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喜欢这四首《临江仙》,元好问的词竟然写得这么美
发布时间:2025-08-28 18:20 浏览量:11
提起乱世诗词,总让人想起“国破山河在”的悲戚,可元好问偏不。
他写淅水,是“冰壶天上下,云锦树高低”;
写春光,是“桃花三百里,浑是武陵溪”;
写秋景,是“清泉明月晓,高树乱蝉秋”。
身处金元交替的动荡,他仍能把山河写成画,把心事酿成诗。
《临江仙·内乡寄嵩前故人》
昨夜半山亭下醉,洼尊今日留题。
放船直到淅江西。
冰壶天上下,云锦树高低。
世上红尘争白日,山中太古熙熙。
外人初到故应迷。
桃花三百里,浑是武陵溪。
赏析:
《内乡寄嵩前故人》和下一篇《内乡北山》,是元好问在内乡县令任上的姊妹篇,最能体现他当时的矛盾心态。
《寄嵩前故人》写于他忙里偷闲、游览山水之时。他与友人同醉同游,暂时忘却了“世上红尘”的纷扰,反映了他对繁琐政务的厌弃和对归隐生活的强烈向往。
《内乡北山》则直接地袒露了归隐的心迹。展现了他正在筹划辞官归隐,是内心挣扎的真实记录。
读这首词,我们仿佛与词人共乘一叶扁舟,漂游在淅江西畔的山水画廊中。
昨夜半山亭下的醉意未消,今日已在洼尊石上题诗留记,这般洒脱不羁,唯有真正懂得生活的人才得以体会。
天光水色如冰壶倾落,两岸树影若云锦铺陈。这“冰壶”既是内乡山水的澄澈,更是乱世中未染尘埃的初心。
下阕以“红尘争白日”对“山中太古熙熙”,道尽官场奔波与林泉真趣的分野。
最妙的是结句“桃花三百里,浑是武陵溪”,词人将眼前的景致与桃花源的传说相融,不仅是对自然美景的礼赞,更是对红尘纷扰的疏离。
那迷醉外人的不仅是春色,更是他在世俗烦忧中,为自己与故人留存的一片心灵净土,让山水成为乱世中最可靠的慰藉。
《临江仙·内乡北山》
夏馆秋林山水窟,家家林影湖光。
三年间为一官忙。
簿书愁里过,笋蕨梦中香。
父老书来招我隐,临流已盖茅堂。
白头兄弟共论量。
山田寻二顷,他日作桐乡。
赏析:
这首词道出了千古文人的共同困境:仕途与归隐的两难抉择。
“三年间为一官忙”的感慨,何尝不是我们忙于奔命的写照?
簿书愁里过,笋蕨梦中香,十个字写尽官场倦怠与田园向往的矛盾。
他在内乡五年治政,催农桑、减赋税,却始终难忘山林滋味。
父老“临流盖茅堂”的邀约,恰如久旱甘霖,让“白头兄弟共论量”的画面暖意融融。
山田二顷虽小,却足以安放漂泊的灵魂。
注释:
桐乡:典故源自《汉书·朱邑传》,朱邑年轻时曾担任桐乡的啬夫,公正断案、体恤百姓,从不苛刻欺凌,广施恩惠,深受当地乡民的敬重和爱戴。
《临江仙·自洛阳往孟津道中作》
今古北邙山下路,黄尘老尽英雄。
人生长恨水长东。
幽怀谁共语,远目送归鸿。
盖世功名将底用,从前错怨天公。
浩歌一曲酒千钟。
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
赏析:
元好问因公事从洛阳前往孟津,途经北邙山,面对摇摇欲坠的国势,触景生情而作此词。
这首词是其忧国情怀和人生哲学的高度浓缩,是对于功名价值、人生意义的深刻思考。
北邙山的黄土掩埋了十三朝帝王将相,元好问途经此地,见“黄尘老尽英雄”,刹那间千年兴废涌入笔端。
词人将李煜“人生长恨水长东”的哀婉,淬炼成“浩歌一曲酒千钟”的豪放。
当“幽怀谁共语”的孤寂遇上“远目送归鸿”的苍茫,功名虚幻之感愈发强烈。
下阕“盖世功名将底用”的叩问,既是对英雄的叹惋,也是历经沧桑后的通透。
结句“男儿行处是,未要论穷通”,展现了中国士人最可贵的品格,不论际遇顺逆,都能保持内心的坚定与豪迈。
这种精神气质,正是中华文明历经磨难而不衰的精髓所在。
《临江仙·寄德新丈》
自笑此身无定在,北州又复南州。
买田何日遂归休。
向来元落落,此去亦悠悠。
赤日黄尘三百里,嵩丘几度登楼。
故人多在玉溪头。
清泉明月晓,高树乱蝉秋。
赏析:
这首词创作于词人离开内乡,开启辗转漂泊的生活。“德新丈”是他的友人麻革(字德新)。
这是一首漂泊者的心灵独白。
“北州复南州”的漂泊,道尽金元易代时文人的无依。
虽然“此身无定在”,却藏着对“买田归休”的执着向往。
这种“落落悠悠”的状态,何尝不是现代人游离于城乡之间的真实写照?
“赤日黄尘三百里”的艰辛旅,“嵩丘几度登楼”的孤独眺望,都在“故人多在玉溪头”中得到慰藉。
最后的“清泉明月晓,高树乱蝉秋”,以景结情,将友情的温暖与秋日的清凉完美融合,让人读后心生宁静。
人生是一场永恒的抉择:
是投身“红尘争白日”,还是退守“桃花武陵溪”?
是追求“盖世功名”,还是安于“笋蕨梦香”?
八百年前,元好问用四首《临江仙》,将这份纠结与超脱写得淋漓尽致。
他没有给出标准答案,却为我们提供了最高级的活法:
心有山水,身披红尘,此心到处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