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报恩,我做了将军的丫鬟,可出征三个月,他的头颅被在城墙上
发布时间:2025-11-14 09:34 浏览量:5
我曾是风月场里人尽可夫的娼 妓,在那条充斥着脂粉与秽语的街上,当街被那些腌臜泼皮撕扯衣衫,受尽屈辱。
就在我以为此生尽于斯时,一位小将军勒马而停。
他逆着光,玄色的披风带着塞外的风霜与刚毅,裹住我赤裸狼狈的身体。
那些寻欢作乐的男人,眼中只有贪婪,只想剥去我层层伪装,好探究内里的肮脏。唯有他,是第一个为我披上尊严的人。
我舍弃了红尘,以报恩之名,成了他府中最低微的丫鬟。
他待我,怜我、惜我,如珠如宝,却始终守着礼数,从未有过半分逾矩。他是我在炼狱中,窥见的唯一一抹天光。
可好景不长,边关狼烟起。他领命出征,铁甲铮铮。
三个月后,传回的不是捷报,而是他冰冷的头颅,被敌国将领高高挂在城墙之上,作为战利品,耀武扬威。
龙椅上的那位,选择了屈膝投降,献出城池,也献出了满城的美人。
我藏起利爪,收敛了所有锋芒,隐姓埋名,自 请混入贡女的队伍,远赴敌国。
我定要亲眼看看,是哪个畜 生,夺走了我生命里唯一的光。
...
顾久洲的死讯传来,我眼前一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病来如山倒,整整三天,我高烧不退,人事不知。
雪也连绵下了三天。他的头颅,就在那风雪中,在城墙上悬着,任凭寒风如刀,凌迟着他的容颜。
京城一片缟素,白茫茫的雪没过脚踝,发出“咯吱”的悲鸣。路上行人绝迹,连守城的官兵都寻不到踪影,想是躲到哪里偷懒去了。
我扶着冰冷的城墙石砖,一步步登上那座沾满他鲜血的城楼。
我屏住呼吸,在漫天风雪中,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将那颗悬挂示众的头颅,轻轻取下,拥入怀中。
他竟是那样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浓密的睫羽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昔日总是带笑的樱红嘴唇,此刻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万幸,冬日酷寒,倒让他的容颜得以保全,没有腐坏。
思及此,更是锥心刺骨。顾久洲拼死守护的国土,死后,竟无一人为他收殓尸骨。
我强忍着直冲鼻腔的酸意,用脸颊贴着他冰冷的额头,低语:“将军,不怕,我带你回家。”
此时的顾府,树倒猢狲散,早已人去楼空,俨然一座死宅。
我抱着他,径直来到后院那棵他最爱的梨花树下。他生前,最喜负手站在这里,凝望远方。
我没有工具,便用一双十指,在冰冻三尺的土地上生生刨挖。指甲翻飞,血肉模糊,鲜血和着泥雪,冻结成冰。
这点皮肉之痛,不及我心痛的万分之一。
我将他的头颅妥善安放,掩好最后一捧土。
我重重磕首,额头砸在冻土之上,在心里立下血誓:
【将军,你且安歇。待到明年梨树花开,晚辞再来,为你斟酒。】
做完这一切,我从顾府侧门无声离开,钻进了永安巷的一家小户。
秦叔秦婶一家,早已在寒风中等候多时。
“晚辞姑娘,你可真的想好了?这一去,便是黄泉路,再无回头之日。”
他们的女儿,真正的秦月安,正从门缝里探出半张脸,紧张地偷看我。
我朝大败,北齐指名要在京城挑选适龄女子,充作贡女。秦叔的女儿,不幸在册。
谁都知晓,贡女是“活人祭”,有去无回。哪个正经人家,舍得将女儿推进这般火坑?
可我不同。
我与那些金丝雀不同。在遇见顾久洲之前,我本就是烂泥里打滚的娼女,没什么可失去的。
“嗯,我想定了。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薛晚辞,只有秦月安。”
秦叔、秦婶闻言,“扑通”一声,拉着他女儿一同跪下:“晚辞姑娘,你便是我秦家的大恩人!”
我搀起他们。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是他们给了我一个复仇的阶梯,一个亲手接近那个恶魔的机会——那个杀了顾久洲,还要将他头颅挂在城墙上凌辱的男人。
短短三日整顿,我便顶着秦月安的身份,跟随朝廷使臣,踏上了北齐的土地。
马车颠簸,同行的女子哭哭啼啼,而我,心中只有一片死寂。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北齐大将军,萧炎。
一行人被安置在都城外简陋的帐篷里,如同待宰的牲畜,任人挑选。
我赌他地位尊崇,必然最先挑选。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营帐外传来甲胄碰撞之声。当萧炎那双裹着寒气的军靴踏入帐篷时,所有女子都吓得蜷缩发抖。
唯有我,强压住滔天恨意,站得笔直,将醉风楼里学来的魅惑尽数点在眉梢眼角,媚眼如丝。
他与我四目相对,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闪过一丝波动,随即是毫不掩饰的审视。
他声音低沉,带着战场上的肃杀:“何名?”
“民女,秦月安。”
他那只常年握刀、布满薄茧的手,重重钳住我的下颌,迫使我抬头:“倒有几分姿色。”
他转头,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对使臣道:“此女,本将军要了。”
使臣点头哈腰,我暗自攥紧了手心。第一步,竟如此轻易。
萧炎的卧房,与顾久洲的清雅书房截然不同,处处充满了侵略性。一张完整的虎皮,连头带爪,狰狞地铺在贵妃榻上。
我刚伸出手,想抚摸那森然的虎牙,门便“咯吱”一声开了。
我敛衽行礼,垂下眼帘。
萧炎已换下戎装,一身墨色常服,他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喜欢这畜 生皮?”
“将军威武,民女……未曾得见。”
他长臂一探,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我整个人便跌入他怀中,被他狠狠按进那坚硬如铁的胸膛:“今夜,若伺候得好,本将军便将它赠你。”
萧炎的吻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侵略性,霸道地压了上来。就在他即将得逞之际,我恰到好处地一偏头,惊呼一声,故作闪躲。
他用力一扯,我身上本就轻薄的纱衣,应声滑落至臂弯,将后背那朵娇艳欲滴、仿佛刚被雨露沾湿的芍药花,完整地暴露在他眼前。
他眯起眼,动作停住了。
粗粝的指腹摩挲着那花瓣的边缘,带起一阵战栗。
“谁的手笔?”
“不过是一介无名画师。”我心口一紧,顾久洲为我描摹花样时的温柔眉眼,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萧炎从我身后,如野兽般紧紧圈住我的腰,滚烫的吻落在我的脊背:“那个画师……可曾知晓,你这身子,竟柔若无骨,仿若春水?”
我强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转过身,双手环上他的后颈,踮起脚尖,在他耳畔呵气如兰:
“将军,从今往后,这具身子……只由您一人知晓。”
这套欲拒还迎的把戏,是醉风楼的老 鸨琴娘,耗费了无数心血,亲手调教出来的。
当年,我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为了一座新宅子,用一杯下了药的茶,将我迷晕,卖进了醉风楼。
他哄骗我,等大哥娶了嫂嫂,便来赎我。
我信了,我拒不接客,被琴娘关在柴房,活活饿了一个月。
她隔着门缝讥笑:“男人的话你也信?尤其是你爹那种赌徒。”
“爹说会来赎我,就一定会来!”
她冷嗤一声,再未出现。
我偷跑两次,都被抓回,换来的是一顿更狠的毒打。琴娘养的打手,拳脚生风,毫不留情,直到我呕出鲜血,他方才停手。
在黑黢黢、满是鼠臭的柴房里,我抢食着老鼠觊觎的馊饭。我那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活着,必须活着逃出去。
第三次,我终于成功了。
我爬回了“家”,那座破屋果然变成了簇新的院子。父亲见到我,满脸惊诧,但还是让我进了门。
夜半时分,我却听见新嫂嫂尖利的声音:
“……你 妹妹那是进过窑子的人!我可丢不起这人,传出去让人笑话!”
哥哥唯唯诺诺:“好好……明天一早我就让她走。”
“不行!现在就赶!万一醉风楼找上门退银子,家里哪还有银子盖房……”
声音渐小,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我的亲爹。他身后,跟着琴娘手下最凶狠的打手。
他五官皱成一团,不敢看我:“晚辞,你别怪爹……一入娼门,终生为娼,你早就不再是我薛家人了。”
那一刻,我才明白琴娘那声嗤笑的含义。
我认了命,回到醉风楼,接受了她所有的调教,成了名动京城的首席花魁。
……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直到身下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将我猛然拉回现实。
我才回过神来。
萧炎的吻落在我布满冷汗的眉心:“不舒服?”
他并未停下动作,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混杂着欲念与强烈的破坏欲,声音低哑:“忍着。”
他是我第一个恩客。
若无意外,他也会是最后一个。
我死死咬住下唇,不愿让他看出我的生涩与窘迫,将脸埋进他汗湿的颈窝。泪水无声滑落,混着他的汗珠,滚烫而屈辱。
顾久洲,你看见了吗?
从前我想将清白之身交付于你,你却以礼相待,不肯受。
如今,我正躺在你的仇人身下,承欢于他,费尽心机地取悦这个杀了你的凶手。
你别难过,也别怨我……我是在为你报仇雪恨啊。
一场残忍的“风雨”终于停歇。
我身上如同被车轮碾过,布满细汗与青紫。萧炎坐在床边系上腰带,动作利落。
我学着琴娘教的样子,忍着浑身的不适,将头轻轻靠在他宽阔的后背,声音染上情欲后的沙哑:“将军……”
他转过来,盯了我片刻。
我猜,我此刻的脸必定是红粉绯绯,神态餍足。琴娘说过,这时的女人,最是勾魂。
可萧炎只是在我侧脸落下冰凉一吻:“早些休息。”
我心中一紧,连忙抓住他的手腕,故作不舍:“将军……不留下过夜吗?”
“不了。”他已走到门口,才回头道,“你有何事,吩咐翠萍去做便可。”
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确认他走远后,我才唤了声:“翠萍。”
“姑娘,有何吩咐?”
“打水,我要沐浴。”
“是。”
我遣退了执意要伺候的翠萍。
在浴桶中撒入大把香粉,热水没顶,我几乎要搓掉一层皮,拼命洗去沾染上的、属于萧炎的、那股带着血腥与烈酒的阳刚味道。
身后的铜镜,模糊映出我后背的那朵芍药。
这是为了遮盖伤痕,顾久洲为我纹上去的。
他怜我满背鞭痕交错,丑陋不堪,便亲手为我画上花样,请来最好的纹身师傅。
他还记得安慰我:“晚辞,这样……伤痕便看不见了。很美。”
他怜我、惜我,与醉风楼那些男人截然不同。
在醉风楼,娼 妓分三六九等。下等妓子,人尽可夫;中等,色艺双绝,只接贵客;而上等,便是我这种,耗费琴娘心血调教,只待价而沽。
我记得,登台那日,九皇子一眼便相中了我。
他大手一挥,要买我做妾。人人都知他暴戾成性,上一位被他买走的女子,是横着抬出王府的。
琴娘虽有迟疑,但他抬了一整箱黄金。琴娘她,食言了,忘了她曾许诺我可自选恩客。
家丁上前来绑我,我挣扎,摔打。九皇子耐心尽失,他挥起长鞭,将我狠狠踩在脚下:
“还无人敢这般拒绝本王!薛晚辞,别给脸不要脸!”
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琴娘哭丧着脸:“晚辞,从了吧,此生富贵荣华啊!”
我执拗地啐出一口血沫:“不!”
九皇子的鞭子落得更狠。他打完还不解气,命人将我扔到大街上:“本王要让你知道,不从我的下场!让你被千人骑万人跨!”
天空下起瓢泼大D雨。我浑身溅满泥泞,血混合着泥沙,渗得伤口刺痛钻心。
一个醉风楼的熟客路过,他扒开我散乱的头发,认出了我。
他鬼鬼祟祟地将我拖入暗巷,肥腻的手开始解我的衣裙:“晚辞姑娘,你都这样了,还装什么清高!”
我侧头用力一咬,他惨叫一声,扇我一巴掌。
就在我绝望闭眼之际,一个澄澈如冰雪的男声响起:
“住手!天子脚下,岂容你当街凌辱女子?!”
一道正气凛然的身影落入眼中。小将军一身戎装,剑眉星目。
那泼皮不服:“将军,她是醉风楼的妓子,人尽可夫,不信您去问!”
顾久洲的目光落在我满是伤痕的身上,他没有半分鄙夷,只是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的玄色披风,将我赤裸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披风上,有他身上独有的、好闻的木质香味。
“哪怕是妓子,亦有拒绝的权利。”他的话语,一字一句,敲在我早已冰冷的心房。
那男人慌乱逃走了。
顾久洲弯腰,想抱起我,双手却染满了我的血污。
“别……别脏了将军的身子。”
“无碍。”
我用尽浑身力气,站起来,同他道谢,扶着墙缓慢前行。可血,一滴滴掉在地上,触目惊心。
痛到无力,我靠着墙滑跪在地。
他追过来:“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纵使他刚救了我,我亦不敢轻易相信。我挣扎着推开他:“我没有家……将军的披风,还您。”
“不用。”他看出了我的固执,手顿在半空。
我尝试几次爬起,都因牵扯伤口而失败。
他叹了口气,不再征求我的意见,拦腰将我抱起:“姑娘,信我一次。再流血,你会没命的。我带你回府,我名顾久洲,镇北将军。”
镇北将军……
我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趴在床上,婢女正轻柔地为我上药:“姑娘别动,这伤口太深,怕是要留疤了。”
我打算伤好便离开。被扔出醉风楼时,我身上唯一值钱的,只剩藏在贴身衣物里、母亲留下的那块玉。我准备拿去典当,还他医药费。
可我刚走出顾府没多远,九皇子的人便拦住了去路。
“姑娘,可让我们好找!跟我们去见九皇子!”
“我不去!”
“你的身契在殿下手里,由不得你!”
旁边蹿出一道黑影,一脚踹开那家丁,厉声道:“什么人,敢在将军府门口造次!”
顾久洲长剑出鞘,剑气逼人。那人仓皇逃走。
……
翠萍的声音,将我从冰冷的回忆中拉回。
“姑娘,时间不早了,洗完安置吧。”
“好。”我站起身,披上寝衣。
她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姑娘,将军吩咐,这是避子汤。”
我什么也没问,仰头一饮而尽。
我做了一整晚的梦。
我梦见顾久洲站在梨花树下,回眸对我笑。我伸手想去触碰,眼睁睁看着他化作了雾气飘散。
头痛欲裂地惊醒过来,我双手撑着身子坐起,酸意堵在胸口。
门外传来婢女的窃窃私语:“将军吩咐了,今日就把她送回贡女那里去。”
我心中一沉。
果然,一夜恩宠远远不够。我必须想办法,长久地留在他身边,才能找到复仇的机会!
机会,说来就来。
我刚被送回贡女的住所,便有使臣进来,询问我们当中,可有会跳舞的。
“今晚萧大将军在水榭设宴,招待重臣,需要人献舞助兴。”
我不能放过任何在他面前露脸的机会。我站了出来,行礼轻声道:“大人,民女不才,曾习舞数年。”
使臣上下打量我:“可精通?萧大将军是北齐大王的亲侄子,大王无子,待他如亲生。今晚的宴会非同小可,不容失礼。”
“大人放心,绝不失礼。”
“好,你且去换上舞衣,与乐师排练。”
那舞衣,是淡黄色的蝉翼纱,薄如无物,如玉的轮廓若隐若现。
梳妆完毕,我对着铜镜转了一圈,侧身时,后背的芍药花若隐若现。连使臣都看直了眼。
“大人,如何?”
他咽了咽喉:“甚好,甚好。这舞衣……像为你量身而制,好好跳。”
我跟着婢女穿过廊桥,来到湖边的水榭。宾客未至,我手心已泛起一层薄汗。
我最后一次起舞,是在顾府,为顾久洲庆生。
他说他不喜过生,因为他的生辰,是他母亲的忌日。
他忧郁地望着天空时,我生出一丝同病相怜。我娘也早逝,她是世上唯一疼过我的人。
院外不知谁吹起长笛,我便在梨花树下,为他跳了一支舞。顾久洲敛回思绪,眉头渐渐舒展。
可那支舞,被怒气冲冲的九皇子打断了。
他手里拿着我的所谓“卖身契”,握住我的手腕:“跟我回府!”
是顾久洲,将我护在身后,声如洪钟:“殿下,素来身契买卖,需双方签字画押。晚辞可曾在身契上画押?”
九皇子一顿。
顾久洲继续道:“若殿下还是不解,末将可即刻进宫,请示皇上……”
“不用了!”九皇子咬着牙,将身契摔在桌上:“顾久洲,你等着!”
我捏着扇柄的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
若非为我出头,顾久洲怎会彻底得罪九皇子?又怎会被九皇子怂恿皇帝,命他带病出征,最终……战败身亡?
或许,我天生不祥,是我害了他。
登台的一瞬,我的目光扫过宾客,心跳骤然停止。
右侧下方,坐着的,竟是齐鸣!他是顾久洲最信任的副将!
他也认出了我,眼神中满是惊异与不敢置信!
我心跳如擂鼓,几乎站立不稳。但我强作镇定,丝竹声响起,我翩翩起舞。
姗姗来迟的萧炎入席,我舞步轻移,水袖翻飞,眼神妩媚,将醉风楼的媚态使了个十足。
大臣们露出猥琐的笑。一个喝高了的北齐大臣,被我撩拨得失了分寸,竟摇摇晃晃站起身朝我扑来!
我灵巧一转,那大臣扑了个空,摔在地上,引得满堂哄笑。宾客们开始起哄:
“抱住她!抱住她!”
萧炎端着酒杯,喉结滚动,脸色僵硬。
突然,他猛地一拍桌案,酒杯碎裂!他如同一只震怒的雄狮,怒吼如雷:“是谁!准她穿成这副德行!”
乐声骤停,所有人纷纷跪地。
萧炎像一只发怒的野兽:“都给本将军滚出去!”
我正准备随人群退下,他指着我:“你,留下。”
其他人埋头退走。我一步步,缓缓靠近他。
萧炎一把将我拽入怀中,按在他的腿上。他端起另一杯酒,饮了一大口,随即狠狠吻住我的唇,将辛辣的酒液强行渡入我口中。
“不要……”我心慌意乱,余光瞥向齐鸣消失的背影。
萧炎的胸口剧烈起伏,他弯腰将我扛起,大步走进内室,将我扔到床上,咬着我的耳垂,低吼:
“我不喜你穿成方才的模样,更不喜……那些男人用那种眼神看你!”
我的心狂乱地跳。
我立刻蓄起一汪泪水,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他:“可……可我是贡女,不仅要伺候将军……迟早还要伺候别人……”
“那就不要再有别人!”
炽热的吻再次落下来,夺去我所有呼吸。
我沉沦在他的圈地里,心脏又疼又紧。
琴娘说的没错,男人的垂爱,或许转瞬即逝,但那份霸道入骨的占有欲,却能化作最锋利的刀。
只要齐鸣不戳穿我,我这条复仇之路,便算踏出了最稳的一步。
累到浑身无力,我昏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萧正在穿衣,我接过他手中的腰带,双臂像藤蔓一样缠绕在他腰间。
“以后,你就住这里,只伺候我。”
“是。”我答得乖巧。
他挑起我的下巴,在嘴角轻轻一吻。
我拽着他:“将军今晚,还是不留宿么?”
“不了。”他合上门。
翠萍又送来了避子汤。她问我:“姑娘,还沐浴吗?”
“不用了。”既然已留下,便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我想去院子里走走,你不用跟着。”
翠萍思考了瞬,点头说好。
我沿着回廊一直走,寒风如刀割般刮在脸上,脑中一遍遍浮现被萧炎压在身下的场景。
想到顾久洲,曾有一晚,我们差点做了一夜夫妻。
那日,他赴宫宴回来,被贵妃暗中下了催情药。齐鸣扶着他进屋时,他浑身燥热,嘴里嘟囔着:“打水,打冷水。”
一桶冷水泼下去,依旧得不到纾解。
齐鸣请来相熟的郎中,郎中看后,连连摇头:“这药有时效,将军凭借意志力撑过便好。”
“可他难受得要紧。”
“那,便与女子欢好。”
我抿了抿嘴,齐鸣与郎中心照不宣地退了出去。我深吸了一口气,这副身子,给旁人,不如给他。
我扶着他坐在床边,他克制道:“晚辞,你想干什么?”
“给你,解药。”我褪尽衣衫,靠近他滚烫的胸膛。
大概是我后背狰狞的疤吓到了他,他用力一推,从枕下掏出匕首,一刀划破自己的手掌,靠疼痛来压制欲望。
我有些屈辱,眼角挂着几滴泪。
他声音低哑:“快把衣服穿上。”
“你嫌弃我,是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
“不想你后悔。”他深吸一口气,隐忍道,
“亦不想我后悔。这事应当两情相悦,贵妃为了引诱我,给我下了药。若我以解药之名,要了你,那我和贵妃又有什么区别?”
我的心触动了一下,黏糊又潮湿,又泛着隐隐的酸意。
我合上衣衫,取出柜子里的纱布,替他包扎伤口。他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另一只手握拳抵在额头,上面布满汗珠。
“贵妃,为什么要给你下药?”
顾久洲沉默了许久,声音低沉:“她曾经是我的未婚妻。后来她退婚,入宫为妃。
今日她趁四下无人,告诉我她后悔了,我婉拒。她央求我陪她喝一杯,没想到……都是我的错。”
他总是这样,明明错的是别人,却要责怪自己。
那晚的风很大,簌簌地敲打着窗棂,连同我的心,也一颤一颤地动。此刻,狂风如狮吼,仿佛那风一路吹到了北齐,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男人的声音,随风一起灌入耳中:“姑娘穿得单薄。”
一回头,是齐鸣。
我知道他会来找我,没想到这么快。
他目光停留在我脖颈上的乌青,凝眉道:“姑娘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会成为贡女?”
我直言不讳:“为了顾久洲。”
他怔然,而后低声:“若将军还活着,看见姑娘这般自轻自贱,定不会好过。我想个法子,送你回去。”
“回不去了,齐鸣。”我如鲠在喉。
“将军在世时,敬你惜你。如今你屈辱地躺在其他男子身下,晚辞姑娘,值得吗?”
“为了顾久洲,值得。”
“姑娘,你想杀萧炎?”
攥紧拳心,迎着寒风:“对。”
“若我告诉你,杀将军的人并非萧炎呢?”他的眼眸,暗了几分。
我心尖一颤:“齐副将,你为了阻止我报仇说谎。”
“不,害死将军的不是萧炎,萧将军与我们,各为其主,数次交手,惺惺相惜,亦敌亦友。”
他顿了顿,继续说:“当时顾将军久病不愈,萧炎说不想胜之不武,便提议各自退兵三里,待顾将军病好后再战。”
可是顾久洲,没有等来那场公平的战役。他死在和萧炎比完骑射,回营的路上。那人残忍地将他杀害,割下他的头颅。
那人连夜偷袭北齐的军营,结果惨败。他将顾久洲的身躯扔在横尸遍野的战场,暗中命人带着他的头颅,回到盛京,挂在城墙。
百姓们误以为他们爱戴的将军,打了败仗,害他们失去了家人,害国家损失了城池。
顾久洲的头颅,迎着寒冷的北风,接受世人的唾骂。
无人在意的角落,那个真正的凶手,露出邪魅的笑。
齐鸣红着眼眶说完这一切,他激动地抱住我的双肩:“姑娘,你回去,想为将军报仇的不止你一人。”
嗖的一声,一支箭穿过我俩之间,刺向后面的柱子。
萧炎站在不远的暗处:“放开她!莫非南魏的将军,都喜欢晚辞?”
我僵直在原地,他叫我晚辞,他认识我。
萧炎命人带走齐鸣,我被他拽回卧房。
他长臂一挥,我趴在桌子上,茶壶连同茶杯碎了一地。
我强忍着泪意,问他:“你认识我?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你故意……”
萧炎对上我的眼睛,眼里愠色渐浓,语气无甚波澜:“你以什么立场质问?薛晚辞,先骗人的是你。”
他冷笑了一下,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画像,上面有斑驳的血渍。
是我的画像,住在顾府时,顾久洲为我画的。
那天他带我去花灯会,街边有画师,替人画像。一对母女,坐在前面,小女孩在母亲怀里笑得如沐春风,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和母亲,出神地看了许久。
“你喜欢?”
在醉风楼,琴娘也曾请画师为我画像,供恩客挑选。精心打扮,仪态造作,画中人披着面具,不是真正的自己。
我想拥有一张独一无二的画像。
顾久洲轻轻地拍了拍我,我回答道:“喜欢。”
“改天我替你画。”
“将军学过画画吗?”
“学过。”他低头一笑,递给我一块白糖糕,我瞪大了眼睛。
他笑道:“方才看了在那个摊位站了许久,你喜欢吃这个?”
我眼眶有一丝灼热,一时竟不知道要什么,平静的心,好像投入了一枚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我咬了一口,不是我的娘的味道,但已经很暖很甜。
回府后,顾久洲便搬出了他的画架,对着我描摹。我坐了一个时辰,身子有些僵,他放下笔对我说:“等我上好色,再送你。”
后来,我没有收到画,原来他日日带在身上。
巨大的情绪起伏,险些让我窒息,声音发抖道:“是他给你的?”
他垂着眼皮,我扑过去,拽住他胸前的衣领:“你快说啊!”
“我替他埋尸,没有头颅,若不是他拽在手里的这幅画像,我还认不出他。”
“你怎么知道这幅画是他的?”
他面色阴沉:“他拿出来跟我炫耀过好几次,说这是他的心上人。”
轰隆一声,巨大的震惊袭来,我故作镇静道:“你第一次见到我,就认出了我?”
“对。”
我的手紧紧地握成拳,胸膛起伏:“你为什么不拆穿?为什么还要和我……”
“不知道。”他眼神闪躲,身体微微抖动。
我难以置信,摒除眼眶的泪水,问他:“他同你说过什么?”
“你们之间的许多事。”
他说,他与顾久洲交战多年,各有输赢,彼此欣赏。原本这场仗是不该打的。
可是九皇子,凌辱了北齐送去和亲的公主。北齐大王震怒,命人连夜出兵,攻破南魏三城。
顾久洲临危挂帅,与他交战。
他看着顾久洲苍白的脸,说他这病来得蹊跷,让他提防身边人。萧炎说:“让等你好了再战。”商议后各自退兵三里。
那天天气特别好,顾久洲与萧炎约好比骑射。
比赛开始前,顾久洲轻咳了两声,他掏出手帕,从怀里掉落出一张小像。
萧炎捡起来,上面是一位美人儿,明眸皓齿,双瞳剪水。
“堂堂南魏大将军,竟也带着这儿女情长的东西。”
“她是我的心上人。此战打完,我便回去,向她求亲。”
可他,没有回来。
我的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确实说过要娶我。花灯会上,不凑巧被我父亲看到,我同镇北大将军在一起。
他厚颜无耻地找上门,脱口而出叫顾久洲:“贤婿。”
我拦在他身前:“你来做什么,滚!”
父亲沉下脸:“怎么,做了大将军的女人就不认爹了?”
“是你先不认我的,你说过,我已不再是薛家人。”
“父女间吵架的气话哪儿能作数?”他笑得谄媚,令我感到恶心。
“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顾府门口人群越围越多。
顾久洲笑得和风细雨:“晚辞的卖身契在我府上,她是我顾府的人。”
父亲的手抹了一把唇:“行,你收了我闺女做通房,把聘礼给我。”
“什么聘礼?我早已父母双亡。”我怒斥。
“不认我是吗?”他上来拽住我的头发,掀开我的后背,“你是我卖进醉风楼的女儿,看看你满身的疤,都是你逃出来被老 鸨的打手打的。”
他如凶神恶煞般,一字一句扎进我的心脏。
顾久洲用力一拽,他摔在地上,爬起来,嘴上仍未停止辱骂。
我忍无可忍,拔出顾久洲的佩剑,抵在他身前:“滚,再让我看到你,我要你的命。”
他呸了一声,屁滚尿流地走掉。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看样子还嫌没看够。顾久洲轻咳一声,抓住我的手,声音洪亮:“放心,你不是什么通房,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一句解围话,我没有当真,跑到卧房收拾细软。
顾久洲跟了进来:“你去哪儿?”
“我不能再给你惹麻烦,我得走。”
“行,先把这个吃了。”一袋白糖糕塞进我手里,温温热热。
我才发现,他额头汗莹莹的,方才他说去办点事,原来就是这个。
“不吃。”我塞回他手里,顾久洲“嘶”了一声,才发现他手掌里原本愈合的伤痕,又裂开了。
我盯着他,他笑道:“抢不赢那些大婶。”
我替他上药,又气又好笑:“为何英明神武的大将军,私下这般模样?”
“我是人,又不是神。”他的声音柔和。
我问他:“疼吗?”
月色冷淡,烛花飞溅,他的手指,在我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
轻微的痒意,好像钻进了心里。
我站起来准备把药瓶放回去,顾久洲一下握住我的手腕,他指着我的脖颈说:“晚辞,你这里也有伤。”
定是刚刚,被我父亲抓伤的,他夺过我手里的药:“我帮你。”
胸腔里的那颗心,顿时不平静了。他低着头,神情专注,我屏住了呼吸,任凭那一寸肌肤的凉意带着刺痛,层层渗透。
“你不必走。”上好药后,他站在门前,目光落在收拾一半的细软上,“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娶你,肯定说到做到。”
我愣住,他好似说笑:“你也不想,英明神武的顾大将军,在百姓面前食言吧?”
顾久洲还是食言了。
世事无常,我再也等不到他娶我的那天。
悲伤像一股汹涌的潮水,搅得我眼底一片潮湿。
我对萧炎说:“我要离开北齐,回去报仇。”
他冷嗤一笑:“报仇?如何报?你不会武功,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他走近我,扼住我的下巴:“还是你又想,主动献身?”
我朝后一退,脚踩到了碎茶杯,捡起来,对着他:“你休想再碰我。”
“晚辞,做我的女人,不好吗?”
“不好,我活着只有一个目的,替顾久洲报仇。”
“他已经死了,改变不了,你为什么要折磨自己?”萧炎步步紧逼,我的背抵拢柜子。
“你口口声声说,把顾久洲当作朋友,你明知道我的身份……”
他掐住我的脖子,勃然大怒:“薛晚辞,你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是吧?当日挑选贡女,若不是我认出了你,
你不知在哪个男子的胯下接受凌辱。你这背上的芍药花,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会文的吗?是你蠢,还是我蠢?”
他面红耳赤,呼吸急促,须臾,一个强势地吻落在我唇上。我双手抵在胸前,手里的破瓷片陷入掌心,血一滴一滴往下落。
疼痛,令我失去耐心,我张开嘴咬伤他的唇。
萧炎吻得更深,直到血腥味弥漫鼻息,他喘着气,放开我。
“就算没有那幅画像,我还是会选你。”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杀气。
我抹去唇边的血珠,讥笑道:“你不能再碰我,萧炎。”
他一愣,我继续说:“除非你想死。”
正如萧炎所说,我手无缚鸡之力,何以报仇?
来北齐前,我想了个法子。小时候我生病,父亲舍不得拿银子请郎中,是母亲冒雨去山里寻来草药,她不懂医,不敢直接喂给我。
便把草药熬成水,让我浸泡在里面。
我真的痊愈了,那之后很少生病。我学着母亲的法子,将三种最毒的药材研磨成粉,混合着香料,一起沐浴。
时间久了,我成了一个毒人。
毒气会在男女欢好之时,顺着汗液侵入身体。所幸我与萧炎接触还不够多,否则他早已毒发身亡。
“你……”他气恼地再次来掐我的脖子,“你觉得这样,我就会放你走?让你爬上九皇子的床,像取悦我一样取悦他?”
“我不许。”他咬着牙,一字一顿。
“萧大将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与我纠缠不放?”
他眼底晃出一抹狠戾的光:“信不信我把你扔进军帐,看看与你一同来的贡女,现在是什么下场?”
我冷冷一笑:“将军还不知,我出身勾栏,什么样的污秽事我没见过?”
“砰”的一拳砸裂了木桌,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汩汩流下:“留下来,我替你报仇。”
“我凭什么相信你?”除了顾久洲,我无人敢信。
萧炎转身从书柜里抽出一张图纸,他指着红点说:“我们在这儿。”
他又指了指南魏的都城:“不出一个月,我便能杀到这里。没有顾久洲,南魏不过是轻轻一碰就碎的瓷瓶。”
“你们假意议和,实则……”
他眼波流转:“攻打南魏,势在必行。”
我留在了北齐军营,那之后萧炎再没碰过我。他吩咐翠萍,日日看着我沐浴。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祛除我身上的毒性。
这日出浴,翠萍拿来我的寝衣,她的手顿在半空,愣了一下。
我问:“怎么了?”
“姑娘背后的芍药花,好像淡了些。”
我心脏一抖,在她出门之后,站在铜镜前,扭头看了许久。这是顾久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如今,连它也留不住了吗?
记得他出征前夜,我帮他收拾行装,忙得不可开交。他却站在梨花树旁,在月光下,痴痴地往我这边看,嘴角带着笑。
“将军不过来看看吗?若是到了军营,找不到东西,可别埋怨我。”
他笑得更开,走过来说:“不会,晚辞做什么,都合我的心意。”
我忍不住嗤笑一声,只听过他夸人,从未见他骂人。
只是,这样好脾气的人,也会在我被人当街辱骂时,露出愠色。
收拾好行装,我们打算去买白糖糕。
不巧老板关门得早,往回走的路上,顾久洲不知去哪儿了。
我被一位老妇拽住,她指着我的鼻子对旁边的人说:“她是个娼女,勾引我们大将军。红颜祸水,我见过她背后的疤,可怖得很。你最好识趣些,离大将军远点,若他此行打了败仗,你就是罪人。”
“信口雌黄。本将军行军打仗,见惯杀戮,未曾有看走眼的时候。晚辞她心地善良,和你口中判若两人。若有人再造谣,休怪我不客气。”顾久洲眼神凛冽,牵着我走出人群。
回到顾府,我抽回手,垂目不敢看他:“将军,谢谢你刚刚替我说话。”
“晚辞……”他来揽我的肩膀,我后退一步。
“将军明日要出征,早些休息。”
被他一拽,我撞进他怀里,只听他问:“你怕什么?”
“将军,我一无所有,自然什么都不怕。你不一样,不能因为我玷污了你的名声。”
“怎么会?”他蹙眉。
“我这破烂的身躯,配不上你。”
“若你介意的,是你身上的疤,我有办法。”他不容分说地拽着我往书房走。
举起画笔的那刻,他顿了一下,满脸通红:“失礼了。”
他轻轻撩开我的头发,掀起我的衣领,在我背上作画。笔尖触到肌肤,那微微的痒意,一路钻进心里。
“今日不能沾水,明日,我让管家请盛京最好的纹师来固色,这样你就再也没有疤了。”
“为什么是芍药?”我转身看向他。
“因为你就是芍药。”他目光灼灼,我心扑通扑通地跳。
第二天一早,他出征时,面色惨白。我都快忘了,连日来他久咳不愈,此次是带病出征。
顾久洲看出我的担忧:“放心,随军的郎中会照顾好我。等我回来。”
他轻吻我的眉间,那是此生我们唯一的吻。
门咯吱一声推开,我回过神,穿好衣衫。
萧炎站在门外,我转身:“有事?”
“无事,明日将攻打蕲州,跟你说一声。”
蕲州,在南魏都城的西边,攻下它,南魏便要亡了。
正好,春天也快到了,梨花要开了。
没有了顾久洲的南魏军队,如同一盘散沙。
萧炎很快破了南魏都城,擒获了南魏君王。我站在顾府的残垣断壁中,找到了那棵含苞待放的梨花树。
出发前,萧炎曾问我,跟不跟他一起杀进皇宫。
我说,不必了,把九皇子交给我就行。我还有事要做,不止九皇子,还有许多人,要为这场悲剧负责。
走到薛家门口时,看见一位佝偻的老人背着柴进去。院子里的女人对他又打又骂:“老家伙,让你上山砍个柴,这么慢!”
她身旁站着我的兄长,一言不发。
老人光着腿,满是伤痕。
活该。
我在后院等了很久,等到日暮西沉,等到他们都熟睡,然后用一把火,结束了这一切。
烟雾弥漫,我听见老人的嘶吼,妇人的求救。
我心如止水,若是没有他们的贪婪,我不会入醉风楼,不会遇见九皇子,顾久洲还是意气风发的小将军。
血脉至亲又如何?他们只想将我啃噬干净,还不如我亲手了结了这一切。
我满身是灰地回到萧炎暂居的别院。
他眼神中带着错愕,我问:“人呢,在哪儿?”
“在地牢。”
我问他要了一把匕首,径直走了下去。
他哪里还像一个皇子,双手被铁链锁着,眼神空洞。
见着我的那刻,他露出了一丝邪恶的笑:“原来是你。”
“薛晚辞,你叛国。”
“想想以后南魏有你这样的人为皇,还不如早些灭国了好。”
我三两下挑断了他的手筋,他痛得蜷缩在地上,冷汗直冒。
我将他踩在脚下:“顾久洲的病,是你暗中下的毒,对吗?”
他呵呵一笑,算作默认。
“你故意凌辱北齐公主,挑起两国纷争,又说服你父皇,命顾久洲带病出征,暗中杀了他,割下他的头颅,凌辱他。”
“为什么?他忠君爱国,他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他?”
“有些人,什么都没做,本身就是一种错。”听了他的回答,我脚用力一踹,像他当年踹我一样。
“无耻!”
“薛晚辞,要怪就怪你自己。我想要的东西,就算得不到,我也不许别人得到。”
我用力掐着手心,用剧痛掩盖心底骤然汹涌的恨意:“你可以杀我,为什么要他的命?”
他呕出一口鲜血:“杀了你,太便宜了。想要你尝尝痛失所爱的心情。”
“你知不知道,我割下他头颅的时候,他还没断气。他求我,不要再去伤害你,好一个痴心儿郎。”
他笑得疯魔。
我的心脏仿佛被尖刀剜成了千块万块,每一块都在被啃咬,被销蚀,被刺穿。
我噙着泪,一块一块割下他的肉。
地上的血越积越多,九皇子早已断了气。他那破烂不堪的尸首,被我安排人挂在城墙上。
三月的暖阳很快腐蚀,一架皑皑的白骨,荡在风中,无处葬身。
萧炎来看我,他说:“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凤冠霞帔我都准备好了。我已说服了舅舅,你与表妹都是我的平妻,不分大小。”
我淡漠地扫过他的脸:“我还想见一个人。”
南魏皇帝曾经的贵妃。那个辜负了顾久洲,又连同九皇子一起陷害他的人。
此时的贵妃已经是被扔在军营里任人耍玩的女人。她衣衫破烂,双脚锁着镣铐。
“你是谁?”
“我叫晚辞,是顾久洲的未婚妻。”
她低头邪魅一笑,抬手扶了一下头发上污迹斑斑的簪花:“原来就是你呀!”
“明明是你退婚,是你先负了他。为什么要联合九皇子,说服皇上让他出征?”
“这世上,很多事没有理由。我与他青梅竹马,幼时的情谊值几个钱,要做就做至高无上之人身旁的女人。”她唇角泛起一丝笑。
我攥紧了裙边:“你身为贵妃,还不知廉耻给他下催情药!”
“晚辞姑娘,和不爱的人睡觉的滋味,你体味过吗?”她声音尖利地反问我。
蓦地,我想起在北齐时的日子,冷声道:“你不配爱他。”
“如果不能两全,那我只能舍其一。九皇子没有生母,他答应我,待他登基,封我为太后。”
“你和他同龄,你们……”
“那又如何,我要的是后宫主位。”
我胸中烧起一团火,忍不住冲上前拽住她的衣领:“你已经舍弃过他一次,还要赶尽杀绝。”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便你。反正,我过的也不是人的日子。”她眼神决绝。
我松了手,走到营外,侍卫问我:“姑娘,还动不动手?”
“不必了,就让她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吧。”
我答应过萧炎,他把九皇子交由我处置,我嫁给他。
大婚这天,我坐在窗前梳妆,一身凤冠霞帔。
春风轻拂,窗台散落着几朵梨花。翠萍欲来给我盖红盖头,我拦下:“等等,我要去个地方。”
我打开侧门,穿过小巷,一步一步走向顾府。
翠萍见势不对,跑回去叫人。
梨花树枝随风摇曳,霏霏如雪,我的手刚摸到树枝,被萧炎一把拽走。
“你干什么?跟我回去成亲。”
我对他微微一笑:“我想顾久洲了,来看看他。”
他表情一滞,我继续说:“他的头颅,就埋在你脚下。”
萧炎后退一步:“走。”
我挣扎着,抱紧树干:“不走,就在这里。”
萧炎用力拉我,梨花花瓣纷纷而下,香味四溢。
一来一回,他失去了耐心,拦腰抱起我。
不行,不能走,差一点,我口吐鲜血,萧炎停下步伐,放下我。
我又吐一口血,喷在他红袍上,他愣住:“晚辞,你……”
“我服了毒。”我一步一步靠近梨花树,跪在树前,眼前渐渐模糊,顾久洲,我要死在这里了。
跟你一起。
萧炎追过来,将我抱起,冲身后的人大喊:“去找郎中。”
我挥着手,嘴里说着:“不要,不要抱走我,我要死在这里。”
五脏六腑都很疼,意识飘飘荡荡,噗的一声,黑色的血,染脏了嫁衣。
顾久洲,黄泉路上,我要做你的妻。
番外
萧炎第一次见晚辞,不是真人,是顾久洲不小心掉落的画像。
不过一张纸而已,他视若珍宝。
画上的女人,确实姿色过人。
萧炎问:“是哪个世家贵女?”
顾久洲浅笑:“平民之女,但却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萧炎不屑,顾久洲肯定是女子见得不够多。
凭什么他就能遇见最好的?
他们约在马场较量。
很明显,顾久洲的状态不对,嘴唇乌青。
他说是病,可萧炎瞧着像是毒。
生在北齐皇室,这些手段他是见过的。
只是两人身份特殊,他不好明说,只是提醒他,让他提防身边人。
上马的一瞬,那张小像又掉了出来。
萧炎问顾久洲:“她真的有那么好吗?值得你上心?”
后来两次见面,萧炎记住了那个女子的名字。
叫晚辞。
军营被夜袭时,萧炎有些气恼。
没想到顾久洲会如此阴险,直到反攻胜利,他看见领军的人不是顾久洲,是南魏的九皇子。
听闻顾久洲已死,萧炎连夜赶往战场。
他与顾久洲交战多年,萧炎甚至想过,若此战胜利,便招降他。
没想到就这么死了,若不是那张画像,根本认不出失去头颅的顾久洲。
萧炎将他就地掩埋。
心里暗自叹息,失去了一个好对手。
那幅画像,被萧炎辗转带在身边。
不知道画中人,听到顾久洲的死讯,会不会哭成泪人儿?
再一次见到晚辞,她笔直地站在萧炎面前。
他先是一愣,她怎么会成为贡女?
而后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
他选了她,萧炎暗自说服自己,就当是帮顾久洲照拂他未过门的妻子吧。
可女人不这么想。
她穿着一身薄薄的轻纱,双目莹莹地看着他。
纤腰盈盈一握,萧炎冷却的心脏,蓦地悸动了一下。
他做不到坐怀不乱。
他看见了晚辞背后的芍药花。
他蓦地想起,顾久洲曾说过,她如芍药,娇艳而不娇气,可入药,专医人心,情意绵长。
那一晚过去,萧炎提醒自己,不能更多了。
他想,三五日不去见她,就会淡忘。
可当她穿着舞衣去撩拨其他人的时候,一股控制不住的怒意,让他想碾碎这个女人。
回廊上,他听到了晚辞与顾久洲的旧部下的谈话。
原来,这个女人,是来替顾久洲报仇的。
她错把他当作了杀夫仇人。
那晚,在烛火下,萧炎拿着画像,盯着血迹看了许久。
顾久洲,你没爱错人。
她亦满心满眼都是你,不惜性命。
可萧炎的心里却生出一股无端的妒意。
他无法想象,晚辞被其他男人压在身下的场景。
他要留住她。
大婚当日,萧炎痛失所爱。
她决绝到服毒自尽,要与顾久洲做一对鬼夫妻。
或愤恨,或气恼,或嫉妒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萧炎夜不能寐。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成全,将晚辞埋在了梨花树下,与顾久洲一起合葬。
若有来世,愿你们二人圆满。
而我,不复相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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