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猜谁才是他的白月光?
发布时间:2025-08-29 13:49 浏览量:11
第一章
人人都说我是红颜祸水,是妲己再世,也是祸国殃民的皇贵妃。
趁圣上同两国和谈之际,皇后命人将我生生勒死。
她觉得,只要我死了。
圣上才会只属于她一个人。
可她不知,我的倾城一笑,抵得过他手中的万里河山。
自我死后,他成了一位雷霆手段、满身杀戮的暴君。
第二章
周瑜白前往关外和谈的第三日。
我死在了皇后手里。
午后小憩之时,一群宫女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将我团团围住,我看着向我踱步而来的皇后,脸上挂着按捺不住的得意。
皇后身着华服,雍容万千,却冷笑着抬起我的下巴,声音透着愉悦快意。
“皇贵妃,你可知罪?”
她如此架势,我心中已猜测得八九不离十,周瑜白不在宫中,她这皇后自是要耍耍皇后的威风。
“皇后娘娘,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竟劳您如此大驾。”
可她并未与我多言,直接命令宫女动手,她们一拥而上,手中白绫紧紧缠绕上我的脖颈,我挣扎着试图呼吸,却毫无反抗之力。
我知皇后容不下我,却不想她竟敢堂而皇之地对我动手。
我试图护住肚子,却被人生生扯开,直到意识渐无。
皇后眼中的阴狠久久未散,对着我尚未隆起的肚子便是狠狠一脚,话里满是嘲讽和轻蔑。
“崔颜,再怎么得宠,还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山高水远,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护得住你!”
“一个皇贵妃,还妄想越俎代庖,简直该死。”
直到我彻底没了气息,我的承德殿中回荡着她声声尖锐刺骨的冷笑。
“这就是你该得的下场。”
案桌旁,放着我那封未写完的信。
是了,自从周瑜白前去关外和谈,我每日都会给他写信,以报宫中平安。
可这信,我甚至未来得及寄出,现如今,只怕是再也没了机会。
我很想告诉他。
周瑜白,我有身孕了。
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第三章
生魂若死而不散,乃心中执念所祟。
不知是不是我死不瞑目,亦或是我放不下周瑜白,我留下了一缕微弱的灵识,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这皇城之内。
直到皇后派人送信,我一路跟着来到了关外,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周瑜白。
他面色铁青,呵斥着让跪了一地的人都滚了出去。
想来是和谈之事并不顺遂,匈奴狂妄,野蛮无理,若想谈和并非易事。
“陛下,此次和谈,我们已带着十足十的诚意,若不能一举拿下,便只能起兵。”
“到了那时,相爷手握兵权,陛下又该如何掌权!”
相爷。
皇后的母家。
不光有朝权更有兵权,且朝中大半官员皆是他的得意门生。
相爷虽凭借多年根基力扶周瑜白上位,可从始至终,他都以新帝登基不懂统兵之道为由,将数万精兵握在自己手中,可笑的是周瑜白曾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他被逼着足足当了三年的傀儡皇帝。
一旁的太傅顺了顺自己花白的胡子,叹了口气,“陛下,相爷以兵权之事逼得您不得已前来和谈,他这是在怨您,怨您冷落皇后,独宠皇贵妃啊。”
“皇后虽不仁善,可到底陛下也不该如此冷落。”
周瑜白目不斜视,淡淡道,“太傅难道不知朕为何会冷落皇后?”
宫中诸多贵人接连小产,哪怕能熬到生产那日,也会因子大难产而香消玉殒,皆出自皇后的手笔,只因她的嫡子还未降生。
如此善妒,如何为后。
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愣了半晌。
周瑜白朝着一旁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小太监吓得立刻伏地而跪,“陛…陛下,今日还未收到皇贵妃的信。”
太傅口无遮拦,“那想必是皇贵妃娘娘忘了。”
周瑜白脸色很不好看,嘴唇一抿,眸光透着淡淡的不悦。
“但凡关于朕的事,她从不会忘。”
离宫之日,我曾告诉他,会日日写信以报平安。
所以,他日日都在盼。
盼我的信。
第四章
皇后是相爷嫡女,身份显贵,却毫无母仪天下之态,成日只会争风吃醋。
对待宫人非打即骂,对待后宫嫔妃亦是如此。
所以对周瑜白百般护着的我,她早已恨之入骨。
我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却因钦天监的那句‘腹中子乃是不祥之兆’,皇后便闯入殿中,灌我喝下那壶落胎药。
九死一生,我差点没被救回来。
我想皇后的本意应当是一尸两命。
她的举措,令周瑜白大怒,即刻便夺了皇后的册宝,禁足宫中,无旨不得出。
可不过半日,皇后的禁足便被解了,册宝也被完璧归赵。
那一日,我在殿中崩溃大哭,失子之痛仿若针锥,周瑜白束手无策地看着我,直到我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
他将我抱到榻上,用手拢住我凉透了的双足,满眼心疼地看着我,“阿颜,是我无用,你若怨,打朕骂朕都好。”
我抱着他大哭一场。
哭我自己。
哭世道不公。
也哭我那未出世的孩子。
哪儿怕我知道,他身为帝王,亦有诸多不易,空有虚权,压迫满身,前朝有手眼通天的相爷,后宫有心狠毒辣的皇后,就连孩子惨死都不能讨得公道。
我从来都是知道的。
而如今,他也是为了想借匈奴的和谈收回兵权,重整朝纲。
屏退众人,周瑜白在纸上落笔。
我飘到他的身侧,只见落笔之处是我的名字。
“阿颜,离宫数日,思之念之。”
“万事切记隐忍为上,待朕归来。”
“前朝后宫一脉相连,望阿颜可懂朕一片苦心。”
第五章
我明明只剩下一缕灵识,可鼻尖传来的阵阵酸意却让我觉得无比真实。
我飘来飘去,试图晃动烛台上的火苗。
可周瑜白只有片刻地抬头,他将信整齐叠好,看着上头的字,他笑出了声。
而我停在半空,眼圈泛红。
吾妻阿颜。
亲启。
可他笑着笑着,却又闹脾气般,将信压在了一堆奏折之下,他冷哼着,“朕为何要给她写信,这才几日,她便忘了同朕说过的,日日都会写信以报平安。”
老太监擦了擦脸上的汗,不知该说些什么。
片刻,周瑜白便摇了摇头,将信又扯了出来,“罢了罢了,谁让她是朕的皇贵妃。”
“朕啊,就是太宠她了,”他负气地嘟囔着。
我忍不住哽咽,看着我眼前的少年郎,若是早知离别那日便是永别,我定会多瞧他几眼。
周瑜白走出帐外,抬眼看着那轮姣姣明月,再过些日子,便是中秋了。
此时的他一定日思夜想都盼着能回到宫中。
同我一起赏月,一起放花灯。
每年的中秋、重阳,他哪儿怕舍下皇后,都会来陪我。
可这一次。
怕是要独留我的少年郎一人了。
我将手搭在他的手上,那阵无力感又迅速让我缩了回来,只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
“阿颜,你可还好。”
“朕,思之如狂。”
第六章
翌日,信便被快马加鞭送了回去。
我整日整夜地待在周瑜白身边。
看着他和谈回来的脸色,一次比一次糟糕。
烛火飘摇,他眉间紧皱,显然十分不悦,右手还在不停地把玩着那枚扳指,难掩周身凌厉之气。
周瑜白是天子,亦是当初的太子,倨傲隐忍是他,杀伐果断也是他,除权贵杀奸佞,他怎会甘愿只做傀儡之主。
是相爷的手握兵权,逼得他不得已一退再退。
曾有人说过,周瑜白并非天子之选,若是做个守成之主也只是尚可。
可我从不这样觉得。
他宠我护我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寻来给我,所以我成了后宫的众矢之的是毋庸置疑的。
直到我没了肚中的那个孩子。
在相爷的压迫之下,周瑜白不得不却对此事草草了结,若无其事地放了皇后。
我承认,我有些慌了。
甚至因失子之痛对他冷眼多日。
可我忘了,他也会痛。
我躺到他的身侧,细看他的眉眼。
周瑜白猛然睁开了眼,我有一瞬间欣喜,以为他是感觉到了我。
可他不过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罢了。
片刻后,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小太监前来传话。
“陛下,皇贵妃娘娘的信到了。
第七章
手中的茶盏被重重地放回了桌上。
周瑜白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示意小太监将信呈上来。
“陛下,皇后娘娘也寄了信来。”
他几乎是想都未想,便拆开了第一封。
上面不过只有一两句话,这也让周瑜白的欣喜去了大半。
“妾一切都好,陛下勿念。”
往日我写信,必会长篇大论,将宫中一切情况悉数写下,哪儿怕无事,也会诉念不少对周瑜白的挂怀,我仔细看了一眼,信上的字迹与我的簪花小字极为相似,想来皇后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周瑜白疑心向来很重,可不单单是几句话便能遮掩过去的。
我知皇后愚钝,却不想会愚钝至此。
难道以为光杀了我,便真的能万事大吉了。
若此时他对此信尚存有一丝怀疑之心,那在看完皇后那一封信后,便是板上钉钉。
“宫中一切安好,只是皇贵妃爬树捡风筝不慎摔伤,现下已无大碍,安心静养便可,陛下不必忧心。”
我看着身旁的周瑜白手指微微颤抖,目光阴冷,杀气弥漫。
他冷声吩咐下去。
“派太傅回宫,去亲自瞧瞧皇贵妃的伤。”
“今夜便启程!”
皇后说我因爬树摔断?
可她不知,我天生便有晕高之症。
一个连高楼都去不得人,又是如何能爬树呢。
第八章
周瑜白曾是宫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闲。
又因生母的不得宠不被先皇所重视。
竟养成了他性情洒脱,胆大乖张的性子,但凡入过宫的世家小姐,都曾被他消遣过一番。
而初次跟随父亲入宫的我,也免不了受他的一顿捉弄。
他将我一人放在高高的房檐之上,吓得我哇哇大哭,也是那时,他才知道我有晕高的毛病。
而他更是众人眼中,最无德无用之人。
可就是这样的人,在生母离世后,一改往常,自请驻守边关。
周边小国频频来犯,周瑜白杀伐决断,吓得他们不敢再来,更有传言,边关有一统帅,如暗夜修罗,所到之处,必伏尸百万。
他成了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成了千万女子的梦中情人。
可如今的他,面对匈奴的百万雄兵,却毫无还手之力。
他摩挲着腰间,那枚破烂,绣工歪扭的荷包是我所赠,他当宝贝似的日日放在怀中。
军中人人皆知他们的皇帝陛下是一位痴人。
后宫妃嫔万千,他却独宠一人。
只有我知道,恩宠背后,不光光是因为他的心意,更是因为他于我有愧。
原本,坐在后位之上的人该是我,母仪天下之人也该是我。
可我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封我为皇贵妃的圣旨。
“皇贵妃娘娘只此一人,位同副后,咱家就先恭喜了。”
我捏着圣旨,笑得难看。
第九章
我走到他的身边,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我从不奢求富贵权势,想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先帝驾崩,朝中皇子大多都是愚钝不堪之人,因而相爷看中了远在边关的周瑜白,那个最不得宠的皇子。
以生母不配葬入皇陵为挟,逼周瑜白上位。
可相爷又怎会如此好心,唯一所求,便是他嫡女的皇后之位。
因而,相府嫡女被送入了宫中。
红烛帐暖,本该是一个女子最幸福的时刻。
可哪怕狠狠打了皇后的脸,周瑜白也执意留在了我宫里。
我从正妻之尊降为了妾室。
百年后,同穴而眠之人亦不会是我。
哪儿怕皇贵妃位统副后,摄六宫事,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罢了。
想到此处我不由得感叹命运不公。
夜风拂过,近乎吹散了我那身姿轻盈的灵识。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连微弱的烛火都不能撼动分毫。
想起我被扔入枯井的身体,更是没来由的难受。
皇后憎恶我,想必是下了决心要让我死无全尸。
我蹲在一旁,隔着距离蹭了蹭周瑜白的影子,委屈地嘟囔,“周瑜白,我有点难受。”
这最后一缕灵识,又能撑多久。
而此时,从外头传来了小太监的求见声,见到周瑜白,他吓得哆哆嗦嗦不敢开口。
“如何?可是太傅的信?”
他抓着小太监的衣领,不怒自威。
小太监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接下来的那句话,让周瑜白煞白了脸。
“太…傅称,皇贵妃摔伤数日,突然昏迷不醒,呕血不止,太医称是伤了肺腑。”
“如今,一直在用参片吊着命呢,还能撑多久,都得听天由命了!”
“陛下,陛下您注意身子啊!”
第十章
周瑜白一把将小太监拎了起来,绷着神色道。
“你再说一遍!”
我看到他将那封信在手中揉捏成球,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吓得小太监不敢抬头。
习惯性地想去拉他的手,却又是一如既往地扑空。
我哑着声音,明知他什么都听不见却还是一声声地安慰。
“周瑜白,没事的,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我在这,在你身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他如同孩童一般举止无措地来回踱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大喊着。
“备马!”说着便向外而去。
小太监拉着周瑜白的腿,满脸痛苦地叫嚷,“陛下,陛下三思!”
只见他狠狠踹了两脚,手上青筋应声而起。
“不想死,就给朕滚开!”
副将拦路而跪,道出轻重缓急。
“陛下!臣知道您挂心皇贵妃,可如今谈和在即,此时离去,便是功亏一篑,您是一国之君,是天下百姓的君主,而非皇贵妃一人的君主啊!现如今的局面,只有早日同匈奴谈和,从相爷手中收回兵权,才是上上之举啊!”
“望陛下以天下为重!”
是啊,周瑜白,天下为重。
第十一章
副将的话显然戳到了要害。
周瑜白松开了手中的缰绳,绷着紧紧的下巴。
转眼之间,他已手持弓箭,对着稻场外的箭靶,一支接着一支,箭箭命中。
他是在发泄,发泄他的害怕。
无人敢劝,直到周瑜白精疲力竭,夜空响起那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他紧紧攥着那枚荷包,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我在一旁急得直转圈。
“周瑜白,既受万民爱戴,就别辜负万民。”
我不要紧,我真的不要紧。
因为,我已经死了啊。
就算你快马加鞭地赶回去,见到的也不会是我。
拿回兵权,重振朝纲,才是当下重中之重。
我多想将这一切悉数讲给他听,可哪怕我说再多,他都听不见,看不到。
副将不忍还是劝和了两句。
“陛下,皇贵妃娘娘一定也希望您是凯旋归来,而非半途而废。”
夜风浓重,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片刻,周瑜白眼角微湿,恍然一笑。
“是啊,我的妻子在等我凯旋归家。”
那一夜就仿佛是一场毫无痕迹的梦。
第二日前去和谈的周瑜白,只身一人前往,当着匈奴首领的面宰了一头嗜血的豹子,割断了那豹子的喉管,引血为盟,他浑身是血地回来,第三日匈奴便退兵同意了和谈之事。
两国交好,互通有无。
几乎是不带一刻停歇,周瑜白连夜便赶回了皇城。
不知跑死了多少匹汗血宝马,又是多少个无眠的日日夜夜。
他红着眼,只要想起皇城内奄奄一息的我,手中的缰绳便近乎要勒进他的血肉。
我无力地看着,心中无比心疼,
撑着那微弱的灵识陪着他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皇城。
可那一声又一声的报丧之钟,让周瑜白彻底愣在了原地。
是谁,这是谁的报丧钟?
一旁太监宫女的窃窃私语落到了他的耳朵里。
“皇贵妃薨逝了!”
“这下,皇后娘娘该不知有多得意了。”
“皇贵妃盛宠不衰,害得陛下冷落皇后,怨不得她这般短命。”
“是啊,要我说这死了也好,省得生出这许多是非来。”
周瑜白沉着一张脸,努力抑下翻涌而上的气血,他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
“都杀了。”
副将领命。
我站在阴凉处无声无息地向他开口。
“无妨,周瑜白,我不在意这些。”
自我入了宫,椒房之宠,有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又有多少人说我狐媚惑主。
我都知道。
第十二章
周瑜白加快了去承德殿的脚程。
到达之时,殿外跪了一片,却无一人为我哭丧。
是啊,她们都巴不得我死,巴不得宫中再无我这狐媚惑主之人。
皇后见到周瑜白面露惊讶,似乎是未曾想到他会来得如此之快。
“陛下!皇贵妃已去,就给她留些体面吧。”
周瑜白那只紧握的手毫不犹豫地落在了皇后的脖颈之处,清隽的面容之上双目渐渐赤红。
“滚开!”
一旁的婢女伏在地上为皇后承情,“陛下息怒,皇后娘娘也是为了陛下思量,皇贵妃昏迷已不吃不喝数日,如今去了,面色惨淡,皇后娘娘是怕陛下触景生情啊!”
周瑜白到底还是松开了那只手,皇后被吓得跌落在地,大气都不敢再喘。
床榻之上躺着一个瘦得近乎只剩下一个空架子的女人,远远瞧着,与我当真有几分相似。
可只要细看一番,就能肯定,此人断然非我。
毕竟,此女子掌心的红痣可不会骗人啊。
却也难为了皇后费尽心思找来的替死鬼。
周瑜白抚上那张冰冷惨白的脸,眼中的凶狠执拗被柔情取而代之。
“阿颜?”
“别和朕开这种玩笑,朕答应过你,会同匈奴和谈,以保江山万民,朕做到了。”
“阿颜,你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朕回来了,朕可以每天每天都陪你一同用膳。”
而床榻之人依旧沉默。
他跪倒在地,嘴唇终于忍不住哆嗦起来,眼中的泪顺着脸淌落而下。
“阿颜,朕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朕啊?”
“你不是说过,你要替朕生一大堆孩子,要同朕白头偕老,陪朕在这万人之巅吗?这偌大的后宫,朕只有你,只有你了。”
周瑜白握住那只凉透了的双手,脸色瞬息而变。
他缓缓松开了手,不出意外,他是看见了手心的那颗红痣。
皇后聪明,以我面容衰败为由,寻了这具与我相差无几的尸体,可她也实在蠢笨,周瑜白怎会认不出自己的枕边人呢。
周瑜白深知此人非我,眉头紧锁的他游荡在官道之上,眼中凌厉愤怒。
“那不是我的阿颜。”
“我的阿颜又被藏在了何处?”
“去!给朕好好地找!”
周瑜白,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好恨,恨皇后的残忍,恨这不公的世道,更恨如今自己的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第十三章
看着周瑜白没来由地大悲大喜,皇后却装模作样地为我,操持着丧仪。
她得了个不计前嫌,却贤良的好名声,此时她一定觉得这样的安排天衣无缝。
可她却不知,周瑜白早已发现了这一切的端倪。
原以为周瑜白定会将我风光大葬,赐我谥号,许我荣耀。
可他没有。
他将我悄无声息地送入了皇陵。
此举,令前朝后宫都大为惊叹。
可回头想想,我生前宠冠六宫,位同副后,惹得后宫嫔妃心有怨言,因而对于我是红颜祸水的流言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若周瑜白再不顾念皇后颜面,岂不是让相爷一家难堪。
而自收回了兵权的他,在朝中雷厉风行,喜怒无常之态时常吓倒众人。
更令人不解的是周瑜白开始一反常态地独宠皇后。
凡入后宫,必同皇后夜夜笙歌,翻云覆雨。
皇后盛宠堪比往日之我。
后宫不时开始传出了几句关于皇后的流言。
与此同时的前朝,也有诸多言臣谏言,称皇后伯父寻花问柳,强逼舞女卖身,使得舞女不堪受辱,撞柱而亡,更有人称同外邦勾结之事,也有他的一份。
在京中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见火候已至,周瑜白命人将皇后的伯父请入了大牢。
多番酷刑,纵使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可皇后一家同气连枝,又怎会袖手旁观。
更深露重,皇后脱簪披发,前来求见。
周瑜白抚上皇后的青丝,满脸心疼,“夜深了,皇后如此,让朕很是心疼。”
皇后泪眼朦胧,让人心生怜悯,她靠在周瑜白怀里祈求着,“陛下,伯父虽有诸多错处,但亦是有功之臣,还望陛下念及功劳,饶他一命。”
周瑜白抬起皇后的下巴,无比深情地笑了。
“皇后所求,朕又怎会不允,明日,朕便命人放他出去。”
似乎是未曾想过会如此顺利,皇后眼中满是感激。
“只是皇后啊,朕同你,也该有个嫡子。”
他碰了碰皇后的肚子,冰凉的唇贴上她的耳廓,惹得皇后眉开眼笑。
“那臣妾,回宫静待陛下。”
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周瑜白露出厌恶的表情,转身便净了手。
第十四章
皇后伯父被无罪释放了。
明明那晚无人知晓的事情却传得满城风雨。
都说是皇后求情,这才使得当今天子出尔反尔,扰乱朝纲,无视律法。
更有人称皇后德行有失,有祸国殃民之姿。
他们将那些用在我身上的话悉数都赠与了皇后。
我冷眼看着皇后大发脾气,手握细鞭不顾死活地抽打婢女。
这种有苦说不出的痛苦也该皇后领受领受了。
当初从后宫传出的那些污言秽语,皆是皇后一手为之,无论是我魅惑君主,还是祸乱后宫,我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对象,而皇后,自然而然被众人心疼。
从前她所做的种种,我毫不在乎,只因周瑜白信我,爱我,可她却没有我这般好运了。
周瑜白日日宠幸皇后,推诿国事,满朝文武已是怨声载道。
“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确有身孕,已一月有余。”
周瑜白大喜,日日伴于皇后身侧。
“陛下,前朝后宫的那些流言,闹得臣妾日日难眠。”
皇后娇嗲着贴上周瑜白,不安分的手脚被周瑜白一把按住。
“皇后怀着朕的嫡子,只要诞下皇子,那些流言自然烟消云散。”
不待皇后开口,周瑜白便起身以国事为由离开了。
自从皇后有了身孕,周瑜白再未留宿。
为了诞下皇嗣,皇后请了安胎嬷嬷,听从嬷嬷的话日日多食鱼虾,夜夜难眠,嘴边更是生了不少痈疮。
可请脉的太医却称胎像安稳。
第十五章
月下路黑,官道之上有两位急匆匆的赶路人。
承乾殿的小厨房内,太医和嬷嬷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将皇后的胎像近况一一禀明。
里头香味浓郁,二人也忍不住扫了一眼。
那位不苟言笑的君主在月光的透照下,显得格外柔和。
小厨房内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糕点,每一样却只尝了一口。
只见周瑜白摇了摇头,将糕点悉数推翻,“不对,不是这个味道。”
他们识趣地退了出去。
曾有传言,陛下不喜甜食,却因皇贵妃做的一手好糕点,而喜爱不已。
现在看来,陛下喜爱的从来就不是糕点,而是皇贵妃。
如今所念,也是皇贵妃。
宫中人人都以为,陛下宠爱皇后,早已不记得昔日故人。
可每每深夜时分,那位浑身颤抖的君主早已泪流满面。
他在念,念一位故人。
第十六章
皇后日盼夜盼地希望能生一位皇子。
却因不知哪儿来的野猫惊了胎,以至于难产足足生了一日一夜。
胎儿通体青紫,早已没了气息。
皇后大伤身子,今后恐难以有孕。
而此时的前朝,也风波不断。
周瑜白早已命人暗查相爷等一干逆党,无论是扰乱朝纲之罪,还是染指后宫之责,这些条条框框足以让他死千次万次,如今证据确凿,再无可辩。
相爷大笑着走出大殿,“这一日,终是来了!”
“可周瑜白你别忘了,是我送你登上的帝位!”
周瑜白居高临下,眉目森然。
“朕当然不会忘了相爷大恩,如今便赏你全尸。”
相爷被即刻处斩,其亲眷发配流放。
或许一切也该到了尘埃落定之时。
正在生产的皇后听闻此事,大悲大痛,当场便昏了过去,这才导致孩子胎死腹中。
我看着接生嬷嬷进进出出,浑身是血,皇后的凤仪宫足足点了一夜的灯。
直到天彻底大亮,周瑜白踩着晨露而至。
皇后含着参片才勉强有了些精神,见到周瑜白气若游丝地开口道,“陛下,我们的皇儿呢?臣妾还未看过他呢。”
凤仪宫无一人敢应声抬头。
周瑜白露出一脸的惋惜,安抚道,“皇后,朕会封他为端慧皇太子。”
“这孩子本该平安降生,可如今难产早夭,是否因你们相府杀孽过重。”
“这败坏功德,损坏皇子命数的大罪,皇后以为该不该杀?”
听闻此话,皇后脸色瞬间煞白,口中的参片也因剧烈咳嗽而掉落在地,她死死抓上周瑜白的衣袖。
“陛下此言何意?”
“我的皇儿呢!我的皇儿去哪儿了!”
周瑜白生生扯落了那双手,语气无甚波澜。
“难道朕昨晚派人前来传信之人未将一切都告知皇后吗?想来皇后是太过大悲大喜,以至于忘了你们相府被诛之事。”
“到底这孩子也是无福啊。”
皇后满眼含泪,胸口大起大伏,终是吐了一口黑血。
我看着周瑜白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后。
想到从前驰骋沙场的大将军,我差点忘了,周瑜白从来都是有仇必报的人啊。
他是故意引来了野猫,故意让皇后受惊难产,故意让她知道那些事。
他是为了我,为了我肚中曾失去的那个孩子。
那碗落胎药险些让我一尸两命。
现在,周瑜白替我讨回来了。
第十七章
没了孩子,皇后成了失心疯。
整日整夜抱着拨浪鼓不肯撒手,嘴里念着,“吾儿,母后在,不怕,不怕…”
更是成日在宫中撒泼大闹,见人便掐着她的脖子,声称是他们害死了皇子。
凤仪宫一时之间乌烟瘴气。
可周瑜白吩咐了,对皇后的衣食住行照旧无误。
不知又是受了什么刺激,皇后疯疯癫癫,全然没了当初那副雍容华贵的姿态,当晚她便手握金簪,杀了她的贴身嬷嬷。
当周瑜白来到凤仪宫之外,那股黏腻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四周各处满是鲜血。
皇后如同癫狂般大笑,大笑着自己报了仇。
很快,这件事传遍了前朝后宫。
所有人都称皇后疯魔,不宜再居凤仪宫,更不宜再执掌凤印。
周瑜白将荷包贴上脸侧,柔声道,“阿颜,朕替你料理了这些人,定会亲自找到你。”
“那些人是如何害你的,朕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口口声声称你祸国殃民,现如今,祸国殃民之人又是谁呢?”
他轻抚荷包破败的一角,眼中已有莹莹泪色。
“阿颜,朕思之如狂。”
第十八章
太医声称,皇后已时日无多。
清冷的凤仪宫,以至于皇后落水都无人知晓。
周瑜白赶到之时,只剩下一口气了。
或许是回光反照的缘故,她不似往日失心疯的模样,倒是十分清醒,见到周瑜白也露出久违的笑意。
“陛下来了。”
“陛下瞧着臣妾是不是老了许多,和从前还像不像?”
周瑜白孤身而立,有些厌烦地出了声,“皇后容颜依旧,只是心一如往昔,恶毒狠辣。”
“丧子之痛,失亲之盼,皇后可还满意啊?”
皇后彻头彻尾地悟了,硬撑着起身,声音颤抖,近乎是不敢相信。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她咆哮着大吼,“为什么!那也是你的孩子,他有什么错?你为何这般狠心啊!”
周瑜白红了眼尾,厉声质问。
“那朕的阿颜呢?她又做错了什么,值得你这般对她!”
“这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皇后啊,你为何还是如此愚钝不堪。”
皇后愣在原地,狠狠地吐了两口血,“原来,都是因为崔颜那个见人。”
她疯了般大笑。
“你与我从来都是逢场作戏,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生生抛弃,说我狠心,你比我根本好不到哪儿去!”
周瑜白眸色一片冰寒。
“朕既然同你逢场作戏,又怎会让你怀上皇子。”
“你腹中子,不过是个野种。”
第十九章
皇后从床榻跌落在地。
“不可能!”
“本宫肚中的是皇子!是皇子!”
周瑜白扼住她的喉咙,“朕赐你的安息香,有何用处,你还不明白吗?朕恨不得立刻杀了你,与你的每一次接触,都令朕无比恶心,那香也算是帮了朕大忙了,”
“同你夜夜笙歌,缠绵悱恻之人从来都是旁人。”
“朕最后问你一遍,你将朕的阿颜藏在了何处!”
此话却让皇后彻底清醒。
“哈哈哈哈,原来你早知那人不是崔颜,怪不得你会草草将其下葬,这些年的逢场作戏,这些年的恩爱相伴,竟都是为了崔颜,为了这个见人,陛下不惜灭了臣妾母家,陛下竟这样待臣妾对您的一片真心!”
“藏?你不会还以为,崔颜还活着吧?”
“她死了!早死了!”
皇后的话彻底激怒了周瑜白,他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你想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是我命人将她生生勒死的,连脖子都断了半截呢,就连咽气也是恶狠狠地盯着本宫,可惜她这样的见人,死了也奈何不了我!”
“哦对了,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崔颜死前还怀着身孕呢,哈哈哈哈哈哈。”
周瑜白呼吸一滞,眼中满是血色。
“到底还是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哈哈。”
周瑜白还是松开了手,在未得到我的下落之前,她还不能死。
也不该这么轻易地死。
第二十章
皇后气若游丝,已是弥留之际。
“你不是想知道崔颜在哪儿吗?”
“我偏不告诉你。”
“我要让你,永远都找不到她。”
周瑜白招手请了副将进来,厉声吩咐,“去,将相府流放的那群人都给朕抓回来,处斩!”
这下皇后却慌了,抓着他的衣摆开口乞求。
“不要!不要这样!”
他俯身而下,对着皇后下最后通牒。
“皇后只有一炷香的工夫,考虑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到底能不能活。”
皇后彻底崩溃,张嘴大吼起来。
“为什么!周瑜白,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对你一直都是一片真心,可从头至尾,你心中却只有崔颜一人,本宫身为后宫之主,怎能不怨不恨!”
听着皇后的呐喊,周瑜白已没了耐心。
“阿颜是朕的妻子!”
“朕此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登这帝位,封你为后!”
倒不如待在寻常乡野,做一对平凡夫妻,恩爱两不疑的好。
周瑜白眼尾泛起薄薄的红,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凤仪宫。
“阿颜在哪儿!”
他咬牙切齿地对着副将下令,“去!”
皇后指着身后,喉中已布满难以下咽的腥甜之气。
“冷宫中,枯井里。”
“放了我母亲!”
那日的晚霞将周瑜白大半边脸都映得猩红。
迎着最后的亮,去接最爱的人。
这本该是一件喜事的。
第二十一章
井中躺着一具被贴满符咒的枯骨。
那是死去的我。
阴森可怖,恶臭不已。
周瑜白亲手将那些符咒一一扯下,我能感受到我的灵识变得有力了不少。
皇后该有多恨我,才会在我死后请了符咒贴满我身,恨不得我灰飞烟灭呢。
垂死挣扎的皇后被活生生扔进了那口枯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而我的那具枯骨被周瑜白死死护在怀中,带了回去。
“阿颜…”
男儿有泪不轻,此时的他像个没家的孩子一般,终是忍不住大哭了一场。
哭他的阿颜。
也哭他们那未出世的孩子。
周瑜白抱着那具枯骨待了整整七日。
直到太傅多番劝谏,周瑜白才将我的枯骨放入了棺樽,一同入殓的还有那只荷包。
他甚至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封我为后,赐我谥号康德皇后,百官无一人有议。
我被抬入皇陵那日,灵识渐渐微弱。
我知道,我快要消失了。
那晚我照常陪在周瑜白身侧,也不管他是否能听见,我叮嘱了他许多。
希望他这一世做一个受万人敬仰的帝王,而不是一位雷霆手段,肆意杀戮之人。
我说着说着便已没了力气。
“周瑜白,我要走了。”
直到一阵光亮将我彻底吞噬。
耳边飘来的那声呢喃,“我答应你。”
阿颜,我答应你了。
我回头,高高在上的帝王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