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将军爬墙头溜进我闺房,后来我未婚先孕找到他 他似笑非笑

发布时间:2025-09-25 17:26  浏览量:3

我是上京人人称羡的相府嫡女叶曦,父亲叶照位居当朝宰相,可这光鲜的职位背后藏满了阴私算计,京中私下里,人人都暗称他一声 “奸相”。

更让人唏嘘的是,那被我父亲害得家破人亡、只剩孤身一人的霍家小将军霍惊寒,偏生最爱趁着夜色爬我相府的墙头,悄无声息地溜进我的闺房,与我私会。

后来,我意外怀上了身孕,慌乱之下,我顾不上体面,径直闯进了将军府,找到了霍惊寒。

可霍惊寒却慵懒地斜倚在榻上,墨发松松挽着,眉目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佻,开口时声音凉得像浸了冰:“曦曦,你终究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与外男私相授受、逾越礼教,这在京中可是足以毁了你的大罪。”

他的嘴角慢悠悠地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没有半分往日的温情:“你应当,自己了断才是。”

1

我猛地后退两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直望向霍惊寒那张俊朗却陌生的脸。从前那些温柔体贴,仿佛都成了一场虚幻的梦,消失得无影无踪。

霍惊寒的眉梢眼角,只剩漫不经心的冷漠与不屑,甚至还藏着一丝报复的快意。我喉咙发紧,声音带着颤抖:“霍惊寒,你说的这句话…… 可是当真?”

房内光线昏暗,墨色的长袍裹着他挺拔的身形,更衬得他整个人冷冽如冰。他缓缓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指腹划过冰凉的瓷面,挑眉看向我:“叶曦,你该不会觉得…… 我会娶你?”

话音落,霍惊寒缓缓起身,动作冷清而从容,一步一步朝我走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再次开口,语气里满是嘲讽:“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娶你?”

轰隆!

一声炸雷在将军府外响起,霍惊寒眼底压抑的恨意瞬间翻涌,那样浓烈,那样骇人,吓得我险些站不稳脚跟。“你……” 我喉头哽咽,话到嘴边,却只剩微弱的气音。

霍惊寒发出一声冷笑,声音里满是不屑:“叶曦,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只因你在叶府活得像株没人疼惜的孤草,嫡女的名分不过是空壳,连半分真切的怜爱都没得到过 —— 这样的你,我只需花些微末心思,便能让你毫无保留地交出真心。”

我心头猛地一颤,想起从前的过往,颤声问道:“你那日救我……”

“不过是我设计的一场小意外罢了。” 霍惊寒嘴角轻挑,眼底的嘲弄毫不掩饰,“叶曦,你真的很蠢,和你那老奸巨猾的父亲一点都不像。”

他俯身靠近我,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诛心:“我真是好奇,你父亲要是知道,他这位金贵的上京嫡女,怀了我的孩子,却连我霍家的门都进不来…… 他那张看重了一辈子的老脸,该往哪搁?”

霍惊寒一字一句,步步紧逼,我脚步踉跄,狼狈地往后退。

“哦对了,今日早朝,我还在圣上面前狠狠参了他一本,他被圣上训斥了一顿,气得脸都青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也不知道再加上你这桩事,他会不会怒火攻心,一命呜呼?若是如此,倒也省了我的力气。”

“啪!”

我被身后的门槛绊倒,重心不稳,重重瘫坐在地。霍惊寒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像冰冷的蛇,陌生又刺骨:“叶大小姐,慢走,不送。”

从霍府出来,我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带着雨水的冷空气,抬手缓缓擦去眼角的泪痕。随后,我冒着风雨,独自走到南风居,打了一壶桃花酒。

西城桥头的亭子里,每逢十五,萧序总会在那里等我。我大步走到他身边,不管不顾地席地而坐,全然没了往日贵女的姿态。

萧序见我这模样,又气又急:“我早便劝过你,霍惊寒主动招惹你,根本不是真心,不过是想借着你报复你那位心狠手辣的父亲,可你偏生不肯信!”

我慢吞吞地喝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水入喉,在胃里燃起一阵热浪,激得我冰凉的身体微微一颤。“我也没想到…… 原以为的惊喜,转眼就变成了惊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不如趁早跑路吧?” 萧序皱着眉,语气急切,“你总不能真等肚子显怀了,被你那父亲赐一条白绫,就这么凄凉地死在叶府吧?我告诉你叶曦,叶照那人,做得出来这种事!”

我闭了闭眼,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恍惚:“或许这样也不错,说不定我就能先回到我们原来的世界了……”

萧序的声音瞬间变得又急又委屈:“叶曦你不能这样!你明明说过,我们是铁打的伙伴,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

我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开个玩笑而已……”

2

回到叶府时,已是夜半时分,双儿还守在我的小院里,等着我回来。

上京人人都知道,叶曦是丞相嫡女,母亲出身名门,容貌绝色,我便是当之无愧的上京第一贵女。可没人知道,母亲早逝后,我在这高门大院里,活得像一棵无根的野草,离不开这华丽的牢笼,却也过不好日子。整个叶府,除了双儿,再也没人会这样彻夜等着我。

“小姐,” 双儿见我回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又藏着担忧,“你又一身酒气,快先坐着等会儿,我去拿干净衣裳,你换了再睡。” 说着,她手脚麻利地从怀里拿出一件宽袍,先给我披在了身上。

我看着双儿忙碌的身影,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这个小小的侍女,跟着原来的叶曦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跟着我之后,也总为我操心 —— 我总爱晚上跑出去喝酒,她便夜夜担心得睡不着觉。若是将来我真被叶照赐了白绫,她恐怕也难有活路。

“小姐今日回来后,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愁云,瞧着不大高兴,莫不是…… 和霍小将军拌了嘴?” 双儿看出了我的异常,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愣了一下,随即带着几分醉意,扯出一个笑:“都是假的,我和霍惊寒…… 大概是要断了。”

“断了?” 双儿小小的脸上满是疑惑,不过她早已习惯了我偶尔冒出的新奇说法,只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连忙安慰道,“霍小将军心里肯定是有小姐的,定舍不得让小姐生气太久。”

她顿了顿,又想起从前的事,语气笃定:“小姐忘了去年冬日?你被叶夫人罚跪佛堂三日,腿都快动不了了,霍小将军急得不行,夜夜都偷偷过来给小姐敷药。小姐喜欢的玩意儿,爱吃的点心,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自从有了霍小将军,我瞧着小姐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不少,他待小姐,怎么会是假的呢?”

我的心思忽然恍惚起来。是啊,怎么会是假的呢?

那个冬天,我跪在冰冷的佛堂里,几乎以为自己的腿就要废了。叶府里没人肯为我找大夫,是霍惊寒悄悄请了军医,亲手捣好药,每晚按时送来,小心翼翼地为我贴敷。那时他的脸上,满是明晃晃的体贴与心疼,那样真切,怎么让人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这般翻脸无情?

我苦笑了一下,轻声说:“双儿,怕是我们…… 都看错人了。”

说完,我自顾自走进里间,脚步摇摇晃晃,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时,已近黄昏。双儿给我留了午饭,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欲言又止。我吃饱喝足,放下筷子,看着她那副模样,开口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双儿的眼睛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小姐,双儿方才上街采买,遇见了霍小将军…… 他和那位总爱调戏民女的齐世子一行人,去了浮香阁。”

我一愣。齐世子?浮香阁?

那都是霍惊寒向来不齿的人和地方 —— 齐世子行事轻浮,浮香阁更是烟花柳巷之地,霍惊寒从前提起时,总带着几分鄙夷。昨日之事太过突然,我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问出口,如今听到这话,心里更是疑窦丛生。

我赶紧让双儿找了一身男装出来换上,悄悄溜出了叶府。

走进浮香阁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阁内灯火通明,丝竹声、嬉笑声不绝于耳,处处都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景象。我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霍惊寒的行踪 —— 齐世子本就爱张扬,在这种地方更是毫不收敛,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房内,霍惊寒单手支着下颌,漫不经心地倚在软榻上,任由身旁的女子剥了葡萄喂到他唇边,他微微张口含住,眼神里却没半分暖意。他看着眼前摇曳生姿的舞女,眉梢间浮起些许轻薄之色,缓缓开口:“烟花柳巷之地,尽是些庸俗不堪的货色,远远比不上上京的清门贵女。”

齐世子正端着酒杯,闻言眼睛一亮,来了兴致:“哦?听霍兄这话,是和哪家的名门贵女暗通款曲了?”

霍惊寒笑了笑,话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其实尝过之后也不过如此,太过木讷无趣,反倒让人心生厌倦。”

正聊到兴头上的齐世子瞬间来了精神,一脸激动地凑过去:“霍兄快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女子?玩多了主动豪放的,我如今倒想试试乖涩文静的滋味。”

霍惊寒从腰间解下一个金色荷包,随手一扔,轻飘飘地落在齐世子面前:“喏,你自己猜猜看。”

悄悄站在门口的我,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 那荷包是我亲手为霍惊寒绣的,虽说我的绣功算不上精巧,针脚甚至有些歪歪扭扭,却是我连着熬了好几个深夜,一针一线细细绣成的,满含着我的心意。可如今,他却像扔垃圾一样,随手丢给了旁人。

齐世子拿起荷包,翻来覆去地看,突然笑出了声:“这难道是定情信物?哈哈,还是霍兄手段厉害!让我看看…… 这上面绣的是…… 狗?”

我悄悄咬紧了后槽牙,在心里暗骂:瞎了你的狗眼!那明明是一只可爱的兔子!

“这里还有字,是‘叶’?难道是……” 齐世子皱着眉,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是叶…… 叶曦?”

霍惊寒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啜了一口,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

齐世子的眼神瞬间变得猥琐起来,咂咂嘴:“啧啧,那可是个难得的尤物啊,她母亲当年可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想来她也差不到哪儿去。”

他摩挲着手里的荷包,又道:“男女私相授受,这可是桩天大的丑事。我若是拿着这荷包去找叶相,告诉他叶曦早已和我私定终身,我愿意纳她进府做妾,叶相向来最重脸面,想来也不会拒绝吧?”

说到这里,齐世子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看向霍惊寒:“不过,霍兄就这么把人让给我…… 当真舍得?”

霍惊寒面色冷淡,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有何不舍?世子自便就是。”

丝丝凉意从脚底蔓延到心头,我僵在原地,木然地盯着房内端坐的那位少年将军。那张脸,依旧是初见时让我惊艳、让我沉沦的模样,可如今看来,却只剩陌生与冰冷。他,真的还是我曾经倾心相待的霍惊寒吗?

3

我与霍惊寒的初见,是在去年的七夕灯会。

那晚的街上,满是攒动的人影,叫卖花灯的、贩卖小吃的,嬉笑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得不像话。我正拿着一盏精巧的兔子花灯,满心欢喜地欣赏着,抬头的瞬间,却看见一匹脱缰的疯马直冲我而来。

我的手死死攥着灯柄,身体却像被冻住了一样,僵直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疯马越来越近,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就在马蹄声裹着风掠过耳边的刹那,我突然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拽进了怀里,稳稳地护在身前。

抬头时,我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 —— 是霍惊寒,那位十四岁就夺得武状元、名动京城的霍家小将军。

第二日,霍惊寒便差人把修好的兔子花灯送了过来,随行的小厮还笑着说:“小姐可还满意?我家将军为了修好这盏灯,亲自忙活了整整一晚呢。”

那一刻,我心如鹿撞,满脑子都是昨日被霍惊寒揽在怀里的画面 —— 他一丝不苟的玄色衣襟,衣襟上方微微滚动的喉结,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带着硝烟气息的味道。

可萧序却提醒我,霍惊寒与叶府有血海深仇。三年前,羌族入侵大渝边境,霍老将军率领霍家军主动请战,奔赴边疆。可就在战事最胶着的时候,父亲却在暗中使了绊子,害得霍老将军落入羌人的陷阱,战死沙场。最后,霍家上下,只回来了霍惊寒一个人。

其实这事,我心里清楚与我无关。我也曾怀疑过,霍惊寒接近我,是不是别有用心。可每次见到他,看到他墨发高束、眉骨锋利的模样,看到他脸上武将特有的凌厉,又瞥见他微微上挑的眉眼间藏着的少年恣意,我就忍不住心动。

我早在见他第一面时,就失了心。

后来的日子里,我在犹疑与心动间反复拉扯,最终还是抛下了所有顾虑,心甘情愿地栽在了霍惊寒手里。至于后来的逾越礼教,在我看来,不过是热恋中的男女,情到深处的水到渠成。更何况,霍惊寒的温柔与诱哄,对于从未感受过这般暖意的我来说,根本没有抵抗力。

我甚至私下里琢磨过,要不要悄悄帮霍惊寒搜集些能扳倒叶照的证据 —— 毕竟叶照娶了续弦后,就把我这个先夫人留下的嫡女赶到了偏院,平日里受尽下人的冷待。若不是我意外穿到这具感染风寒而死的身体里,原主恐怕早就没了性命。我对叶照这个一年到头见不到两次面的父亲,实在没什么感情,自然也不介意和霍惊寒一起,让他付出代价。

可直到如今我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

爱,是假的。救我,是假的。所有的关心与体贴,全都是假的。霍惊寒接近我,从来都不是因为喜欢,只是想利用我,报复叶照而已。

4

回到叶府后,我立刻把双儿叫了过来,语气急切:“你知道叶府平日里采买布料丝线,都是去哪家铺子吗?”

双儿点点头,如实回答:“知道,是城南的翠云坊。”

“快,我们现在就去,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我拉着双儿的手,语气坚定。

双儿一脸疑惑,不解地问:“小姐,这些不过是普通的布料丝线,我们为何要买这么多?”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我笑了笑,没再多解释 —— 霍惊寒不是想借着齐世子和那只荷包逼我就范吗?那我就绣上几十上百个一模一样的荷包,让他分不清真假!他不是单凭一个 “叶” 字,就能咬定我私相授受吗?那我就在荷包上绣上齐、钱、孙、李各种姓氏,让他无从查证!

我让双儿在外面悄悄传了个说法,就说这荷包上绣的不是寻常兔子,而是替天上月老看管姻缘线的 “姻缘兽”,女子只要贴身佩戴七七四十九日,就能为自己求得一桩美满姻缘。

这说法一传开,双儿悄悄拿出去售卖的荷包很快就被抢空了。又过了几日,京城里的多家绣坊都开始争相效仿,一时间,街上随处可见佩戴着同款荷包的女子。看到这场景,我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 这段时间没日没夜地绣荷包,手上被针扎得满是针眼,总算是没白费功夫。还好叶府能到我手里的布料丝线都不是什么贵重货色,不然这次可真是要大出血了。

霍惊寒的手段,实在太卑劣了。我心里憋着一股气,决定找他要个说法 —— 这段感情,虽说最初是我主动了些,后来逾越礼教也是我没能守住分寸,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这般绝情,实在欺人太甚。

我趁着夜色,换上男装,悄悄溜出叶府,直奔浮云阁。可刚到阁外,就看到霍惊寒和齐世子等人起了争执。

齐世子喝得醉醺醺的,脚步虚浮,却不依不饶地拽着霍惊寒的衣袖,撒泼道:“霍惊寒你这小子,是不是故意耍我?随便塞个荷包就说是叶家小姐的信物,现在大街上到处都是这种荷包,难道京城里的贵女都这么不值钱了?”

霍惊寒挑眉看着他,眼神冰冷,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我就是耍你了,你又能如何?”

齐世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气得脸都青了,大声嚷嚷:“霍惊寒,你别仗着自己有军功在身就目中无人!好歹我也是国公府的世子,你当我国公府是摆设吗?”

齐世子越说越激动,伸手就要去推霍惊寒,却被同行的人匆匆拦住:“世子算了算了,您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犯不着跟他置气啊!”

齐世子瞬间没了气势,狠狠瞪了霍惊寒一眼,不甘心地被那群人拉走了。

霍惊寒站在原地,面色冷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他也转身,朝着僻静的方向走去。

我赶紧跟了上去,可霍惊寒越走越快,拐进一条偏僻的街巷后,身影瞬间就消失了。我心里着急,快步追了进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巷道 —— 人呢?

“找我?”

身后突然传来霍惊寒的声音,我背脊一僵,猛地转过身。

霍惊寒就站在我身后,距离不过几步远,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却依旧淡漠冰冷:“叶大小姐,我以前倒是小看你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也罢,既然你这么有本事,我倒想给你送一份更好的大礼。”

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我再也忍不住,怒火涌上心头:“该被小看的是霍小将军才对!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能随手推给别人,这般胸襟,我真是佩服得很!”

霍惊寒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你不过是仇人之女,于我而言,根本无足轻重;你腹中那孩子,我也从未当他是霍家的血脉 —— 我既然不认,你又能奈我何?”

他上前一步,逼近我,语气带着威胁:“你在叶家无依无靠,还怀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有这功夫跟着我,不如好好想想,这事若是被人发现,你会落得什么下场?”

我气得浑身发抖,大声质问道:“霍惊寒,冤有头债有主!你和叶照有仇,冲他去就是,为什么要算计我?我到底哪里碍着你了?”

“谁让你生在叶府,长在叶府?谁让你是叶照的女儿?” 夜色中,霍惊寒的神情晦暗不明,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恨意,“我自然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你以为我需要靠你才能对付叶照?叶曦,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他看着我,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你于我而言,不过是闲来无事时,随手布下的一局消遣。叶照那老东西不是最看重自己的颜面吗?我不过是好奇,若是堂堂相府,出了个私通外男、未婚先孕的嫡女,他在朝堂上该如何自处,该如何面对满朝文武的指点!”

我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死死地盯着霍惊寒,声音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霍惊寒,你和我的一切,都只是你的消遣?你之前所有的费尽心思,都只是为了让叶府颜面尽失,羞辱叶照?”

我深吸一口气,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问出了那句最想问的话:“你是不是…… 从未爱过我?”

霍惊寒眼神冷冽,没有半分犹豫,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是。”

5

五日后,太尉府的人踏着晨光登门,递上了陈蜀的提亲帖。

在叶家,我的意愿从来无关紧要。何况陈蜀身在羽林军,手握兵权,叶照正巴不得借着这门亲事攀附太尉府,自然满口应承。等我从下人口中得知消息时,两家的庚帖已然互换,婚事早已成了定局。

连日苦思,我绞尽脑汁想寻个法子搅黄这门亲。或许,能找陈蜀当面谈谈?

彼时已入深秋,天高云淡,皇帝要赴围场狩猎,陈蜀需率羽林军护驾。这分明是我唯一能见到他的机会。

我和双儿换了身寻常仆妇的装束,兵分两路,悄悄混进了皇家围场。沿着林间小径往前走时,我心里直犯嘀咕:我连陈蜀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算遇上了,又该怎么说服他主动退婚?说我一心向道,将来要遁入空门?还是索性豁出去,坦言心有所属、非君不嫁?他总不至于真要强行结亲吧?

前方林子里忽然传来细碎的响动,紧接着走出两个人影。我定睛一瞧,心口猛地一沉 —— 竟是霍惊寒。他身旁的男子身姿挺拔,身着银甲,正是羽林军的装束,两人低声交谈着,神色间透着几分熟稔。

我不敢靠得太近,霍惊寒的听觉素来敏锐,半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直到两人即将分道,我才隐约听见霍惊寒唤了声 “陈兄”。

前几日他说要送我一份 “大礼” 的话,此刻突然浮现在脑海。难道这份 “大礼”,就是陈蜀的提亲帖?陈蜀与我素不相识,甚至未必见过我的画像,怎会平白无故上门提亲?这定然是霍惊寒的算计。

好,真是好得很。

方才与他同行的,想必就是陈蜀了。我只觉得牙根发痒,索性绕到霍惊寒回程的路上等着。

他看见我的时候,脚步明显顿了顿,眸底掠过一丝诧异。我冷笑两声开口:“霍小将军倒是大方,连好兄弟的婚事都要‘附赠’惊喜,陈都领可知晓,自己转眼就要替旁人养孩子了?”

被我戳破心思,霍惊寒反倒不再遮掩。他拂了拂衣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叶曦,你倒是能耐,竟敢闯到围场来。你当真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改变什么?”

我垂眸沉默,心底那点残存的希冀却逼着我抬头望他,声音带着几分恳切:“就算从头到尾都是骗局,霍惊寒,你对我就当真半分情意也无?”

他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弄:“叶曦,你不会真觉得,你有资格进霍家的门?”

话音刚落,他的脸色骤然转冷,眼神像淬了冰,一步步朝我逼近。“你想进霍家的门,先问问我战死边疆的父亲答应不答应?问问我因悲伤过度撒手人寰的母亲答应不答应?再问问那些因你父亲而枉死边疆、魂归不得的霍家军英魂,答应不答应!”

那股寒意几乎将我冻僵,我连连后退,后背险些撞上树干,却仍不甘心地追问:“你明明说过,我是我,我父亲是我父亲!你说过,你心悦我,与叶家无关,与仇恨无关!”

“叶曦,你太蠢了。” 他眼底的嘲弄几乎要溢出来。

看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我只觉得心一点点沉进冰窖。他是真的不会再心软了 —— 前几日还想借齐世子逼我为妾,如今又挑唆陈蜀提亲,谁知道还有多少手段在等着我。他笃定我孤苦无依,只能任他摆布。

难道我这辈子,就要这样做他掌中的棋子,任他玩弄欺辱?

脚下忽然一软,双儿急忙从身后扶住我,声音里满是哭腔:“小姐,我们…… 我们现在怎么办?”

“别怕。” 我稳住心神,目光缓缓投向围场中央那顶明黄色的皇帐,“你刚从那边过来,狩猎还没开始吧?”

“还没呢。”

“双儿,” 我抬眼望她,声音轻却坚定,“若是我要走,你愿意跟我走吗?”

双儿想也没想就点头,指尖冰凉却抓得很紧:“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你帮我送封信,告诉那人 —— 我要走了。”

6

为了寻得脱身的机会,我深居叶府,几乎闭门不出,转眼便是半月。

这日,陈府的人送来一封帖子,邀我赴秋日宴。叶照和他的继夫人对此极为上心,继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亲自拣选了几身云锦裁制的新衫,又命人取来嵌宝的头面,反复叮嘱我届时务必盛装赴宴,万不能失了叶家的体面。

说到底,这不过是我与陈蜀的 “正式相看” 罢了。

秋日宴定在三日后,设在郊外的陈家庄园。那庄园占地极广,亭台水榭错落有致,草木皆修剪得齐齐整整,一眼望去便知是耗费了心思打理。一条河道穿园而过,水势极深,蜿蜒曲折地连着园外的溪流。

我刚下马车,双儿便连忙扶稳我,引路的小厮上前见礼,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近来雨水多,河水涨得急,流速也快,小姐您慢些走,当心脚下滑。”

跟着小厮入了席,叶照和继夫人早已端坐席间。在场的皆是与陈太尉交好的朝臣,各自携了家眷,衣香鬓影,好不热闹。而霍惊寒,也在其中。

“叶小姐到 ——”

小厮的唱喏声落下,席间众人纷纷抬眼望来,目光里带着好奇与探究 —— 毕竟我虽在京城有些名气,却因体弱鲜少出门,他们大多未曾见过我的模样。

我敛衽行礼,姿态恭谨谦卑,一一向众人问安。掠过霍惊寒时,我分明见他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眸底飞快掠过一丝诧异 —— 想来是我平日素衣简饰,今日这般盛装,倒让他觉得意外了。

陈蜀的席位就在霍惊寒身旁,他望着我的眼神毫不掩饰,分明带着惊艳之色。太尉夫人见状,脸上立刻堆起满意的笑,连声夸赞:“好,好!果然是个标致的姑娘,瞧这模样,倒有几分先叶夫人的风范。”

入座后,下人陆续奉上甜汤。我自清晨便被拉起来梳妆,折腾到午后才出门,早已又饿又渴,便端起碗喝了好几口。

没过多久,腹中忽然传来一阵绞痛,翻江倒海般难受。我坐立难安,刚想撑着桌子起身找借口离席,就撞见陈蜀投来的目光 —— 那双眼里,既有不忍,又藏着几分挣扎。

我心头警铃大作,暗觉不妙,刚站起身,身后的婢女突然上前扶住我,声音陡然拔高:“叶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我心里又急又躁,想甩开她的手,她却抓得死死的。几番推拒间,腹内的不适再也压制不住,“呕” 的一声,刚喝下去的甜汤全吐在了她的衣裙上。

“呀!” 那婢女惊叫起来,脸色煞白,“叶大小姐,您莫不是有身孕了吧?我家嫂嫂怀孩子时,就是这副模样!”

这话一出,满园瞬间陷入死寂。

“一派胡言!” 叶照猛地拍案而起,脸色铁青,“我女儿终日在府中循规蹈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来身孕?你这奴婢竟敢造谣污蔑叶府名声,来人,把她拖下去!”

“叶相何必动怒?” 霍惊寒慢悠悠地开口,指尖轻叩着桌面,“陈家今日带了府医来,有没有身孕,一诊便知。就算没有,给叶大小姐瞧瞧身子,也是件好事。只不过 ——” 他顿了顿,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我身上,像在看瓮中之鳖,“叶大小姐,你敢验吗?”

我心头一冷,紧抿着唇不肯应声。

这下意识的沉默,让席间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叶照猛地转头瞪着我,眼神像要吃人,那张老脸一点点涨成了青紫色。太尉夫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语气带着几分质问:“我儿与叶大小姐今日是头一回见面,这事关两家颜面。叶大小姐若是真有身孕,今日必须把话说清楚!”

7

席上的沉默像凝住的冰,终于耗尽了叶照的耐心。他猛地甩袖上前,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落在我脸上。

“啪!”

剧痛瞬间蔓延开来,我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地上倒去。余光里,我瞥见霍惊寒原本搭在膝上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指节泛白,方才还带着漫不经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慌乱,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逆女!我叶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叶照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怒骂,“你怎么不随你那早死的娘一起去!偏要在这里丢人现眼!我这就赐你一条白绫,让你到地下给你娘瞧瞧,她生了个什么败坏门风的东西!”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挣扎着抬头。周遭的目光各异 —— 有好奇的探究,有毫不掩饰的嘲讽,有鄙夷的不屑,还有冷眼旁观的漠然。而霍惊寒,就坐在数米外的席上,身姿挺拔,神色平静得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方才那瞬间的慌乱,果然是我的错觉。

我忽然想明白了。

今日这秋日宴,根本就是霍惊寒设下的局。他定是早就与陈蜀勾结,让陈蜀提亲不过是幌子,目的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戳破这桩 “丑事”—— 一来,让叶照因嫡女失德颜面尽失;二来,借此事离间叶照与陈太尉的关系,断了叶照在朝中的助力。

好周密的盘算!好狠的手段!

既然他要我身败名裂,那我便拉着他一同坠入这泥潭。

我扶着旁边的桌腿,颤巍巍地站起身,眼眶通红,声音却异常清晰:“没错,我是有身孕了。”

话音落下,我缓缓抬起手,指尖直直指向那个隔岸观火的男人:“我腹中孩子的父亲,是霍惊寒!”

“哗 ——” 席间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众人的目光在我、霍惊寒与暴怒的叶照之间来回打转,满是震惊。

霍惊寒依旧稳坐不动,神色冷淡如旧:“叶大小姐,空口白牙,你说我是孩子的父亲,可有证据?”

“我没有证据。” 我迎着众人的目光,最后将视线牢牢锁在他脸上,一字一句道,“霍惊寒,你把我算计到这般地步,怎么可能留下证据给我?”

“去年七夕灯会,你救我于危难,我以为你是磊落君子,自此心悦于你。这些年我在叶府如履薄冰,全靠你时常照拂,才敢盼着与你共度一生。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是这样阴险狡诈的小人!”

我的声音越来越冷,带着彻骨的寒意。霍惊寒终于缓缓起身,神色依旧冷冽,只是往日那股倨傲的气势,似乎弱了几分。

我不管他此刻在想什么,今日我已然豁出去了。他既不肯让我好过,我便撕了他伪善的面具,让他也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我还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是他霍惊寒,逼死了我!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声音却带着决绝:“霍惊寒!冤有头债有主,你与叶照有仇,为何要把账算在我头上?你算什么男人!”

“我自幼丧母,十岁那年一场风寒险些丧命,好不容易才苟活至今。遇见你,我以为是上天垂怜的救赎,却不料竟是你精心布设的陷阱!真心错付,我叶曦认栽!”

“你既敢做不敢当,今日我便带着你的孩子,到地下问问霍老将军与霍老夫人!他们为国捐躯,一生磊落,养出来的儿子却如此欺凌弱女子,他们若泉下有知,会不会羞愧!”

话音未落,我转身就朝河边的石桥冲去,纵身一跃,决绝得没有丝毫犹豫。

“扑通!”

水花溅起的声响刺破了寂静,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惊呼:“不好了!叶小姐跳河了!”

庄园瞬间乱作一团。冰冷的河水迅速将我包裹,湍急的水流拖着我的身体往远处冲去。意识模糊之际,我似乎听见一道凄厉的呼喊,穿透水声传来:“叶 —— 曦 ——!”

8

再次睁眼时,已是五日后。

萧序几乎是踩着风冲进来的,龙袍的下摆还沾着风尘,显然是一路急赶而来。“叶曦!” 他一把冲到床边,语气又急又气,“不是说好假装失足落水吗?怎么真跳下去了!还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若非我的人早就在河边候着,你这条命早就没了!”

他顿了顿,又探头往我小腹上扫了一眼,一脸疑惑:“不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呢?难道跳个河还能把孩子跳没了?”

他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我费了好大劲才插上话,声音虚弱得厉害:“闭嘴,我根本就没怀孕。”

“啊?” 萧序愣住了,随即恍然大悟,“啧,闹了半天你是在演戏?”

“什么演戏,我心里的疼是真的。” 我叹了口气,“若不是前几日积食不舒服,偶然察觉了端倪,恐怕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他们设了这么大一个局。”

萧序在床边坐下,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傲娇:“我想好了,过几日就下旨封你为妃,再赐你一座宫殿,以后有我罩着,看谁还敢欺负你!还不快谢恩?”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他连忙伸手扶我。“不必这么急。” 我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就被他打断。

“放心,你的丫鬟双儿我已经接过来了,就在外间候着,待会儿让她给你端些清粥来。”

听到双儿平安,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萧序与我一样,都是穿越到这个时代的人,在这异世,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不过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

“说。”

“霍惊寒那小子,调遣了霍家军的大半人手,把上京城外的河道几乎翻了个遍,看那架势,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随他去。” 我语气平淡,心里却莫名一紧。转念一想,又狐疑地看向萧序:“他把霍家军都调到京城附近了,你这皇帝怎么当的?”

萧序垮下脸,委屈巴巴地攥着龙袍下摆:“还能怎么当?这几年我早就被你那便宜爹和霍惊寒架空了。他俩每天上朝都斗得你死我活,我谁都不敢帮,就怕他们情急之下做出弑君之事!”

“这么惨?” 我有些泄气,“那皇宫也未必安全。”

萧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凑近我道:“所以我才找你密谋跑路啊!我在宫外悄悄置办了不少产业,足够咱们以后吃香喝辣,浪迹天涯了!”

听他这么说,我终于来了点精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一辈子!”

“不过,你走了谁来当皇帝?霍惊寒还是叶照?”

9

没过多久,京城里就传开了消息 —— 皇宫里新来了位婉妃,深得圣宠,皇上连日留宿,几乎乐不思蜀。

没人知道,所谓的 “宠幸”,不过是我、萧序和双儿每晚在宫里涮火锅、斗地主。铜锅摆在桌中央,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我们一边涮着鲜切的羊肉,一边围着牌桌斗得热火朝天,顺便商量怎么让皇帝和 “亡故” 的叶大小姐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宫。

“难不成真要等叶照与霍惊寒彻底撕破脸?万一霍惊寒按兵不动呢?” 我甩出一对六,指尖叩了叩桌面。

“就算他忍得住,叶照那老狐狸也按捺不住了,觊觎皇位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萧序回敬一对勾,语气里满是无奈。

“话说你当皇帝也有些年头了,怎么还被这两人掣肘成这样?” 我扔出一个炸弹,挑眉看他。

“你以为我不想搞事业?实在是我这九年义务教育教出来的脑子,玩不过他们那些老谋深算的!” 萧序摊手认输,“过!”

“你说实话,霍惊寒他爹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我又出了个三带一。

萧序瞬间垮了脸,语气带着几分愧疚:“我冤枉啊!是叶照那奸相欺上瞒下,等我知道真相的时候,霍老将军已经…… 他是个忠臣,我到现在都觉得愧疚。”

“对三!我赢了!” 我把最后一张牌扔出去,开心地拍手。

“叶曦!你分明是分心了!” 萧序不满地嚷嚷。

窗外的夜色渐深,我托着下巴望着月亮,轻声感叹:“再过半个月,就是春节了。”

“对了,” 萧序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的,“宫里的匠人新造出了烟花,除夕那天我让他们往南边放,你在御花园里就能看个够,好不好?”

“好啊。” 我笑了,“感觉上一次看烟花,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只要我还是皇帝,年年都让你看烟花。” 他拍着胸脯保证。

除夕那日,宫中按惯例设了宫宴,萧序需出面与群臣同乐。我这 “已死之人”,自然不能露面。

用过晚饭,我提着一壶桃花酒,带着双儿早早去了御花园,找了个视野最好的地方坐下。我从袖袋里摸出用红绸帕子包着的银票,递给她:“喏,给你的压岁钱。”

“谢谢小姐!” 双儿眼睛笑成了弯月,脆生生地谢了恩,小心翼翼地把银票收进怀里。

我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忽然想起,双儿其实也才十五岁,本就是该活泼烂漫的年纪。“双儿,” 我轻声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去哪里?”

她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摇头,眼神无比坚定:“我没想过别的,就想一直跟着小姐。”

我忽地想起,双儿说过和羌人打仗期间,自己的爹娘和弟弟就逃难失踪了。

“你的家人有消息了吗?”

双儿激动点头:“我爹娘和弟弟他们前不久来到了上京,我把他们安顿下来了。”

“多亏了霍小将军!当初逃难路上,他们差点被羌人杀死,是霍小将军及时带兵赶来救了他们!”

双儿一脸感激崇拜,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收起了那份仰慕。

“小姐我……”

“没关系,”我无所谓地摆摆手,“我知道在你们心里,霍惊寒就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双儿低下头,小声道:“如果没有霍小将军,边疆早就保不住了,我的父母和弟弟也活不下来……”

“双儿,你放心,我会送你出去和你家人团聚。”

“那小姐你呢?和萧……皇上一同离开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吧。”

“砰!砰砰!”

绚烂的烟花在暗色的天空忽然炸开。

“哇,小姐!快看,好漂亮啊!我第一次看到烟花长什么样子。”

我用手随意地托着酒壶,一边喝一边赏着烟花,桃花的香气缓缓浸透了舌尖,整个人生出难得的惬意。

“什么人在那?”

不远处蓦然传出一声厉喝。

10

我和双儿皆愣了一下,以为是负责后宫巡视的侍卫。

双儿率先起身,冲着朝我们走来的侍卫喊道:“婉妃娘娘在此,何人喧哗?”

“锵!锵!锵!”

盔甲的碰撞声让我心头生出一丝不寻常来。

不是宫里的侍卫?

脚步声渐渐近了,我赶紧提着酒壶站起来。

黑沉沉的夜下,身穿铠甲的几人朝我和双儿走来。

带头那人脸廓冷峻,在月色里尤其扎眼。

霍霍霍惊寒?

我心中大骇,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上双儿,掉头就跑!

“站住!”

后面穷追不舍。

完了完了完了!

刚刚虽然反应够快,可我不确定霍惊寒有没有看到我的脸。

“站住!听见没有!”

我和双儿慌慌张张地朝寝殿跑去,手里的酒壶被我边跑边扔去了草丛。

我心疼又难受!

好不容易才让萧序给我搞来这么一壶桃花酒,就这么糟蹋了。

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和双儿完全甩不掉。

这样根本不行!

我倏地停住脚步,当机立断抓起裙摆。

“嘶!”

等霍惊寒带人追上来,我和双儿两人早已将头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两双眼睛。

我捏着嗓子先发制人:“本宫可是皇上的婉妃,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一直追赶本宫?”

霍惊寒整个人瘦削了些许,眼神更显锋利,脸上还带着几分探究。

他微微抬手,身后的两人即刻封住我们的退路。

随后,那双锋锐的眸子盯住我。

“娘娘既是陛下的妃子,为何看到我们就跑?为何将脸遮得如此严实?”

“本宫……本宫和侍女这些天脸上长了红疹,平日羞于见人,晚上才敢悄悄出来赏赏烟花。”

“哦?”

霍惊寒唇角微扬,不怀好意。

“臣今夜奉命守卫皇宫安全,自然要尽忠职守,娘娘说自己是婉妃,可没有人见过婉妃长什么样?想来,被刺客冒充也是有可能的。”

“那……那……”我结结巴巴,“你想怎么样?”

“娘娘不如将面纱解下,若你脸上真长了红疹,臣便向娘娘磕头谢罪!”

谢你个头啊!我要是真解了这面纱,是我要谢罪了!

背上生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我努力撑住有些颤抖的身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有些气势。

“霍将军,你放肆!本宫的脸岂是你想看就看的?”

霍惊寒眼眸忽地一冷。

“娘娘既然不肯配合,那臣就得罪了!”

说完,霍惊寒上前几步,竟要亲自动手解我的面纱!

我又惊又怒!

霍惊寒竟然胆大如此!

眼看霍惊寒的手已经到了我的脸庞,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霍将军!”

萧序忽然出现,他脚步仓促,显然刚从宴席上匆匆赶来。

我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躲到了萧序身边,委屈告状。

“陛下!臣妾脸上长了红疹本就羞于见人,霍将军非要说臣妾是刺客,还要逼臣妾解下面纱以证清白,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萧序轻轻将我揽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随后上前两步将我拦在身后,只身挡住霍惊寒的视线。

一君一臣默默对峙,暗流涌动。

萧序淡淡开了口。

“霍将军,婉妃她最近确实身体不佳,是我命人往南边放烟花哄她开心,没想到却令霍将军误会了。”

霍惊寒往我的方向看了半晌,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后,他看似恭敬地抬手向萧序施礼。

“娘娘太像微臣认识的一个旧人,微臣心有疑虑才穷追不舍,惊扰了娘娘,是微臣思虑不周,微臣告退。”

看着霍惊寒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

我心中实在窝火:“霍惊寒也太无礼了!明知我是嫔妃还如此咄咄逼人,萧序!你这皇帝也太窝囊了吧?”

萧序无奈两手一摊:“形势就是这么个形势,他军权在握,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看你也根本没怎么去想办法!你不会是……”

我忽然想起问起他走之后谁当皇帝,萧序的迟疑。

“你不会是想霍惊寒……来坐这个皇位?”

萧序沉默一会,突然愧疚地揉了揉我的头。

“对不起啊叶曦,我知道你对他有恨,但这是对百姓而言,最好的选择了。”

“我没办法做一个好皇帝,但至少,能帮他们选择一个好皇帝。”

11

回了寝殿后我仍心有余悸。

在床上辗转反侧至深夜,我叫来了双儿,把自己能拿出来的银票和首饰全部交给她。

“双儿,你明日就出宫吧,霍惊寒他见过你,你再待在我身边不安全。”

双儿的眼红了起来:“可是小姐,没有我你怎么办啊?你在宫里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我笑着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我还有萧序,可能过不久,我们也会离开上京。”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回去和家人好好过日子吧。”

双儿哭哭啼啼好一会,总算被我劝出去了。

我躺回床上睡了会儿仍觉不安,又起身举起烛火检查了一下门窗。

一道冷风袭过。

我刚刚转身,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一只大手忽地扼住我的手腕,往里狠狠一拉。

“啪!”

烛火落在地上熄灭,殿内陷入黑暗。

我的身体被人用蛮力制在床榻之上动弹不得,耳畔处,男人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这感觉……太太太熟悉了。

“霍小将军,”我的声音有点抖,“你夜闯后宫,怕是不妥吧?”

“不妥?”耳边是霍惊寒的嗤笑,他的手轻轻移到我的脚腕处,细细摩挲:“娘娘告诉我,有何不妥?哪里不妥?”

他手心的粗茧来来回回,磨得我心神俱乱。

我心里仓惶,只得虚张声势:“霍将军!你大胆!你难道不怕陛下治罪吗?”

霍惊寒倏地停住动作,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猜想,他的脸上或许是一贯的嘲弄。

“真是奇怪,”霍惊寒慢条斯理道:“娘娘从我进门开始,就没有看到我的脸,也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怎么就知道,是我呢?”

我顿时头皮发麻。

“还有,娘娘身上的桃花香气,真是似曾相识呢。”

他轻轻笑了一声,语气忽冷。

“我以前原以为你爱用桃花熏衣,今夜才知……竟是酒香。”

“叶曦,你好得很啊,敢耍我?敢骗我?”

我脑袋转得飞快,打算死不承认。

“叶曦是谁?人有相似,霍小将军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快快住手!我不向陛下告状……”

“叩叩叩!”

“小姐,你还没睡吗?”门外响起双儿的声音。

该死!

“小姐,我特地给你做了枣泥糕,你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以后没有我照顾你,你睡前要记得喝安神汤。”

霍惊寒低声冷笑:“还不承认?要我把你那侍女抓进来和你对质?”

我认命地闭上眼,反手一把扣住霍惊寒的手腕,转头轻声对门外道:“我都记得了,你把枣泥糕放在外殿的桌上,我饿了再吃。”

双儿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我的心莫名平静下来,脸也渐渐有了冷意。

“霍惊寒,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装了?”

“我装又如何?不装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再杀我一次不成?”

“我何时想要杀你?倒是你,和皇上是什么关系?又如何到这深宫当了嫔妃?呵!夜夜恩宠,我竟然不知道你有这样的面孔!”

“你本来就是个骗子,和我之间就是逢场作戏,自然也不会有兴趣了解真正的我到底是什么样。”

霍惊寒的大手移到我的颈间,轻轻掐握。

“叶曦,许久不见,你……变凶了啊?谁给你的胆子?皇上?你对他动心了?”

“你觉得皇上能保护你?能让你离开叶家?你信不信,我随时能要了这皇位,你若想待在这深宫大院,我就让你好好待个够!”

“还有,”霍惊寒的大手轻轻覆在我的腹部,“你消失四月有余,告诉我,我们的孩子呢?”

我终于忍无可忍,破口大骂。

“霍惊寒!你这死渣男不要欺人太甚!我跳河寻死难道不是你逼的吗?”

“我被陛下好心救了一命,自然对他感恩戴德!难不成我还要对你这个欺骗我感情,玩弄我人生的贱人念念不忘?你以为你是谁啊?”

“呵,孩子?你觉得我只身落入急水,还能保得住他吗?你要是顾虑这个孩子,又怎会逼我到如此地步?你有什么资格提孩子?”

“霍惊寒!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有孩子!”

空气瞬间凝滞。

发泄完了的我,在这安静里忽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完了完了。

霍惊寒他不会恼羞成怒,就在这里掐死我吧?

“曦曦,我知道你对我心怀怨恨。”

霍惊寒忽地出声。

他的声音低涩,不似平常。

“可是你跳河的那一瞬间,我就后悔了……”

后悔?我不禁冷笑,真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早干嘛去了!

我正准备冷脸把追妻火葬场的女主扮演到底。

霍惊寒语气忽转。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

“没关系。”

霍惊寒起身利索地下了床,他身形从容,神色幽幽。

“我们以前有过美好的时候,以后一定也可以。”

“我给你捏泥人,给你继续搜罗你喜欢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可以陪你喝你喜欢的桃花酒,我们还会……再有一个孩子。”

“曦曦,江山我要,女人我也要。”

“放心,我们以后会拥有很多的时间,你既然恨我怨我,就好好待在我身边接受我的赎罪,好不好?”

……

霍惊寒离开许久,我才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他是什么意思?是要对萧序动手了吗?而且还想将我长长久久地禁锢在这宫里?

12

天刚亮我就去让人叫了萧序过来。

萧序听完我的话,面色淡淡。

“喂,别人都快要杀上门了,你能不能给点反应?”

“意料之中,早晚的事,需要有什么反应?”

萧序神色如常地回宫捣腾了半天,又来寝殿给了我一块令牌和一个包袱。

“叶曦,这里面是我这些年悄悄置办的店面田产。”

“我已让人在你宫里挖出一条密道,如果真的发生宫变,我走不了的话你就自己逃吧。”

我抱着沉甸甸地包袱,愣了愣。

“萧序,你这样有义气,会显得我很没有义气。”

“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会有顺利离开的办法!”

萧序忽然温柔笑笑。

“叶曦,我知道你入宫以来一直担惊受怕,你被叶府困了太久,又害怕自己会被一直困在这里。”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同伴,我比谁都希望你能自由。”

“至于我,你不要有什么负担,我本来就是赌一条生路,成功与否,那都是我的命数。”

萧序离开的身影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身黄袍穿在他身上,就像一个沉重的枷锁。

他无力改变任何东西,却又要无可奈何地为之付出代价。

可他说……我们是同伴啊。

初见萧序,他还是朝臣眼中不太成器的太子,两人的相识也是因为一盅桃花酒。

后来,我俩竟华丽丽地对上了暗号,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我是臣女叶曦,被困在叶家。

他是太子萧序,被圈于皇宫。

我们成了这异世里唯一的知己,也是彼此在最艰难的时候好好活着的依靠。

我怎么可以,独自逃走。

那夜之后,霍惊寒几乎每晚都会来我的寝殿。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我们的从前,我面无表情的发呆。

我对霍惊寒确实动过真心。

叶家待我冷漠,是他救了我,陪伴我,让我尝到在这个世界一直渴求而不得的温暖。

可他却亲口告诉我,都是假的。

我渴望被爱,但不代表我不会自保。

以前的叶曦,的确曾想留下来和霍惊寒一生一世一双人。

现在的叶曦,只想永远离开上京这个囚笼,去找回真实的自己。

霍惊寒去了我曾住的那间小院,带来了他曾为我做的泥人,我用过的小物,还寻来了我喜欢的桃花酒。

我无视他的殷勤,对他只有尖酸刻薄。

“霍惊寒,你不是说曾被你这些伎俩打动的我很蠢吗?你今日又来做这些,是觉得我蠢如依旧,还是你变蠢了?”

霍惊寒也不恼:“定是这泥人让你想起过去的事生气了,我重新给你做一个。”

过几日,他又带来一支精贵的玲珑发簪为我戴上。

“从前你一直想要,我特地去给你寻了一支。”

从前我确实想要一支霍惊寒亲手送的发簪,可惜那时候的他忙于算计我,根本不会落任何把柄在我身上。

我面色淡淡地取下发簪。

“霍小将军不知道人心易变吗?”

“从前想要的东西,我现在已经不想要了,就如霍小将军,从前嗤之以鼻的东西,现在也竟然想去求了。”

霍惊寒默然半晌,最后道:“没关系,曦曦,我们有的是时间。”

霍惊寒开始在白天出入我的寝殿,殿外的侍卫也不知何时换了人。

我连出个门走几步,都被人盯着,更别说去找萧序商议对策。

这座皇宫,慢慢在被霍惊寒掌控。

一晃三月,霍惊寒照旧来我寝殿坐了半晌。

他兴趣盎然地看我读小人书,用早饭,梳头,一言不发。

最后,他轻轻叹了气。

“曦曦,若那孩子还在,我们现在是不是都能见到他了?”

我微微一顿,看着他眉眼难以掩盖的失落和愧疚,嘴角慢悠悠扬起。

“霍惊寒,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愿意见到你这种三番两次抛弃他的父亲。”

没错,我就是要欺骗霍惊寒。

他是这个国的将军,他是民心所向,他还手握军权,我杀不了他,报复不了他,对他无可奈何。

但我不会跟他说这个让他心怀愧疚的孩子根本不存在,我要让他背负杀死自己孩子的罪名,永永远远地活下去。

我还要让他罪无可赎,永远遗憾,永远懊悔。

霍惊寒面色平静,甚至起身拿起木梳为我细细地梳了发。

然后弯腰吻了吻我的额头,看向铜镜里的我。

“曦曦,皇城里的桃花要开了,我把它们全部摘下来为你酿酒,好不好?”

心脏猛地震颤。

我蓦然抬头。

铜镜里的霍惊寒眼神凛冽,一身肃杀。

三月十八,霍惊寒率领霍家军冲破了皇宫,将皇上和叶照一干人等围困在正殿。

皇宫的火烧了整整一夜,无数的人在这座华丽的宫殿死去。

七日后,新皇登基。

第一件事就是将叶照的罪行大告天下。

而那个曾经传言里来路不明又极其受宠的婉妃,听说和先皇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13

这句话从叶曦嘴里脱口而出时,霍惊寒微微一颤。

他盯着黑暗里叶曦若隐若现的脸庞,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他能想象到她内心的张牙舞爪。

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比起曾在闺房,尽力扮演贵女的她,此时此刻,她鲜活得更像是原本的自己。

还有当初在陈家庄园痛骂他后转身决绝一跃的她。

也在那一瞬,他整个人几乎不受控制地扑向河边企图抓住她,却仍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被河流卷走。

身体里那颗突然钝痛的心脏让他如梦初醒,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以为自己冷心冷面,可以置身局外。

可叶曦真的当着他的面成为众矢之的,他突然很想把那些人的眼睛挖出来。

他们怎敢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女人。

他从容布局,硬生生把叶曦骗了进来。

却没有察觉,自己已在某一刻,不知不觉入了局。

霍惊寒疯了似的带着霍家军将上京那条河捞了整整一月。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他连个头发丝都找不到。

一闭上眼,都是叶曦的悲愤,然后决绝跳河的模样。

霍惊寒每晚都是在霍氏祠堂里度过。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叶曦。

那些他觉得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记忆,却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叶曦很喜欢看他,看他的眉眼,看他穿盔甲的模样,眼里都是对他的仰慕和喜爱。

“霍惊寒,这个是我绣的第一个荷包,虽然有点丑,但是我真的很努力了。”

“霍惊寒,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要送我一支发簪,都说上京的男子,总要亲手给心上人戴上发簪的……”

“霍惊寒,边疆很苦吧,你打仗受了伤,会不会很疼,以后我在,定会像你对我这般,为你熬汤敷药,照顾你,好不好?”

“霍惊寒,我在叶家一点也不好,可是遇见了你,忽然觉得,其实我的人生还是有那么一点好……”

……

他很想问问爹娘,叶曦到底有没有带着他的孩儿来找他们狠狠告他的状。

如果有,他希望爹娘能帮自己留住她,给他托个梦,他即刻来找她赎罪。

可跪在冰冷的地上,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就如叶曦所说,他的爹娘堂堂正正,若知晓了他做的这桩事,怕是会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14

在宫里发现叶曦的存在,令他心里那个隐秘的念头更加猖狂。

没有人能与他抢叶曦,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他几乎第一眼,就认出那个仓惶逃跑的身影。

哪怕她遮住了脸,故意变声,把人拿到了床上都还在嘴硬。

他仍然可以毫不犹豫的确定,她就是叶曦。

她变了,眼里曾经对他的仰慕和爱恋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心里有恨,有怨,她不肯接受他的任何好意,甚至对他出言不逊,毫不掩饰自己的冰冷和不耐。

有什么关系呢。

那就把她好好地关起来不就行了。

围宫那日,霍惊寒看着那个无能的皇帝,当着他的面一剑刺穿了叶相。

皇帝萧序,竟然出奇平静,就像早有预料。

他缓缓退出正殿,命人点火。

箭已在弦,他只需轻轻动手,那个象征着一个王朝的人,就会死于他的手中。

就在这时,突然有侍女来报。

“将军!婉妃娘娘她不见了!”

霍惊寒心头一慌,毫不犹豫放下蓄势待发的弓箭,转身就匆匆往叶曦的寝殿而去。

到了半路,他忽觉不对劲。

折回正殿时,叶曦已入了殿内。

她和萧序在火场里并肩而立,正等着他回来。

看到霍惊寒,重遇后一直冷脸相待的叶曦,终于肯朝他莞尔一笑。

霍惊寒来不及细想,疾步上前。

可他刚刚踏上台阶,叶曦就用剑狠狠贯穿了自己和萧序的身体。

“陛下曾救我一命,我当以命还之。”

鲜血洒了一地。

她,决绝如初。

只一愣神的功夫,两人就被熊熊火焰湮没。

“叶曦!”

她走得和上次一般果断,身旁的下属飞奔过来按住了想冲进正殿的他。

她果然不爱他了吧,所以选择和救了她的萧序一起死去。

从前,他在局外,冷眼看着叶曦对他难以自拔。

现在,他在局中,叶曦冷眼看着他罪难自赎。

“霍惊寒,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有孩子!”

这句话,每在他的脑海里响起一遍,他的心就被凌迟一回。

是他,亲手逼死了叶曦对自己的感情。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叶曦,怎会原谅他。

大火在天亮后才被扑灭,那座巍峨的宫殿成了灰烬。

陈蜀在里面找到了那日他送给她的发簪。

霍惊寒失神地拿在手里细细摩挲,心中忽地掠过疑虑。

她……竟会在赴死的时候愿意戴着他送的发簪?

他猛地起身,在殿内仔细搜寻。

当触到那块不同寻常的地砖时,一个逃生的地道就这么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霍惊寒手背上的青筋蓦然凸起。

该死!

该死!

霍惊寒怒火中烧,他还是太不了解叶曦了!

“追!”

他亲自带人,一路沿着地道追到了郊外的树林。

地上还有马车的痕迹,泥土还新,人刚走不久。

手高高举起,只要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霍家军就会迅速出动。

不出一个时辰,那两个逃跑的人都会被他抓回来,再也无法逃出他的手心。

“惊寒!”

身后的陈蜀忽然叫住了他。

“别追了。”

“你难道真的想亲眼看她……再死一次?”

霍惊寒的手突然顿住。

是啊,追上她以后呢?

杀了皇帝?还是杀了她?还是杀了他们?

无论哪种选择,他都会失去叶曦。

霍惊寒忽然想起,某个午后,他用酸梅捣了汁水给叶曦送去,她惯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吃食。

叶曦惬意的喝了个干净。

那处小院简陋,叶夫人身旁的一等侍女都住得比她好。

可那天她靠在他的肩头,似乎无比满足。

“霍惊寒,以后,你带我出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好不好?”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

直到日出。

站在树林里的霍小将军,身形终于动了动。

霍家军纷纷望向他,等着他的命令。

却只听到黯然一声。

“回宫。”

霍家军闻令而动,整齐一致地跟在他后面。

三十里外,马车飞奔。

萧序把弄着手里那把一按就飙出鲜血的剑。

“叶曦,你到底从哪捣鼓出的这玩意儿?竟然还骗过了霍惊寒?”

“他不亲眼看到我死是不会相信的,”叶曦两手一摊,“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再死一次咯!”

“对了,我们先去哪?”

“咳,去江南吧,早前随先皇巡江南时,发现那儿的女子柔情似水,甚得我心,所以……店面铺产在江南置得就多了些……”

“好啊!你倒是快活了,那我怎么办?你喜欢江南女子,我可不喜欢弱唧唧的男子!”

“知道知道,你喜欢的是霍小将军那般英姿飒爽,孔武有力的男子……”

“萧序!你是不是找打!”

“哎,别打!店面铺产分你一半行了吧?”

……

七日后,霍惊寒登基称帝,史称景帝。

景帝一生励精图治,文能治国,武能征战,深受百姓爱戴。

大渝在他的手里日渐强盛,边疆小国,无不俯首称臣。

唯一遗憾的是,他的后宫空置,终生未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