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病逝前,将我指给太子做妾,连同三岁的小殿下也托付给我
发布时间:2025-11-14 12:50 浏览量:6
太子妃生命垂危之际,竟将我指给了太子,让他纳我为妾。
与此同时,还把年仅三岁的小殿下,一并托付到了我的手中。
周遭之人皆满脸艳羡,纷纷说道我真是命好,宛如麻雀飞上了枝头,摇身一变成了凤凰。
可他们哪里知晓,在这长达七年的夺嫡之争里,我竟三次中毒,险些丧命。
为了护住小殿下,我甚至不惜牺牲自己腹中的孩子,最终却还是没能保住。
在我满心绝望、心灰意冷之时,是太子朱景然将我紧紧抱在怀里,眼中满是深情,说他对我早已情根深种,恳求我一定要好好活下来。
我竟鬼使神差地信了他的这番话。
直至他成功篡位登基之后。
我在养心殿意外与早已“逝去”的太子妃陈婉因相逢。
那一刻,我才如梦初醒。
原来,朱景然是害怕陈婉因受到伤害,早早便安排她假死,将她藏于江南那温柔水乡之中。等大局已然稳定,才又风风光光地将人接回宫中。
登基之后,他为了陈婉因,竟遣散了整个后宫,只愿与她一人相伴。
然而,在出宫的名单之上,却唯独没有我的名字。
宣旨的公公态度温和,轻声说道:“陛下有旨,良娣您大可继续留在宫中,享受这天下之养,安度余生。”
我沉默了片刻,心中五味杂陈。
随后,我拎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烦请公公转告陛下,阿阮已然决定离开,从此天南海北,再也不会与他相见了。”
1.
遣散后宫的圣旨如同一颗巨石,投入东宫这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整个东宫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那些体弱多病的嫔妃,当场便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晕了过去;而那些性格刚烈的,气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竟一头撞向桌角,当场气绝身亡。
她们和她们的母家一样,在这场惊心动魄的夺嫡之乱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站在朱景然这一边。
提心吊胆地度过了漫长的七年,好不容易等到他顺利即位,满心以为终于能过上安宁富贵的日子,从此衣食无忧,尽享荣华。
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等来的不是梦寐以求的名分,而是要被送进道观,在那清苦之地度过余生。
如此花一般娇艳的年纪,却要面对青灯古佛,在孤寂中终了残生,这是何等的残酷!
最后,她们泪流满面地来找我,哭着哀求道:“良娣,您去求求陛下和太子妃吧,求求他们开开恩,给我们一条生路。”
东宫之中,人人都清楚,因为太子妃的缘故,朱景然对我格外看重,甚至连书房这般重要的地方,都允许我随意进出。
他的独子朱时柬,更是在我的膝下养了整整七年。这七年里,我倾尽心血,用血肉之躯悉心呵护,才让他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
当年,朱景然被三皇子设计陷害,惨遭流放,也是我毫不犹豫地陪他一同前往。
一路上,风餐露宿,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几经生死考验。
在他眼中,我或许还算是有几分体面的。
可谁能料到,如今陈婉因回来了,这养心殿,我竟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了。
正午时分,那炽热的日头高高地悬挂在天空,晒得人皮肤发烫。
我迷迷糊糊地跪在殿外的青砖之上,冷汗不停地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滑落,意识也逐渐模糊不清。
然而,即便如此,我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道观清苦冷寒,求陛下和娘娘开恩,放嫔妃们出宫归家,莫要让她们入道观受苦……”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我听见一声清脆悦耳的笑声。
陈婉因笑着说道:“陛下您看,徐良娣果然舍不得出宫呢。”
“刚下的旨意,她这就急匆匆地跪了过来,生怕自己被撵出去,再也享受不到这荣华富贵了。”
我缓缓仰起头,看向她。
扬州那温润的水土果然养人,她眉目轻盈,眼神灵动,肌肤水灵秀媚,整个人竟比七年前还要年轻几分。
这让我不禁想起七年前,她气息微弱,气若游丝,却仍紧紧握着我的手,将它放进朱景然的怀中,眼角含泪,满心哀求地让他将我纳入东宫。
那时,我木讷地跪到地上,一个又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声音沉闷而响亮。
满脑子都是宫外那个一直等着娶我的竹马,我们之间深厚的主仆情谊,还有那丧母后整日啼哭的小陛下……
直到陈婉因在我眼前缓缓咽了气,一切尘埃落定。
我从此成为了东宫的良娣,生死祸福,皆系在了朱景然一个人身上。
想到这里,我微微侧过脸,目光投向一旁。
只见朱景然站在高台之上,神色冷淡地俯视着我,一袭龙袍加身,身姿挺拔俊逸,却遥不可及,仿佛与我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说来真是可笑至极。
我陪伴在他身边整整七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我们曾在流放路上相互依偎,彼此取暖,甚至共分一个馒头,那艰难岁月里的温情,至今仍历历在目。
可如今,我竟然连靠近他说一句话,都成了奢望。
2.
最终,东宫的嫔妃们还是被无情地赶到了道观。
太监们忙碌地拾掇起她们的衣物,一件件地扔到马车上,动作粗暴而随意。
不知是得了谁的授意,那些太监对她们疾言厉色,态度恶劣至极。
他们将嫔妃们的体己银子全都搜刮了出来,一分一毫都不放过,让她们赤条条地离开,不许带走宫里的一分钱财。
反抗得最为激烈的,当属东宫的李侧妃。
她出身侯府,家族势力庞大,父兄皆手握军权,在朝堂上地位显赫。
也正因如此,在陈婉因“死”后的第二年,她便以侧妃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进了东宫。
为着她家里的权势,朱景然处处宠着她,也曾为她细心画眉,也曾陪她一同作画,那时的她,可谓是风光无限。
然而如今,这份曾经的宠爱却随着她落败的侯门,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应了那句“狡兔死,走狗烹”。
朱景然以雷霆手腕,将权力集中于一身,曾经扶持过他的那些权贵,都已被他明里暗里地削爵夺位,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母家失势,她们这些作为联姻纽带的女子,就像一件穿旧的衣服,被朱景然漠然地扔掉,毫不留情。
几个太监被李侧妃的纠缠弄得不耐烦了,竟拿了手腕粗的麻绳,作势要将她绑上马车。
我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对皇上的女人动手动脚?简直是胆大包天!”
太监们大多是宫里的人,并不认识我,其中一个尖着嗓子,满脸不屑地说道:“马上就要成姑子了,也敢自称是皇上的女人?真是可笑!”
话音刚落,总领的江公公走了过来。
他是自幼便服侍朱景然长大的人,看见是我,一边狠狠呵斥那几个不懂事的太监,一边满脸堆笑地向我赔不是。
我转过身,走到李侧妃身边,轻声安抚了她几句,又悄悄给她塞了些银子。
她怔怔地看着我,半张着嘴,眼神复杂,像是想说话,却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了。
我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在这七年里,我们两个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她生性骄横跋扈,一心只想独占朱景然的宠爱,既嫉妒他对太子妃的深情,又连带着恨上了我。
她克扣我的月例银子,夏天故意不给我冰块解暑,冬天也不给我足够的炭火取暖,四季的衣物更是百般刁难,还为了诬陷我,装模作样地生了几次病,妄图陷我于不义。
我也并非任人欺凌之辈,自然会回击她。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养在膝下的小陛下,我和她斗得你死我活,就像两个面目全非的泼妇,完全不顾形象。
不曾想到,最后我们竟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心中感慨万千。
恨是真的,如今同病相怜也是真的,这复杂的情感,让我一时语塞。
李侧妃木讷地看着我,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她缓缓扶着我站了起来,半是嘲讽,半是黯然地轻轻叹息道:“说到底,还是你比我可怜。”
“毕竟,我没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怀中,那种痛苦,我无法体会。”
3.
我这一生,曾怀过三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是在一场宫宴上没的。
那日,宫中举办盛大的宴会,我喝了先帝赏赐的第一杯酒,紧接着便感觉头晕目眩,腹部传来一阵剧痛,随后便不省人事。
醒来时,宫女满脸悲戚地告诉我,下毒的人是大皇子。
先帝得知此事后,震怒不已,当即下旨将大皇子废为庶人,以儆效尤。
她说话时,朱景然神色黯然地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发,他的手心冰凉,仿佛带着一丝寒意。
他哽咽着说道:“阿阮,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竟用我和孩子的性命来做这个局,这是何等的残忍!
朱景然的母亲是废后,当年也曾荣宠一时,备受先帝的宠爱。可后来不知为何,她与先帝恩断义绝,被废弃于冷宫之中,从此过着凄凉的生活。
朱景然虽保留太子的名号,可在这复杂的宫廷之中,却战战兢兢,朝不保夕。
前有长子虎视眈眈,后有新后所生的嫡子觊觎皇位。
他不得不提前筹划,精心布局,挨个将他们铲除于微末之时,以绝后患,稳固自己的地位。
我理解他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心思歹毒,毕竟皇位之争向来残酷无情,他若失败,东宫的人都会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朱景然颤声问我:“是不是很痛?”
我微笑着握住他的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让枕头吸走溢出的眼泪,轻声说道:“不痛的,臣妾只是做了个梦,就过去了,您不必太过伤心。”
朱景然用力地抱住我,有液体无声地流到我的臂弯,那滚烫的泪水,仿佛带着他无尽的愧疚与痛苦。
第二次,是在流放的路上。
那年,我的孩子已经两岁了,聪明可爱,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欢乐。
然而,三皇子却参朱景然结党营私,图谋君位,欲对君父有不轨之心。
先帝年迈,加上三皇子的生母是受宠的新后,在先帝耳边吹了不少枕头风,一通蛊惑之下,东宫一夜间被御林军团团围住。
朱景然及其子嗣皆被流放,东宫诸妃,只有我愿意不顾一切地相随。
我记得很清楚,腊月初八,出城时,天还是一片漆黑,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
最开始几天,朱景然受了刑,身体虚弱不堪,形销骨立,走不了多久便疲惫不堪。
我怕他一睡不醒,永远离开我,便一边背着他,一路轻轻地给他哼唱我家乡的小曲。
那悠扬的曲调,仿佛能驱散我们心中的恐惧与疲惫。到最后,他都学会了,后来他身体好起来了,也开始背我,轻轻地轻轻地将每首歌唱给我听,那温馨的画面,至今仍历历在目。
我们没日没夜地走了十三天,一路上风餐露宿,历经无数艰辛。
走到小陛下发了脾气,哭着要人抱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左手抱着小陛下,右手抱着我的贞儿,继续艰难前行。
走了很久很久,脚上磨满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痛。我实在支撑不住,忍不住歇了歇,结果倒头晕了过去。
等到朱景然带着人回来找我们时,小陛下在我的怀里安然睡着,睡得十分香甜。
而我的贞儿却被狼咬断了喉咙,尸体已经凉了,那冰冷的触感,让我的心瞬间破碎。
后来,朱景然寻机扳倒三皇子,东山再起。
他像变了一个人,白日里依旧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即将继承大统,意气风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夜夜宿在我房中时,他却没有尽头地宠幸我,漆黑的瞳孔中是翻涌的痛苦和愧疚,那复杂的情感,让我心疼不已。
我的手指轻轻捻过他一夜间生出的白发,心中满是酸涩。
忽然想起贞儿走的那天,刚刚会开口唤他爹爹,那稚嫩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又想起他捧着贞儿尸体时,怆然而迷茫的神色,那绝望的眼神,让我肝肠寸断。
为人父母,大概他心底也是痛的,这种痛,深入骨髓,无法言说。
很快,我又怀孕了。
这次我真开心啊,三皇子和大皇子或死或疯,大局已定,我想着我的孩子终于能好好地长大了,不用再像我们一样,经历这么多艰难险阻。
刻薄如李侧妃,也给我送来了好多补品,或许她也想通了,在这深宫之中,多一个孩子,也多一份希望。
大家叽叽喳喳地围在我肚子旁,七嘴八舌地猜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那热闹的场景,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真好,大家终于要熬到头了,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可是这个孩子,我还是没留住。
我底子太弱,七个月时莫名其妙地流了产,那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床榻,也刺痛了我的心。
那是一对已经成了型的龙凤胎,他们还未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匆匆离开了。
4.
最后一辆马车缓缓从视线里消失了,那扬起的尘土,仿佛也带走了我们曾经的希望与梦想。
我拎着包袱,找到江公公,问道:“是不是少安排了一辆呀?我怎么没看到我的马车?”
江公公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道:“咱家虽然不识字,但还是识数的,不会弄错。”
“十三个宫嫔都在这里了,不多不少,您就别操心啦。”
怎么会这样?
我拿过名册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一沉。
这上面竟然没有我的名字,仿佛我从未存在过一般。
公公看到是我,连忙恭维地笑了起来,说道:“原来是徐良娣,您不必出宫。”
“陛下开恩,特意让您在宫中养老,还拨了几十个宫女伺候您,待遇如同贵妃,这可是莫大的恩宠啊。”
我皱眉问道:“皇后娘娘也同意了吗?”
“自然,”公公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说道,“正是娘娘向陛下建议的,她还说这些年您将小殿下照护得极好,这是您应得的,娘娘心里都记着您的好呢。”
“就为着你和小陛下的情谊,您也舍不得走不是?您和小陛下感情深厚,这宫里可离不开您呀。”
我沉默了,心中五味杂陈。
的确。
为着十几年主仆情谊,也为了同陈婉因的一诺之重,我护了朱时柬七年。
这七年里,我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和汗水,只盼他能健康快乐地成长。
朱时柬最初是很讨厌我的,年幼丧母的孩子,总是戒备心很重,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警惕。
他在半夜用冷水将我泼醒,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眼中满是挑衅;撕坏我的衣服,试图惹我生气;还偷偷向朱景然说我的坏话,想让我离开东宫。
但是偌大的东宫中,只有我会细心地看顾他的衣食住行,事无巨细,无微不至。
他得了瘟病,人人远离,生怕被传染,也只有我会不顾生死贴身照顾,日夜守在他的床边,直至他痊愈。
后来流放途中,我为了护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那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那段时间我神情恍惚,总是不自觉地寻死,觉得生活没有了希望。
是朱时柬一次次将我拉回来,伏在我身上痛哭:“姨娘,我定会像弟弟一样孝顺您,若你也离开了,那这东宫真就没人疼我了……”
他呜咽着,像只没人要的小兽,那可怜的模样,让我的心都碎了。
我清醒过来,红着眼将他抱在了怀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孩子,用心去疼爱,用爱去呵护。
可惜,他并没将我当成他的亲生母亲,在他的心中,始终只有陈婉因那个位置。
我想起在养心殿撞见陈婉因那日。
她正手把手地教朱时柬写毛笔字,母子俩有说有笑,气氛温馨而和谐。
而朱景然端坐于旁,手里捧着杯茶,望着这一幕眼角含笑,那幸福的模样,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珠帘之外,我呆若木鸡地看着,心中满是苦涩。
朱时柬在陈婉因怀中撒娇:“娘,这七年,孩儿想极您了。”
他嘟着小嘴,满脸依赖地说道:“徐姨娘待我再好,终究不如您是我的亲娘啊。”
珠帘外,我久久僵立着,呆若木鸡,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
回过神来,我坚定地摇头:“还是给我安排一辆马车吧,我想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公公愣住了,满脸惊讶地说道:“您……要走?陛下说了您不必去道观,在宫中养老多好呀,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认真道:“那陛下可说,一定要我留下吗?他可有明确表示,不许我离开?”
“这……这倒也没说,一切看您心意嘛,陛下还是尊重您的选择的。”
我淡淡地笑了:“你是个明白人,我心里已决,你就不要再劝了。”
公公沉吟片刻,给我调了个马车过来。
出宫门前,我想起什么,将良娣的玉牌交给了公公。
“不能当面向陛下辞行了,烦请公公告知陛下一声,阿阮走了,玉牌还给他,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宫门在身后缓缓扣上,那沉重的声响,仿佛敲响了我与过去告别的钟声。
我长舒一口气,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在东宫活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有欢笑,有泪水,有痛苦,也有幸福。
如今终于能离开了,离开这个充满回忆与伤痛的地方。
还有朱景然。
天南海北,我再也再也不要见他了,就让那些过去的恩怨情仇,都随风而逝吧。江有木愈发觉得皇上的性情变得愈发难以捉摸了,那股子喜怒无常的劲儿,简直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他身为首领太监,每日里都过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仿佛脑袋不是长在自己脖子上,而是随时可能被摘去,系在裤腰带上,随时准备为皇上的一丝不悦付出代价。
寝衣稍微不合身了,皇上便眉头紧锁,满脸不悦;茶水的滋味稍淡了一分,皇上便轻抿一口,随即放下,眼神中满是不满;就连陛下平日里最钟爱的凤梨酥,如今也嫌那甜味过于浓烈,不够清新雅致。
江有木心里苦啊,可这苦水却只能往肚子里咽,不敢有丝毫表露。他心里暗自嘀咕:陛下啊陛下,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以前穿的寝衣,哪一件不是徐良娣一针一线,精心缝制出来的?那凤梨酥,也是徐良娣亲手揉面,精心烘焙,才做出的那般美味。
自从三个月前,皇上您一道旨意,将徐良娣安置在了那偏远冷清的郁金堂后,便仿佛彻底将她遗忘在了脑后,再也没提起过她的名字。可您却偏偏在这些琐碎小事上斤斤计较,吹毛求疵,也不知道是和谁在置气,过不去这道坎儿。
江有木心里不禁怀念起徐良娣在宫中的日子。那时的陛下,虽然生性凉薄,喜怒无常,但有了良娣在身边陪伴,陛下倒也显得情绪稳定了许多,整个人都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不再那么高高在上,难以接近。
他还记得二皇子的抓周宴上,那热闹非凡的场景。二皇子咯咯笑着,小手乱抓,左手抓了个胭脂盒,右手又抓了个肚兜,那模样逗得在场的人忍俊不禁。徐良娣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撸起袖子就要打二皇子的屁股,嘴里还念叨着:“你这小淘气,看我不教训你!”二皇子人小鬼大,机灵得很,一溜烟儿就跑开了。良娣则一脸恨恨地追在后面,那场景既温馨又有趣。
就在这时,素来平静冷漠的皇上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爽朗而畅快。他眉眼弯弯,将气喘吁吁的良娣拦腰抱住,笑完了又狠狠地亲了她一口,那恩爱的模样,让在场的宫女们都羞红了脸。
江有木每每想起这个场景,都不禁心生感慨,恨不得长叹一声。都说当今帝后恩爱有加,若放在七年前,那倒也勉强算得上是一对恩爱夫妻。只是如今皇后回来了,江有木冷眼旁观帝后相处,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仿佛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让人捉摸不透。
一阵萧瑟的秋风卷了过来,带着几分凉意,江有木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赶紧给身边这位九五至尊披上外衣,生怕皇上着凉。可皇上却站住不动了,仿佛被什么吸引住了目光。
他仰头望向天空,月光洒在他冷峻而轮廓深邃的脸上,映得他瞳孔深沉如渊,仿佛藏着无尽的思绪和秘密。江有木的眼皮突然一跳,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月亮……今天是正月二十!江有木心中一凛,这不就是徐良娣的生辰吗?他心下一沉,赶紧出声提醒:“陛下,皇后娘娘还在宫中等您呢,您可别忘了。”
皇上收回视线,冷冷地点了点头,仿佛对江有木的提醒并不在意。可他的步伐却不由自主地朝着郁金堂的方向走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坏了!江有木心里暗叫不妙,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明说。他只能试探着问:“陛下若要去探访故人,那奴才先让人过去通报一声,免得惊扰了良娣。”
皇上脚步一顿,冷厉的目光扫过来,仿佛能看穿江有木的心思:“谁说朕要去看她了?朕只是随便走走。”
江有木苦着脸掌嘴,心里暗自叫苦。皇上语气微微缓和了一些:“朕只是忽然想起,郁金堂门前有两棵槐花树,花开时节,香气扑鼻。”
“皇后素爱槐花,朕不妨绕路去为皇后取些,让她也闻闻这花香。”
江有木笑容更僵了,心里暗自嘀咕:这深秋时节,槐花早就落净了,哪里还有什么花香?可他瞥了眼皇上的脸色,没敢说出口,只是默默地跟着皇上往前走。
郁金堂的大门前碎花满地,深浅不一,零落成泥,宛如夜空中的星子洒落人间。皇上突然开口:“她得知能留在宫中的时候,是什么反应?是不是很高兴?”
江有木的手心沁出了汗,他小心翼翼地回答:“不用入道观,良娣……自然是欣喜的。”他神色淡淡,却紧接着问:“有多欣喜?是欢欣雀跃,还是喜不自胜?”
皇上微不可见地弯了下嘴角,神色又冷了下来:“那朕冷了她这么多天,她为何不来寻朕?难道她就不想朕吗?”
这……江有木还没想好答案,皇上已经伸手推开铜门,而后大步走了进去。一阵秋风拂过,枯黄的秋叶像老死的蝴蝶尸体般飘落,庭院寂寥无声,根本就没人住过的痕迹。
朱景然将郁金堂每一个房间都推开了,连下人房也没放过。他想象中的身影根本没出现,只有灰扑扑的空荡和寂静。他面无表情地回到江有木面前:“她人呢?怎么不见踪影?”
江有木早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娘娘……娘娘走了。”他声音颤抖,生怕皇上发怒。
走了?朱景然心里愈发沉重:“她去道观了?怎么不跟朕说一声?”
“没有……没有,她只说要离开东宫,没说去哪。”江有木赶紧解释,生怕皇上误会。
风声之下,是一阵骇人的沉默。朱景然冷冷俯视着抖得不像样的江有木,仿佛要将他看穿。半响,他缓缓开口:“谁让你瞒着朕的?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江有木性格温厚,只凭他,确实没这个胆子。果然,江有木拼命地磕头:“是皇后……皇后娘娘。她不让奴才说,奴才不敢违抗。”
……
养心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禁足皇后三个月的旨意发出去时,江有木的杖刑刚刚结束。他躺在床上,疼得直哼哼,心里却暗自庆幸:还好没打死,不然怎么伺候皇上?
天子一怒,雷霆万钧。不久,陈婉因寻死的消息传到了养心殿。朱景然只是神色平静地放下毛笔,仿佛对这一切早已预料:“让宫女看好皇后,别让她再做出什么傻事。”
“告诉皇后,再闹,便禁足一年,让她好好反省反省。”他语气冷淡,仿佛对陈婉因并无太多感情。
其实他是喜爱陈婉因的。一是为她温和柔顺,少年夫妻之情,总是让人心生怜意;二是他幼时生母失势,自己被赶到冷宫之中,众人欺凌,衣食不全。他只能以老鼠污水为食,饿得奄奄一息时,是入宫陪公主伴读的陈婉因,通过狗洞递了他一块糕点。
他还记得女孩胆怯又稚嫩的声音:“公公,您快吃吧,别饿坏了身子。”那细声细气又坚定的语调,让人心里一软,仿佛看到了黑暗中的一丝光明。
后来十年,朱景然从冷宫走到东宫,不择手段,手上的鲜血越来越多。只有想起她的声音,他才有些许清醒,觉得自己还算个人,没有完全被权力和欲望吞噬。
所以他愿意护陈婉因周全,给她尊位,甚至遣散后宫,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允许她自作聪明,挑战他的权威。
徐玉阮。朱景然想起她,漆黑的眼底一片阴沉。她为什么要走?她这么蠢笨又无见识的女人,离开了他,岂不是步履艰难,任人宰割?难道是她怕陈婉因回来,自己会失了宠爱,想以此来欲擒故纵,收邀君心?
想到这,朱景然的眉头微微松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轻轻一嗤,心想:糊涂。也是他对她太宽容,才让她生出了这样的胆子。看来得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宫中的主宰。
天色渐明时,徐玉阮的行踪终于传了过来。汇报的官员擦着汗禀报:“娘娘从正门出去,付了马夫三两银子到了淮河边,乘船途经济省……”
朱景然不想听她最后跑到多远,打断他:“三天,你将人秘密带回来,不许走漏风声。敢伤她一下,你自己了断。”他语气冷硬,不容置疑。
负责官员讷讷地应了,冷汗直流:“臣还有一要事禀报。在徽州的探子来报……说徐良娣……与一男子,关系亲密……听人说,他们……貌似,貌似要成亲了。”
话音落下,大殿内一片寂静。朱景然垂眼默了一秒,冷笑着摔了砚台。那砚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我没想到会和林与山在徽州重逢。七年前,他还是一个贫寒秀才,穿着破旧的衣服,却眼神坚定,志向远大。后来金榜题名,从地方九品吏员做起,如今已经是徽州百姓的父母官,深受百姓爱戴。
重逢时,我正在给店面刷漆。既然选择在徽州定居,就要有个能安身的营生。我做得一手好糕点,尤其是凤梨酥,连朱景然那般挑剔的人都很是喜爱。于是我开了个糕点店,希望能在徽州站稳脚跟。
狭窄的店面内,人头攒动,顾客们争相购买我的糕点。我忙得脚不沾地,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滚落。林与山就隔着人群静静地看我,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关怀。
直到人散尽,他才走过来,平和地拾起地面散落的铜钱:“我还当自己眼花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跑到徽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倏地站了起来,手脚僵立,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七年不见,他变了很多。神态从容不迫,透着若有若无的威严和自信。不再是当年丞相府内那个一边替少爷跑腿一边读书的小厮了,而是有权有势的一方长官。
我想起规矩,连忙跪下去:“草民拜见大人……”膝盖还没触地就被林与山扶了起来。他低头打量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阿阮,你这么瘦了。是不是在外面受苦了?”
我眼眶一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林与山虽是官身,却与百姓同住在一条巷子。他平易近人,深受百姓喜爱。知道我在找房子,隔天,他又踏进了店内,笑吟吟的,还拎着两条猪肉作为礼物。
他连哄带骗的,将我的家安置在了他家隔壁。中间只隔了一丛鸢尾花,花开时节,香气扑鼻。我们朝夕相见,感情日益深厚。
林与山从不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他像是早就猜到,又像是根本不感兴趣。只是拉着我聊一些小时候的事,回忆那些美好的时光。白天,他送我去糕点店内;晚上,我站在屋檐下,等他下衙回家。
日子久了,坊间难免有了些风言风语。说我与林与山关系不一般。我再踏进糕点店时,顾客都笑嘻嘻地看着我,嘴里喊着:“林夫人,还在卖糕点呀?我们几个真有福气,能吃到官太太亲手做的糕点呢。”
我急得脸通红,连连解释:“你们别乱说,我只是个普通百姓。”直到一个年长的夫人笑道:“我夫君在林县令手下做官,亲口听到他说的,自己打算去提亲啦。你就等着做新娘子吧。”
我怔住,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想起那晚,林与山的目光透过月色,轻轻落在我身上。眸光晦暗不明,我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他眼中闪烁。
当晚,我做了很多个梦。梦到小时候我打坏了陈婉因最喜欢的首饰,被管事嬷嬷拿着皮鞭抽得皮开肉绽。小林与山冲了过来趴在我身上,替我挨打。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惩罚结束后,我看着他被打烂了的手,难受得直掉眼泪。小林与山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凤梨酥,塞到了我手中,对我笑起来:“老爷上午赏我的,你快吃,吃了就不痛了。”他笑容灿烂,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画面一转,到他考中秀才的那天。他抿着唇同我说:“等我考中了进士,我就求小姐将你送出东宫,我们成亲。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四下无人,我笑着亲了他一口:“好。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余光里,他垂着眼,耳朵却红透了,仿佛害羞的小兔子。
朱景然的脸在眼前浮现的那刻,我骤然惊醒,冷汗霎那间溢了出来。光影映绰中,林与山的身影与我的交叠在一起。他俯身摸我的额头,脸色凝重:“阿阮,你生病了。怎么额头这么烫?”
像是想起什么,他再次叹息,还有些无奈:“东宫七年,那个人……便让你如此放不下吗?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他?”我闭眼不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这一病病得很重,大夫也诊不出是什么病。林与山向上峰告假了好几日,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我想让他不要管我,去忙他的公务。他只是轻轻按住我,眼神平静而坚定:“为官是不易,然而这官途和你比起来,总是差一些的。你才是最重要的。”
七日后的深夜,我终于感觉好转了一些。睁开眼,林与山坐在床旁的木椅上,半阖着眼,满脸倦色。我坐了起来,看了很久,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的眼睛。外面突然传来了走动的声响,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我还没来得及收回手,错愕地转头,与脸色铁青的朱景然对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仿佛要将我吞噬。
我满心恍惚,恍惚间竟以为自己置身于一场虚幻的梦境之中。
此刻,我身处徽州,这徽州与繁华的京城,相隔何止万里之遥。
而他,竟是那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皇上。
我满心惊愕,实在难以置信,他怎会如此悄无声息地来到这偏远之地?
在那宽敞奢华的马车之中,我惶恐万分地跪在朱景然的脚下,只觉浑身冰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马车内的气压,似乎陡然间降到了极点,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只宽大而有力的手,倏地一下掐紧了我的下巴,那力道大得让我吃痛不已。转瞬之间,我便被狠狠地抵在了那冰凉的车壁之上。
朱景然的脸,赫然在我眼前放大,他那双眼中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红血丝,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质问与愤怒:“朕为了能早日来到徽州,五夜未曾合眼,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
他紧紧地盯着我,表面上虽看似平静,可那语气中却隐隐透着几分危险,问道:“徐玉阮,你说。”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你不要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的耳目遍布四洲大地,没有什么事能逃过朕的眼睛。”
“他是当年你的婚配对象,这一点朕清楚得很。”
“你这次来徽州,就是奔着他来,想要与他成婚,你们想再续前缘,对不对?”
听到这话,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拼命地摇头,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哀求:“陛下,陛下,我们只是偶然相遇……真的只是偶遇……”
“我……臣妾接连失去了三个孩子,此次出宫,不过是想散散心罢了。来徽州之前,臣妾根本不知道他在这里。”
“他照顾臣妾,只是出于同乡之间的情谊,并无任何逾矩之举,那些传言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朱景然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抚摸着我的脸,那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信了我的话,还是依旧心存疑虑。
我俯身趴在他脚边,声音哀哀地恳求道:“求陛下放了他吧,千万不要杀他……”
“哪怕……哪怕是看在臣妾曾经为您生过三个孩子的份上,看在我们贞儿的份上……”
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静得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讥诮而冰冷的冷笑:“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
朱景然缓缓抬起我的脸,眼神冷淡,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说道:“你觉得朕会为了你一个贱婢,就轻易地杀掉朝廷的官员?”
“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朕不只不会动他,还要让他升官。”朱景然勾着唇角,那笑容却未达眼底,眼底深处反而是一片冰冷,“朕要给他赐婚,让他加官晋爵,拥有娇妻美妾,子嗣成群。”
我听到这话,瞬间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连忙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惶恐:“陛下一言九鼎,臣妾相信陛下。”
话音刚落。
我眼前突然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在迷蒙的视线之中,我隐隐约约看到朱景然扑到我身边,神色慌乱,那慌乱的神情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担忧。
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养心殿内。
李太医那凝重的声音在我耳旁缓缓响起:“娘娘并非是生病了,而是残毒复发。”
“娘娘几年前曾中过极为厉害的毒药,虽然命保住了,但残余的毒性却一直藏在身体里。再加上娘娘这几年身心遭受了严重的损伤,贵体孱弱不堪,才会如此。”
朱景然的嗓音嘶哑得厉害,仿佛几夜未曾合眼,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担忧:“朕要她好好活着,一定要活蹦乱跳的。”
李太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臣定当尽力为之。”
我又疲倦地闭上了眼,意识再次陷入昏沉之中。
在这昏沉的意识里,我隐隐感觉到有人上了床榻,轻轻地将我抱入怀里。
他的胳膊慢慢地缩紧,那力度仿佛要将我按入他的身体之中,融为一体。
透过薄薄的寝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脏急促而有力地跳动着,那节奏杂乱无章,似乎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阿阮,阿阮。”
那声音轻柔得如同有羽毛拂在嘴唇上,一下一下地撩拨着我的心弦。
我迷迷糊糊地推了他一下,声音含糊不清地说道:“走开。”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下,复又按住我的手,十指紧扣,那力度仿佛在传递着某种坚定的决心。
我的嗓子好干,干得仿佛要冒烟了。
“渴……”
很快,我便喝上了水,那清凉的水滋润着我干涸的喉咙。
连嘴边的水渍,都被人温柔地擦干,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我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三夜。
醒来时,我发现朱景然竟然穿着朝服,端坐在我枕边。
察觉到我疑惑的视线,他淡淡地说道:“朕下朝后,听闻你醒了,便顺路过来看看你。”
我笑了笑,声音带着几分虚弱:“谢陛下关心。”
朱景然勾了勾唇角,神色平静如水,说道:“过去的事,朕都既往不咎。”
“林与山已经调至京城,朕许他户部侍郎的位置,让他平步青云。”
听到这话,我心底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说道:“陛下知人善用,实乃明君。”
沉默了一会儿。
我轻轻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不知陛下打算什么时候让臣妾去道观居住?”
话音落下,朱景然脸上那一丝寡淡的笑意刹那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语调冷沉,如同寒冬里的冰凌:“你很想出宫?”
我垂下眼,声音低沉而无奈:“帝后恩爱本是一段佳话,臣妾无德无能,不敢留在宫中,污了陛下和娘娘的视线……”
四目相对。
朱景然眼底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那冰霜仿佛能将人冻结。
半晌,他冷然一笑,拂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冰冷地说道:“朕成全你。”
江公公送我到道观。
不知怎的,他竟瘸了一条腿,一瘸一拐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有点可怜。
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再提起那沉重的包裹,于是抢先一步自己拿了起来。
江公公的手一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把包裹从我怀里抢了过去,说道:“娘娘,您是个好人。”
他斟酌着用词,缓缓说道:“其实,您应该留在宫里。”
“有陛下的恩宠,皇后娘娘也不会拿您怎么样……您在宫里的日子肯定会好过很多。”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在我心里,赠品又怎么能和真爱相比呢?
他视陈婉因如珍宝,需得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受不得一丝一毫的伤害。
而我不过是珍宝旁边那不值钱的石头,即便伤痕累累,他也不会有一丝心疼。
如果陈婉因真的死了,或许日久天长,朱景然会对我产生一些真情。
可是她回来了,她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我还能奢求什么呢?
更何况,就算朱景然真的想让我留下。
我也不会再次待在他身边了。
我轻轻地说:“江公公,我厌了。”
江公公沉默片刻,问道:“娘娘是厌倦了皇宫,还是厌倦了陛下呢?”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望着远方,心中思绪万千。
东宫的姐妹们见我来了,都欢喜得很,纷纷围了过来,吵着说我太瘦了,要给我做点好吃的补补身子。
只有李侧妃脸色不太好看,她扔下洗衣板,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干什么?”
我瞪了她一眼,叉着腰,故作生气地说道:“怎么,我不能来?”
她冷哼一声,又蹲下继续搓洗衣物,嘴里嘟囔着:“放着宫里的好日子不过,非要来这受苦,真是有病。”
“你的脏衣物也留下吧,你手上有伤,沾不得水。”
我在道观住了下来。
每日做早课,抄经花符,上香拜真人,日子过得平淡而又充实。
我每日都会给我的孩子们念一遍经,希望他们能早登极乐,下辈子投个好胎。
千万不要再找一个像我这样无能的额娘。
道观生活的确比宫中清苦得多,每日都是粗茶淡饭,但好在衣食无忧。
我觉得,我可以这样生活一辈子,远离宫中的纷争与喧嚣。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每日的饭菜越来越少,到最后竟然都是些嗖饭,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冬天要到了,道观里连棉被也不给我,炭火也只有那么一点点,根本无法抵御寒冷。
我去找道观内的师父,希望能得到一些帮助,却被他们一言不发地赶了出来,那冷漠的态度让我心寒。
还好,李侧妃他们明里暗里地接济我,给我送来一些衣物和食物。
可后来,她们的供应也越来越少了,生活变得愈发艰难。
我实在忍不住,偷偷去找了江公公。
他塞给我些银子,叹气说道:“娘娘,奴才早说了,你不该出宫。”
“这些天,陛下一次也没去过皇后宫中,只在养心殿歇息。”
“皇后失宠,你说,她会拿谁撒气?”
我握了握拳,心中涌起一股不安,问道:“那陛下知道吗?”
江公公摇头,无奈地笑道:“娘娘以为皇后的手能伸这么长?无非是陛下默许的罢了。”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了道观,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这其中的种种缘由。
刚踏进真人殿内,却发现了个眼熟的人。
是林与山。
他一身青衫,身姿清俊挺拔,宛如一棵傲立的青松。
身旁站着的一个娇俏温婉的姑娘,穿着粉衣,正靠在他身边,那模样甜蜜而又幸福。
她大概就是朱景然刚下旨赐给林与山的贵女。
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我默然注视他们的背影一会儿,心中五味杂陈,随后转身离开。
从那天起。
林与山总是带着他的夫人来道观。
负责接待的尼姑私下里嘀咕道:“没见过谁刚成亲就天天往道观跑的,腻歪恩爱给谁看呢。”
另一个尼姑使眼色喝住了她:“别多说,听说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陛下让臣子带着新妻跑道观干什么?”
我放下了扫把,愣愣地听着她们的议论,心中也充满了好奇。
身上忽然挨了一鞭子,那疼痛让我跌倒地上,一时间眼泪都痛得流了出来。
道观师父呵斥道:“懒骨头,发什么呆?”
那声音尖锐而又刺耳,惊动了殿内拜佛的二人。
林夫人低呼一声,连忙跑过来扶起我。
她仰头,清丽的脸上划过一丝怒气,大声说道:“狗东西,仗着自己是个师父,就敢这么欺凌尼姑?”
“信不信本郡主告诉父亲母亲,将你们全都赶出去?”
原来,她还是一位出身高贵的郡主。
朱景然当真没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