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阿姐有喜,我大惊失色,沈家世代有咒:若一胎两女,长女必定无嗣

发布时间:2025-10-31 14:30  浏览量:9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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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之后数日,我皆安于萧王府内,未曾踏出府门半步。

先前遣人四处查探的消息,也逐一有了回音。

譬如那宋家,宋湄身为嫡女,自幼便被捧于掌心,金尊玉贵,养得性子极为跋扈。

宋家子女众多,那些庶女皆受过她的欺辱。

更有甚者,被她毁了容貌,丢至庄子里,任其自生自灭。

“如此蛇蝎心肠的女子,若真入了萧王府,这王府可就热闹了。”我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只有热闹些,乱些,那些隐藏在阴暗里的秘密,方能一点点浮现出来。”我心中暗自盘算。

而这个机会,很快便降临了。

天子寿宴,举国同庆。

原本,我不过一介商女,是断无资格参加这宫宴的。

可我阿姐身为萧王妃,我亦是沈家家主,又提前备好了一颗延年益寿的丹药敬献帝王。

帝王龙颜大悦,特旨命我入宫参加宫宴。

踏入皇宫,处处皆是繁文缛节,规矩森严。

我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也免不了有人前来刁难。

宋湄款步走来,一开口便是尖酸刻薄之语:“哟,像这种宫廷宴会,你这辈子恐怕也只能参加这一次了,好好享受着吧。”

言罢,她又含情脉脉地看向周崇,娇声道:“王爷,您说是不是呀?”

周崇微微点头,神色谈不上多热情,却也绝不算冷淡。

“哼,他这是在给宋湄机会呢。”我心中冷笑。

我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阿姐”,她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握着杯子的手因用力而几乎扭曲。

在王府里时,我偶尔也会看见有姬妾争宠。

她虽然每次也会眼露不悦,却从未像如今这般带着恨意。

“这就有意思了。”我心中暗道,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我看着面前这几人各怀鬼胎的模样,心中暗自思量:“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眼见宋国公走来,我直接牵起卿卿的手,一同走到宋湄面前,语出挑衅:“宋国公当真好家教啊,教养出的女儿整日想着如何勾引别人的丈夫,就这么恨嫁吗?莫不是嫁不出去,急着往萧王府里钻?”

我这话说的声音可不小,加之这件事本也是真的。

从前,大家或许都只是在私下讨论,如今见我直接摊到明面上,都忍不住有些想笑,却又不敢太过放肆。

宋国公一把年纪,向来受人爱戴,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他伸手狠狠摸了一把胡子,怒目圆睁,冷哼一声:“我宋家教养女儿不行,你沈家倒是不错,家主竟然是一介女子,也不怕偌大家业,全都毁在你这小小女子身上!”

我当真觉得他这话是一点攻击性也没有,反而有些好笑。

“他可以说我不够聪慧,也可以说我没有能力,却偏要拿我是女子说事。”我心中暗自腹诽。

所以我一点也不恼怒,甚至还笑了起来,端着酒杯向他敬了酒,缓缓说道:“可偏偏是我这小小女子,成为了沈家家主。就连宋国公您身上穿的这身衣服的布料,也是我这小小女子派人做出来的。我想,您应当还算满意,否则也不会在今日穿在身上,来参加这宫宴了。”

“不错,今日入宫参加宫宴的绝大多数人,衣裳布料和首饰,大多都是出自我沈家。”我环顾四周,继续说道,“甚至还有好些首饰的款式图,都是我亲手所绘。是男子?还是女子?又有何区别呢?重要的是有能力,有手段,方能在这世间立足。”

见我不卑不亢地回话,宋国公面色微微一滞,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否则倒显得他堂堂国公,竟在跟我这小小女子计较,平白失了气度。

故而,他只能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落在我身旁的「阿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你这妹妹,倒是伶牙俐齿啊,竟有几分男儿的胆气。”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卿卿看着宋国公时,眼神中总有一种不自觉的谨慎和恭敬,那姿态,仿佛面对的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我心中暗自思忖:“那个猜测,怕是又被我验证了几分。”

而这个小插曲过后,我敏锐地注意到周崇和坐在对面的宋湄交换了个眼神,那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

而后,宋湄便款款走到了我身旁,脸上挂着一抹看似无意的笑。

一如我所料,她倒酒时,身子突然一歪,像是不小心崴了脚,酒水“哗啦”一声,全部都洒在了我的裙子上,那鲜艳的酒渍,在裙摆上迅速晕染开来。

我心中冷笑:“这等小把戏,也想在我面前施展。”

我也并非什么都没做,在她将酒水洒到我身上时,我佯装惊愕,瞪大了眼睛,而后也将杯中的酒猛地倒在了她的衣服上,酒水顺着她的衣襟流淌而下。

宋湄惊呼一声,那声音尖锐而刺耳,而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全然忘记我不过是以牙还牙,她先动的手,我不过是还回去罢了。

我挑了挑眉,轻笑道:“宋姑娘这是何意?莫不是自己不小心,还想怪到我头上?”

宋湄咬牙切齿道:“你……你竟敢如此对我!”

我淡淡道:“宋姑娘先动手,我不过是自保罢了,何来敢不敢之说?”

要知道,殿前失仪乃是大罪,在这等重要的场合,谁敢有丝毫的差池。

不过,这般场合,众人也都有提前多带几套衣裳,还有专门供人休息的寝殿,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都似乎顺其自然,仿佛早有安排。

我起身,对着那个引路的婢女微微颔首,道:“有劳姑娘带路了。”

而后跟着那个婢女往后殿走去,临走之时,我还特意看了一眼裴忌。

他此刻也正盯着我看,那眼神里,倒不是担忧,反倒像是无奈,仿佛早已看穿了我的一切。

我心中暗道:“或许,他的确有那么一点了解我,知晓我这般行事,自有我的道理。”

我收回目光,跟着宫婢离开,还瞅准时机往嘴里塞了颗清明丹。

这丹药价值千金,乃是稀世珍宝。

生意场上,总有太多腌臜事,暗中使绊子的人不少,这丹药能让人保持清明,不会轻易中招,我向来视若珍宝,随身携带。

一如我所料,供人休息的寝殿里有着浓郁的熏香,那香气扑鼻而来,却隐隐带着一丝诡异。

那宫女一进去,就不自觉屏息凝神,脸上露出一丝不适,而后又找了借口匆匆离开,仿佛这寝殿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宋湄就在我隔壁的房间。

房门敞开,她已经换好了衣裳,一身华服,光彩照人。

临走前看见我,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走了进来,眼神冷漠,仿佛我是她的仇人一般。

她就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道:“沈枳意,其实比起你姐姐,我更讨厌你,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商女,也配与我争?”

我冲她笑笑,道:“你是否讨厌我,对我而言一点也不重要,你的喜好,与我何干?”

或许是我眼里的轻蔑太过明显,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痛了她的自尊。

她本就性子急,此刻直接提着裙摆冲了进来,气冲冲开口:“你不过就是一介商女,有什么资格敢这么同我说话?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我淡淡道:“就凭王爷需要我,我有很多的钱,不是吗?这世间,有钱能使鬼推磨,王爷自然也不会例外。”

她喜欢周崇,我就要用周崇刺激她,让她知道,她所看重的东西,在我面前不过如此。

直到她在这房间待的足够久,脸颊开始泛上不正常的潮红,像是被火烤过一般,我这才缓缓起身。

我走到她面前,道:“你想算计我,我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不算欺负你,这一切,不过是你自食其果罢了。”

说完,我径直走出房间。

但我没有关门,看着她匆匆追出来,即将踏出门槛前。

我又一次开口:“机会可只有这一次,我让给你,你确定不要吗?这可是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宋湄脚步微顿,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

然后径直转身,心中暗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往后命运如何,她也怪不了任何人,一切皆有因果。”

走出宫殿后,我刚刚想四处逛逛,领略一下这宫中的美景。

却没想到一个转角,就看见了不远处站在月色下的裴忌,他身姿挺拔,宛如一棵青松,在月色的映照下,更显神秘。

12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国师大人,这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裴忌点头,越过我看向身后宫殿。

「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他这话带了些许无奈,而后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糕点,伸手递给我。

「刚才在宫宴上,见你没怎么吃东西,我想你应该喜欢。」

我微愣,然后伸手接过。

糕点还泛着些许热意,可见一直被人好好揣着,还是我最喜欢的海棠糕。

我拿起其中一个,轻咬了一口,瞬间便愣在了原地。

这糕点,和阿姐做得很像。

裴忌像是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转身与我并肩,然后一步步往前走。

我低头吃着糕点。

熟悉的味道,总是让人怀念。

我想,姐姐应该和他关系是真的很好,好到能够教他做海棠糕,可见一斑。

刚吃完一块,我便将剩余的全部收好。

「怎么不吃了?味道不好吗?」

裴忌停下脚步,低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丝丝关怀。

我摇摇头:「味道很像,我不想那么快吃完。」

阿姐做的海棠糕,是独一无二的。

后来我找了许多厨子,都复刻不出这味道,如今好不容易再吃到,有些珍惜罢了。

裴忌自然能够听懂我话里的意思。

他勾了勾唇角:「你要是喜欢,下次再给你做。」

这话,多少是有些过线了。

所以我只是打趣:「国师大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解人意了?」

裴忌挑眉:「是你先入为主,我从不是你想象的那般模样。」

我点点头,露出一副了然模样。

刚想再说些什么时,心口骤然一痛,心悸之症发作,随时都有可能。

见状,裴忌当即伸手扶住了我。

「心悸又犯了?」

说话间,他直接从我袖子里拿出药,倒出了一粒后,就直接往我嘴里塞。

我刚想咽下去,不远处跑来一道青色身影。

二话不说就拽住了我肩膀,一阵使劲摇晃,刚塞进嘴里的药丸,也硬是被吐了出来。

「周慕,你在干什么!」

裴忌脸色有些难看,连忙又掏出了一粒药丸,以极快速度塞进我嘴里。

「国师大人!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在给她吃什么东西!」

周慕一脸气愤模样,而后又转身看向我,满眼担忧。

「沈小姐,你身子不适吗?我去给你找太医……」

「不必,我已经服了药,无须再惊动太医。」

吃下药后,我缓了缓,才极其艰难地开口说出了这句话。

闻言,周慕方知自己误会了裴忌。

脸颊有些燥红,努力别开眼不去看他。

周慕年纪比我还要小上几岁。

只当作是弟弟,并不觉得他有坏心,只是他对我的过分关心,倒是让我觉得有些诧异。

「安王念着阿姐的恩情对我多番维护,我还未曾道谢,倒是我失礼了。」

他赶忙摇头,又冲我笑笑:「你无恙就好。」

我又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裴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和周慕没有太多私交。

故而,我又继续说:「但刚才在宴会上,安王似乎和我阿姐并不娴熟?」

闻言,周慕神色一滞,表情有些难看。

他像是有些欲言又止。

「你,没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安王这是何意?」

听着我的话,周慕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一步步退后。

「罢了,权当我胡言乱语。」

说完,他直接转身,再无留恋。

我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走廊拐角处,而后慢慢收回目光。

很显然,周慕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他和我一样,不知真相,也找不到阿姐。

「沈枳意,你想知道的,终有一日我会全部告诉你,但现在还不行。」

裴忌忽然开口,神色也严肃了许多。

我猛然抬头看向他,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忍不住逼问。

「为什么现在不行?」

他摇头,还是那副淡然模样。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可笑。

我很讨厌故弄玄虚。

因为这样会把我衬托得像傻子,会被耍团团转的那一种。

所以我伸手推开他。

连带着那令我怀念的海棠糕,也一并被我留下。

13

等回去时,宫殿外已经很热闹的了。

一群人乌泱泱冲了进去。

为首的那人,嘴里高呼着我的名字,一口一个清白不再。

我跟在人群最末端,走进宫殿。

又见人推开寝殿门,好几个婢女直接冲了进去,接着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哎呀,果然是商贾之女,当真是豪放啊。」

「竟然在陛下寿宴之日,做出如此污秽之事,当真是丢了咱们女子的脸!」

「可不是,她眼巴巴来参加宫宴,不就是为了得嫁高门吗?」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我是什么天底下最淫荡的荡妇。

我终是忍不住笑出声。

一瞬间,人群寂静,那几个说我坏话的贵女,用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看向我。

「沈枳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坦荡迎上她们的目光,众人不自觉给我让了条路,我走到队伍最前端。

我的「阿姐」,此刻也是错愕不已。

我佯装一副无知模样,走到她跟前,疑惑开口:「我刚更完衣,就觉得屋内闷得慌,便一个人出去走了走,谁知竟然迷了路,刚刚才找到这里。」

说话间,冲进寝殿里的婢女又急忙忙跑了出来。

一个个脸上震惊不已。

「里面、里面是萧王和宋小姐……」

「什么?」

站在我身旁的「阿姐」,在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震惊不已,连着平日的端庄温柔,也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底是浓稠恨意。

我想——

这王府后院,往后应该没有平静日子了。

但很有趣,不是吗?

14

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又是天子寿宴,解决办法也唯有那一个。

宋国公当场气得直接昏了过去。

周崇脸色也不好看,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淡淡阴鸷。

唯有宋湄,满脸娇羞模样。

纵然是侧妃之位,已然让她心生愉悦,脸上带着憧憬的幸福。

可到底这件事情算不得光彩。

所以侧妃之礼,也可以算是办得格外潦草。

不出几日,宋湄就入了王府,和林若一样同为侧妃。

但她没有林若那般隐忍。

一入王府,行事作风就格外高调,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她才是王爷心中唯一所爱。

甚至三番四次想抢王妃的风头。

这原本是僭越。

奈何王妃明明气得咬牙,可好几次还是忍了下来,至少在外人面前,她颇给面子。

但若是关上门,两个人在院子里,便会吵得天翻地覆。

宋湄入王府不到半月,整个后院就乌烟瘴气的,每日都能听见争吵之声。

至于周崇,许是因为忌惮宋国公,对宋湄到颇为照顾。

我就这样看戏似地静静等了半月。

直到又一日,二人争吵后,周崇出现,最终选择去宋湄的院子过夜。

我去找卿卿时,她正在摔东西。

用作摆设的上好瓷瓶,全都被她狠狠砸在地上。

「宋湄!」

可以说是咬牙切齿,带着难掩恨意,直到看见我的那一刻,都不能快速收敛回去。

我故意不去瞧她眼底的那一抹慌乱。

只做一个知心妹妹,快步走到她身边,又轻握住她的手。

「她不过一个侧妃,若他日王爷登基,最多封个贵妃。阿姐您才是正妻,实在不必如此气恼。」

这话原本也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她是沈枳月,是周崇明媒正娶的妻子,加之我的助力,她的位置会很稳定。

可若有朝一日身份被揭穿。

她成了她自己,那便是和周崇没有任何关系。

正妃之位只要空出来。

宋湄,就必然会第一时间爬上去。

她是国公之女,自有傲气资本,如今能够忍辱负重当侧妃,定然是瞅准了时机。

而我眼前的这位阿姐,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有苦不能言,心焦罢了。

「意儿,我只是担心宋湄心思阴狠,会对我腹中的孩子不利。」

说话间,她已然低垂着眼眸落了泪。

和阿姐一样的面容,哭起来自是梨花带雨,很容易让人心疼。

可是,她无论怎么装,都假得很。

我面无表情伸手,轻轻拥抱住了她,我衣裳上的香气将她裹挟,她哭声渐小,略见疲惫。

「阿姐,你是有身子的人,别再难过了。刚过晌午,正好歇一歇,我不走,就守着你可好?」

或许人在脆弱时,对于别人给予的关怀,便没了那么多的警惕。

又或是我身上的香味让她失去了戒备。

但无论哪一种,只要她点头应下,而后在我面前沉沉睡去,这便足够了。

眼看她睡熟,一旁伺候的婢女也被我打发走。

房门关上的瞬间,我缓缓站起身,朝着房内环视一周。

坦白说,她和我阿姐的喜好有着很大不同。

阿姐喜爱各种玉石,所以房间里的陈设,并不会有太多瓷器。

钟爱的颜色也淡雅,不像如今房里的床幔,大红色瑰丽妩媚。

我收回眼神,开始在房间里寻找起来。

先前这个房间已经来过多回,总是借着各种由头有所触碰,这一次翻翻找找,大多是那些平日里不能碰的角落。

人只要有秘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我翻找许久,直到在梳妆台上的一个盒子里,发现了暗层。

打开,里面放了个白瓷瓶。

瓷瓶里的药膏,已经快要见底,我弄了一点抹在手上,膏体带着阵阵异香,瞧不出是什么。

所以我又多挖了些出来,放进我随身带的瓶子里。

不仅如此,瓶子下方还压了一张信纸。

纸上并没有纸,只有一个图纹。

世家大族,都有家族徽记,就连我沈家,也自有家族图纹。

但前些日子我已经派人查了宋国公府。

这个图纹,和宋家没有关系。

可偏又被放在暗层里,可见东西贵重。

我不能将它拿走,但好在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仔细盯着瞧了好些眼,才将东西重新放回去。

接着,我便离开了她的房间,然后回到了海棠小院。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图纹临摹下来。

15

为了以防万一。

花灯节那晚,我借口外出游玩,然后带着这两样东西去找了我京城里的亲信。

「给我查一查这是什么药,还有这图纹,代表着什么。」

亲信点了点头,将两件东西都妥贴收好。

只说明日便能查出那药来。

我点头应下,和他约定好了时间,然后便走出了首饰铺,任谁也瞧不出异样。

京城里的花灯节,倒是格外热闹。

为了凑趣,我出来时随手买了盏海棠花灯。

顺着人群往前走,整个街道都格外亮堂,两侧挂着一盏盏花灯,市集中心还有着各种玩乐的地方。

我本无意去凑这个热闹。

只是我没想到,我会遇见裴忌。

他依旧穿着那身白袍,隔着人群看向我,倒是少了初见时的清冷,像个人了。

我勾了勾唇角,看他一步步走向我。

「国师大人也有完成不了的心愿吗?」

花灯节的最后,是放一盏花灯,许一个愿望。

大多数人的一生都太苦。

需要寄托。

所以总爱许愿,祈求上天怜悯,这日子才能好过些。

从前我是万万不信的。

想要的东西,就得靠自己去争取抢。

但如今许是心境不同了。

我也想放一盏花灯,求一求老天爷,让我早日找到阿姐。

闻言,裴忌垂下眸,似在自嘲。

「我到底是人,身为人就有欲望,就会有想得到的东西,我没你想的那般出尘。」

「正好,我也没觉得你是仙人。」

听着我的话,裴忌眼角染上了淡淡笑意,目光又落在我手里的海棠花灯上。

「那一起放一盏花灯?」

我点头,说了声好。

接着并肩而行。

但他到底名声在外,国师的身份足以让众人对他无有不敬。

想要在这般热闹场合玩得愉快,就得遮掩些。

所以我给他买了个狐狸面具,戴上的那一刻,向来清冷出尘的裴忌,倒像是只狐狸。

莫名的,有点撩人。

只是如今场合不对,时间也不对。

我没法生出多余的旖旎心思。

再往前走,就走到了河边,已经有许多人开始在放河灯了。

裴忌买了两盏,又将毛笔递给我。

「写下心愿吧。」

我点头,心愿也只有那一个,写完后我就和裴忌一同将河灯放进了河里。

我问他写了什么。

他没说,只目光温柔地盯着那盏灯。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看我,只说了一句:「人有七情六欲,我亦不能免俗。」

说话间,不远处有人开始在放烟花。

漫天烟花齐绽,他垂眸看我,眉眼染上些许暖意,可偏偏戴了狐狸面具,像是永远也触及不到的神明。

我别开眼,不再看他。

裴忌也收回了视线,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海棠花簪。

「欠你的海棠,如今还你。」

我伸手接过那支簪子,应当是亲手雕刻,玉簪通体冰凉,握在手里很是舒服。

没有人不喜欢用心的礼物。

我亦不能免俗。

或许是此刻氛围极好,我将那枚簪子又递给了他。

「那就替我亲手戴上吧。」

他点头,拿着簪子微微俯身,然后将它插在我的发际上。

我冲他笑,问他好不好看。

他耳尖微红,抿着嘴轻嗯一声,然后狼狈别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人说话,气氛又变得诡异起来。

良久,他开口:「沈枳意,你会一直留在京城吗?」

他声音一贯清冷,可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我竟然听出了一丝紧张。

自然,我也没有半分犹豫。

就冲他摇了摇头,然后轻笑出声:「你忘了,我是家主,我有我的责任。」

江南,才是我的归宿。

本着礼尚往来,我又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他。

「那你呢?要当一辈子的国师,永远留在京城里吗?」

他沉默一瞬,而后点头。

「是,这是我的责任。」

我慢慢站了起来,抬头看着漫天烟花,此刻的气氛竟然是极好的。

但——

「裴忌,我们不是同道中人。」

他没再接话,同我一样站起身,有人站在桥上撒着花瓣彩带,裴忌伸手去接了那片花瓣。

我顺着他的动作看去。

只一眼,就看见了他袖子微微下滑时,露出的手腕上的那个图纹。

16

我掩饰了心底的疑虑,装作浑然不知模样。

又冲他笑:「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我想,可以随时为我做海棠糕。」

他目光微微下滑,眼底带了一点点关切。

「现在就要吗?」

我点头:「可以吗?」

他抿着嘴沉默一瞬,然后说了句好,接着带我去了他的府邸。

国师的府邸,可没有多少人能够一观。

我运气倒是不错的。

但他的府邸并不大,所以哪怕没有下人伺候,也不会显得冷清。

「我去厨房,你可以自己在院子里逛一逛。」

我点头说好,然后慢悠悠走着,本就没几间屋子。

除了待客的正厅。

最里间的寝殿。

最能装下秘密的,就只剩下了左边这间书房。

我没什么觉得可羞耻的。

直接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裴忌的书房如他这个人一样冷清。

书架上的书摆放得格外整齐,没有半点杂乱,我走上前,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书。

几乎是什么类型的都有。

我伸手,抚摸着书架,仔细感受着是否略有不同。

但很可惜,我没有找到什么密室和暗格。

正当我失望而归时,一个转身,我就瞧见了角落里插在瓶子里的海棠花。

海棠无香,却分外美艳。

我不由走上前,目光落在那株海棠花上,然后缓缓往下移。

伸手,拿起花瓶。

柜子上忽然传来轻微声响,接着下方突然弹出一个暗格,我低头看去,里面放了一本书。

我伸手,将那本书拿了出来。

翻开书的第一页,看着上面写下的几个大字,我瞬间就愣在了原地。

同一时刻,裴忌走了进来。

他似是低声呢喃。

语气悲凉:「枳意,你不该来的。」

17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的。

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

那本书上的内容,让我再度验证了那个猜测,彻骨冰冷。

刚进入海棠小院,那女人就挺着孕肚走了进来。

她眼角含泪,紧紧抓着我的手,脸上是说不出的急切和哀求。

「意儿,你快帮帮王爷,可好?」

我努力按捺心底的异样,仔细听着她的话。

原是今夜花灯节,宫内也有宫宴,本该又是普天同庆,奈何帝王一朝晕厥。

昏倒前,还吐了一大口鲜血。

在场众人吓坏了。

陛下未立太子,又无嫡出之子,每个皇子身后各有势力,说不出谁才最应该登上那皇位。

加之太医传出的消息,陛下已无多日。

先前暗藏在黑暗下的涌动,也随着他的病情加重,逐渐浮出水面。

人心,开始躁动了。

我不动声色,她愈发急躁,眼泪大颗颗掉落,字字句句都在道自己可怜。

「意儿,若是王爷夺位失败,定然会丢了性命,我身为王爷的妻子,便是陪他一起去死,我也是不害怕的。可如今我有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他是你的小外甥,我不想让他死。」

说话间,她拉着我的手,缓缓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

如今她已几月有余,肚子微隆。

「要银子可以,但需要点时间,毕竟其他人也盯着咱们沈家。但阿姐你放心,京城里也有咱们家的势力,到时候真要打起来,咱们手里可还有火铳,不会输的。」

我何尝不知道周崇的心思。

他需要我的钱招兵买马,购置更好的武器,培养更多的军队。

除此之外,他还想要我手里的火铳。

这东西比黄金还要贵。

所以放眼天下,除了皇室,也就只有我沈家有了。

甚至比皇室的火铳还要好。

毕竟,赚了那么多银子,总得研制些保命的武器才行。

这算是我沈家最大的底牌。

周崇知道,也想据为己有,才会一再想对我下手。

或许一开始还图图徐之。

但如今帝王病重,许多事情都慢不得,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如此也好,所有事情也该有个交代了。

而听着我的话,她眼睛亮了一瞬,然后紧紧抓着我的手。

「如此,就多谢意儿了。」

我点点头,然后忽然开口问:「阿姐,最在意什么?」

她微愣,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娇羞笑容。

「咱们身为女子,成亲之后,最重要的自然是夫君的疼爱和子嗣傍身了。」

我了然,那我可就都要毁了才行。

18

我带的那一匣子灵丹妙药,各有各的用处。

其中一颗丹药,更是价值万两黄金。

混入水中无色无味,不出三天,药效便已经开始发作。

我去见她时,她又在摔东西。

「那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快怀孕!为什么!」

「如果她也生下了男孩,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对我如此不公!」

「……」

一声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带着满腔悲愤,婢女纷纷不敢靠近。

我走上前,看着地上破碎的瓷器。

挥手摒退了众人,这才开口:「只是刚怀上,前三个月最是要紧,稍微磕碰一下,可就没了。」

我的话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急忙冲到我身边,用着阿姐一模一样的脸,对我眼露哀求。

「好妹妹,好意儿,你帮帮姐姐好不好?帮姐姐除掉宋湄肚子里的孩子,如果她的孩子降生,我和我的孩子,就真的再没有依靠了。」

她眼里太过悲哀,不知想到了什么,悲愤与恨交织,几乎快要将她吞噬。

但我这次并没有如她所愿点头。

「阿姐,王爷那边已经有所动作了,所以这段时间我实在分不出身来帮你。不过阿姐这么聪慧,深宅内院里的手段,应当也是会一些的吧?」

闻言,她变得有些迟疑。

「王爷不喜欢心思过重的女子,如果他知道我害了他的孩子,他肯定会厌弃我的。」

我点头,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男人喜欢女人,要么出自真心,要么便是那张脸,宋湄有家世,若是再生了男孩,纵然有我给你当依靠,也保不齐宋国公想让自己的女儿当皇后。届时我远在江南,就算京城里发生了些什么,快马加鞭赶来,也是无用的。」

所以啊,隐患得自己解决。

而不是总想着借他人之手,自己还当个活菩萨,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总之,我言尽于此。

我既不会帮她,也不会阻拦,我只看人心选择。

一如宋湄,我和她说了同样的话。

正妻所生的嫡子,天然就具有优势,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被压一头呢?

本身,当侧妃就已经够委屈了。

王府后院,已经好几年未曾修葺,我自掏腰包修了后院凉亭,还特意嘱咐各房,行至凉亭时,一定要小心谨慎,只因青石板稍有松动,容易摔倒。

做完这一切,我便快马加鞭离开了京城。

周崇要我的钱财和火铳,我自然得把态度给做足,替他把东西拿来。

唯有这样,他才有足够底气逼宫。

而留在府里的安嬷嬷,每日都会快马加鞭送信前来。

直到第三日——

萧王妃和侧妃共同游园,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双双踩中青石板跌倒。

关键时刻,王爷赶来,护住了宋湄。

而萧王妃则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府中众人亲眼所见,她身下,血流不止。

19

得知此事的我,自然是第一时间赶回了王府。

她面色苍白,躺在床上了无生机。

见我出现,紧紧抓着我的袖子,满眼怨恨。

「我只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如果不是她抓住了我的袖子,我也不会跟她一起跌倒,更不会没了孩子!」

我叹息,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副善解人意模样。

「可我听下人说,王爷当时明明可以救下你,却还是选择了宋湄。」

一句话,让她眼里恨意骤现。

陷入情爱里的女子,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两人撞到一起,周崇必定会选择偏帮宋湄。

倒不是说有多少情谊。

而是如今帝王病重,宋国公在朝堂有不少学生,登上皇位除了钱财,还需要人心,自然是拉拢得越多越好。

故而,周崇如今还不敢得罪宋国公。

但他能得罪我。

因为他从骨子里就轻视女子,所以三番四次想将我据为己,那么无论届时他对阿姐如何,我为了自己的幸福,就必定全心全意依附他。

天下女子,无一不依靠丈夫,这几乎成了所有人的共识。

所以,他们不信女子能够无情。

我又连着安慰了几句,但字字句句间,都是故意在拱火。

「我刚回来时,听着府中小厮回禀,说宋湄偶感不适,王爷便连忙放下公务去陪她了。」

听着我的话,她脸色愈发难看,却还是选择自欺欺人。

「不,王爷说过的,他此生只爱我一人。」

我轻笑,觉得她当真愚蠢。

「这天下男子大多薄情,今日能爱你,明日便能爱别的女子。若是阿姐不信,可敢和我一起去宋湄的院子,我敢保证,此刻王爷定然搂着她温柔小意,许给你的承诺,也正在许给她。」

大概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败者。

她也不例外。

偏要证明自己的唯一性,所以挣扎着从床榻上起来,在我的搀扶下,走到宋湄的院子里。

刚走近,就听见了房中嬉笑打闹声。

「王爷可是真心爱妾身的?」

「那是自然,否则本王也不会听闻你身体不适,就立刻放下公务来陪你。」

「那姐姐呢?姐姐如今还在小月子里,也需要王爷陪呢。」

「怎么?是醋了?我来爱你还不好吗?」

「自然是极好的,也希望王爷日后,日日都来见妾身。」

「……」

一字一句,如刀割般剜在她心口。

我止不住摇头,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精致却又极其锋利的金钗,握在手心把玩。

「阿姐您瞧,这就是你口中的爱。你的王爷,此刻正在爱另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似乎在前不久,害你丢了孩子。」

我的话,像是夜晚鬼魅似的蛊惑,让本就情绪激动的人,顷刻间失去了理智。

我就看着她眼神骤然阴狠。

目光落在我手里的金钗上,一瞬间的恨意上头,她抓着金钗推开我,直接冲进了房内。

我没动,片刻之后,听见了女子的痛苦哀嚎声。

我又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熏香。

味道很淡,会放大人心里最深处的欲望,但在可控范围内,除非自己不愿意控制。

紧接着,我又听见了周崇的怒吼声。

其中夹杂着女子哭诉,字字泣血。

我想,或许当初发现真相的阿姐,也曾这么哭过吧。

如今只能说,报应不爽了。

20

如我所料,她被囚禁了。

宋国公很是生气。

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嫡女,成为区区一介侧妃,本就是莫大委屈。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孕。

才过多久,就被人一簪子戳进了小腹。

这胎本就还没坐稳,这下子还伤了根本,以后子嗣艰难。

周崇也很生气。

在这种关键时刻,后宅争斗不休,一连失去了两个孩子,又得罪了宋国公,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自然是再深爱,也是抵不过心里的恼火的。

她被人囚禁在房间里。

周崇下令,不许人接近。

但周崇如今需要我,所以这个命令对我而言,形同虚设。

我带了点点心去见她。

比起前两日,她更加消瘦了。

见我出现,也没什么反应,就卧在贵妃椅上,抱着怀里的小儿衣服。

我将糕点摆在桌子上。

然后坐下,自顾自开口:「阿姐这次算是惹恼了王爷,还有宋国公。」

听到后面时,她才略微有了些反应。

我又继续说:「宋国公和国公夫人,向来疼爱宋湄,觉得她遭受了无妄之灾,想让王爷严惩你,如今只是把你关在房中,他们自然是消不了气的。你可知,他们为了泄愤,做了一件怎样的事?」

说到最后,我竟然忍不住露出讥讽笑意,然后眼睛直直盯着她。

她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终是忍不住开口:「他们,做了什么?」

「宋国公和国公夫人,无法杀你泄愤,就将满腔怒气转移给了一个死人。据说是府里的姨娘,早些年病逝,被葬在庄子上,国公夫人今早带人去了庄子,说是要把那姨娘的尸骨挖出来,反复鞭尸,以此发泄心头之恨。」

我缓缓说完这话,刚才还了无生机的人,瞬间挣扎着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

她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与恨。

明明连站也站不稳,却还是冲着想要跑房间,却被派来的侍卫阻拦。

出不去,她只能将目光投向我。

「沈枳意,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终于不叫我妹妹了吗?」

我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抚上她这张芙蓉,言语中是抑制不住的痛与恨。

她忽然就瞪大了眼睛,止不住往后退。

「你,都知道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开口:「若是我没记错时间,再有半炷香,那个姨娘的坟,应该就要被挖了。你说人都死了,还被挖出尸骨,她在地下能安心吗?宋卿卿,因你之过,让你娘亲死后不得安宁,你可有愧?」

说罢,我一点点靠近她,看着她因我这话溃不成军,最后无助跌坐在地。

人若是真无情,或许能成大事。

怕就怕有软肋,为此甘愿放弃一切。

宋卿卿绝望闭上双眼,双手撑着地,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可谓泣不成声。

「帮我,沈枳意,帮帮我。」

她还是在哀求,为了那个从前数年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

我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我帮你,可以,不准备拿点什么东西来换吗?」

她沉默一瞬,然后伸手慢慢抹干眼角的泪,然后抬头看我。

她说:「只有我知道沈枳月在哪。」

说罢,她伸手抓住我裙摆,语气中带着极尽哀求。

「我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只求你帮我,护住我娘亲死后安宁,好吗?」

21

我这人,素来是睚眦必报,有仇必报方显本色。

可我亦非那等滥杀无辜之辈,行事自有分寸。

更遑论宋卿卿的娘,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可怜人。

这故事,听来倒更像是那话本子里的桥段。

有一乔装打扮的温润书生,与那青楼花魁偶然邂逅。

自此,二人暗生情愫,情愫渐生难自禁。

那书生巧舌如簧,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花魁闻此,心甘情愿放弃所有繁华。

她拿出全部积蓄,为自己赎身,只盼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可那书生,却非真心实意,不过是闲来无趣时的消遣捉弄。

他本是世家大族的公子,风流一夜尚可。

但绝不可能让那花魁入门,坏了家族名声。

至少在迎娶正妻之前,后院须得干净无瑕。

故而,最初之时,宋卿卿不过是那外室所生之女。

地位比那私生子还不如,受尽冷眼。

再后来,她与娘亲得以入那宋府之门。

可这本就是一夜欢好之事,加之年岁渐长。

宋国公愈发觉得这个女儿是自己的污点,有损颜面。

他本应是那风高亮节之人,却因这对母女而有所诟病。

心中格外不喜,对她们自然也是冷淡至极。

她们的日子,也就过得极为艰难,举步维艰。

更别提那嫡女高傲无比,又有母亲撑腰。

对她们母女二人多番捉弄和欺负,二人算是结下了仇怨。

而每一次争吵,宋卿卿永远都是不被偏爱的那一个,受尽委屈。

往前十数年,她恨透了那宋湄,与娘亲相依为命,共度难关。

直到娘亲离世,她被赶出国公府,独自住在庄子上。

可那宋湄也依旧不愿意放过她,处处刁难。

宋卿卿眼里含着泪,似是回忆起了往昔的痛苦。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骤然恨意丛生,咬牙切齿道:

“我从前,也有一张芙蓉脸,美艳动人。”

“可那宋湄她说,我这样低贱之人,不该生得比她貌美。”

“所以她放了一场火,毁了我的脸,让我痛苦不堪。”

说话间,她又低低笑出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疯狂。

“可我运气好,便是毁容了又如何?”

“如今,我不还是换上了一张更美的脸?重获新生。”

这次,轮到我掐住她脖子,眼神冰冷如霜,怒声道:

“我阿姐的脸,也是你配用的?你怎敢如此!”

从来就没有什么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人,此事绝无可能。

有的,不过是将一张脸皮剥下来,当作新生之始。

宋卿卿就着这个姿势,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忽然就笑了,那笑容诡异至极。

“可是,我没有强迫你姐姐啊,一切皆是自愿。”

“沈枳意,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姐姐是心甘情愿的呢?”

我猛然闭上眼,心中五味杂陈,想起在裴忌家中看到的那本书。

书中详细写了换脸之法,令人心惊。

因太过于阴狠毒辣,有伤自身阴德,所以换脸的两人,必须都心甘情愿。

可是阿姐,到底是为什么而愿意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宋卿卿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她凑近我,眼神带着孤注一掷的恨意,咬牙道:

“这样,你替我杀了宋湄,杀了宋祁和温若仪,我就告诉你原因好不好?”

“宋祁、温若仪,便是那宋国公和国公夫人,他们该死!”

我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但也不算拒绝,只是又多问了一句。

“你,不想要周崇的命吗?他可是负了你。”

刚才满脸恨意的少女,突然间就松了手,眼神落寞无比。

她口中喃喃:“他是我心爱之人……我怎会想要他的命。”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一句。

“痴儿,你终究是错付了。”

22

我自是不惧宋卿卿将事情告知周崇。

只因她若真心盼着娘亲能得安宁,便必须学会缄口不言,如那哑巴一般,将诸多秘密烂在肚子里。

娘亲与爱人,于宋卿卿而言,皆是生命中极为重要之人。

娘亲为她遮风挡雨多年,护她周全,是她在这世间最温暖的依靠,是她生命里无可替代的存在。

至于那周崇,或许也曾在她心中占据着同样重要的位置,情意缱绻,难以割舍。

可这几日发生之事,桩桩件件,皆如利刃,定会让她心寒彻骨。

更莫说她本就存了借我之手,为娘亲报仇雪恨的心思。

所以,此次谈话之后,我便再未踏足去看望宋卿卿。

至于裴忌,自打我瞧见那本书后,心中便似扎了根刺,实在不愿再去见他。

我与他的恩怨纠葛,尚未到该了结之时。

而此刻,听着皇宫里那沉闷又肃穆的丧钟声声敲响,我侧目看向站在我身侧、蠢蠢欲动的周崇,只觉他此刻的野心与算计,皆在这钟声里愈发清晰。

“周崇,你莫要以为一切皆在你掌控之中。”我低声说道。

周崇冷笑一声:“沈枳意,你莫要在此说些无用之语。”

我为他散尽大把银子,又费尽心力搬来一箱箱火铳。

纵然那三皇子周易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可我有这火铳相助,真要与他兵戎相见,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周崇的胜算自然更大几分。

而我,只需安安稳稳度过这漫长又危险的今晚。

待到天亮那一刻,所有见不得光的肮脏算计,都会被重新藏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不见天日。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无论谁坐上那龙椅,成为这天下之主,皆无大碍。

他们只盼着今后的日子能太平顺遂,能吃饱穿暖,便是最大的幸事。

反倒是那些世家大族,这一夜,皆是惶惶不安,难以入眠。

站错了队伍,选错了主子,今日便是那凌迟之刑,家族倾覆,万劫不复。

终于,天光大亮,一切尘埃落定。

我坐上提前备好的华丽马车,缓缓驶入那威严庄重的皇宫。

那把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上,有人正端坐其中,身姿挺拔,气势不凡。

我走上前去,恭敬行礼,声音清脆:“民女沈枳意,拜见陛下!”

抬头,我与周慕四目相对。

他虽眉眼之间还残留几分稚嫩之气,可眼神清明澄澈,透着一股睿智与果敢,想来会是个好皇帝。

而此时,周崇则满身鲜血,狼狈不堪地跪倒在地。

见我出现,他忍不住怒吼,声音中满是怨恨与不甘:“沈枳意,你居然敢背叛我!我定不会饶过你!”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背叛?周崇,你我之间何谈背叛二字?”我冷冷说道。

我又看了一眼周慕,心中暗自思量,接着说道:“周崇,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我的盟友,便是周慕呢?”

初见周慕时,我只觉这人举止间有些许奇怪之处,心中不禁怀揣着几分警惕。

便派人去细细查探他和阿姐之间曾发生过的事。

后来宫宴之上,再次与他相遇。

他看似不经意间的鲁莽冲撞,实则暗藏玄机,是为了给我传信。

他言道:“阿姐非阿姐,其中必有隐情,我要和你一起找到真正的她。”

所以从那之后,我便开始明里暗里地帮助周崇,为他花了不少银子,又千方百计弄来了这批火铳。

我沈家私下研制火铳多年,期间不知失败了多少次,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

所以这些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所谓火铳,乍然一看,威力十足,气势惊人,可实际上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残次品。

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赌上一把。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拥有真正巨大威力火铳的周慕,自然而然就成了这场权力争斗最后的赢家。

闻言,周崇忽然冷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

“沈枳意,你以为自己就赢了吗?你不过是个被蒙在鼓里的蠢货罢了。你一天天喊着阿姐阿姐,可你知不知道,你阿姐早就死了呢?你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23

我心中自是明了的。

早在那花灯节璀璨的夜晚,华灯初上,人影绰绰间,我便已隐隐猜到了几分端倪。

只是这个秘密,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我所拼凑出的故事,尚不算完整,犹如残缺的拼图,亟待填补。

故而,我决意去见裴忌一面。

此次相见,我们约在了那片海棠花林里的小木屋。

彼时,海棠花已过了那绚烂的花期,满地残红,一片萧条之景,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

裴忌此刻正静静地站在花圃前,见我前来,他轻轻冲我挥了挥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再过片刻,这花便要开了。”他轻声说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我闻言,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陪他等着那花开的一刻。

终于,鹅黄色的花瓣,伴着晶莹的露珠,缓缓舒展,宛如少女羞涩的脸庞。

那香味,也开始一点点地蔓延开来,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

“这就是解语吗?”我望着那盛开的花朵,轻声问道。

花开一刻,异香十里,仿佛能穿透人的心灵。

裴忌微微点头,伸手将那朵完全绽放的解语,自枝头轻轻掐断,递到我面前。

“此花甚美,赠予你。”他柔声道。

我接过花朵,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而后,我回到了王府。

彼时,新帝已登基,萧王府上下全部获罪,一片凄凉之景。

按照我和宋卿卿的交易,我将她想要的那三人,都一一给了她。

作为交换,她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我。

“这里面的东西,全是你阿姐的秘密,如此,我们便两不相欠了。”宋卿卿说着话时,面色几度苍白,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刚才亲手解决了宋湄,还有自己的亲生父亲,包括宋湄的母亲,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悲凉。

而周崇,亦是必死无疑。

她在这世间,已经再无任何牵挂,便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意志。

她服了毒,换上了那身最好看的嫁衣,坐在梳妆镜前,口中喃喃自语:“王爷,你还没有正式娶我一次呢。不过没关系,黄泉路上,我不会再让你松开我的手了。”

话音落下,少女没了气息,可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笑容,仿佛在诉说着对未来的期许。

我抱着盒子,默默地走出她的院子,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海棠院,我坐在那棵海棠花树下,轻轻将盒子打开。

盒子里,只有一张小像,静静地躺在那里。

小像里,我坐在海棠花树上,笑着看向树下的阿姐,那是我们幼年在家时,最好的模样,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小像下方,有一行小字,字迹娟秀:“愿我的意儿,此生康乐顺遂,一生无忧。”

这话,她其实说过许多遍,从我记事起,阿姐每一年的生辰愿望,都是希望我健康长乐,幸福安康。

可她,却总不记得为自己许一次愿,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我,没有她自己。

阿姐的尸骨,就埋在这棵海棠花树下,与这满地的海棠花为伴。

离开京城那天,正值盛夏,阳光炽热而灿烂。

阿姐的骨灰被我捧在怀里,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曾经的温暖。

裴忌来送我,依旧穿着初见时的那身白袍,风度翩翩,只是不像初时那般清冷孤傲。

“新帝登基,我作为国师,需要助他安抚民心,或许往后数年,我都不能离开京城了。”他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不舍。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沈家家主只能待在江南,这是我们和皇室的约定,所以,我也不会再来京城了。”

我们各自有着自己的责任与使命,如同两条平行线,永远无法相交。

所以,应当是再不相见了,心中虽有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他忽然垂眸,同我说了句:“沈枳意,要健康长乐。”

我闻言,微微一笑:“好,你也一样,要照顾好自己。”

抬手,抚上发髻,那支海棠花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应当极美。

不再犹豫,我转身直接上了马车,心中充满了坚定与决绝。

抱着怀里的阿姐,我小声和她说:“阿姐,我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那里,有我们曾经的欢笑与泪水,有我们最美好的回忆。