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顾傻子将军三年,他痊愈后,便迎娶青梅为妻,赏我做通房丫头
发布时间:2025-09-17 00:58 浏览量:8
少将军谢琅,从烈马背上摔下来后,摔碎了一身傲骨,也摔傻了。
他曾经锐利的眼眸变得混沌,整日像个孩童般懵懂,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
世人很快就忘了那个曾经策马啸西风的少年英雄,如今的他,只是个人人嫌恶的傻子。
侯府上下,只有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还守在他身边。
我领着他四处求医,笨拙地教他如何自己穿衣吃饭,像一头护崽的母狼,为他挡开所有鄙夷的目光和刻薄的流言。
京城的冬天冷得像冰窖,他会把我冻得通红的双手揣进他温暖的怀里,用他含混不清的语调,一字一顿,无比郑重地承诺:“小秋……要……永远……一起。”
三年后,他痊愈了,神智清明,恢复了记忆。
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大张旗鼓地迎娶当年悔婚弃他而去的青梅竹马。
“她当年退婚也是迫不得已,我不怨她。”他对我,不,是对所有人解释。
“至于宋小秋?她见过我最狼狈不堪的样子,按理说是不能留的。但……看在她身世可怜,这几年也算尽心,就勉强留下,当个通房丫鬟吧。”
他语气平淡,仿佛这是对我天大的恩赐,我理应感激涕零。
可他忘了,在他还是个傻子时,我教他的第一课,就是人必先自爱。
我虽是奴籍,风骨未断。
……
屏风那头,谢琅慵懒地半倚在榻上,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烦恶。
“一想到我失忆时,她对我做过些什么,就叫人恶心反胃。”
早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他冰冷的眼底。
他身旁的友人沉默了许久,似乎有些不忍:“谢琅,你昏迷那阵子,人人都把你当累赘,唯恐避之不及。只有她守着你,护着你。你那时候多黏她,整天念叨着要娶她,怎么现在……”
“一个傻子的话,如何能当真?我要娶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如菱。”
谢琅顿了顿,声音愈发冷漠:“那个宋小秋,不过是府里最下等的一个丫鬟。若非她处心积虑地接近,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如今允她一个通房的名分,已是天大的恩情,她还妄想什么?”
房间里死寂一片,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我僵立在屏风后,目光穿过纱幔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心脏像是被无数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了进去,又冷又麻,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在他谢琅心里,我是如此不堪。
2
三年前,谢琅坠马伤了脑子,心智退化如三岁稚童。
一夜之间,曾经的天之骄子,跌落成了人人可以践踏的尘泥。
京中的那些纨绔子弟,见这头猛虎落了平阳,便时常寻机作乐,逼他学狗叫,甚至让他趴在地上学乌龟爬。
府里的丫鬟仆役见他久无起色,也都纷纷另寻高枝。
最艰难的时候,连看着他长大的老夫人都几乎要放弃了。
只有我,一步不曾离开。为他擦拭身体,更换伤药,像教孩子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重新说话,将他打理得干干净净。
我天生体寒,一到冬天手脚就冰凉。他便时常将我的手拢在他的掌心,用他混沌的思维,翻来覆去地说着要一辈子对我好。
他恢复记忆那天,整个谢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从前一起在厨房烧火的姐妹拉着我的手,满眼羡慕地恭喜我:“小秋,你可真是苦尽甘来!指不定过几天,少将军就要用八抬大轿娶你做少夫人了!到时候荣华富贵享不尽,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呀!”
我被她说得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你别胡说。”
只要谢琅能好起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那些富贵荣华,我从未奢望过。
“哎呀,小秋,你这可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当初你怎么就算准了少将军一定能好起来呢?”她语气里既有羡慕,又有几分懊悔。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因为一场豪赌,赌谢琅会痊愈,才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
他们都错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
“我并不知道他能不能好起来。就算他一辈子都这样,我也会陪着他的。”
只因我忘不了,他曾是孤身守一城,护万民的少年将军。
更忘不了,在我饿得快要死掉的那个雪天,是他,给了我半块救命的烧饼。
主屋的门开了,管家引着太医走了出来。
我心中记挂着谢琅的身体,急忙迎了上去。
“严伯,少将军他怎么样了?”
前夜,谢琅不慎摔了一跤,引发高烧。再醒来时,竟奇迹般地记起了往事,只是头痛欲裂,性情也变得暴躁易怒,不许任何人靠近。
老夫人见状大喜过望,立刻屏退众人,请来了宫里的太医。
自太医进去后,我已在廊下守了整整一日。
我心急如焚,望着管家,只想知道谢琅是否安好。
然而管家却顿住脚步,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扬声道:
“除了小秋,其他人都跟我进来伺候。”
我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旁人也面面相觑,以为是管家口误,连忙提醒:“严伯,少将军平日里最是依赖小秋,半步也离不得。若是醒来看不见她,只怕又要发脾气的……”
“这是少将军亲口的吩咐。”
管家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他再次看向我,一字一句,冷冰冰地说道:
“少将军说了,从今往后,不许你再出现在他面前。”
3
我抱着被粗暴扔出主院的包袱,站在廊下,依旧不敢相信这是谢琅的意思。
不多时,那些被叫进去的仆人陆续出来了,脸上都带着喜色,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少将军真的全好了!他还记得我叫顺子,说我以前帮他牵过马呢!”
真好,他什么都记起来了。
可是,为什么他连只见过几面的马夫都记得,却唯独要赶我走?
那个曾说过,和小秋天下第一好,要永远在一起的谢琅,怎么能单单把我给忘了?
是不是他的头还很痛?是不是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想再上前问个究竟,却被两个小厮蛮横地推了出去。
“你怎么还杵在这儿?没听懂人话吗?少将军说了不想见你!”
我脚下不稳,狼狈地摔在冰冷的石板上,手心被碎石硌破,渗出血来,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我不信,我不信他会这样对我。
他一定是脑子还没完全清醒,才会暂时把我忘了。
等过两天,他一定会想起我的好,会来找我的。
这么想着,我从地上爬起来。他最爱吃我做的饴糖,我得去多做一些,免得他想吃的时候,我这里却没有。
我回到后院的小厨房,做了一整罐晶莹剔透的饴糖。
可我等了一天,两天,三天……他始终没有来。
我决定,亲自去找他问个清楚。
我捧着那罐饴糖,趁着下人换班的混乱,从小角门溜进了主院。
可我没想到,一进来,就听见了那番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原来,我和他朝夕相伴的三年,竟是他最不堪、最想抹去的回忆。
他不是不小心忘了我。
他只是,不愿再记得我。
4
“谢琅,我劝你三思。你病中三年,沈如菱可曾来看过你一眼?如今见你痊愈,跑来哭一哭,你就心软了?小秋姑娘对你的情意,你……”
谢琅冷声打断了他友人的话:“卫兄,不必再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人长叹一声。
“罢了,言尽于此,只怕你将来后悔。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不多言了……”
“哐当”一声脆响,我手中的饴糖罐子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猛然回神,慌忙弯腰去捡,却因心神大乱,不慎撞倒了身旁的屏风。
屏风轰然倒地,尘土飞扬间,我与谢琅四目相对。
他眼底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愕与……厌恶。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我不敢猜,也无需再猜。我胡乱抱起碎了半罐的饴糖,也抱起我仅剩的、同样碎了半罐的自尊,转身逃了出去。
“小秋姑娘!”
有人从后面追了出来。
我认得他,是卫烬,谢琅为数不多的、在他落魄时还常来探望的朋友。
“卫大人。”
我低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恨自己此刻的狼狈,像个笑话一样被人看在眼里。
卫烬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弯下腰,将散落在我脚边的几块饴糖捡起,放回罐中。
“谢琅大病初愈,心绪不稳,许多话并非出自真心,你莫要太过伤怀。”
“多谢。”
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对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而后匆匆离去。
5
我忘了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走回后院的。
只是呆呆地坐在那棵老槐树下,任凭人来人往,听着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议论,笑我痴心妄想。
直到夕阳的余晖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才站起身,走向后院的浣衣房。
初春的井水,依旧刺骨冰寒。
后院的人都已知晓我被少将军从主院撵了出来,言语间难免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我充耳不闻,只埋头用力揉搓着盆中的衣物,仿佛想把满心的委屈和疼痛都一并洗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嘈杂声忽然静了。
我迟钝地抬起头,看见院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是谢琅。
暮色四合,他的面容隐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模糊不清。
院里其他人早已识趣地悄悄退下,只剩下我和他,隔着一院的寂静对望着。
“公子。”
我率先低下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生疏与恭敬。
他沉默了许久。
“今天的话,你都听见了。”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我不答,他便当是默认了。
“听见了也好,省得我再费唇舌与你解释。”
清冷的月光洒下,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我好像从未认识过。
良久,我听见自己用一种近乎平静的声音问道:“所以,你真的要娶沈姑娘?”
“不错。三年前若非那场意外,她本就该是我的妻。”
他说着,视线不自在地瞥向一旁:
“宋凌秋,我失忆时,说了许多胡话,做了许多糊涂事,你……全都忘了吧。”
“当然,你照料我三年,也算有恩。我不会亏待你。待如菱过门后,你若安分守己,不再提及过往,我可以考虑……抬你做个侧室。”
侧室?
真是天大的恩德。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心脏却是一阵阵地抽痛。
那个曾经像孩子一样黏我、爱我、护我的谢琅,如今却将我们的过去视为奇耻大辱。
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天色晚了,这里污秽,公子请回吧。”
我端起沉重的木盆,刚迈出一步,腿上旧伤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整个人重重地向前跌去。
谢琅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扶住了我。
“旧伤复发了?”
我腿上这处伤,是当年为了从一群恶少手中救下他而留下的。伤口虽早已愈合,骨头却没长好,阴雨天时常会疼。
“什么旧伤?”
我强撑着站稳,挣开他的手,一字一句道:“公子记错了。我与公子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月色如水,凉薄如霜。
谢琅就那样怔怔地看着我,良久,才抿紧了唇,像是落荒而逃一般,仓皇离去。
6
我面无表情地,一瘸一拐地将洗好的衣物晾上竹竿。
谢琅的那些话,像一个恶毒的魔咒,在我脑海中盘旋不去。
我低着头,兀自笑了起来。
谢琅啊谢琅。
我宋凌秋虽为奴,亦不可辱。
7
我到老夫人房里时,她正在对镜梳妆。
看见我,她放下手中的玉梳,轻轻叹了口气。
“你可是为琅儿的事来的?琅儿说让你做通房,我也觉得委实不像话,正打算……”
“老夫人,我不是为此事而来。”我打断了她,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捧到她面前,语气平静,“我是来求您,放我出府。”
“当年我卖身入府,签的是七年死契。如今算来,还差最后一年。这些年我攒了些银钱,应当足够为自己赎身了。”
老夫人讶异地抬眼看我。
“你要走?”
她蹙起眉头,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惋惜。
“小秋,这几年你把琅儿照顾得尽心尽力,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我知道让你留在谢家受些委屈,可总好过你一个孤女在外头漂泊无依。你可要想清楚,莫要将来后悔。”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多谢夫人的好意,我都明白。只是,我心意已决,还望夫人成全。”
我会刺绣,会酿酒,也会写字算账,离开谢家,离开谢琅,我一样能活得很好。
老夫人见我态度如此坚决,沉吟片刻,终是作罢。
“也罢。”
她从一个上了锁的箱笼里,翻出了我的卖身契。
“这一年的差价,便不用你补了。”
“另外,我会在城中为你置办一处宅院,让你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在宅子找好之前,你便安心在府里住着,什么活儿都不用干了。”
“这万万不可,我……”
“你照顾琅儿三年,这是你应得的。别再推辞了,就当……是我替琅儿补偿你,也当是替谢家求个心安吧。”
话已至此,我无法再推拒,只得应下:“……多谢夫人。”
“对了,琅儿那边……”
“不必告诉他了。”
我露出一抹苦笑:“他这几日正与沈小姐你侬我侬,难得开怀。若因我的事扰了他,只怕又要让他心烦了。”
“……也好。他这几日,确实是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大发雷霆。”
老夫人说完,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小秋,委屈你了。”
8
我没料到,会在回廊的月亮门处,撞见谢琅和沈如菱。
避无可避之下,我只能狼狈地屈身,躲进一旁的假山花丛中。
两人一前一后,就站在不远处的墙边。
沈如菱穿着一身娇俏的粉色罗裙,捏着手帕,哭得梨花带雨。
“阿琅,你还愿意见我,真是太好了!”
“当初你说等你凯旋归来,便八抬大轿娶我过门,你可知我有多欢喜?我 日日盼,夜夜等,可最终等来的,却是你坠马重伤的消息。”
“我爹娘怕你……怕你再也好不起来,逼着我上门退了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这三年,京中上门提亲的媒人都快踏破了我家的门槛,可我全都拒了,我心里念着的,一直都只有你啊……”
谢琅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才伸出手,有些生疏地替她拭去脸颊的泪痕。
“我知道,我从未怪过你。”
“真的吗?阿琅,我就知道,这世上最懂我的人就是你!”
沈如菱激动地扑进他怀里,又哭又笑。
谢琅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抬起手,似乎想回抱住她,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将她推开了。
“你我尚未成婚,于礼不合,莫要让人瞧见了。”
“对,对,是我想左了!”沈如菱连忙擦干眼泪,又絮絮叨叨地讲起许多他们儿时的趣事。
谢琅听着,眼神却渐渐变得有些空洞,仿佛神游天外。
“当初你把我忘了,整日里就黏着那个叫小秋的丫鬟,我还以为你当真移情别恋,为此伤心了好一阵子呢。”
听到我的名字,谢琅像是被刺了一下,猛然回过神,眉头紧紧皱起。
“胡说什么?一个出身卑贱的丫鬟,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你当真这么想?可那时满京城的人都说,你爱惨了她,一刻也离不得……”
“够了!”
谢琅毫无征兆地暴喝一声:“别再提以前的那些事!”
沈如菱被他吓得花容失色。
“阿琅,你……你怎么了……”
谢琅没有回答,只是按着额头,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半晌,他才强行压下那股不适,匆匆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我才从花丛里出来。
我望着那空荡荡的回廊,无声地苦笑。
谢琅,谢琅。
你竟已厌我至此,连听到我的名字,都会如此愤怒。
不过,都无所谓了。
我很快,很快就不会再碍你的眼,惹你心烦了。
9
听说,自那日沈如菱走后,谢琅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这些事,于我而言,早已是过眼云烟。
他如何,与我再无干系。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我帮着相熟的姐妹春月晾好衣裳,便趴在院里的石桌上打起了盹。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似乎有人来到我身边,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我额前的碎发。
他的呼吸,带着一丝压抑的痛楚。
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却空无一人。
原来,只是个梦。
10
老夫人的动作很快,不出三日,便为我在城西寻了一处宅院。
院子有些陈旧,但胜在清幽雅致。
将我送到宅院门口后,老夫人派来的人便离开了,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推开门,放下简单的包袱,想着只要稍作拾掇,新的日子便能就此展开。
身后,却陡然传来一阵劲风!
一个蒙面人不知从何处窜出,用一根粗粝的麻绳猛地套住我的脖子,死死地向后勒紧!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是谁要杀我?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连一声“救命”都喊不出来。
就在我因窒息而眼前发黑,濒临死亡之际,耳边传来“嗖”的一声破空之响。
脖子上的力道猛然一松,那歹徒闷哼一声,捂着受伤的手臂,仓皇逃窜而去。
“小秋姑娘,醒醒!”
新鲜的空气重新灌入肺里,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惊魂未定地抓住眼前人的衣襟。
“别怕,是我。”
是卫烬。
半个时辰后,他的两名下属回来复命。
“大人,人跟丢了。”
“全城搜捕。他中了我的毒镖,跑不远的。”
卫烬递给我一杯温水。
“此人并非为财色而来,一出手便是杀招,绝非临时起意。小秋姑娘,你为何会在此处?”
我紧紧握着尚有余温的茶杯,脑子一片混乱。
“我……我赎了身,要离开谢家。老夫人说要补偿我,便为我买了这座宅院……我实在想不出,那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卫烬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思忖良久,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恐怕,是买凶灭口。”
“可是,谁要杀我?谢琅吗?”
“他不会。”卫烬答得斩钉截铁。
“那还能有谁?在谢府之外,我并不认识什么人……”
我说着,呼吸陡然一窒。
我忽然想起了那日,谢老夫人按着我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的那句话。
她说,小秋,委屈你了。
“是老夫人……”
怪不得她那般好心,为我安排好一切,原来竟是不想让我死在谢府里,脏了她的地方。
真是好一招卸磨杀驴,好一盘干净利落的算计!
“在抓到凶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卫烬说道:“但可以肯定,对方既然动了杀心,一次不成,必然会有第二次。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摇头苦笑,心中一片茫然和疲惫。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又能有什么打算?”
卫烬静静地凝视着我,良久,才缓缓开口。
“独木难支,你需要寻求庇护。比如……嫁人。”
我只觉得荒谬至极。
“嫁人?谁会娶我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卫大人莫要说笑了……”
“我娶你。”
我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卫大人,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你觉得呢?”他反问。
我完全不懂他为何要这么做,愣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我身上,有什么值得您图谋的?”
卫烬的目光沉静如水,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坦然道:“我自幼无父无母,入京为官七载,也薄有家产。我需要一位妻子,为我打理后宅,操持内务。而你聪慧贤良,重情重义,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比较‘好用’?”
卫烬顿了顿:“你若这般理解,也未尝不可。小秋姑娘,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他们之所以敢对你动手,不过是欺你孤苦无依,背后无人。”
“杀一个无名的孤女,不会有谁在意。”
“可若是谋杀朝廷命官的夫人,那代价,可就大不相同了。”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春雨,落在眉心,带来一丝凉意。
我发现,我竟没有拒绝的理由。
“卫大人,这于您而言,是桩亏本的买卖。”
卫烬伸出手,用宽大的衣袖,为我挡住了头顶的微雨。
“值与不值,我心中有数。当然,这只是一个提议,即便你拒绝,我也会设法……”
“我答应你。”
我没有看他,只是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
“我做你的妻,你保我平安。”
独木难支,我需要一个盟友。
卫烬对我或许有所图,但至少,他品行端正,光明磊落。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像是暗中松了口气。
“好。你做我的妻,我保你……一生无虞。”
11
婚期定在五日后。
我问过卫烬,日子是否太急。
他说:“不急了,今日订婚,明日置办吉服、三书六礼、下帖请客,五日的时间,很宽裕。”
我虽没成过婚,却也知道,这有些不合常理。
但……我与他的婚事,本就是交易,也不可按常理来办。
那天夜里,我便搬去了卫府。
他府上人口简单,一眼扫过去就认全了。
备婚的日子里,卫烬找到了那晚的凶手。
那人中了毒,又失了血,独自在井下藏匿三日,昏迷不醒,被人当成尸体拉上来了。
卫烬没有打草惊蛇,只将他拉回刑部大牢,暗中救治。
一转眼,五日过去了。
成婚这日,卫府很是热闹,不少朝中官员携家眷前来贺喜。
我盖着喜帕,被牵出来时,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神不守舍的?还在担心小秋?”
“没担心她。只是看她几日未归,怕她惹出什么祸端,连累了我。”
“她能惹出什么祸端?放心吧,我看呐,她一定是觉得自己做不了你的正妻,前途无望,偷偷跑了。”
“母亲,她不会……”
“好了好了,你说不会就不会吧,一会儿回去,我就到菩萨面前烧几炷香,求保佑她平安回来,这总行了吧!”
“你别冷着脸了,今日可是你卫兄的婚礼!话说回来,这卫烬也是奇了,突然之间就冒出个未婚妻……”
是谢琅和老夫人。
我缓缓从他们身前走过,不由得后背发凉。
好一个佛口蛇心的老夫人。
她还不知道,她派出的杀手刺杀失败了,我不仅没死,还好端端地站在她跟前呢。
12
洞房花烛夜。
卫烬喝了些酒,回房时,宾客已经散尽了。
我听见他缓缓走到跟前。
我知道,嫁了他,就要履行妻子的责任,我不能逃避。
可还是会对接下来的事感到害怕。
脑海中闪过许多不堪的画面。
可卫烬只是掀开喜帕,说:“等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
他拍了拍掌,两个小厮就端着一桌饭菜进来了。
我有些意外,怔怔地对上他好看的眼睛。
“那你呢?”
“我回府衙。用过饭,就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他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脱下吉服,扔给小厮。
我看着他消失在夜幕里。
良久,偷偷松了口气。
他没骗我,他是真的只是需要一个帮手。
既如此,我又岂能辜负他的信任。
13
第二日,我便将卫府的账本全部要了过来。
他府里只有几个小厮,连管家都没有,那些账全都记得乱七八糟的。
我花了一整日,才将府里的账整理出来,又将他名下的铺子、田庄一一盘点,总算将这几年的糊涂账全算明白了。
卫烬到了天黑才回来。
用过饭,我将账本推给他,他明显有些意想不到。
“夫人还真是……厉害。”
陡然听见他这样叫我,竟有些怪,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转念想想,我本就是他的夫人,有什么不自在的。
“你看看,可有什么出入没有。”
他翻了两下就合上了。
“我看不懂。夫人算的账,定不会有错的。”
他这样说,我倒不好意思了,微微垂下眸子。
却发现他衣角破了个洞。
“你朝服破了,脱下来,我给你补补吧。”
“是么?可我一会儿还要去议事,只怕换不得。”
“那你坐着,我直接给你补吧。”
我取来针线,坐在他身旁,直接开始补。
“你放心,我缝补的手艺可是数一数二的,定能叫人看不出来。”
我说着,却没注意,卫烬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脸上,片刻也没有转开过。
等我补完,一抬头,才对上他的眼睛。
我怔了怔。
他的眼神,是极具侵略性,又极克制的。
我瞧不明白。
“怎么了?”我问。
“没事,夫人补得很好。”
他喉结微微动了动,收回目光。
“我该走了,说不好什么时辰回来,你早些休息。”
说着,人已经起身了。
他走后,我问小厮:“郎君一直都这么忙的吗?”
小厮就笑:“这都算好的了,夫人您住进来之前,大人日日住在府衙,几乎是不回家的。”
我在心里悄悄腹诽。
怪不得他为官七年,婚事也没个着落,整日不着家,确实是娶不上媳妇。
13
过了两日,我想买些布料,给卫烬裁几身新衣。
便带着两个小厮去了布行。
这家铺子在卫烬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我买完,正好和他一道回家。
心里这样盘算着,一进门,竟迎面撞上了谢琅。
他陪在沈如菱身旁,心不在焉。
四目相对,他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
“小秋?”
我没想到会遇见他,转身就要走。
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逼视着我,眼眶通红。
“你要去哪?这些日子你跑到哪里去了?为何不告而别?你可知我一直在找你!”
“让开。”
我挣不动,咬牙道:“谢琅,我已经赎了身,与谢家再无关系,我要去哪里,你无权过问。”
“什么赎身,什么再无关系?”
他不明白,目光一片茫然。
布行里忽然又进来几个人。
“哟,这不是谢琅吗。”
却是从前欺辱过谢琅的几个纨绔。
“听说你好了,看来竟是真的,唉,这就没意思了。”
“想当初,你被我们哥几个当成狗一般溜来溜去,让你叫你就叫,让你爬你就爬,尿你一身你也只会傻笑!你身旁那小丫头为了救你,还被我踹断了一条腿呢!”
“可惜了,早知道你还能好起来,我就该趁机多玩玩的!”
几人狂笑起来。
谢琅脸色瞬间苍白,眸底涌起阵阵恨意。
那段经历,是他最不愿回忆的。
“找死!”
他松开我,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狠狠摁在货柜上。
“谢琅……你……你敢!”
那纨绔被掐得脸色青紫,拼命蹬腿。
其他几人见状,略一犹豫,转头掐住了我。
“放开我哥,否则我弄死这丫头!”
谢琅回眸,愣了愣,怒喝:“你敢伤他,我必让你死无全尸!”
“我有何不敢!一个小……”
那人正要用力,脖子却被一条长鞭缠住,一下摔出去老远。
卫烬单手将我圈入怀中,眸色愠怒。
“敢欺我夫人?你们不要命了?”
众人一时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们。
正是这一分神,谢琅被人一脚踹倒在地,嘴角渗出鲜血。
那些纨绔大多有把柄在卫烬手里,见他来,便互相搀扶着跑了。
角落里,谢琅踉跄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和卫烬。
“你说什么,她是你的夫人?卫烬,你骗谁呢?”
“我何必骗你。”
卫烬看向他,神色从容:“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谢兄,我们成婚时,你还来喝过喜酒呢。”
谢琅脸色苍白,像是受了当头一棒。
“小秋?”
他求救般看向我。
我不语,只是偏过头去不看他。
他眼中的光熄灭了,一拳挥在卫烬脸上。
卫烬只是偏了偏脸。
然后伸指擦去唇角鲜血。
“谢兄,今后,就不要再来打扰小秋了,兄弟妻,不可欺啊。”
14
布行外,卫烬抱着我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我侧坐在马上,一直被他抱着,大腿触碰到了奇怪的东西,脸有些发烫。
无人处,我轻轻挣了挣:“他们看不见了……”
卫烬却更用力地将我往怀里按了按。
我心脏狂跳。
“卫,卫烬……”
他没有理我,像是在跟谁较劲。
于是我也不动了。
身子被一圈温热包裹,我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的安全感。
我好像,从未被这样珍视过……
一路沉默无话。
到家后,天上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他将我扶下马,又恢复了生疏客气的模样,抬手为我遮雨,护着我进门。
一边道:“凶手已经醒了,尝遍刑部手段,也不肯招。”
我看了看他,心说他变脸倒快。
“那怎么办?”我问。
“不急,再硬的嘴,治好后再来一轮,就没有不招的。”
我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了。
饭菜已经备好,我和他相对无言。
吃了一会儿,我实在受不了,开口打破沉默:“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会去布行?”
他没有抬头。
“为何?”
“我是想去买些布料,给你裁几身新衣。”我说着,分明见他目光晃动了一下。
“我想着,那布行在你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我买完,就正好等到你下值,接你回家了
“不然你以为那么巧,你就能撞见我?你那些衣服都旧成什么样了,我不给你做几身新的,还能指望谁?”
卫烬怔了怔,抬眸望向我,目光欣喜,那些阴霾一扫而空。
“真的?”
“当然,我骗你做什么?”
他抿唇笑起来,正要说什么,外头却响起敲门声。
谢琅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来。
“小秋,你开一开门,让我见一见你好不好?求你了!”
房中一下子阴云笼罩。
我攥着筷子,抿唇不说话。
卫烬眸子黯淡下去,良久,他说:“去吧。”
15
我知道,我若不开门,谢琅就会一直喊下去。
所以我还是去了。
雨不大,却愁人。
谢琅湿漉漉地望着我。
“小秋,你告诉我,这都是假的,对不对?你怎么会嫁他?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看了他一会儿。
“跟你回去,然后呢?做妾吗?”
这回旋镖正中眉心,他脸色惨白,表情近乎可怜。
“小秋……”
我深吸一口气,有些难过地笑笑。
“谢琅,其实你也清楚,你是看不起我的。”
“你谢琅是天之骄子,能配得上你的,自然得是沈如菱那样的贵女。”
“而我有什么呢?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过是府里最不起眼的一个小丫鬟,若非趁你出事,趁虚而入,你连我的名字都不会知道。”
“所以等你恢复记忆,才会那样厌恶我……”
“不是这样的,小秋!”
谢琅眸色痛苦,死死攥着拳,强撑着。
“我不是厌恶你,我只是不能接受,我竟然有过那么不堪的三年。
“你可知道我恢复记忆那日,脑海里都是什么?”
“我看到自己被人当成狗骑在身下,我看到自己连口涎都控制不住,要人给我擦,我看到一张张面目可憎的脸,笑我痴骂我傻,朝我吐口水!
“我本是陛下亲封的少将军啊,我所过之处百姓欢呼爱戴,世间名利权色于我不过凡泥!他们是什么东西?他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我受不了,越想忘记,头就越痛!那些记忆像毒蛇一样撕咬我,我忘不掉!”
谢琅跪在雨里,像一个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喊。
我攥紧伞柄,泪如雨下,咬着牙,还是将伞稍稍向他倾斜了一些。
他垂着头,胸膛剧烈起伏着,许久许久。
然后泪流满面地抬头望着我。
“我每一次回忆,你都在那个角落里,我所有的不堪,所有丑态,都被你见证。”
“我受不了,小秋,我真的受不了……”
我看着他悲伤的眼睛,止不住地流泪。
到最后,还是摇头。
我理解他,同情他,可怜他,可我不能原谅他。
“可是,谢琅,你明明也看到了,我是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你却忽略了我所有的好,迁怒于我。”
“你原谅了所有人,却独独怨恨我。”
“谢琅,你叫我怎么释怀?”
这些话,浇灭了他眼里最后一点希冀。
他惨笑起来。
垂下头,撑在地上,浑身发抖。
我深呼吸,弯了弯唇,将伞放到他脚边。
“谢琅,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是你十七岁那年,第一次立功凯旋。”
“那时的你真是了不起呀,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鲜花和掌声。”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场景,那才是真正的你呢,目空一切,志得意满。什么儿女私情,从来都入不了你的眼。”
“快些振作起来吧,谢琅,拿起你心爱的长缨枪,做你该做的事。”
“你可是谢琅啊,天生就是要被人高高捧起的,从前的不堪,只会成为你华服上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尘。”
“我等着你再一次名扬天下,那时,我会在城楼之上,在无数敬仰你的百姓之中,为你振臂高呼。”
16
我关上大门,一回头,卫烬正在等我。
他静静伫立,雨丝在发梢凝成水珠,一颗一颗晶莹透亮。
我想了许久的措辞,最后也不知该和他说什么,只好缓缓走到他跟前。
“他走……”
话未说出口,却已经被他拉进怀里。
那么用力,又那么克制。
“不悔吗?”他问。
我怔了怔。
摇头笑笑:“我本以为,我会很伤心的,可当真说出那些话,心里却只有释然。从前给他赋了太多光环,视他如神明,后来他恢复记忆,那些幻想便全被打破了,我才明白,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所以,我不怪他了,也不念他了。”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打算……先给你量量身,做一身新衣。”
卫烬不语,只是望着我,他的眼睛,好像很渴。
“怎……”
下一瞬,他已吻了下来。
……
17
“我刚才差点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雨停了。
他埋在我发间,嗓音喑哑。
印象里,他总是冷静的、坚硬的。
这还是第一次,我看到他柔软的一面。
我脸烫得慌。
别扭地笑笑:“怎么,怕我跑了,再没人替你干活了?”
“或许你不信,可我娶你,并非出于利用。”
他抬头,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我。
“我自幼无父无母,居无定所,尝尽人间冷暖,从没有人对我好过。后来入刑部为官,旁人厌我血腥气重,大多不敢与我深交。”
“谢琅出事后,我每次去探他,都会看到你陪在他身旁,轻声细语,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说话,不嫌弃他痴傻,不厌他脏污,满眼都是温柔,你不知我有多羡慕。”
“我那时便常想,若你眼中装着的那个人是我,那该有多好。”
“我知道这样做太过卑劣,可我也怕,若错过,就再没有机会了……”
所以那日得知我离开谢家,他便立刻起了这样的心思。
难怪从前他每次去探望谢琅,我总觉得他眼神有些孤单。
原来不是错觉。
“那你可惨了。”
我说道:“你只知我好,却不知,我也有泼辣的时候,今后你若再像从前那样日日不归家,我可是要到你府衙上去闹的!”
卫烬怔了怔,将我抱得更紧了些。
“我既有家了,又怎会不归?”
18
后来那杀手招了,买凶之人果然是老夫人。
但暗杀毕竟失败了,她根基深厚,这事就算捅出去,也多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后,卫烬只是将杀手血淋淋的身子,扔进她屋里以作警示。
这比与她对簿公堂更有用。
听说那晚她快吓疯了,后来便很少再出门,整日攥着佛珠,疑神疑鬼的。
再听到谢琅的消息,是几个月后了。
他身子完全恢复,随军去了西凉。
与沈如菱的婚事也退了。
一人退一次,公平得很。
见他能振作,我是真心为他高兴。
卫烬有些吃味,翻身压住我:“还为旁人操心呢,你不如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唉,卫烬可真难哄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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