瞪着他,「哥哥!你不吃玉儿就不爱你了!」
玉儿小脸皱了皱,到底是接过去一口吞进肚子。
她转头又对着裴家二老,「祖父,祖母,该你们啦!」
两老闭了闭眼,也一口塞进嘴里。
她满意地拍着手,看了眼脸色阴冷的裴渡,自动将他略过。
仰起头对沈凝霜道,「姨姨,该你啦!」
沈凝霜已经被吓得连连作呕,「快!快拿走!我才不要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珠儿眼眶瞬间泛红,「哼!那玉儿便不爱姨姨了!不要姨姨做玉儿的娘亲了!」
沈凝霜闻言一滞,到底为着那一声娘亲,艰难地张开了嘴。
珠儿满意地点头,回头见我正要拿筷子夹那蝗虫,小跑到我跟前。
「娘亲你不用,娘亲不吃玉儿也爱娘亲!」
我有些愕然,随即有些失笑。
这一番动作,明眼人都看得出珠儿是故意捉弄沈凝霜。
沈凝霜气得脸涨得通红,「你!」
裴夫人却很是护犊,「不过是小儿心性,凝霜你可莫要同珠儿计较。」
裴老爷若有所思,突然正色道。
「正是,孙儿无状,沈小姐往后还是少来我裴家为好。」
沈凝霜瞪大了眼,结结巴巴道。
「裴叔!可我从前……」
「从前是从前,如今渡儿已成婚,再这般未免会伤了桃桃的心。」
我有些怔然,万没想到裴老爷会这般为我。
沈凝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裴老爷打断。
「凝霜,你不也知道,我裴家祖上早有规定,裴家子孙绝不纳妾。」
沈凝霜再一次哭着跑了出去。
裴老爷和裴夫人抱着吃饱饭的玉儿珠儿出去遛弯。
饭桌上,再一次剩下我与裴渡二人。
他又忍不住冷言讥讽。
「你倒是将他们哄得好!」
我啃着猪蹄子,看都没看他一眼。
「自然,你不也说我是好儿媳。」
他似是没料到我会这般说,面色一滞,随即紧盯着我。
「当真是好手段!我倒真想看看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了!」
我冷哼一声,「你倒是查啊,那日不是把自己说得挺有能耐的?
「怎么这么多天过去,还没查出来?」
他气得脸色发青,再不复往日沉稳模样,怒道。
「你且给我等着!」
我放下猪蹄,擦了擦嘴。
「我等着。」
10
没几天后,朝堂内翻天覆地,丞相和三王爷倒了。
原来昔日青州饥荒,朝廷本拨了两百万两白银于青州赈灾。
却被三王爷一党,伙同青州百余官员尽数贪污。
此事本该随着青州惨死的万名百姓葬送在土里。
谁知,裴渡恰巧在青州,发生这样的大事,信一封一封地送出去,却无半点音讯,他便生了疑,一层一层地查下去,惊动了远在燕北的三皇子。
三王爷一党先是想拉拢,可偏偏裴渡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于是他们便一不做二不休,决定杀了裴渡。
而裴渡这才经历九死一生回来。
听闻此事时,我红着眼在田里坐了许久。
原以为是天灾,不想却是人祸。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却叫底下的万千百姓赔上性命。
我爹娘,原也可以活的。
我抹了抹泪,回头时却看到裴渡立在远处。
见他又审视地紧盯着我,恼道。
「如何?可是查出我背后的人了?
「丞相倒了,还有那劳什子陆将军呢,可查清了?」
他面上一僵,薄唇微动。
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裴渡在躲我。
他心虚了。
我心中自然知晓为何,扑空了几次,心中便有了计较。
那夜,月黑风高,我一脚踹开了他的屋门。
又猛然退了出去。
到底谁人大半夜洗澡啊!
不过眨眼间,裴渡铁青着脸,披着件外衫站在门口。
他当真是生得极好的,俊美的五官沾着水珠,勾魂夺魄。
乌黑的发丝往下滴着水,白色外衫湿了大半,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块状的胸膛上还能隐隐约约看见那月牙胎记。
对,我记得那胎记。
那具尸体身上也有。
见我怔怔盯着他胸膛出神,他蓦然红了耳根,咬牙道。
「你知不知羞!」
我回过神,想起正事,摊开掌心给他看。
他盯着我手心里的几只蝗虫,脸色有些难看。
「你……半夜闯进来,就是要给我看这个?」
我一本正经地点头。
「是,它们不对劲。
「昨天我发现数十只蝗虫从土里飞出,我怀疑蝗虫恐怕又会重现。」
他蹙了蹙眉,「你多虑了,短短时间内怎会……」
我眉眼染上了焦急。
「你不知,这些蝗虫在一个地方饱餐之后,又飞到另外一个地方。
「吃完再飞,如此反复,而在它们饱餐的时候,它们的卵已经产到了地下,一虫至少能产九十九子,若是不加以阻止防范,恐怕燕北也要遭青州之难!」
裴渡面色微变,却还是有些不确定。
「就当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可那年青州蝗虫过境,是逢了大旱……」
我打断他,「眼下是无大旱,可也已有一月未落雨。
「你信我,这三年间,我无时无刻不在琢磨它们,很快,很快就要出事了!」
他神色终于凝重起来,「可圣上前几日去郊外的避暑山庄避暑了。
「我……即刻动身。」
11
裴渡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天刚微亮,第一批蝗虫自避暑山庄后面的大片荒地倾泻而出。
他赶到避暑山庄时,皇上与宫中妃嫔早已受了惊。
而第二批蝗虫却是在他们进城门之时,铺天盖地地袭来。
「保护圣上!」
黑云压空,前后十余里,相属不绝。
皇上的御驾人仰马翻,百姓乱作一团,裴渡与御林军们拿着刀在空中挥舞,却不伤蝗虫群分毫。
火烧眉毛之际,锣鼓声喧天,空气中浓烟滚滚。
我手举火冲在最前,高声厉喊。
「蝗虫畏声!畏火!给我烧!
「今日凡灭蝗虫有功者,统统去裴家领白银十两!」
身后数十名家丁吼声响彻天际,「是!」
而本四处乱窜的百姓听闻我说有赏,也捡起棍子引火跟着一起烧蝗虫。
一时之间所有人干劲十足,我也卖力地挥舞着棍子。
突然间手里一轻,耳畔拂过传来温热的气息。
我怔愣了一瞬,手里的火把已被裴渡接过,他将我护在身后。
「退后,我来。」
我抬眼,与他四目交汇,他往常清冷神色不复存在,眉眼竟夹杂了几分喜色。
愣神之间,天空已是一片明净,地上满是烧焦的蝗虫。
皇上也早已恢复冷毅持重的模样,看着我眸里满是欣赏之色。
「你是何人?」
我忙跪下,「禀皇上,民女宋若桃。」
裴渡上前与我跪在同侧,语调微扬。
「禀皇上,是臣的妻。」
12
宫中。
皇上温和含笑,「哦?就是那位千里寻来燕北,还为你留下遗腹子的姑娘?」
「正是。」
我面上微哂,偷偷斜瞥了裴渡一眼,却见他不经意间扬了扬唇。
「当真是位有魄力的女子,裴卿好福气!」
皇上看向我,「宋姑娘,你年纪轻轻怎对蝗虫懂得这样多。」
我指尖一紧,不卑不亢道。
「回皇上,民女乃青州人士,当年饥荒,民女曾亲身经历。
「民女的爹娘……也死在那年,后来,民女曾在命悬一线时暗自立誓,若我能苟延残喘活下来,必定竭尽所能寻找治理蝗虫的法子,让百姓幸免于难,不再遭受饥荒之苦!」
一旁的裴渡闻及此,侧目看我,眸光幽深。
皇上神色动容,「你虽非男儿身,却有男儿志,若人人都如同你这般有心,朕又至于为家国天下日日忧心,肉食朝臣尽素餐,精忠报国赖红颜。
「来人!赐座!
「宋姑娘且将这治理蝗虫之法,细细说与朕听。」
「谢皇上!」
我将袖中手写的小本呈上。
「这三年,民女日日辨蝗之种、别蝗之候、识蝗之性,已将蝗虫的习性皆写于册中。」
「蝗虫畏火,畏水,畏声,畏烟。」
裴渡眉头舒展,「如此,我便派人去田间敲锣打鼓,放火烧之。」
我摇头,「若等蝗虫成群出现才放火烧之,这地里的庄稼便也要损失大半。再来,敲锣打鼓虽可取,可影响的却不只是蝗虫,还有鸟,裴大人你并非庄稼人,不知若是鸟遭了难,来年便无鸟吃虫,到时虫子泛滥,庄稼同样会遭殃。」
裴渡的法子被我否决,他也不恼,反而眼睛越发清亮。
「那依……依夫人你所见,该如何是好。」
我顿了顿,继续侃侃而谈。
「蝗虫治理,要防攻同步,据我观察所得,防治有二法。」
「其一,蝗虫卵似蜂巢,于田边夜中设火,火边掘坑。」
「其二,蝗虫的幼虫蝗,并未经过羽化是以并不能飞。只需着人挖沟填水,三十人为一队,一人打鼓,其他的人紧随其后将蝗虫驱赶到水沟中,便能将其斩尽杀绝。此为防治二法。」
「攻亦有二法。」
「若防不得当,便要迅速捕之杀之。但蝗虫之多,光靠官家是远远不够的,还请皇上完善奖励制度,鼓励民众捕蝗,凡是捕获蝗虫一斗之人,赏百文。」
皇上还未说话,一旁的裴渡已跪在一旁。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还请皇上肯许由裴家出这赏钱,让臣能出一臂之力!」
皇上眼里满是欣赏,「有爱卿如此,朕甚是欣慰。」
我继续道,「这其二,所谓万物相生相克,蝗虫的克星便是鸭子。」
皇上大手一挥,「这便简单了,朕即刻命人将全城的鸭子捉来便是。」
我瞧了一眼裴渡,朝皇上躬身。
「此事,裴家亦能办。
「早在两年前,我与公爹便在裴家的庄子上养了一批鸭子,为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哈哈哈!好!好!好一个未雨绸缪!
「既如此,此事便全权交由你夫妇二人!夫人为主,你为辅,裴卿,你看可好?」
裴渡忙应道,「臣恭敬不如从命。」
皇上龙颜大悦,「若办成,朕必重重有赏!」
「谢皇上!」
13
裴渡这人变得很奇怪,分明是我为主,他为辅。
可他事事冲在前头,不似往日那般对我冷言冷语,更不再提我背后之人之事。
反而对我多加照顾,如同那日夺过我手里火把般,一切粗活累活重活皆从我手里抢去。
哼,此战我准备三年,为的就是这一刻,怎能让他抢我功劳。
便明里暗里同他争起活来。
他从我手里抢走铁锹,我就再去拿火把。
他挖坑我就挑水。
他见我这般,莫名咬紧了牙,「你!你是不是傻!」
我也瞪着他不甘示弱。
「哼!要是任由你这样我才是真的傻!」
在我同他争得火热之中,蝗虫的防疫也打下极其漂亮的一仗。
燕北城内又开始流传一部新的话本子。
「裴家夫妇一心为民,夫妻同心,救万民于水火。他们的爱情感天动地,羡煞旁人呐!试问燕北谁能得这样的有福气的儿媳呢?当然是裴家!」
我:「……」
「爹,这又是您写的?」
裴老爷故作高深,「低调低调~」
裴渡唇角微勾,不说话。
眼看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却突然生了变故。
那日我与裴渡正要为这漂亮的一战收官,突然来了数十名黑衣人。
他们招招直指裴渡命脉,我们带的人皆是些农户,哪里敌得过那些黑衣人。
几番打斗之下,裴渡眼见地落了下风,身上也见了血。
其实以他的身手,若只他一人,想跑也是跑得掉的。
可偏偏还要顾着我。
只听一声闷哼,那凌厉的刀直直没入他的胸膛。
再这么下去,只怕,我与他都要命丧于此。
我咬了咬牙,抓起一把泥灰,大喊。
「看毒!」
那些黑衣人慌忙退后,待发现是泥土时,我早已背着裴渡不见人影。
好在我平日吃得多,干的都是力气活,背起裴渡也不吃力。
我脚步生风,背着裴渡连头都不敢回,只一个劲地往前跑。
可越跑却越不对劲。
裴渡的身体越发滚烫,粗重的喘息声在我耳边滚动。
顷刻间,脸颊一阵软糯的触感。
我浑身一震,不是,他有病吧?
这关头竟敢轻薄于我?
我心中怒气涌起,将他反手一丢,「你这登徒子!」
却见他面色潮红地跌倒在地上,手不自觉地扯着衣襟,不过几下便露出泛红的胸膛,「又……又是媚药。」
我愣了愣,「又?」
我讪讪,「不那个……会死吗?」
裴渡一声闷哼,「嗯……」
我环抱着胸,紧盯着地上挣扎的裴渡。
救还是……不救?
14
我拖着裴渡的尸体回裴家时,裴家已然乱了套。
短短几天,燕北风声四起。
就在我与裴渡遇袭失踪的那天。
宫中遭了蝗虫袭击,那蝗虫竟攻击起人来。
圣上被蝗虫冲撞一病不起。
「定是当今天子触犯了神灵!那蝗虫就是天上使者的惩罚啊!」
以陆将军为首,在宫中大肆焚香设祭,祭坛异象四起,真龙之身直现裴家。
裴渡因治理蝗虫,在民间名声大震,受百姓拥护爱戴。
刹时间民间竟传出裴渡有天龙之相的传闻。
我猛然攥紧指尖,「这是要置裴家于死地啊!」
转瞬脸色一变,拖着裴渡的尸首哭倒在裴家大门口。
「爹!娘!夫君又死了!」
裴家二老本就因传闻乱了套,如今又听闻裴渡死讯。
霎时晕了过去。
我忙扶着他们,「快!快!叫大夫!」
而裴家乱成一套时,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出现了。
陆将军带着人马将裴家团团围住。
「裴家竟敢伪造天龙之身现身,意图谋反!」
我冲上前去,「我夫君已死!又如何谋反!」
陆将军轻撩眼皮,「哦?
「那便是畏罪潜逃了。」
他看着裴家一众老小,「本将军现在可以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若你裴家肯将遍地产业拱手与我,便饶你们不死!」
裴老爷喘着粗气,怒斥道,「我看是你想谋反!我裴家就是散尽家财!也绝不会同你这等鼠辈为伍!」
话音刚落,沈文佝着身子突然出现在裴家。
将裴家的印鉴谄媚奉上,「将军,有了印鉴,不需要那老家伙,裴家的银两您便能随意拨用咯!」
陆将军大笑,「哈哈哈!姓裴的,你看!你不愿自有人双手奉上,我看你,是自寻死路。」
他一手拿起印鉴,对沈文道,「本将军看你是人才,往后就由你为本将军打理这些产业!这群老弱病残对本将军已无用处,便交给你处置了!」
沈文忙点头,「谢将军!谢将军!」
待他们走后,裴老爷呸地朝沈文吐了一口口水。
「沈文!我裴家从未薄待你!你竟恩将仇报!」
沈文脸色狰狞,「未曾薄待我?我为你裴家做牛做马,得到了什么?
「若你们早同意我家凝霜做你家儿媳,裴渡便也不必死在青州了!」
裴老爷身子颤抖,「你……是你!」
「没错!我亲自动的手!可他不仅没死!还有了孩子!有了子嗣,那么我辛苦筹谋是为了什么!你们别怪我!这都是你逼的!」
我见裴老爷神色激动,忙将他护在身后。
沈文眸中闪过一抹狠厉。
「别担心,很快你们就会一家团聚了!」
15
裴府上下人心惶惶,外头有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裴老爷和裴夫人抱着玉儿和珠儿,拉着退到我们院子里。
我望着外头被火光照得通亮的天,手里冒出层层冷汗。
再转头时,裴老爷已经拿着一个包袱塞到我手里。
裴夫人将玉儿和珠儿推到我跟前。
「桃桃,你快走。」
说话间,裴老爷已打开我们床榻下的暗道。
我惊了又惊,「这……这是……」
「这条暗道通向外头,桃桃,你带着玉儿和珠儿快走!」
我脸色煞白,「那……那你们呢……」
「我们若是走了沈文必不会放过你们,你带着孩子走得远远的!」
我突而坚定了眼神,看着他们道。
「爹,娘,裴渡没死。」
二人又惊又喜,「当真!」
我点头,那日得知裴渡中下媚药,我将他丢进了湖里。
不过多时,就有暗卫寻来。
「裴大人,你怎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是又想我给你寻一个美人吗?」
而那暗卫我一眼就认出,就是当年拿着馒头寻良家女换清白之身的人。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与他不约而同直指着对方,「你!」
他竟是皇上派给裴渡的暗卫,而裴渡这才知道他那日说下的话。
看我的眼神越发自责,「对不住……」
见我环抱着胸,才设法给裴渡喂下解药。
我瞪着他,「既有解药,为何那时还要辱人!」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解药可是我费尽心思研制出来的!
「小丫头,我话虽糙,可倘若不是我那个馒头,你又如何活得到现在?
「又如何与裴大人夫妻同心?」
我咬牙,「你!」
裴渡已然恢复神志,几步上前,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大人,拿他人的苦开玩笑,非君子所为。」
再后来,他送来皇上的消息。
一切不过是奸人故意做局,而皇上早早拿了我写的册子,是以并未遭蝗虫袭击。
昔日青州遭难,并非一方之势力,还有裴渡分明没死,却有人伪造了尸体定了他的生死。
于是他们决定将计就计。
一个装病,一个装死,引蛇出洞。
如今蛇已出洞,只待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握着爹娘的手。
「成与不成就在今夜。
「我们等到天明,若能成,裴渡便会来救我们。
「若不能,我们便一起逃出去!」
16
三更更响,五更更响。
夜幕渐渐消逝,天空升起一抹红。
爹娘抱着玉儿和珠儿焦急地坐在暗道口。
只听一声厉喝,我浑身一震。
不是裴渡。
在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将爹娘和玉儿珠儿四人推进了暗道。
「桃桃!」
「娘亲!」
又迅速跳上床,和衣假寐。
门哐当一声,沈文踹门而入。
我藏在被褥下的手紧了又紧,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沈叔好不知礼数,就这般擅闯侄媳的闺房,也不怕让人笑话!」
沈文环顾四周,面上已经不耐。
「少废话!裴家夫妇呢?还有那两个孽种呢!」
我伸了懒腰,「昨夜睡在了公爹和婆母的院子,沈叔不妨去找找。」
沈文一甩衣袖,摔门而出。
好半天又怒气冲冲地进来,人自然没寻到。
我不在意地活动筋骨,「兴许是在后院池边看鱼呢。」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摔门而出。
自然又没寻到人,几番下来, 才明白我在哄他。
而这么些时候, 爹娘早已带着玉儿和珠儿出了城。
他气得对我拔刀相向, 「我要杀了你!」
我脚步一错, 身体旋转, 狠狠一记侧踢直中他的肋骨。
死就死, 可我却不是个服输的人。
既要死了,便拉一个垫背的吧。
沈文气急,抬起长刀朝我劈来。
而我手里的银簪也直指他的命门。
只听他一声闷哼,银簪不偏不倚地没入他的脖颈。
我顶上的长刀却未曾落下。
温热的血模糊了我的眼,血污之下, 那人长身玉立,握住长刀的手鲜血淋漓。
「裴渡。」
我双脚忽地瘫软, 他两步上前,顺势将我往怀中一带。
「我来晚了。」
17
陆将军一党被全数剿灭。
江山稳固,国泰民安。
皇上龙心大悦, 论功行赏。
「裴卿立下大功,封尚书之位。
「裴夫人乃女中豪杰,封一品诰命夫人。」
我却站在一旁,踟蹰道,「皇上不公, 我同裴渡都险些丧命, 为何裴渡加官进爵,而我只能当个劳什子夫人?」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裴渡反应过来忙磕头赔罪。
「皇上息怒, 桃桃不懂这些, 冲撞了圣上,我代她谢罪。」
皇上端坐在龙椅上, 听到我这话,倒是有些新奇。
「当诰命夫人不好吗?」
我仰头看他, 「夫君他有官职,还赏了府邸,民女的诰命夫人什么都没有。」
皇上朗声大笑, 「你想做官?想要府邸?」
我重重点头, 「想要。」
「有趣!朕从没见过这般有趣的女子。
「如此, 朕便封你平南官女子,官居从三品, 与农正同职, 则农业土地生产。赏府邸一座,你可满意?」
我眼眸一亮, 忙磕头谢恩。
「满意满意!谢皇上恩典!」
18
裴渡脸很黑。
因我带着玉儿和珠儿搬进了自己的府邸。
裴老爷和裴夫人也跟着收拾行李住了进去。
「儿媳在哪,我们就在哪儿!」
「孙儿孙女在哪, 我们就在哪儿!」
「儿啊, 谁让你先头对人家那样凶。」
「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就是!
「还说人家贪图裴家的富贵呢!
「看吧!人家桃桃连家都不要了!」
门口贴着,【狗与裴尚书不得入内。】
珠儿捏着油炸的蚂蚱,仰头望着裴渡。
「爹爹, 你把这个吃了, 我就让你做我爹爹哦~」
裴渡垂眸,紧抿着唇实在张不开嘴。
珠儿哼的一声,「不吃算了, 来人呐!谁吃就让他当我爹爹!」
裴渡迅速抢过,往嘴里一吞。
宋家大门猛地关上。
门上字条晃晃悠悠,却依然醒目。
数月后。
裴尚书在宫内长跪不起。
「皇上!臣不当尚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