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摆地摊（散文）

收纳盒的卡扣又一次卡住时，我决定翻出那些被时光蒙尘的珠宝。指尖抚过那串180元购于商场的玛瑙手串时，忽然想到了回流直播间30元的同款。前两年为珠宝玉石着迷的日子里，翡翠的翠绿，南红的炽艳、和田玉的温润、珍珠的莹润，曾是我对抗平庸日子里的微光。可热情退去后，四五十件宝贝终究成了压箱底的负担。

试着将它们寄往广州佛山平洲的那些回流直播间售卖，换来的却是漫长的回款周期与暂停主播寄回的包裹。看着还余的20来件辗转奔波回来的珠宝，忽然生出摆摊的念头：与其让它们在暗夜里沉默，不如让它们在烟火气里寻找新的缘分。

第一次摆摊的傍晚，晚霞正把天空染成琥珀色。我和女儿拎着袋子，里面装着白布裹着的首饰盒，充电台灯在袋里硌着腿，像揣着一只小兔子，手心里只冒着汗。广场上，阿姨们踩着鼓点转圈舞蹈，孩子们追逐泡泡跑着穿过人群，我和女儿在人群里转了三圈，才敢把台灯往地上一放，铺好白布，将手链，吊装，玉石，玛瑙，珍珠项链往上一一摆开，蹲在路灯下，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摆渡人，要送这些宝贝去往新的彼岸。“翡翠手镯、珍珠项链、和田玉吊坠大处理了，走过路过过来看看呀！”第一声吆喝卡在喉咙里，像含着颗没化的糖。一对年轻情侣被我的叫卖声吸引过来，女孩拿起一串菩提手串往男孩腕上套：“试试这个？”男孩皱眉：“有点紧。”我赶紧接话：“两件一起拿，我便宜点给你，回家你可以穿成一串。”他们笑着摆摆手，说没工具弄，身影很快融进散步的人群里。

后来的客人像按了循环键。我说：“阿姨，过来看看珍珠项链，光感可亮啦！您戴上肯定年轻漂亮呢!”阿姨笑笑说：“家里的珍珠项链都躺着睡觉呢，上年纪了，我不爱戴那些首饰。”大叔们拿起琥珀手串比划：“这都是女人戴的吧，颜色太艳丽，戴着也太紧了吧，隔得手腕疼。”有位四十多岁的大哥蹲在我跟前翻着,拿起朱砂手串和田玉糖串直摇头：“珠子都太小了，颜色太秀气了吧。”满广场的人竟然没有遇到有缘人。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满广场都是锻炼的中老年人，而我摊开的，全是偏年轻女孩的款式。当然第一次摆摊经历当然以失败而告终。

台灯的光晕在夜色里缩成一团，照着手腕上那串常戴的南红手镯上。它曾陪我走过无数风风雨雨的日子。此刻忽然明白：物件的价值从不在价格标签上，而在与主人的同频共振里。就像商场与直播间的价差，不是谁亏了谁赚了，而是不同场景里，人们愿意为"喜欢"付出的代价本就不同。摆摊摆的哪里是珠宝，分明是一场关于"需求"的修行——你得先懂谁在寻找，才能知道该把光芒亮在何处。收摊时女儿指着商场方向说："那边的姐姐们都戴着好看的首饰。"我望着那片暖光忽然笑了。

第二天傍晚，我从新打包了首饰，这次没去跳广场舞的地方，径直走到商场旁边的步行街，来来往往的都是打扮精致的年轻女孩，铺开白布时，摆好翡翠吊装，就有个穿连衣裙的女孩蹲下来，指着珍珠项链问价钱，我说：“这是淡水珍珠，自己没戴过几次，保真，有官方鉴定证书呢，你看，珠光多好？”她试珍珠项链的瞬间，我看见项链的珠光映在她眼里，像两星跳动的火苗。"她说："比店里便宜一半多呢"，一颗珠子一颗珠子查看了后，爽快地付了钱。后来又有年轻女孩分别买了两对翡翠耳钉。我突然觉得：买卖的本质不是交易，而是让合适的东西遇见合适的人。

那晚紧握着手机，看着里面卖货所得的零钱回家时，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路灯把身影拉得老长老长，手里提着的东西重量似乎轻多了，心里的感悟却沉重了。原来摆摊就像玩珠子，得先看清楚线要穿向哪里，珠子才不会散。

就像此刻，那些没有卖掉的剩余的珠宝仍在盒子中静静地躺着，但我知道，它们终会在某个转角处，遇见那个让它们重新发光发亮的人。而我，也在这场摆摊的跌跌撞撞中，读懂了比买卖更珍贵的道理：玉遇有缘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一场精准的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