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遇仙的柳书生

发布时间:2025-09-29 10:00  浏览量:13

宋神宗熙宁三年,济州郓城县有个叫柳砚的书生,年方十九,生得眉目疏朗,性子却有些迂腐——自幼读圣贤书,只信“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乡野间的鬼神传说向来嗤之鼻。他父母早逝,靠在私塾教书维生,唯一的心愿便是明年春闱能考中进士,也好对得起已故双亲的嘱托。

这年清明前几日,郓城县突然闹起了怪事。先是城西的王屠户家,夜半总听到院外有女子哭嚎,起初以为是哪家妇人受了委屈,可接连几夜都如此,王屠户壮着胆子出去看,却连个人影都没有;没过几日,城南的张秀才突然病倒,高烧不退,嘴里还胡言乱语,说总见一个穿绿衣的女子站在床前,伸手要拉他走。

怪病像传瘟似的,短短几天就有十几人病倒,县里的老郎中们束手无策,只能看着患者日渐虚弱。柳砚教的私塾里,有两个学生也染了病,家长们急得团团转,纷纷去城隍庙烧香祈福,可一点用都没有。

柳砚虽不信鬼神,但见乡邻受苦,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想起城隍庙后的清虚道长,据说曾师从终南山的隐士,懂些驱邪之术,便决定清明这天去城隍庙拜访,求道长指点一二。

清明一早,柳砚换上干净的青布长衫,揣上几文钱,又买了香烛供品,便往城隍庙去。城隍庙在城东的盘龙山上,要走二十多里路,还得穿过一片荒坟岗和一条河。

刚出县城,天就变了脸,乌云压得很低,风里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冷。柳砚裹了裹衣襟,加快脚步往前赶。走到荒坟岗时,雾气突然涌了上来,白茫茫的一片,连脚下的路都看不太清。

“哞——”

一声牛叫突然从雾里传来,柳砚心里一紧,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老汉牵着一头黑牛,慢悠悠地从雾中走了出来。那老汉看着有七十多岁,头发胡子全白了,却穿着件单衣,脚踩草鞋,脸色红润得很,一点都不像畏寒的样子;那头黑牛也奇特,牛角是墨黑色的,在雾气里泛着冷光,四蹄踩在地上,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老汉看到柳砚,咧嘴一笑,露出几颗豁牙:“后生,你这是要去城隍庙?”

柳砚愣了愣,点头道:“老伯怎会知晓?”

“看你手里拎着香烛,不是去祈福,还能是干啥?”老汉摸了摸牛背,眼神忽然变得严肃,“不过我看你印堂发暗,今日怕是要遇上不干净的东西,弄不好还会丢了性命。”

柳砚皱了皱眉,他虽不信这些,但见老汉说得认真,也不好驳了面子,只得拱手道:“老伯说笑了,朗朗乾坤,哪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老汉也不辩解,反倒问:“后生,你娶媳妇了没?”

柳砚脸一红,连忙摇头:“还没。”

“没娶就好,没娶就好。”老汉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柳砚,“这里面是些艾草,你揣在身上。要是路上见着奇怪的人或事,千万别靠近,要是实在躲不开,就撒童子尿,保管能保你平安。”

柳砚接过布包,只觉这建议荒唐得很,刚想追问,老汉却牵着黑牛转身就走,脚步快得不像个老人,转眼就没入雾气里,只留下一句飘悠悠的话:“记住了,绿衣女子,童子尿破——”

柳砚站在原地,捏着手里的艾草,心里犯嘀咕:这老汉莫不是个疯子?可他说话条理清晰,又不像疯癫之人。他摇了摇头,把布包揣进怀里,只当是听了个笑话,继续往山上走。

穿过荒坟岗,前面就是那条河,河上有座石板桥。柳砚刚走到桥边,就听见桥那头传来女子的哭声,细细软软的,听得人心里发揪。

他抬头一看,只见桥中间站着个穿绿衣的女子,梳着双丫髻,手里拎着个篮子,正背对着他抹眼泪。那女子身段纤细,衣裙飘飘,看着可怜得很。

“姑娘,你怎么了?”柳砚忍不住问道。

女子转过身,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眉毛细长,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嘴唇也是淡紫色的。她见了柳砚,哭得更凶了:“公子,我……我是邻村的,今日去给我娘上坟,谁知过桥时不小心把篮子掉河里了,里面还有我娘生前最爱吃的糕点……我想着我娘,心里难受……”

柳砚心里一动,刚想上前安慰,忽然想起老汉的话——“绿衣女子”,这不就是眼前的女子吗?他心里一凛,脚步顿住了。

再看那女子,虽然哭得伤心,可眼睛里却没什么泪水,而且她站在桥边,裙摆上一点泥都没有,这荒郊野外的,怎么可能?还有她的指甲,泛着青黑色,跟县里老郎中说的“邪祟指甲泛青”一模一样!

柳砚心里咯噔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姑娘,你篮子掉了,为何不下去捡?”

女子愣了一下,随即又哭道:“我……我怕水,不敢下去。公子能不能帮我捡一下?我……我给你钱。”说着就从怀里掏钱,可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一个子儿。

柳砚更确定这女子有问题了,他攥紧怀里的艾草,刚想转身走,那女子突然变了脸,眼睛瞬间变得通红,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尖的牙齿,厉声叫道:“好个聪明的书生!既然你识破了,那我就不跟你装了!今日你休想走!”

话音刚落,女子身形一晃,就飘到了柳砚面前,伸出青黑色的爪子,朝着他的脖子抓来。柳砚吓得魂都快飞了,转身就跑,可那女子速度更快,一下子就追上了他,爪子都快碰到他的后背了。

危急关头,柳砚突然想起老汉的话——“童子尿破”,他也顾不上什么读书人面子了,急中生智,转身就往女子身上撒尿。

“啊——!”

女子惨叫一声,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浑身冒起黑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神里满是惊恐:“你……你竟敢用秽物伤我!”

柳砚趁机往后退,紧紧盯着女子,心里砰砰直跳。他见女子不敢上前,连忙转身就跑,头也不回地往城隍庙方向奔去。

跑到城隍庙门口,柳砚才敢停下来喘气,他回头看了看,没见那女子追来,这才松了口气。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进庙里,只见清虚道长正坐在院子里打坐。

柳砚连忙上前,把路上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道长。清虚道长听完,脸色大变:“你遇上的,怕是百年前被镇压在这里的‘绿衣煞’!当年有位高僧路过此地,见这煞物害了不少人,便用佛法将她镇压在桥下,没想到今日封印松动,她又出来作祟了!”

柳砚忙问:“道长,那该怎么办?县里还有好多人被她害得病倒了!”

清虚道长沉吟片刻,道:“这绿衣煞至阴至邪,寻常符咒根本制不住她。童子尿能暂时击退她,却不能根除。要想彻底制服她,得用纯阳之血书写符咒,重新加固封印才行。只是这纯阳之血,得是未娶亲的男子的血,而且施术时凶险得很,弄不好还会被煞物反噬。”

柳砚毫不犹豫地说:“道长,我还没娶亲,用我的血!只要能救乡民,我不怕凶险!”

清虚道长看着柳砚,点了点头:“难得你有这份心。好吧,那咱们现在就准备。”

道长取来朱砂、黄纸和一把小刀,让柳砚刺破中指,用鲜血在黄纸上画符咒。柳砚忍着疼,一笔一划地画着,每一笔都很认真。

符咒画好后,道长带着柳砚来到河边的石板桥边,设了个简易的法坛,把符咒贴在桥栏杆上。他刚要开始作法,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绿衣煞的身影出现在桥中间,她眼神怨毒地盯着柳砚和道长:“又是你们!今日我定要把你们都杀了,解我百年之恨!”

说着,绿衣煞就扑了过来。清虚道长急道:“柳公子,快撒童子尿阻她!”

柳砚连忙照做,绿衣煞惨叫一声,暂时退了回去。可她很快就缓了过来,再次扑来,这次她学乖了,绕开柳砚,直扑清虚道长。

道长年纪大了,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绿衣煞抓到。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牛叫,“哞——”

声音洪亮,震得人耳朵发麻。柳砚抬头一看,只见之前那个老汉牵着黑牛,快步走了过来。那黑牛一见到绿衣煞,就冲了过去,用牛角对着绿衣煞顶了过去。

绿衣煞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可黑牛速度更快,一下子就把她顶在桥栏杆上。老汉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个铜铃,轻轻一摇:“叮——”

铃声清脆,绿衣煞听到铃声,浑身发抖,身形渐渐变得透明。清虚道长趁机拿起符咒,贴在绿衣煞身上,口中念念有词。符咒发出金光,将绿衣煞包裹起来,慢慢拖回桥下,重新封印了起来。

风波平息后,清虚道长对着老汉深施一礼:“多谢牛仙前辈相助。”

柳砚这才明白,原来那老汉是山中修仙的黄牛精!他连忙上前,对着老汉拱手道:“多谢老伯之前提醒,还救了我和道长!”

老汉笑着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这绿衣煞之所以能破封,也是因为近来县里有人为了钱财,在桥下挖石头,破坏了封印。以后可得告诫乡民,莫要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

他又从怀里掏出个牛角,递给柳砚:“这是我褪下来的旧角,你拿着,要是再遇上邪祟,只要把它握在手里,就能保你平安。”

柳砚接过牛角,只觉触手冰凉,连忙道谢。老汉牵着黑牛,又叮嘱了几句“多行善事,少造杀孽”,便转身离去了。

柳砚回到县里后,把道长画的符咒烧成灰,混在水里,给患病的乡民喝下去。没过几日,那些乡民就都好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是柳砚救了他们,纷纷上门道谢,柳砚却把功劳都推给了老汉和道长。

后来,柳砚更加用功读书,第二年春闱果然考中了进士,被派到外地做官。他为官清廉,爱民如子,还时常拿出自己的俸禄接济穷人,深受百姓爱戴。他始终把那枚牛角带在身边,遇到困难时,只要摸到牛角,就想起老汉的叮嘱,心里便有了底气。

而郓城县的百姓,为了感谢牛仙的恩情,在盘龙山上建了座“牛仙祠”,每逢清明,都有人去烧香祭拜。至于“柳书生撒尿退绿衣煞”的故事,也成了郓城县代代相传的奇谈,还衍生出一个风俗——清明前后,家长们都会给家里的男孩子缝个艾草包,让他们带在身上,说是能辟邪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